風雲財團的大樓群集,幾乎佔據台北信義計劃區約有十分之一的面積,李曼兒找了半天才找到風擎宇位于其中一棟大樓的辦公室,卻連走進電梯上樓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守在門口的警衛攔了下來。
「小姐,你找哪個部門?」
「你好,我要找風擎宇先生。」手提袋里裝著的是還熱騰騰的便當盒,這是她第一次替他做飯,興匆匆便跑了來,想給他一個驚喜。
「風……你要找我們副總裁?」警衛不敢直喚老板名諱,轉口道。
「是的。」李曼兒柔柔一笑,「我替他送點東西過來,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就說是李曼兒找他,好嗎?」
警衛打量了她樸實無華的穿著,再瞧了她手上那個不怎麼起眼的手提袋,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你是誰?」審問的意味大于一切。
「我是他……朋友。」
「朋友?不會吧?」他笑了笑,又把李曼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姐,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是他的朋友。」說朋友也許不是很正確,但她相信這個關系會比她說自己是他的老婆或情婦來得好。
雖然現在的風擎宇對她溫柔體貼,雖然昨夜的他們在床上廝磨了一夜,而今早他因為公司有個重要會議不得不離開她,但她可以看得出他寧可待在床上陪著她、抱著她……
但,那又如何?她還是不知道自己對他而言算什麼……
罷了,她根本不想在乎那個不重要的稱謂,她要的只是他對她的愛,他對她的真心,其他的……她不想為難他,也不想改變什麼。
「是嗎?」
「你幫我通報一聲不就明白了?可以嗎?」她沒有動氣,白淨的臉上盡是溫柔的笑意。
面對這樣的女子,他能有拒絕的理由嗎?
「好吧,你稍等一下。」警衛轉身撥了通內線電話到副總裁辦公室,接電話的是安雅,「喂,安小姐,你好,我這里是一樓警衛室,是這樣的,有一個叫李曼兒的小姐要找副總裁——」
一听到李曼兒三個字,安雅一怔,皺起了眉,「副總裁在開會,你告訴她副總裁今天不見客。」
「可是,她說有東西要送給副總裁。」
「請她擱在你那兒,我待會下去拿,若不是重要的東西就直接把它扔掉。」說完,安雅啪一聲掛下手中的話筒,人才起身,迎面便撞上甫從會議室走出來的風擎宇。
「嗄?副總裁……」有些錯愕之外,安雅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心虛。
「怎麼?有事嗎?你看起來好像見到鬼似的。」他的唇角噙著一抹笑,心情不錯的他難得有空關心一下自己的得力助手。
「沒……事啊。」
「沒事的話陪我去吃個飯,走吧。」說著,風擎宇筆直的往總裁專用電梯走去。
「呃,現在?」她的心有些不安。
「怎麼?你突然想到有事要做了嗎?」
「不是的……」
「那就走吧。」見她猶豫不決的站在原地,風擎宇笑著說了句,「就算有事也得先吃飯。」
「不能見客?安小姐真的這麼說?」李曼兒的心有些失落、苦澀。
「是真的,安小姐叫你把東西擱在我這里,她會下來拿。」警衛沒把後頭的話給說全。
「是這樣……那好吧。」她把手提袋里的便當盒拿出來遞給他。
「這是——」
「便當。」說著,她的臉有些羞紅,「麻煩你交給安小姐,告訴她這是要給副總裁的,謝謝。」
便當?警衛的表情不只錯愕,還一副被耍了的模樣。
「不會。」把它丟到垃圾桶不算件難事,也不必人家道謝。
李曼兒微笑著轉身走開,人才到旋轉門邊,就見風擎宇高大的身影偕同安雅走出旁偌大的電梯——
他也看見她了,有一剎那間的錯愕。
