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很快就來了。
宋家蒙上一層烏雲密布,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而宋咒凡、夜欣、宋洋和紫薇,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愁雨慘霧中。
宋咒凡甚至想過要失信,夜欣想過要毀婚。不過,兩老一見到紫薇又心軟下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兩人左右為難,根本不知要如何解決,清瀧玉羽的獨斷獨行分明是要將他們逼上絕路。
不過在猶疑、躊躇擺蕩之間,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宋家嫁女兒的日子就要到了。
直到前一天,襟薇還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是「待嫁女兒」的身份。
一大早,她就開著那台心愛的小March到學校上課,一切如平常的每一天。
她前腳一踏出,清瀧家的黑道人物,後腳就踏進了宋邸。「明天,宋薇小姐要出嫁了,從此,她與你們宋家毫無關系,今天,我們奉少主之命,要幫少夫人搬家。」剛澈一一把剛澤少主的囑咐,一一敘述。
「搬家?」咒凡和夜欣瞠目結舌。
「是的。」剛澈微微行個禮,他一下手勢,火速地、幾個剽悍的黑道兄弟,已徑自地走入宋家,越過大廳,走上二樓,直闖入宋薇的房間。
半晌間,宋薇桌上、書櫃前的書籍全部被搬光,只剩下一張單人床及她的衣服和首飾。「你們不需要為少主夫人準備嫁妝。因為身為堂堂黑道少主夫人,她的服裝當然絕不能含糊,我們清瀧家有一定的家風,她不能再穿這些不入流的時髦衣褲。」剛澈又頷首指了指單人床上一套白色婚紗。「這件結婚禮服,是特別為少主夫人訂作的,明天,她必須穿這套禮服出席婚禮,另外——」剛澈公式化地拿出時間表。「明早,準時早上九點來迎娶,早上七點,我們會派化妝師、造型設計師,來幫少主夫人打理一切。」剛澈不管是開口閉口,都恭稱宋薇為「少主夫人」。「還有,從今以後,少主夫人就是清瀧家的人了,她必須與宋家要斷絕往來,不能見面了。為了怕衍生意外,所以……」剛澈頓了頓,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我們少主有吩咐,即刻起,我們會派兄弟在宋邸外四周嚴加守衛,直到明天結婚典禮順利完成為止。」
「不——」咒凡怒氣沖沖,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你在拘禁我們?」
「隨你們怎麼說,反正清瀧剛澤是娶定宋薇了。」剛澈粲然一笑。「即使在婚禮的前一秒,我們都不會放松的。」他兀自想想了宋薇,她那刁鑽的模樣,她會甘願進禮堂嗎?
夜欣面對對方的強勢作風,一時之間她無言以對,怔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在黑道兄弟離開後,她一個人面對宋薇的粉紅色房間,那張單人床上,放著一套再也漂亮不過的婚紗禮服,她突然悲從中來,淚水緩緩自臉頰滑了下來。
背後一雙強而有力的手,不知何時已握住她縴弱肩膀,那種厚實的安全感是她最溫暖的依靠,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她一生摯愛的男人——宋咒凡。
她崩潰地癱倒在咒凡的懷中,她淚眼婆娑道︰「我做錯了嗎?我竟然一意孤行地將宋薇推向日本黑道清瀧家族……你知道嗎?咒凡——我……好後悔啊!」
宋咒凡緊緊地摟緊了妻子,他黯然道︰「我們沒有後悔的權利,事實擺在眼前,我們……將會失去宋薇了。」他的內心也是痛苦不已。
