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納斯是單相思 第一章

初夏的陽光透過整扇玻璃牆照射進來,室內陽光充沛,晶瑩剔透,令置身其中之人有精神振奮之感。

灰色高級手工地毯上踩著一雙一塵不染的米色高跟鞋,視線向上,是一雙修長到幾乎完美的腿,膝蓋並攏,優雅地向右側傾斜成七十度角,再向上,及膝的米色短裙即使是在坐姿狀態下都不曾在月復部起半絲褶皺,雪白襯衫束在縴細腰肢內,解開的兩粒扣子內,優美鎖骨上靜靜垂蕩一根線條簡潔的鉑金項鏈。

叮鈴鈴!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破靜謐。

涂著粉紅色櫻花圖案指甲油的手指拎起電話。

「您好!千晨集團董事長特助辦公室。啊,是董事長,特助還沒到,嗯,我會打電話催他……嗯,近況嗎?有所收斂。」說到這里時,嬌美的紅唇微揚,吊起淡淡嘲諷,視線落在胡桃木的寬敞辦公桌上攤著的十幾份報紙雜志上,「……董事長放心,我會盯著他的……嗯,好的,拜拜。」

幣上電話,縴長優美的手指拎起一份雜志,封面上一個女圭女圭臉的男子正對著她笑,現出兩個酒窩,題圖文字︰時尚圈內公認品味不俗的男人。

居然穿粉紅色襯衫,唉。

美女皺皺眉,仔細閱讀著文字,手里的紅筆不時在上頭圈圈點點。

PaulSmith的襯衫,Orlando西服,CORUM全球限量九十九只的新款手工打制手表,一個董事長特助的薪水支付這些昂貴奢侈品是否太多了?

建議董事長縮減他的薪水。

攜新女友——千晨模特經紀公司的新簽模特查果果在MontheBond共進晚餐,租下整條游輪為女友慶生,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千嬌百媚,甜蜜羨煞天下女子。

嗯,有那麼多錢去包游輪追十八歲的小模特,說明給的薪水是太多了,強烈建議董事長縮減他的薪水。

十幾份報紙雜志看下來,筆記本電腦上已經寫下密密麻麻近況報告及建議,美女認真校了下錯別字,按下郵件發送鍵,本月的評估報告便直達大洋彼岸的董事長的信箱里。

伸了個懶腰,端起微涼的咖啡小抿一口,美女再皺了皺眉,惋惜地嘖嘖嘴,把咖啡放下,開始撥打每日MorningCall。

電話嘟嘟響了十幾聲,在瀕臨斷氣的邊緣,那頭終于傳來一個伴隨嘈雜背景極度不耐煩的聲音︰「喂?」

「限你十分鐘內出現在公司里,否則本月的評估分扣除十分。」美女輕快無比地說完,「喀嚓」一下掛上電話,雙臂交抱胸前,腳尖在地板上輕松地打拍子。

五秒鐘後,電話鈴狂響。美女按下免提,里頭立刻暴出氣急敗壞的怒吼︰「姬草草,你不要欺人太甚!」

「陶治治,你現在只剩九分鐘三十秒。」

「不要叫我陶治治!」男人吼得震耳欲聾。

「OK,陶公子,我現在開始計時,如果你沒辦法在九分鐘十五秒內出現在辦公室里,恕我不客氣了。」

「姬草草!等我當上總經理之時就是你走人的時候!」

「如果這個能夠成為陶公子上進的動力,小女子無怨無悔。」姬草草冷冷道,食指掐斷通話鍵。

總經理?哼!總經理是那麼好當的嗎?就憑你這頭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

沒錯,這位陶治治大爺正是千晨集團董事長陶滿堂的獨生子,現任董事長特別助理,號稱瑞士名校畢業的歸國精英。

天知道,在她給他當秘書的半年內,親眼目睹他輕輕松松搞垮一家網絡公司,然後便移師千晨集團出任董事長特別助理,天天上班玩游戲MSN上泡妹妹,不干一件正經事,一下班就無影無蹤生龍活虎四處玩樂緋聞不斷。如果他不是陶滿堂的兒子,早就餓死街頭!就這種人,居然還被眾媒體猛烈追捧,今天被評為全國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明天號稱少女心目中白馬王子第幾名,後天是最具品味男人獎,讓她這個深深了解真相的人不由深深嘆息︰媒體的力量是可怕的!那些不負責任的報道,不知道蠱惑了多少無知少女的芳心。

