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機室里,兩個戴著墨鏡的男女並肩坐在一起卻沒有交談,各自看各自的報紙,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在不該響起的時候響起--
杜月風看了手機號碼一眼,臉色微微一變,還是接了起來,「有事?」
「查到了,老板,最近有人不斷的以市價收購我們公司未上市股票,而且都是同一個人,市場上開價多少,那個買主就買多少,算來,那個人已經買進公司流通在外約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了。」
杜月風沉了眼,「那個人是誰?」
「那筆資金的出處是阿拉伯,但查不出誰是買主。」
「阿拉伯?」杜月風一愕。
「是的,老板,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
「繼續補貨,不管價錢多少,全部買進,絕對不能讓公司落入別人手中,這種事不必我教你吧?」
「可是老板,公司的資金已經不夠--」
「先拿準備金那部分去用,若再不夠的話,去跟銀行借一點,我會馬上補足現金部分,不會有問題的。」
「知道了,老板。」
必掉手機,杜月風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有點疲憊。
「怎麼了?」王怡玲關心的眸子轉向他,「還是查不出對方是誰嗎?」
「嗯,對方的目的可能是想偷偷買下我們的公司,奪取經營權。」買主是阿拉伯人嗎?真是令人費解!
「誰會這麼做?我們只不過是個小鮑司,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我也不知道,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一點征兆也沒有。」這半個多月來,他一根蠟燭兩頭燒,都快煩死了。
幸好,現在資金有著落了……
設在巴黎的那間房屋仲介公司是他多年來的心血,從創立到現在營收上億的規模,著實不容易,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努力莫名其妙的毀于一旦。
王怡玲皺著眉,隱約有著很不好的預感,「如果對方是個資金雄厚的金主,我們這樣對抗,風險實在太高。」
「的確。」杜月風一笑,將她摟進懷里,「不過你忘了我們現在也是個大金主了嗎?華榮銀行貸給我們的那上千億美金已經匯入我們在香港的假人頭帳戶,有了那筆錢,我們的事業要做多大有多大,現在面對的事便成了小問題。」
王怡玲笑著,心里頭卻還是不安,「希望那個強納森靠得住。」
「他可是世界十大金融要犯,他不敢,也沒必要出賣我們,經過他的手偷走的錢,可不是僅有這區區上千億而已。」偷錢,強納森是專業中的行家,而且手法永遠干淨俐落,拿了錢跑到海角天涯,改名換姓換造型,偽造證件更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沒人抓得到他。
他之所以可以搭上這條線,完全是因為對方神通廣大先找上門來,相信他定會和他合作,里應外合,讓事情更快更順利,事成之後再五五分帳,說到底,他做的事也只不過是引薦而已,華榮這回輕易上了當,錯在容嫣太相信他。
「你確定錢真的已經進了香港的那個戶頭?」
杜月風古怪的看她一眼,「當然,我查過了。」
「那就好。」王怡玲點點頭,起身挽著他的手,「走吧,該上飛機了,美好未來正在等著我們呢。」
「這是什麼?」容嫣披著晨袍,柔軟的身子偎在喬恩斯的懷里,手上拿著的是他剛剛遞給她的牛皮紙袋。
紙袋很重,沉甸甸地,讓她還沒打開來瞧就已經覺得懶。
「自己看看。」喬恩斯低頭啄了一下她的唇。
「你不會是想要把喬氏企業的股票全部讓給我吧?你不怕我哪一天卷款潛逃,跟別人私奔?」她拿著紙袋東瞧西瞧,就是不想打開來。
「我怕死了,所以里頭一定不會是喬氏企業的股票,放心好了。」
容嫣哼了一聲,「小氣鬼!我家會比你家窮嗎?希罕呢!」
她邊說已邊將紙袋打開,才看第一張她的臉就變得蒼白無比。
「這些都是杜月風這幾年挪用公款的資金流向,我找人逐筆查過了,每一筆都有你的簽名蓋章。」
「怎麼可能……」容嫣迅速的瀏覽過所有的文件,她的記憶一向很好,不可能有她親自蓋過章卻完全沒印象的卷宗,「那段日子我得了失憶癥吧?為什麼這些現金支出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這些章不是你自己蓋的。」