夜欣听到這一句話更是泣不成聲,但他們卻沒有選擇的余地,頓時,她哭得淚眼迷?。
「媽——」宋薇人還未到,便迫不及待地在門外叫喊。「我肚子好餓!」她嚷叫著。月兌下鞋子,伴隨著吵雜的鞋跟而來的是清麗的可人兒,她穿著一件牛仔質料的長窄裙,淺藍泛白的材質上瓖了幾塊亮橘色的碎布,看起來既頹廢又不失流行感,也許是一路奔跑而來的緣故,她紅灩灩的雙頰配上誘人的櫻唇,她渾身有股吸引人的熱力,擋都擋不住。
「先吃飯,我為你準備了蓮子湯。」夜欣把飯菜放在餐桌上。宋薇一坐在餐椅上,便迫不及待用手抓了塊紅燒肉一口便放入口中,還吃得津津有味。
放欣坐在她對面,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眼中含著淚光。
吃完飯,紫薇切隻果,宋洋泡茶,夜欣準備點心,咒凡側坐在大廳皮椅的正中央,每個人都面色凝重,相互對望,但誰都不願意先開口。宋薇習慣性地坐在父親宋咒凡的身旁,她一向最會撒嬌,今天也不例外,她體貼為父親捶捶背,尚未察覺到家里氣氛的異常。
夜欣考慮了許久,才忍不住艱澀地開口︰「小薇,你……覺得爸爸、媽媽、宋洋、紫薇……對你好嗎?」
宋薇毫不考慮地答︰「當然好啊!你們都對我太好了,我真的好愛你們,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我都要做你們的女兒,還有宋洋,你會是我不變的哥哥,紫薇,則一直是我的嫂子。」她的嘴巴一向甜,長得又惹人疼愛,這幾句話更是說得大家面面相覷,心生愧疚。
夜欣听了之後,更是情緒失控,淚水不禁大顆大顆地滑落,雙眼都哭紅了。她低嚷著︰「我的心肝寶貝……媽媽好舍不得你啊——可是……可是……」她難過得泣不成聲。
咒凡一把摟緊夜欣,他哽咽道︰「小薇,你知道……那一天,我們去找清瀧玉羽……」宋咒凡的內心也是不好受,只是他必須佯裝堅強,如果連他都崩潰了,那這個家由誰來主持大局?
他重重地嘆了氣,雙眼失神地凝視牆上那一幅梵高的「向日葵」。事情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宋咒凡決定將一切全般托出。
找清瀧玉羽很難,尤其,清瀧家又算是日本黑社會的「巢穴」。
不過,藉由清瀧剛澤的幫助,對夜欣及咒凡來說,反而輕而易舉。但是,奇怪的是清瀧玉羽堅決地表示只願意見夜欣,根本不願意見宋咒凡,她拒絕與咒凡會面。這很出乎意料之外。
所以,從頭到尾,咒凡都被拒在門外,當時,他心中悒悒不安,畢竟,他根本不放心夜欣一人單獨面對那只母老虎。若不是夜欣堅持,咒凡就算是只剩一把老骨頭,也要不顧一切地舍命保護自己的愛妻。
其實,夜欣也是很害怕的,當時,她進到一間好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她太緊張了,以致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漆,她都錯過要好好欣賞這幢雕龍畫鳳、熠熠生輝的殿堂。
她正襟危坐,雙手握緊手上的小包包,她一身黑紅交雜的古典旗袍,雖然滿頭銀發,但此刻,她看起來很端莊,渾身散發一種楚楚可憐的味道。
這副可憐兮兮的嬌柔模樣,似乎立刻引起清瀧玉羽嫌厭。只是,她一雙銳利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夜欣,那種仇恨的目光,活像是可以燒死人的炙熱。
「奇怪!你怎麼敢不請自來?你搶走咒凡,這筆帳我還沒好好跟你算——」清瀧玉羽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說。