是,他的老爹是很有錢,但是老爹的錢在他身後絕對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至少目前的情況看來是如此。

自從他搞垮了那個網絡公司後,陶滿堂便極度不信任他,但是陶滿堂太好面子——自己的兒子去給人打工如果做不好丟他的臉,索性給他一個董事長特助的虛頭餃養著他。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抓在陶滿堂手心里,他陶公子不要說插手,就連偶爾過問一下都沒有人理睬他,就怕他添亂,你說他每天除了玩樂還能干嗎?

不但如此,陶滿堂還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監視他——也就是她姬草草,美麗能干而屈才的大秘書,每天像幼兒園阿姨管小朋友一樣管他的頭管他的腳,被他恨入骨髓被他罵,如果不是看在……呃,某個不得已的苦衷,她早就把辭職報告砸到那顆油頭粉面的腦袋上去了。

※※※

陶治治憤恨地狠狠合上手機,再狠狠地丟在一旁的座椅上。他的白色rupolo被堵在華山路上,車流湍急,心急的司機將喇叭按得叭叭響,徒徒增添煩擾。

陶治治看看手表,差九分鐘就是九點,如果繼續這樣子堵車下去的話,他肯定會遲到。最近他已經很少遲到,主要是怕了那個女人,遲到一分鐘就給他晚娘臉看,比老爹的責罵還讓人心煩。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這個城市,這里人太多,空氣太差,房子太小,交通太擁擠,節奏太快,他十歲離開這里,在歐洲生活了十六年,已經很難適應這里的生活方式。

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一定要他回國,而且一定要他來找老爹,一定要他待在老爹的公司里做事。他是孝順母親的好兒子,從小到大他都很听母親的話,母親要他回國,他便回國來,母親要他幫老爹,他便來幫老爹,盡避事實上他根本幫不了老爹什麼忙,老爹那麼強勢的人,需要他這個沒用的兒子幫什麼忙?

回國兩年,他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說實話挺苦悶的。在國外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到這個早已陌生的地方,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公平點講,老爹算是家人,但是他跟老爹十六年沒在一起生活過,說是家人,其實比陌生人還不如,連維持一下表面的和樂都做不到。

前頭的車子開始緩緩移動,陶治治啟動車子,讓自己跟上蠕動的車潮。在下一個紅綠燈處,他再度陷入果醬車河里。

※※※

姬草草起身走到茶水台,在第二台咖啡機里倒入新買的藍山咖啡豆。

這份工作可以讓人閑得骨頭生銹,除了接接電話整理整理資料外,每天都在曬太陽,把其他部門一干忙得腳都快翻到天上去的秘書羨慕得雙眼發綠光。所以閑暇時間,她便投入了較多心力鑽研咖啡的研磨泡制,幾乎把書上能夠列舉的咖啡豆種類及研磨泡煮方式都一一試驗過了,自得其樂地享受著品嘗咖啡的樂趣,至于那個笨蛋,給他喝喝速溶咖啡就可以了,反正他也從來沒有抗議過。

茶水台上共有五台形狀各異的咖啡機,數十罐精美包裝的咖啡豆,十幾套昂貴細致的咖啡杯,甚至還有一個水晶盒內裝著十幾款考究到奢華的咖啡匙。

優質女乃精在噴香的黑色咖啡里旋轉成美麗的螺旋紋路,姬草草滿足地深深吸氣,陶醉在早晨陽光明媚的寧靜氛圍里。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要盡量地善待自己,是姬草草一向的生活準則。

