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對話結束後,到中午之前,她們都沒再提起裘凱翔的事情。
直到中午時看午間新聞,播出裘凱翔代言新品發表會的畫面,他正面回應了媒體的問話,反駁了張禮輝的說法,澄清張家與裘家依然水火不容,他也沒有如張禮輝所說的對他友善,事實上,他們之間是針鋒相對的,張禮輝還曾蓄意搶走他的工作,甚至嘲笑他,他鄭重表示無法接受張禮輝對媒體說的謊言。
在場有記者大膽提問裘凱翔會不會認為張禮輝是張家特地派來業界打垮他的,他只是淡淡地答他並不清楚,要問張家。
這場元配子女和私生子之間的戰火再次延燒,鬧得沸沸揚揚,畢竟是國內知名大企業和演藝圈寵兒的私事,有話題性啊。
歐婷婷看著電視,表情有些呆滯。跟同父異母的弟弟鬧得這麼不愉快,隔著媒體交火,他心里是怎麼想的呢?
她听見店內客人談論起這則新聞,大多笑話這是見不得人的名門恩怨,不知怎地,她覺得心里很不舒服。
余小雨拍拍她的肩,勸道,「不要想太多,那是他家的私事。」
听完,歐婷婷覺得心情有些落寞,這的確是他們家的私事沒錯,但是鬧得越大,就越容易產生無法彌補的傷痕,她舍不得他再受傷。
晚上十點半,咖啡店打詳,歐婷婷和余小雨整理好,拉下鐵門準備回家時,就看到裘凱翔從人行道的街燈下走過來。
「今天我比較早下工,小熊,我陪你走回家吧。」
余小雨看到他,雖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但也沒有為難,只是淡淡地說︰「我先聲明,要是你敢玩弄婷婷的感情,我會跟你拚命。」
「欸,小雨……」歐婷婷有些尷尬地扯著余小雨的衣袖,都已經跟她解釋過了,她怎麼還以為裘凱翔對她有意思啊?
裘凱翔伸出修長的手指整了整鴨舌帽的帽檐,堅定地回道︰「她是重要的人,我珍視她。」她是他第一個允許走入他心底的人,他相信,不會再有別人了。
這句話,讓余小雨和歐婷婷同時楞住。
余小雨月兌口問,「你喜歡婷婷?」她的猜測是對的?!
歐婷婷更用力的拉扯好友的衣袖,可愛的圓臉因為尷尬而漲紅。「不要亂問啦!」重要的人和珍視這兩個字眼,也可以用在朋友身上啊!要是他待會笑出聲的話,她就丟臉了。
「喜歡?」裘凱翔楞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歐婷婷。
打開心胸接納她後,他沒有特別去思考自己對她是存著什麼樣的感情,只是確定自己需要她。
余小雨無法接受他不確定的反應,不滿地瞪著他,「你不知道?你一定在跟我開玩笑,對吧?」
他沒回答。
歐婷婷發現氣氛越來越糟,趕緊推著裘凱翔往她家的方向走,同時對好友陪笑道︰「小雨,明天見。」
「等等,他還沒回答我!」余小雨沒好氣地喊道。
「他對我沒那個意思,不要逼他啦!」歐婷婷哭笑不得。「你再問我就要生氣了。」也不想想她有多尷尬。
「知道了、知道了,不問就不問。」余小雨只能無奈地揮手道別。
歐婷婷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對裘凱翔說︰「她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他雖然嘴上這樣應著,心思卻飄得很遠。
兩人走在人行道上,在快到家門口前,歐婷婷忍不住開口問︰「今天電視報導的事情……你還好吧?」
裘凱翔低眸看向她。
「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她認真地看著他。「但是,你若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悶著,我可以陪你去看夜景,也可以陪你去逛夜市吃宵夜,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我都會為你做到。」
她發現他習慣將心事都放在心里,就算是超過負荷量,他也不會請求別人的幫助,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她的話,令裘凱翔心頭一暖。「這是承諾嗎?」
「啊?」歐婷婷微微瞪大眼,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你不願讓我一個人難過,不是嗎?」他雙目炯炯地望著她。「你所說的陪伴,從今以後,不管過了多久的時間,都不會改變嗎?」話說出口,他才發現這不只是一個問題,也是他打從心底的期望。
他是一個只放眼現在的人,不管是生活、工作,他從不願意多想太遙遠的未來,因為變數太多,像是母親,過世得如此突然,很多想要為她做的事情,在她死後全都沒有意義,再也無法實現,但從昨晚開始,他眼底不再只專注于眼前的事物,擁著她睡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想象將來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如果是和她在一起,以後,也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愉快吧。
她只是想要讓他可以開心一點,卻沒想到他會用這麼慎重,類似要求誓言的口氣問她,不禁一時語塞,「那、那個……」
沒得到肯定的回答,裘凱翔的雙眸一暗,一想到她對他的關心有有效期限,他的心就感到痛苦。他不喜歡那一套人生像是一部列車,有人上車也有人下車的道理,他的心胸一點也不寬大,既然讓她上車,就不會要她下車。
他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中原本挎著待會要讓他帶回家的蛋糕盒,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掉在地上,她驚呼道︰「啊,你的蛋糕……」她連忙要蹲去撿,怎料他卻不松手,甚至握得很緊,讓她覺得有點疼。
他在搞什麼啊?