夜欣垂首顯得很嫻靜,她既不辯解也不反駁,畢竟,她心底深處,是同情清瀧玉羽的。她只是單刀直入道︰「我……今天來,是請您……高抬貴手,原諒紫薇接納宋洋……我們會是一家人,我和你是親家,是親家——」
「開玩笑!」清龍玉羽猛搖頭。「你是天真不是故意裝傻?當年的‘奪愛之恨’令我痛苦了數十年,你想……我會輕易地放過你嗎?恨你入骨的我,會與你和平相處?會原諒你?」她冷冷地道。「永遠不會。」夜欣很想大聲駁斥︰咒凡當年從不愛你啊!可是這些情愛糾葛畢竟都已是過去式了,何必為此爭辯,而眼前的清瀧玉羽個性偏激,神情卻很憔悴,一個沒有愛的女人終將被仇恨所蒙。夜欣突然覺得清瀧玉羽好可憐。
「你……可以開出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您,只要……只要……我們成為親家。」夜欣又在陳述玉羽認為荒唐的美夢。
清瀧玉羽身子向前一傾她猛搖頭道︰「不可思議!宋咒凡一生叱 風雲,怎會選擇一位像你這麼平凡的女人,當年他若選擇我,不僅不用拋棄大好江山,還可以享有崇高的地位及用不完的錢,而你——既沒有身份地位,只是窮酸的灰姑娘而已。娶了你,他什麼都沒有了。」清瀧玉羽毫不留情地在夜欣耳際大聲責罵,像是宣泄多年的仇恨。
「我……」夜欣的表情異常平靜,臉上一片祥和,她突兀地伸出一只溫暖的小手,輕輕地搭上清瀧玉羽冰冷無比的玉手,她的眼神澄澈而溫柔,像是冬日的陽光。「我是什麼都沒有,但我有——充沛的愛及一顆熱忱的心,讓我們來關心你,你有了愛,你會接納我的。」
「放肆——別踫我。」清瀧玉羽像驚跳似地甩開夜欣的手,她慍怒的別過臉。「這世間沒有愛,只有薄情、無情的宋咒凡。」她冷冽的聲音,令夜欣不寒而怵。
「不!這世界有愛,充滿溫暖,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幫你做到。」夜欣急切地懇求。
審視夜欣篤定的言辭及散發出來的慈愛面容,清瀧玉羽突然靈光一動,覺得有趣極了,她何不將計就計實現自己的復仇計劃。
「你擁有宋咒凡好多年了,這些年,你們彼此很相愛,是不?」清瀧玉羽猙獰地笑道。「這輩子,我是和宋咒凡無緣了,唉!我好恨。」她露出了陰惻的表情。
夜欣低著頭,眼光直盯著那黑色小包包上的小圓別針,這別針上有著向日葵的花朵圖案,是小女兒宋薇送給她的。
清瀧玉羽饒富興味地盯著夜欣看。「讓我們成為親家吧!這也是你夢寐以求的願望,不是嗎?我的兒子清瀧剛澤,是我們清瀧家的繼承人,也就是堂堂的黑道少主,他理應有個溫柔的賢內助,這樣吧!你把你們最小的女兒宋薇交給我,讓她成為清瀧家的黑道夫人,如何?」清瀧玉羽的指尖互相交纏,鮮紅的蔻凡刺眼得突兀,她說得很篤定。「我知道你不會拒絕,你會答應我的。」
「你——」夜欣突然覺得自己頭昏眼花,一陣暈眩。「你——」她驚愕得說不出話。內心一片混亂,她難道真要拿女兒做交換?
「你不是一個充滿愛與慈悲心腸的女人嗎?你好些冠冕堂皇的博愛論調,原來都是騙人的。」清瀧玉羽嘲諷著。
「不!不是——」夜欣急著解釋。「若我真的讓宋薇成為您的媳婦,您……會很高興嗎?這會化解你心頭一點點的恨意嗎?」
「恨意?」咀嚼這個「恨」字,清瀧玉羽更是對夜欣恨之入骨,她每一根脊髓神經都燃燒著仇恨的火苗。「不會!」她說謊。「我若真看宋薇嫁入清瀧家族,我就會原諒紫薇,也會接納宋洋,我——不會再有恨了。」她昧著良心擠出一絲笑容。
「真的?」夜欣有些欲哭無淚,她想起了女兒。
「是的,我對咒凡……唉!算了。」清瀧玉羽仿佛大徹大悟地嘆了口氣。「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再來。」
「我一直相信,只有‘愛’才能化解世間一切的仇恨、恩怨……」夜欣真誠而喜悅地道。「如果我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我很樂意,讓宋薇成為清瀧家族的一份子。」