砰!巨大的撞門聲把寧靜打破,氣喘吁吁的大怪物雙目噴火,一手頂住門板一手撐在膝蓋上,站在那里大喘氣,臉上紅潮泛濫成災,顯示之前剛進行過大體力的運動。

大怪物是個長了張女圭女圭臉的可愛美男子,用可愛來形容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有點過分吧?但是沒辦法,他就是長得可愛,所以即使在盛怒中也一點氣勢都沒有。

要怪就怪那頭微卷的天然卷發,要怪就怪那雙圓滾滾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楮,要怪就怪那微微翹翹的鼻梁,還有在雪白皮膚上紅得耀眼的飽滿雙唇,組合成了一個讓人好想捏好想抱的大洋女圭女圭。

但是某人顯然一點都不為他的可愛動心。

「你遲到了五分鐘,我要扣你分。」捧著鍍金骨瓷杯的大美女面無表情地宣布,伸手從抽屜里拿出在過去半年內令他觸目驚心的黑色烤金漆筆記本。

「你看看外頭,高架上堵車堵得這麼厲害,我已經盡力趕過來了。」大洋女圭女圭努力抗爭。

「你可以早點出門,早點出門就不會堵車。」

「電梯壞了,我是爬樓梯上來的。」

「理由不成立,駁回。」大美女作勢要朝筆記本上落筆。

「慢!」雪白五指耙過因為匆忙而來不及整理的頭發,大洋女圭女圭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我為剛才的不禮貌言辭道歉,你知道我有點低血糖,早上睡不好會有起床氣。」

「哪里哪里,」姬草草笑得甜蜜,「特助將來可是公司的總經理呢,我怎敢跟您生氣?」

明明就有。

這個女人心胸史無前例的狹窄,有仇必報緇銖必較,如果他真的相信她沒有生氣的話,他就是白痴大笨蛋了。

相處多年,他早就深深了解這個女人天使的臉蛋下埋藏著惡魔的黑心肝。

「那個,和色堂新出了一款咖啡杯,限量十個,我可以幫你搞到一個。」

落筆的架勢頓住,前一刻還冰冷無情如南極史前冰山的美目迅速燃燒起來,而且  亮如彗星滑過夜空。

「就是那個傳說中和色堂主人親手制作具有魔鬼般鮮艷的熒綠色明明是陶瓷卻能散發琉璃般剔透光澤的青之澤咖啡杯?」優雅冷靜瞬間盡失,雙手微微發抖。

「是。」

「陶公子——」美女如倩女幽魂般地飄了過來,一把握住他的金手,雙目中桃花遍野,「無論如何,拜托您了,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陶治治受寵若驚,「那,今天的扣分?」

「扣分?哦呵呵呵——」姬草草掩唇而笑,「你什麼時候把東西給我?」

「總要等幾天吧?畢竟是很珍貴的東西,即使我和他交情好,但也需費點功夫是不是?」他特意強調「珍貴」跟「費功夫」幾個字,提醒她要得到那樣東西並沒那麼簡單,是有苦勞的。

「如果他不給呢?」姬草草憂慮地攏起眉心,心思全被最愛的東西勾沒了魂。

「肯定會給。」陶治治說得肯定,「吶,听說你和模特公司的經理是校友,交情一定不淺吧?」市價炒到五六萬一只的杯子送出去,總得拿點回饋吧?

「是又如何?」沒頭沒腦突然提交情不交情的,一定沒好事。想到他最近新交的小模特女朋友查果果,姬草草立刻有數,「吶!拿去!」從文件櫃里抽出一只巨大文件夾丟過去。

陶治治打開來看了下,里面全是查果果的資料。陶治治望住姬草草,不無惡意道︰「我有時候會想,你在我手底下做事會不會太屈才了,我的緋聞才見報幾天,你就能夠搜羅這麼多資料,即使失業了,你去做私家偵探也會生意紅火啊!」