她有些生氣,揚眸看向他,原本到嘴邊要斥責的話,卻又全數吞回肚子里,她沒見過這樣的他,神情充滿執著,眼神好似想將她給吃了,令她有點害怕。
「小熊,回答我!」裘凱翔眯起眼,目光變得有些犀利。
「我……我沒想到這麼遠。」歐婷婷縮了縮肩膀,吞了吞口水。「我的手……會痛,可以放開嗎?」
聞言,他這才驚覺自己將她的手握出紅痕,連忙松手。
他從不曾如此不知所措,除了家人以外,他沒什麼特別想要珍惜的人,可是現在,他發現他很在乎自己是否會傷到她。
他……原來打從心底想珍惜她呢。
「我不是故意的。」裘凱翔輕撫著她的手,有些氣自己。
歐婷婷看他一臉愧疚的表情,不禁噗哧笑出聲。「放心,沒事。」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有點像做錯事的孩子,剛才的可怕應該只是她的錯覺吧。
「是嗎……」他仍盯著她的手,那幾道紅痕讓他覺得礙眼。
她彎身撿起地上的蛋糕盒,放到他手中。「這是你的蛋糕,應該都摔爛了,但你還是得全部吃掉,不能偷偷扔掉,這是我給你的懲罰。」
「這是懲罰?」這算懲罰嗎?她的心到底有多麼溫柔?
「對,而且我還有一個要求。」歐婷婷微笑地伸出兩手撫上他的臉頰,她的掌心很溫暖,令他有些迷戀。「離士一點還有一個小時又二十分,你好好想想,你希望我陪你一起做什麼,而且是要能讓你開心的事情。」
裘凱翔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伸出一手覆蓋住她的手,留住這樣的溫暖。
她總是如此為他著想,每一句話都令他憐愛不已,她對他的關懷常讓他覺得甜蜜和喜悅,另一方面卻又覺有點苦澀,他需要她,卻無心傷害她好幾次。
他很想告訴她,只要在她身邊,這世界的煩憂和痛苦都會自動離他遠去,她什麼都不需要為他做,因為她本身就是最好的良藥。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越是珍惜,越是如履薄冰。
罷才握疼了她的手,裘凱翔才驚覺內心的情緒很強烈,一直累積著無法宣泄的情感,唯有她是唯一的出口,月兌口說出要她永久陪伴他,他隱約察覺到,他對她的需要和依賴,似乎執著得可怕,恐怕會嚇跑她。
他不願意冒這個風險,寧可繼續壓抑自己,無聲地享受她在身邊的感覺。
保持現狀,這樣就夠了。
在今晚十二點以前,他不斷地用這句話說服自己,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為何越是在心里強調,就越是難受,那份感情,像是被關在籠里的野獸,折磨著他,一直想破牢而出。
要是正視這份感情,他會變成怎樣?會脆弱得不堪一擊,還是可怕得令她畏懼?他沒有勇氣追究答案。
歐婷婷發現,裘凱翔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復雜,有時候的確也讓人模不著頭緒,但他其實是個簡單的人。
他決定在她家和她一起看電影,但到了DVD出租店,他卻對著一整排的片子發呆,她問他為什麼不選,他卻說不知道要看什麼。
她實在哭笑不得,很直接地問,既然他不知道要看什麼,為什麼要和她一起看片子,而不是看夜景或是別的選擇。
他則是說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去過很多地方,但不管那個地方的景色有多美,或是食物有多好吃,對他來說都沒差別,他不會為此感到快樂或是忘記憂愁,所以當她要他決定要她陪他做一件會令他開心的事情的時候,他只想到以前母親還沒過世時,過年時全家人都會窩在客廳一起看DVD的景象。沒有外人,只有同心互愛的親人,那是他一整年當中最喜歡的時刻。
他不在乎看什麼片子,只要有人陪。
簡單的幾句話,卻令她听了心酸不已,他其實很容易滿足。
最後,歐婷婷挑了部驚悚片,兩人窩在她家的小客廳,她看得驚叫連連,他卻從頭到尾都很鎮定,還一邊吃著摔爛的蛋糕,惡心的畫面也沒有影響他的食欲。
看到後來,她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模糊的記憶里,她的頭好像倒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那是一個比想象中溫暖厚實的肩,和他冰冷的氣質不符。
她在沉入夢鄉前,腦子仍在胡思亂想著,他的心,也是溫熱、充滿感情的嗎?
如此若即若離的他,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呢?會依然冷漠無情,還是熱情狂野,或是溫柔一片呢?
這時百般好奇的她,仍不曉得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親自見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