「什麼?不可能的,學長不可能有我的私章,如果不是我親自蓋的,那也一定是怡玲……’容嫣搖搖頭,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在發冷,「不會的,她不會這麼做的,她沒有理由這麼做。」
「先不說她吧,就算你有印象的卷宗也不代表沒問題。」喬恩斯隨手抽了幾份卷宗給她,「這些有印象了吧?可是每一筆支出金額高估了百分之二十,除非你很了解市場,否則很難判斷的出來這些支出是否合理,再者,你太信任杜月風,通常經過他手的支出,你都不會過問,對不?」
是,喬恩斯說的一點都沒錯,只要是杜月風呈上來的東西,她通常不會再做確認或是再評估的動作,包括這次的上海投資聯貸案。
「啊!」容嫣突然搗住嘴,大驚失色的叫出聲。
「怎麼了?老婆?」喬恩斯關心的瞅著她蒼白又飽受驚嚇的容顏,輕輕地用手握住她的,「我在這里呢,天塌下來你都不必這麼害怕,嗯?」
「喬恩斯……」她懊惱又下安的緊緊抓住他伸過來的手,擔憂到小手都冷冰冰地。
這件事非同小可,她簡直無法想像要是真的出了事該怎麼辦……也許,喬氏會因此垮掉,華榮也會因此而一蹶不振。
「我在這里。」他把她抱緊,溫柔的凝視著她,「不用擔心,不會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我保證。」
「不,要是學長真的一直都有心騙我,那麼這一回--」容嫣的話突然被手機鈴聲給打斷,她怔然的收了口。
喬恩斯一只手挪去接手機,另一只手還是緊緊握著她,「喂,我是喬恩斯……是嗎?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配合,改天我作東!放心,你吃不垮我的,把弟兄都帶來,大家熱鬧熱鬧……好,就這樣。」
「喬恩斯--」
喬恩斯笑著拍拍她,「先別說了,我們先看電視。」
什麼?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他竟還是只想到要看電視?
容嫣覺得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正要發飆好好數落他一頓,卻突然看到中文台電視里的香港記者正拿著麥克風追問被警方團團包圍住的一男一女的情景。
男的,正是杜月風,而那女的……竟然是王怡玲?她的大學死黨,她的秘書,她最信任的朋友。
他們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香港……
電視里,她看著杜月風緊緊摟著王怡玲的肩,替她擋去所有湊上前來的麥克風和鎂光燈,雖然他們一句話也沒說,但是她可以深深的感覺到杜月風很護著怡玲,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為什麼?」她的鼻子好酸,心好痛,看到兩個自己如此信任的人落到這樣的下場,真的很難過。
「他們到香港那個假人頭帳戶去提錢,被守株待兔的警方給逮捕了,就這樣。」把他當呆子的人,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你早知道了那個聯貸案其實是個大騙局?」
「嗯,所有的文件雖然都看不出來是假的,但只要一一去查,就會知道這只不過是個漂亮又專業的金融犯罪布局而已,不過,我得承認,若不是我早一步掌握了杜月風貪污的證據,我也不會去做這些多余的查驗動作。」
「所以,你明明知道這是個大圈套,卻還是故意往里頭跳?」
「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她有些失控的叫著,「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們明明可以不必坐牢的!你卻--」
「傻嫣兒!他們聯手陷害你,要是這次上當的是我們,喬氏、容氏可能都會兩敗俱傷,你想過沒有?」
「可是……」
「會走到這個境地,要怪他們的貪婪,如果他們曾經有一點點悔意,他們就不會出現在香港。」喬恩斯冷靜的說著,沒有太多的情緒出現在他的表情或是聲音里。
此刻,容嫣才驀地發現自己的丈夫處理事情竟是如此成熟冷靜,面對問題時的態度竟是如此理智而從容,仿佛,天底下沒有難得倒他的事,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沒有他看不明白的人事物。
一切,都在他眼下。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切,都照著他想要的方向走。
一切,全在他玩世不恭的表相不成就、成形,卻不露痕跡。
可笑呵,她竟然一直以為他是個一事無成的公子哥兒?她竟然曾經以為他只是個知道吃喝玩樂卻從不懂什麼叫認真的男人?