「我還是比較喜歡做輕松高雅的工作,風里來雨里去的私家偵探生涯,看看《名偵探柯南》就可以,實戰免了。」

陶治治忍不住又去拍姬草草的桌子,「我在諷刺你你听不出來嗎?」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笨嗎?」姬草草眼皮都不抬,冷冷反唇相譏。

陶治治大喘氣,拼死將怒氣壓回去,裝出很有風度的成熟穩重的樣子,「比我更了解我的那些女朋友的女人,不覺得自己很可怕嗎?」

「為上司排憂解難是身為秘書應盡的職責,公子不必客氣。」

陶治治按捺不住用力磨牙,想象自己將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咬在唇齒間折磨,「你讓我覺得自己毫無隱私可言你知不知道?」

「我對公子的私生活沒有興趣,但是董事長有興趣。」

「他派你來監視我?」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一百零一遍,我可以第一百零二遍耐心地給你答案︰是的。」

「你可不可以放過我?」陶治治哀嚎。

「我和你沒有私人恩怨。」

「你有!」他指控。

「證據?」

「你看我不順眼。」

她笑了,笑得風情萬種,笑得陶治治仿佛看見春風拂過,滿山落英繽紛。

「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不是嗎?」

「知道讓自己不高興的答案不如不知道得好。」她含蓄的回答比直言不諱更讓陶治治牙癢癢。

「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順眼?」

「你真想知道答案?」桃花眼吊了起來,吊得陶治治的心竟然抖了下,「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麼我便告訴你好了。我不喜歡為笨蛋工作卻不得不為笨蛋工作,這就是我看你不順眼的理由。」

「你!」陶治治食指顫抖指點她,朝後退步,驀然拂袖而去,「砰」的一聲摔上特助辦公室的橡木門。

「愚蠢的小孩子。」姬草草優雅地端起新泡的咖啡,淡淡嘲弄抿進香濃黑色液體里。

是的,在外人看來,這個男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事業有成、系出名門,全身都散發金光燦燦黃金單身漢的光芒,是女人心目中標準金龜婿的典範,但是在她姬草草的眼楮里,他卻永遠是個愚笨可笑沒用的小孩子,不長進也長不大,除了吃喝玩樂,沒一項優點傍身。這種不能給女人帶來任何安全感的男人,等于廢物一個,旁人當他寶,她當他是瘋狂滋生的雜草,除之惟恐不及。

「我不是笨蛋!」閉門生了半天悶氣的陶治治終于按捺不住滿臉鐵青地探出頭來吼道。

「只有笨蛋才會穿那種可笑的粉紅色襯衫。」襯得他像一只飛天豬。

「那件襯衫要幾千塊,哪里可笑了?」

「貴的不一定是好的。」

「好的一定是貴的!」陶治治堅持。

姬草草懶得理會他庸俗的論點。

陶治治吵得不過癮,索性跳出來矗立在她面前。

「像你這種月薪只有五千塊的小職員是很難理解上流社會的品味,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知,听清楚了,我可是圈內人公認品味不俗的男人!」陶治治得意洋洋仿佛開屏的孔雀。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來無蹤去無影但是卻奇臭無比的東西名叫馬屁嗎?」姬草草笑意盎然。

陶治治臉色鐵青,再度摔門消失。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陶治治氣得手腳發顫、全身冰涼。

大他三歲了不起了!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笑里藏刀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尖酸刻薄,老巫婆!巫婆!巫婆!巫婆!她是他的秘書耶!秘書耶!誰告訴她秘書可以這樣對待上司的?他是董事長特別助理,董事長的獨生子,公司里哪個人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只有她,好話不說也就罷了,整天對他冷嘲熱諷,甚至還攻擊他引以為傲的高雅品味!

到底誰是笨蛋?誰是沒品味的人?她!是她!是她才對!整天不是白襯衫就是黑襯衫,底下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及膝職業裙,活月兌月兌一個秘書樣板屋,到底是誰沒有品味?