「曼兒?你怎麼會在這里?」愕然很快地化為驚喜,他大步走向她,拉起了她有些冰冷的小手,「你來找我的?怎麼不上來?」
羞紅著臉,李曼兒想縮回自己的手,風擎宇卻不讓,抬眸,卻見安雅冷冷的站在一旁瞅著她,眼神里盡是無言的責難與輕視。
「我只是來送東西給你,不想打擾你工作。」她真的造成他的麻煩了,「你快去忙吧,別讓安秘書等久了。」
「我不忙,本來是要和安秘書去吃飯……你送什麼東西來給我?」
「就是——」李曼兒回頭想拿回那個便當盒,卻發現它此刻已經斜躺在警衛身旁的垃圾桶里。
一時無言,她幽幽地看了警衛一眼。
「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為……」方從眼前這一幕回神的警衛沒等李曼兒開口,已是連聲道歉,忙不迭把便當盒從垃圾桶里撿起,卻沒勇氣把它交給眼前高大的風擎宇。
冷汗一直沿著背脊落下,頭皮發麻,雙腿發軟,他的眼神不時求助地朝向一旁的安雅,只可惜對方卻像沒事似的,壓根兒不打算理會他。
怎麼辦!這……
「那是什麼?」風擎宇的眼神有些冷,正要往前走去,李曼兒的手卻緊緊扯住他。
「沒什麼,走吧,我肚子好餓了。」她仰首一笑,不打算追究警衛的失禮與是非。
「等我一下。」他伸手拍拍她,筆直往前走去,拿起警衛手里那個白色的盒子,「這是什麼?」
「是……便當。」警衛說話都打顫不清了,「真的對不起,我以為是這個小姐在開我玩笑,沒想到副總裁真的認識她,我是為了副總裁的安全與健康,才會把它丟進垃圾桶里……」
風擎宇冷冽的眼神掃向他,「你該通報一聲,不是嗎?」
「報告副總裁,我通報了,安秘書說你不見客,而且如果東西不重要的話就直接……」話至此,警衛接收到安雅掃過來的凌厲眼神,頓住了,不再往下說。
「安雅!」怒氣燒上了胸口,風擎宇低喝。
「好了。」李曼兒柔柔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掌,低聲道︰「我不要你因為我又生氣了,好嗎?何況安秘書只是怕我耽誤你的工作,她這麼做也沒有錯,是我不對,不該沒通知你一聲就跑來公司找你,是我的錯。」
深深的看她一眼,風擎宇垂眉斂眼,緊抿著唇,漸漸收回自己勃發的怒氣。
「走吧。」拉著她的手再次走進電梯,門一關,他隨即俯身吻上她,直到她喘不過氣來了才放開。他的怒火讓她冰涼柔女敕的唇給澆熄了,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唇對著唇,禁不住,他再次封住她的小嘴……
「對不起。」放開她後,他在她的耳畔呢喃。
錯在他,讓她像個見不得人的丑媳婦……
半晌後,走出電梯門,進了副總裁辦公室,風擎宇打開那個便當盒,拿起筷子,望著盒內的家鄉小菜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別吃了!」李曼兒想把它從他的面前拿開。
「我要吃。」
「它是從垃圾桶撿起來的,已經不干淨,你不要吃了。」她把便當盒拿走,又被他的一只大手給搶回。
「你的手再過來,小心我一起吃下肚。」他一笑,低頭又用筷子扒了一口飯進嘴里。
他這樣,讓她感動得想哭。
懊說什麼,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幽幽地看著他吃下她為他做的每一樣菜、每一口飯。
「真的……那麼好吃嗎?」連飯也一粒不剩。
「好吃,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便當。」風擎宇滿足的一笑,深邃的眸子深深的定住她的,「你特地為我做的?」
「才不……」臉一紅,李曼兒想轉身,手卻讓他給拉住,下一秒已被扯入他寬大結實的懷中。
「別說謊,我不喜歡。」
「那就先帶我去吃飯。」情急之下,她找了個正大光明的借口離開他的懷抱。