「很好。」清瀧玉羽笑了笑,紅色蔻丹指甲鮮艷地刺眼,她的臉色陰沉,仿佛是鬼魅。她接著又傲然地說︰「其實,日本人是最自負的民族,我們是輸不起的,就如同我——清瀧玉羽。在我的字典中,若有失敗,我的代價就是死。」她說完後站起身,也不問宋薇的意見,便徑自面對落地窗,她揮揮手,表示送客。
夜欣听得一頭霧水,清瀧玉羽最後一句話的真正涵義是什麼?突然她覺得全身一陣冰冷,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令她不寒而怵。
但事到如今婚事都答應了,她已無路可退了,夜欣只好不斷地安慰自己︰唯有愛,才能溫暖人們冰凍的心。
愛就是仇恨世間唯一的「希望」。她衷心地這麼期盼著。
「不——」宋薇驚跳起來,用不可置信的噪音尖叫道︰「媽!你不能拿我當實驗品,這種荒謬的約定,我不能玩,也輸不起。」她快崩潰了。「這一定是個夢,一個天大的玩笑。」
「宋薇,你只是還無法接受罷了!其實,我哥哥清瀧剛澤條件很好,他是不可多得的男人……」紫薇試著安撫宋薇。
「夠了!都是你!因為你,我才會成為犧牲品,為什麼我要成為代罪羔羊!你們把我宋薇當成什麼?」她哭喊道。「你們全是一群瘋子——」
「小薇,原諒我,我知道我和紫薇是過分了點,但……求你能成全我們!」宋洋心里也很難受,他略帶哽咽地說。
「成全?」宋薇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她清麗的臉上寫滿倔強。「你們好自私喔!只想到你們自己的利益,那我呢?我得到的是什麼?」宋薇說到這里突然恍然大悟。「你們……前一陣子,買車子、買衣服、買首飾……原來,都是別有目的?」宋薇的情緒已經歇斯底里爆發開來了。「你們是自家人出賣自家人,我,討厭你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滿臉淚水地沖上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宋咒凡呆了半晌,才語重心長地對著樓上喚道︰「小薇,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怪就怪我吧!你可以責怪爹地,但千萬不要怪媽咪、宋洋和紫薇……這全是我年輕時造的孽啊!只是……算爹地求你替我‘贖罪’吧!」說到後來他的嗓音既無奈又沉痛。
「贖罪?」宋薇淚眼潸潸地把門打開,環顧大廳每個人,她哀怨道︰「是的,你們含辛茹苦養育我二十年,就為了要我替你們贖罪?這是最好的‘報恩’方法啊!如果早知有這麼一天,我寧願選擇在母親的肚子里,胎死月復中——」宋薇抱著頭,絕情地尖叫道。
夜欣的心中淌著血,心有如被撕裂般的痛楚,天知道她現在願意替女兒受一切的痛,可是她卻什麼也幫不上。
「小薇,你沒有選擇的權力,你注定是清瀧家的媳婦,明天早上的婚禮,你是躲避不了的。因為——」咒凡的語氣充滿沮喪。「現在我們家外面,全是清瀧家的黑道兄弟,他們正二十四小時嚴加看守——」
「哼!怕我逃婚?」宋薇失控地尖叫。「我——絕——不——結——婚」她再次沖進房間,用力地甩上門。整個人癱軟地哭倒在床上。
驀地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一見到空蕩蕩的房間及床前那件白色的新娘禮服,她——又驚又怒,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哀嚎痛哭。
如肝腸寸斷的嚎啕哭聲,回繞在整個宋邸,久久不散。
清瀧剛澤佇立在宋薇房間穿戶的圍牆外,他聆听宋薇斷斷續續嗚咽哭聲,表面上的他平靜一如往常,但他的內心卻是復雜的,一個將要嫁給他的新娘,如今卻哭得死去活來,這對他而言不是很諷刺嗎?