雙腳架在桌子上,陶治治憤憤地用飛鏢釘門背後姬草草的相片,還是難消心頭的怒火。

※※※

「請問陶在嗎?」

被那溫柔得好似春風里挾隻果花香的聲音電得心頭一震,姬草草抬起頭,眼前站著一位貴公子,深邃的眼眸含笑看著她。是百分百的貴公子呢,那種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里都散發出優雅氣息的男人,連閱人無數的姬草草都瞬間失神了。

「小姐?」

「對不起,您找特助?請問您貴姓?」晃晃頭,姬草草迅速恢復完美能干的秘書形象,微紅的臉殘留方才片刻的失態。

斌公子從西服內袋里拿出名片夾,修長手指把名片輕輕推到她的眼皮底下,「麻煩你。」他這樣好客氣好客氣地笑,好客氣好客氣地說話,相信全天下女人都會忍不住尖叫。

姬草草撥通內線。

「干什麼?老巫婆!」里頭的陶治治余氣未消,字字含針挾劍透過電波迸射出來。

「有位楚墨白先生找你。」

「墨白?」特助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飛開,陶治治躥了出來,雙眸晶晶亮,「你怎麼有空來?怎麼都沒有先告訴我一聲?」沖上來就是一個大擁抱。

好像骯髒的乞丐擁抱高貴的國王。

斌公子怎麼會跟陶治治這麼低俗粗野的人做朋友?不過也是,貴公子的眼底好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對世人都客氣才是貴公子的終極涵養,不是嗎?

「姬草草,泡兩杯咖啡進來!」陶治治腦袋懸在門口喊了聲又迅速消失。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吵吵,二十五歲的大男人成天沒個男人樣,看看人家貴公子,嗟,野獸就是野獸,一輩子沒辦法變成天鵝。

算他沾貴公子的光,能夠喝到她最最精心泡制的咖啡,往常都是給他喝速溶的。

陶治治端起咖啡喝了口,眼珠子馬上瞪了起來。

「這是什麼?」

「咖啡。」

「那我平常喝的是什麼?」

「咖啡。」姬草草面不改色。

陶治治想把咖啡杯砸在桌上以示憤怒,又舍不得如此美味,加上楚墨白在旁笑看著,忍了又忍,終于忍下氣,埋怨道︰「味道完全不一樣嘛!」

姬大秘書明顯是偏心,如果楚墨白不來,他恐怕一輩子都傻乎乎地喝那種難喝的速溶咖啡而不自知吧?

他是不講究的人,所以也不知道什麼叫好喝的咖啡,速溶就速溶啦,他不在意,但,不在意的前提是他沒有喝過這杯咖啡。看不出老巫婆還有這一手,以前還以為茶水台上那五台咖啡機都是她畸形的嗜好罷了。

見姬草草沒有吭聲,他追加一句︰「我以後都要喝這種口味的。」

姬草草繼續沉默,收拾盤子退出去。

「喂!」陶治治大吼。

姬草草消失。

「喂!」陶治治不敢相信她竟敢如此漠視他,將他的意見完全當做耳邊風,拳頭握得青筋暴凸。

楚墨白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Shit!」陶治治恨恨罵道,姬草草的堅忍不拔他早就深刻領教,她不想做的事不想說的話,沒有人能夠強迫她屈服。

「陶,你不開心。」

陶治治嘆口氣,十指耙過烏黑的頭發,「老爹根本就不相信我,你讓我怎麼開心?」

「公司會倒閉不全是你的錯,只是機緣不巧。」

「老爹才不這麼認為呢!他一口咬定是我沒本事,公司才會垮。」

「你有才能的,陶,不要妄自菲薄,網絡泡沫的崩潰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全世界只有你會講這種話。」陶治治苦笑,「算了,不講這些,你這麼忙,怎麼會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

「專程來給你派請柬的,我下個月要結婚了。」

啪!陶治治手里的咖啡杯失手落地,砸在腳上,燙得他哇哇大叫著跳起來,好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不就燙了下腳嗎?大驚小敝的。」聞聲而來的姬草草把他推進洗手間,抬起他的腳放在洗手台里直接開水龍頭沖洗。