她不習慣這樣時時偎在他的身上,也不想習慣。
習慣了,要改就難。
「來,我陪你再喝一杯消消氣。」
看了來人一眼,安雅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酒杯內鮮藍色的透明汁液,像極了她身處的這間酒吧神秘詭異的格調。
「你怎麼會在這兒?」連總經理這個稱謂她都省了,因為此刻的她根本就不想踫到任何人。
「我常來啊。」秦方漂亮的眼眸深邃迷人的望了她一眼,舉起手中的酒杯與她的輕輕踫撞了一下,「Cheers!」
無可無不可,安雅將酒杯湊上唇。
一仰而盡,把酒當成開水的滋味……痛快。這全都得感謝風擎宇,沒有他的恩賜,她今天也不會到這里買醉。
這個女人簡直一反在辦公室的端莊氣質,柔軟的胸脯在低胸的紅色小禮服里若隱若現,再加上醉酒的嬌顏,像是似有若無地魅惑著他……讓他這一向對女人沒有太多免疫力的男人已經有些心猿意馬。
「舒服點了嗎?」秦方修長溫柔的指尖,輕撫著她光果絲滑的背脊。
推開他的手,她看起來有些生氣,「你走開,別理我。」
「我不可能放一個小醉鬼在酒吧里,安雅,你一個女人在這種地方不太安全,還是走吧,嗯?」他伸手拉起她。
「我不要,你放開我!」讓她醉一場,就什麼都忘記了。
「天下不是只有風擎宇一個男人,你何必呢?」他漂亮的臉上閃過一抹淡得令人無法察覺到的失落。
安雅一愕,醉眼迷的望住他,「你……知道?」
「你是指你偷偷喜歡風擎宇的事?」他啼笑皆非的看著她,「這件事在辦公室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什麼?那……他也知道嗎?」若是,那麼她將是多麼的無地自容呵。
「看來也只有他不知道了,這幾年來,他的眼楮可能一直長在頭頂上。」秦方安慰地道。
他說的有一半是事實,風擎宇對女人的態度總是冷淡,曾經與他相提並論過的女人也只有王若冬一人而已,那還是因為他們從小青梅竹馬,而老總裁又極力想要她這個媳婦的緣故。
兩年前突然出現的李曼兒則是個大大的意外,他想都沒想過像風擎宇這樣的男人竟然會偷偷養情婦,而且還打算養對方一輩子……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現在竟然又舊情復燃……
連他這個死黨都覺得莫名其妙得很!偏偏,風擎宇的嘴巴比蚌殼還緊,壓根兒沒有想要多說一點關于李曼兒的意思。
也許,只是猜測啦,那李曼兒真有一天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那李曼兒呢?」安雅的笑有些輕忽,「他連那種女人都瞧得上眼了,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她?」「風擎宇已經有未婚妻,你不是早知道了?」
她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她才一直把心事深藏不敢逾越,可是現在……
「他現在抱的人是李曼兒,不是王若冬。」所以她才怨啊,那種怨,跟她對他的愛一樣,她一直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今天風擎宇為李曼兒狠狠地罵了她一頓,她的心被他深深的傷害了,她也不會在這里偷哭……
懊死的!
「當情婦你也願意嗎?」在他的眼里,她可不只值這種身價,偏偏,她的眼底只有一個人。
「我——」
「走吧,很晚了。」秦方一把拉起她,在吧台上放下一疊鈔票後,將走得跌跌撞撞的她一把抱起。「你干什麼?」安雅怕跌下,只好緊抱住他。
「送你回家啊,除非你還想干什麼?」帶笑的眼眸嘲弄的瞅著她,直到她紅著臉避開他。
嘖,瞧她這害羞模樣,或許,他還有一點希望?