「喬恩斯。」她柔柔地出聲喚著他。
聞聲,喬恩斯了然的眸光一閃,笑著偎向她懷里,像是撒嬌的小狽,「你是不是想要跟我說你越來越愛我了?」
「不,我想要跟你說的是--你真是個壞男人。」
「我壞?有沒有搞錯啊?老婆!」喬恩斯可憐兮兮著一張臉,「人家只有說過我又漂亮又溫柔體貼,壞這個字怎麼可能用在我身上?」
「就是這樣才更壞,欺騙世人的大壞蛋,張著一雙無辜的眼,一嘴的甜言蜜語,騙我的心、騙我的感情、騙我的思念、騙我的淚,故意讓我擔心、害怕、不安、想念,讓我莫名其妙的愛上你,又被你耍得團團轉,這樣還不壞嗎?」
「這樣就壞啊?」喬恩斯無辜的眨眨他那雙可以勾魂攝魄的魅眼,「人家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看我一眼、多愛我一點、多想我一些,讓你的心只佔滿我一個人,這樣錯了嗎?我可是很用心良苦的,為了你,那一夜我差一點就醉死在酒吧里,要不是亞瑟安還有點愛心跑來救我的話,你現在就看不到這樣可愛漂亮又聰明的老公了。」
又來了!
他的正經永遠維持不了三秒鐘……
容嫣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你這個樣子很像是一個被壞丈夫欺凌的小女人,你知道嗎?」
「知道啊。」所以她就是那個壞丈夫,呵。
「而且你窩在我懷里的樣子像是一只搖尾乞憐的小狽。」
「不,是一只快要發春的色狗。」他自己先招了吧,因為他的頭已經越來越往她的衣領里鑽。
「喬恩斯!」她氣得大叫,伸手拍他的頭,卻在下一刻被他壓倒在沙發上,嬌喘不已……
大白天呢,陽光才剛露臉,可是她是推開不了他的,他比她小兩歲,血氣方剛,如果她不給,他鐵定有理由到外面風流去了。
所以,絕對絕對,她不能拒絕他……
喔,反正她也不想拒絕,真的。
因為她是先愛上他的身體再戀上他的人,而且,如他所言,他真的比牛郎還好用,還兼帶得出場……
沒什麼好挑的了。
有夫如此,婦復何求?嫁個小丈夫,實在某方面而言對女人反而更幸福。
就像現在……
春日午後,陽光暖暖,美國四大華裔富商公子三缺一的坐在喬恩斯位在紐約的大宅院里喝茶閑磕牙,趁著喬恩斯體貼的跑去幫老婆煮菜端盤子的空檔,範晰壓低著嗓音開口了。
「誰能告訴我喬恩斯那小子為什麼要跟我借那麼多錢?」當時被借錢是人在阿拉伯身不由己,不好細問,好不容易飛回來,怎麼可以不把喬恩斯那小子的秘密給挖出來?
于懷理看了他一眼,淡笑不語,亞瑟安也是笑,卻像講好似的沒人願意多吐露一個字。
「喂,兩位,你們是我的好朋友好知己嗎?看在我為國為民為世界和平而下嫁阿拉伯的份上,是不是應該好心一點直接告訴我,省去我想出許多根白發的困擾?」死黨是這樣當的嗎?以前誰有秘密不是他第一個知道?
現在好了,被遠調邊疆,只能出錢不能過問,這麼何體統?