「哇哇哇!你這笨蛋在干什麼?兩萬!兩萬!我這雙鞋要兩萬塊錢!都給你毀了你知不知道?」

「腳要緊還是鞋要緊?」姬草草沒好聲氣地探手開冰箱門取冰塊,只靠單腳著地的陶治治差點被她拖得摔倒,忙不迭扶住牆,「陶公子啊,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後,不要成天像個暴發戶一樣好不好?」

「我哪里像暴發戶了?」陶治治不服。

「只有暴發戶才會成天告訴人家他的襯衫值多少多少錢,他的鞋子值多少多少錢,他的臭襪子值多少多少錢……」

「沒事吧?」隱含笑意的溫柔聲音在門口響起,看著洗手間內僅靠一只腳努力保持平衡的男人和一手舉著滿桶冰朝著洗手台里的傷腳傾倒的女人。

兩人一下子僵硬住,都用尷尬的眼神看著他。

楚墨白好涵養,笑容不變,「需要幫忙嗎?」

「沒事、沒事沒事。」兩個人異口同聲。

「我還有事,請柬放在桌上,先走了。」

「墨白!」陶治治顧不得穿鞋連忙追了出去,「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要結婚的事情讓你們都那麼難以置信嗎?」

「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叫我怎麼接受你突然要結婚的事實?」

「只能說,是人生到了一定階段就自然而然會去做的事情吧!陶,我不小了,你也是。」楚墨白拍拍陶治治的臉龐,像大哥哥寵溺小弟一般,「對了,明天你們集團媒體公司成立的酒會,我因為要出國不能來了,幫我向你父親說聲抱歉。」

楚墨白都已經走很久了,陶治治還在皺著眉頭想啊想,想得頭痛,突然抱住頭吼道︰「討厭,頭好痛!姬草草!」

「干嗎?」

「我頭痛,要喝咖啡。」

「沒了。」姬草草冷冷道。

「什麼沒了?什麼沒了?剛才還有!」陶治治嚷叫,就知道楚墨白一不在,她就當他草一根。

「沒了就是沒了,你煩不煩?」姬草草沒好聲氣地道。

陶治治剛要發怒,又忍住,「集團要成立媒體公司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是嗎?」姬草草涼涼道。

「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陶治治馬上被激怒。

「我認為,很多事情,是人家想讓你知道,你也不想知道吧?」姬草草從陶治治雜草叢生的辦公桌上用兩根手指拎出一份文件在他眼前晃蕩,陶治治劈手奪過來一看,悶住。

「雖然不用干活也能領薪,偶爾也該看看文件關心一邊發生什麼事情,好歹也是二十五歲的男人,一事無成你真的不覺得丟臉嗎?」

「我就喜歡!要你管!」陶治治將姬草草趕出辦公室。

嘴上雖然叫囂「我就喜歡,要你管」,姬草草的話還是觸心驚地痛。誰願意做沒用的二世祖?公司里那些人表面對他客客氣氣,眼神里都看不起他,他又不是笨蛋看不出來,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老爹就是不信任他,他又有什麼辦法?什麼不用干活也能領薪,她以為他願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離開?陶治治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是個缺乏勇氣的男人,缺乏拋棄一切重頭開始的勇氣,那個垮掉的網絡公司,把他剛回國時滿滿的自信和盛氣一起搞垮掉了。

※※※

「晚上七點媒體公司成立酒會,董事長點名要你到場。」

「我沒空。」陶治治丟出一支飛鏢,雙腳翹在辦公桌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不是沒空,是鬧別扭不想去。」

陶治治冷笑連連,「笑話!我為什麼要鬧別扭?我有什麼好別扭的?那是他的公司他的酒會,關我什麼事?去不去對他有意義嗎?我為什麼要去?」他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

姬草草聳聳肩,「愛去不去隨你便,反正早料定了你不會去,我不過意思意思游說游說你罷了。我要走了,再晚就趕不及酒會了。」

陶治治瞪著眼目送姬草草離去,雙頰氣得通紅。這女人!人家心情不好,鬧一下別扭又怎樣呢?就不能再求他幾句嗎?求他幾句的話,他弄不好就會去了呀!那麼絕情冷漠,果然是老巫婆的作風。他前世造的什麼孽啊?居然招惹這樣的煞星,事事都非要氣得他吐血!