這幾日,副總裁辦公室一到中午便成了所有人的禁地,不能有電話,不能有訪客,更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當然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被迫天天送愛心便當給風擎宇的李曼兒。
頭一回到這兒來的遭遇像場夢,自此而後,她來風雲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一路暢行無阻。
今兒的陽光被烏雲稍稍遮住了些,天氣微涼,她一身白色長洋裝的出現在十七樓——這個到了中午便是個禁地的副總裁辦公室門前。
「為什麼這層樓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先前她曾這麼問過。
「因為我希望每天中午都可以跟你在一起吃飯,不想任何人打擾我們。」風擎宇霸道又理所當然地道。
他是霸道,但她的心卻是甜蜜地,只是笑。
今天,她早來了十分鐘,副總裁辦公室的門輕掩著,她小心地輕推開門,想給風驚宇一個驚喜,然而眼前這幕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的鏡頭,卻不期然的落入她眼中——
「謝謝你。」抱著風擎宇的王若冬輕輕地說。
「應該是我要謝謝你才對,這件事可能要委屈你了。」
「什麼話?一個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啊,何況,身為風雲副總裁未婚妻的我,怎麼可以不寬宏大量一些呢?就算你在外頭搞七拈三養情婦,我也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啊,你說對不?」「嘖,你這丫頭!」風擎宇笑著搖頭,寵溺的伸手捏捏她的俏鼻,「對了,我不懂挑婚紗首飾這些玩意,可不可以——」
「可以,我親自去挑,滿意了吧?」
他釋然一笑,「那再好不過了,真是不好意思,整個婚禮的事都得麻煩你親自張羅。」
「那些東西不麻煩,麻煩的是你爸爸,他現在為了我們的事都弄到住院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
「我們現在不是要結婚了?」風擎宇伸手拍拍她的臉,「各大報明天就會報道,他的病保證大好,或許可以從床上起來跳舞。」
「是嗎?你的意思是伯父的病是……裝的?」壓低了嗓音,王若冬古靈精怪地朝他眨眨眼。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
「哇,耍賴啊,把責任推給我,一點都不像男子漢。」她說著,揚手模了他胸膛一拳。
「喂,打老公打那麼用力,不怕遭天譴?」
「去你的!」她揚手又是一拳落下,灑月兌隨興似男兒舉止,失去了平日端莊文靜的樣貌。
這才是原本的她,只是沒有太多人知道,就連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爸爸和風伯伯,也從頭到尾被她刻意裝出的溫柔嫻靜給蒙在鼓里。
走出風雲大樓,陽光還是燦爛得刺眼,李曼兒仰著頭微眯起眼,對著蔚藍的天空輕吐一口氣,耳邊嗡嗡作響的全是剛剛听見的話,關于婚禮、婚紗、首飾、未婚妻……還有那個女人與風擎宇親昵自然的舉止……
我們現在不是要結婚了?
終究,他想要娶的女人不是她,而且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呵,可笑,她還以為自己不會在乎那個頭餃,她還以為只要他呵疼著她、愛著她,她就等于擁有了全世界……
忘了他可能會有別的女人,忘了自己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只誤飛上枝頭當了鳳凰的烏鴉……
烏鴉永遠都是烏鴉,佔了鳳凰的位子,身上也發出不了鳳凰的光彩,終究是要在他眼中失色的。
我愛你。
她永遠不會忘了他要了她之後的那一天早上,他低低的在她床畔呢喃的話。
她听見了,心喜又感動,卻在幾天後可笑的面對他要給她的支票,雖然事後他向她解釋了,緊抱著她的舉動也明白的表示對她的眷戀,但……現在呢?
他要結婚了……
「瞧瞧這是誰?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副總裁辦公室里嗎?竟然會在大門口遇見你。怎麼,你看見副總裁的未婚妻了?是該知難而退,他們近日就要結婚了,而你根本比不上王若冬的美與風範,更不可能進得了風家大門。」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安雅,李曼兒的心在剎那間被刺痛了。
風擎宇要結婚的事連她都知道了?為什麼只有自己一點都不知情?他打算一直瞞著她到走進結婚禮堂嗎?他就這麼狠心的要傷害她?
「不會吧?你不會到現在才知道這個消息吧?」安雅的眼中有著嘲弄,兩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看了她一眼,李曼兒不想說話,無言地與她擦身而過。
「等等,看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好心透露一個消息給你吧。」安雅冷冷的叫住她,為她臉上的平靜感到不悅。
她該生氣的,不是嗎!不然,也該有悲有怨有恨啊,為什麼可以這麼平心靜氣的走開?
「我不想听。」
「你不想知道是誰,讓你在風華飯店待不下去的?」
李曼兒聞言停下腳步,轉身幽幽地望住她。
連這個……她都知道!
「那個關于你是他情婦的傳言,是他請我放出去的。」
心幽幽一蕩,找不到歸依,「為什麼?」
「你問的是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做嗎?」
「嗯。」李曼兒點點頭,若有所失。
「這你就得自己去問他了。」說著,安雅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抬頭挺胸的走了。
這一點,連她都不明白。
如果風擎宇不是真的那麼在乎李曼兒,他根本不需要偷偷要她做那種事……
要是真那麼在乎,為什麼現在要娶的是另一個女人呢?
呵,她真的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吧?反正他的眼里始終沒有過她,她的自負、她的驕傲都不會再容許她留在風雲。
走了,一切都會忘懷,永遠封在記憶的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