「不知道人家借你的錢是為了什麼,實在不太像是你。」于懷理嘲弄的一笑,「看來娶了公主就是不同,已經不把那些小錢放在眼里了。」
範晰眯起了眸子,「你是討架打嗎?于大公子?」
于懷理無所謂的聳聳肩,「動動筋骨強身健鼻也不錯。」
「好,那就來吧。」範晰跳起來,卻讓亞瑟安給按下。
「來者是客,範晰。」
亞瑟安溫溫的話卻有著莫大的威力,二話不說,範晰乖乖的坐下來。
「可以,那你告訴我喬恩斯究竟把我的錢拿去干什麼了?」
「很多用途。」亞瑟安低頭喝了一口茶。
「什麼?」這是什麼鬼答案啊?範晰瞪著亞瑟安,卻不敢拿他怎麼樣。
「我來說吧。」于懷理清了清喉嚨,「這小子呢,偷偷找人買下一間巴黎小房屋仲介公司的股票--」
「干什麼?他想轉行啊?」
「那是他情敵在外面偷偷開的公司,他為了設計他那個情敵,故意買下他公司股票讓他害怕,讓他不斷的又把錢投下去補回自己公司的股票,錢不夠了,又開始動別的腦筋,犯下了一樁上千億美金的金融弊案。」
「嘖,這死小子,好狠。」
「還有啊--」
範晰一愣,「還有?」
「那個愛老婆愛到無所不用其極的小子,為了不讓老婆爭取不到他們富山銀行舊客戶而覺得難堪,竟然自己拿錢出來偷偷補貼客戶關于她老婆調高的那部分利率的差價利息,卻不讓他老婆知情。」
「什麼?他白痴啊!」簡直是瘋子!「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
「他愛老婆啊!」本來只是安安靜靜在一旁喝茶的樓海寧跳出來說話了,「何況少賺一點利息也是賺,客戶老婆都開心,大家歡喜,何樂而不為呢?他這叫會做人,懂嗎?而且當他的老婆很幸福,因為他真的很愛她。」
聞言,于懷理一把將她勾進懷里,「怎麼?我不夠愛你嗎?為了你,我再次跳進紅塵大染缸,當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生意人,你還有什麼地方覺得不滿意的?說出來,我可以改。」
「喔,老天!」範晰看不下去的把眼楮遮起來,「真是個沒出息的家伙!怎麼這些男人只要遇到女人就變成軟腳蝦了!」
聞言,站在亞瑟安身後的席朵抬頭淡淡的靦了他一眼,「你還不是為了一個女人窩在自己不喜歡的中東沙漠大半年?」
「是沙納,不是沙漠。」範晰糾正道。
「都一樣。」
「不一樣,我這叫忍辱負重,任重道遠,可不是像他們這樣兒女情長,老婆至上。」
席朵的眸光閃過一抹古怪,唇角微提,「你在想公主了?因為他們現在的幸福很礙你的眼,所以你受不了。」
犀利!範晰在心里叫了一聲好,可是他絕不可能示弱,尤其在這個每次都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女人面前更不會。
他討厭她一直守在亞瑟安身邊甩也甩不掉,變成了亞瑟安的負擔,如果可以,他真想想辦法把她給弄走。
「席朵,總統大選快到了你知道吧?」話鋒一轉,範晰笑咪咪的問道。
廢話!她是亞瑟安的保鑣,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問她這句話根本就是有鬼。
「女性選票佔了一半,而且是左右總統選舉成果的很大關鍵,這一點希望你明白。」
「這又如何?」
「所以,我站在軍師的立場必須提前告訴你一件事--在選舉前,我必須替亞瑟安換一個貼身保鑣,一個真的可以跟他形影不離,行住坐臥都可以在一起的保鑣,了解嗎?」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因為你是女人,如果你一天到晚跟亞瑟安在一起,甚至同處在一個房間里,這對亞瑟安聖潔優雅的形象將大打折扣。」
席朵沉默了,而範晰則露出一個得意勝利的微笑。
亞瑟安佯裝沒听見他們這席話,繼續品著他手中的茶。
陽光,真的好暖,卻暖不了席朵莫名變得冰透的心。
她看著亞瑟安,眸子里有著濃濃的不舍。
真是離開他的時候到了嗎?
離開他,她又能上哪去?
想著,夢幻古堡的影像突然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在召喚著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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