天龍剛澈在一旁守護著剛澤,也許時間過了很久了,哭泣聲未停,剛澤也不曾移過腳步,剛澈太無聊了,他找話題聊天,他調侃道︰「這哭聲,好像在哭死人嘛!奇怪!嫁給堂堂一名黑道少主,不愁吃穿,有必要哭得這麼傷心嗎?」
罷澤沉默不語。漆黑的墨鏡下,沒有人能猜出他的真正想法。
「要不要回家了?新朗官,你不可能站整夜吧!明天,你是主角喔!別太累了,走吧!」剛澈拍了拍剛澤的肩道。
罷澤還是不語,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似的動也不動,依然靜靜地凝望燈火瑩瑩的宋家大宅,看來他是準備在這里耗上一夜了。
罷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點也不懂,為何剛澤少主要「痴心」守候在宋薇房間外的圍牆,難不成少主人已經對這小妮子動心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剛澤那俊美的五官,專注的神情,多少年來剛澤一向臨危不亂,對任何事平平淡淡的,今夜的少主人是有些失常了……
一個人如果還剩五分鐘的生命,你會做什麼?這想法徑自溜進宋薇的腦海中。
逃婚。
這是直覺反應。宋薇心頭一橫。是的,我要自立自強。寧可死了,我也絕不嫁給「日本鬼子」。宋薇如此肯定地告訴自己。
事不宜遲,快刀斬亂麻!宋薇拿出剪刀,狠狠地亂剪一通,將新娘禮服分尸得「支離破碎」,看著她的杰作,她有種痛快的感覺,仿佛報了一箭之仇。
沒有新娘禮服,她不相信,她還能上得了禮堂,她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
下一秒,宋薇快速地換上輕便的牛仔褲,一件長袖緊身的粉紅背心,她打開窗外四下張望,外頭的芒果樹成為她的最佳逃月兌工具。
她不假思索地蹬高腳跟,身子用盡全力向前傾,她使勁拚命地要抓住離她窗戶有一公尺距離的樹枝干。偏偏她的手不夠長,喔!還差十公分,她就是抓不著。可惡!她急得香汗淋灕。
急中生智,她立刻又搬了張椅子,立在窗戶旁,這回兒她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樹枝干並用力握住,一蹬腳,她就掛在樹枝上,她鼓起勇氣,閉上雙眼往前一跳——
天啊!不跳還好,她,堂堂的小狐狸宋薇,現在整個人掛在樹枝上,懸在半空中,說有多丑就有多丑。
听到開窗聲,清瀧剛澤火速地抬起頭來——
他料得一絲一毫都不差,宋薇真的打算「逃婚」,而且在付諸實行中。
可惜,清瀧剛澤「恰好」佇足在窗外圍牆邊,不偏不倚地目睹了這一切。
當宋薇在樹干上支持了三分鐘不到後,意料中地她摔進一個強壯男人的懷里。
罷澤鎮定地抱緊了她,饒富興味地望著懷里的可人兒。
宋薇摔得頭昏眼花,眼冒金星,直覺有個人救了她,興高采烈之下大叫︰「你救了我……先生,謝謝你。」宋薇慶幸自己運氣好,有個人當「墊背」,若是摔到水泥地上,她的骨頭非碎不可。
宋薇將手掌貼住了剛澤的壯胸,她再次忙不迭地連聲道謝。「Thanksa,lot!」
她無驚戒心,也不懷疑為何三更半夜還有男人游蕩在宋邸旁。剛澤被她的天真弄得哭笑不得。
「謝謝你,你可以……」宋薇發現對方依然牢牢地抱緊她,便用力推開他。「你可以松手了,放我下來。」她厲聲道,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了。
不過,剛澤恍若未聞,他倏地用力摟緊宋薇,一個大跨步橫抱起她,往宋邸大門方向走。
宋薇陡然明了這位陌生男子的意圖,她開始拚命抗命掙扎。「放開我!放開我!」她拳打腳踢,想要掙開剛澤的懷抱,偏偏剛澤的雙臂是鋼條,她整個人被鉗住了掙月兌不了。
「救命!救命——」宋薇扯開喉嚨大喊,並「手口」並用狠狠地往對方手臂一咬大叫兩聲。
她是要這名男子知道她「咬人功」的厲害。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因為,剛澤的手腕被她咬得滲出血漬,宋薇得意了一會兒,便抬起頭來以挑釁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名陌生男子。
漆黑的深夜中,宋薇無法看得很清楚,不過,那一張「面不改色」的臉龐,令她覺得害怕起來,她突然嚇得魂飛魄散。
沒有感覺?難不成他不是人?