※※※

「人呢?」陶滿堂看見姬草草就問。

「會來的。」姬草草自信十足。

「那個不爭氣的臭小子!」陶滿堂也只有當著姬草草的面才會罵陶治治。

「吶,不是來了?」姬草草笑笑一指門口,陶治治正走進來,穿得很正式,分明就是很重視地裝扮過了,只是一張臉板得僵僵的,像個鬧別扭的小孩,明明在意,卻故意要做出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生恐全世界不知道他一點都不鳥這個酒會。

「臭小子,這里是酒會,他以為來參加追悼會啊?」陶滿堂果然不高興,幸好有人過來打招呼,姬草草才不用再听他罵陶治治的話。

「說是從瑞士回來,IMD畢業的,誰知道呢!弄不好是從什麼野雞學校畢業!如果真是名校畢業,還需要到他老爹的手下來做事嗎?根本是沒本事只能到他老爹手下混飯吃吧?」

姬草草站在一干女人後面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老板不信任他,進公司快兩年了還把他當擺設。」

「據說他很花心,跟模特公司幾個模特都有一腿,女朋友多得要命。」

「這種又沒用又花心的男人,如果不是有遺產可以繼承的話,哪個女人會喜歡他?」

「你、你們把人家說得這麼不堪,不太好吧?」有新進的小妹妹不忍道。

「根本就是事實,全公司哪個人不這麼想的?」

「前幾天我在人物雜志上還看到他被評為十大黃金單身漢呢,哈哈,笑得我差點抽筋。」

「十富九丑,沒辦法嘛!像公子這樣老爹有錢,又年輕長得又好看的,實在挑不出幾個,難怪排上。」

以下八卦省略。

姬草草在一旁忍笑忍得好不辛苦,一抬頭,看見陶治治杵在旁邊,臉色鐵青,手在發抖。

「至少,她們還承認你長得不錯,不是嗎?」姬草草安慰已經氣得傻掉了的陶治治,听起來卻沒有多少誠意。

「這種話你一定不是第一次听到。」陶治治咬牙,臉皮抽搐。

「听得耳朵起繭呢!」姬草草坦白承認。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告訴你那些人在背地里嘲笑你,看低你?其實那些女人嘴巴里這樣議論你,多少也有些酸葡萄心理,你若是隨便送她們幾朵鮮花試試看,哪個不受寵若驚……」

「哼!」陶治治不領情,拂袖而去。

姬草草遠遠看他站在陶滿堂身後,人家相談歡,他插不上嘴,茫然失落,過一會,他離開陶滿堂,獨自在酒會里走來走去,沒幾個人和他講話,像個被拋棄的小孩子一樣,雖然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是眼底里的失落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姬草草觀察著他,陶治治沒有注意到。他拿了杯酒,避到人少的地方慢慢喝著,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矛盾,可憐的家伙,他老爹已經完全把他遺忘了呢!

「人呢?」陶滿堂總算喘口氣過來關心一下兒子。

「剛剛走。」

「臭小子!」陶滿堂生氣罵道,「成天只知道玩,正事不做一件,連叫他來應酬一下,露個臉敷衍我就算交差,沒出息的東西!」陶滿堂聲音壓得低低地罵,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其實……我想他也是想做事的,只是沒有找到機會罷了。」

「算了吧!他不是做事的人,還是安分點。」

話已至此,姬草草無話可說。

其實本來陶治治的失落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要幫他說話?根本就沒有必要,她也不是那麼好心腸的人吧!但是她還是說了,說了也沒有效果,陶滿堂信不過陶治治,什麼人的話都沒效果吧!那家伙也不會領情吧!姬草草光想就可以想出陶治治的反應。

要你多事!他一定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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