「啊——」宋薇大叫。「救命——」這次她叫得更加淒厲了。
在宋邸大門外,宋薇震天響。
在宋邸大門內,宋咒凡、夜欣、宋洋、紫薇,這四人,一夜無眠,他們坐在大廳,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盯著牆上的鐘,時間靜靜地流逝……
「是小薇,是小薇的叫喊——」紫薇畢竟機靈的多,她听得出來。「快!是在大門口——」她臨危不亂地辨別聲音方向。
話語未畢,宋洋已沖出大廳,咒凡和夜欣在紫薇的攙扶下,也急急向大門口邁進。
宋洋飛快地打開鐵門,一瞧究竟,接著下一秒,他便愣杵在原地。那是清瀧剛澤,宋洋認得他的。
「哥,救我——」宋薇急得隨口亂喊。「他……想非禮我,快救我,放——我——下——來!」她高亢叫嚷。
宋洋卻是左右為難的表情。他知道,宋薇壓根兒不曉得,眼前橫抱她的男人,便是她未來的夫婿——清瀧剛澤——堂堂的黑道少主。
「我要找警察,你……你虐待我,你想……對我施暴——」宋薇氣急敗壞地用拳頭捶打剛澤的胸膛。
紫薇攙扶咒凡和夜欣,蹣跚起走來,一看是此情形,咒凡心下大怒,他用慍怒的口氣命令。「放開我的女兒。」
「哥,別亂來!」紫薇無法置信。
扮?這是怎麼一回事?宋薇暫時忘記了掙扎,她睜大了雙眼詢問現場的每一個人。
「我——不允許我清瀧剛澤的婚禮開天窗。我的新娘必須乖乖地踏上禮堂。」
低沉的威嚴冷峻嗓音,一字一字敲打著每一個人的心,盡避他的音量不大,卻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勢。
善于察言觀色的宋薇,隱隱知道哪里出問題了,還有,現場每個人的臉色,變得好難看,既蒼白又凝重。
咒凡猜得八九不離十,他肯定這名戴墨鏡、神秘高大的「黑衣男子」,應該是他的女婿——清瀧剛澤。「你是……」咒凡改用日文問道,他只想進一步確定。
咒凡話語未畢,只見清瀧剛澤靜默不語地將宋薇放下來,而正當宋薇驚魂未定還來不及反應時,她眼巴巴見這名黑衣男子昂首闊步,筆直地大跨步離去。
陌生?
不!他應該不是陌生人,宋薇對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不過天色太暗了,她無法完全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何況,那位神秘男子又戴著墨鏡。
黑鏡?!宋薇的腦袋里閃過一個影像,但是太模糊了,她一時之間無法連貫。
不過,夜欣用著生澀及帶些乞求的日語,對著漸漸走遠的男子道︰「請你善待我的寶貝女兒——」
她好似在對一個背影說話,因為剛澤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這樣的一個男人——大半夜的,還戴著黑眼鏡,難不成他是瞎子?還是他長得不能見人?
宋薇跟這樣的人……會幸福嗎?
夜欣更加悒悒不安,憂心如焚。
「小薇,你有沒有受傷,他……有沒有欺侮你?」紫薇一臉關心,她上上下下瞧著宋薇,她的縴手溫柔地握住宋薇的肩膀。
宋薇不屑地甩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你們全是一群假惺惺的小人,真令我惡心。剛剛我為什麼不摔死?這樣我就不用再見到你們了……」宋薇賭氣地說完,便火速地沖上二樓。
留在花園的四個人,個個面面相覷,臉上寫滿無奈。
在宋薇依然不死心的計劃「逃月兌」之時,天色也漸漸亮了,雞啼聲響起,些許的日光射入房內。
清晨六點?
宋薇同看鬧鐘,她蹌踉地驚跳起來。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不行!不行!她絕不能向惡勢力屈服,她——要抗爭到底。
她猛地向前跨出,旋個身子,打開門,她嚇一大跳。
六個女奴婢,早已佇立門外一字排開站立。
為何說是「女奴婢」?因為,她們給宋薇的感覺,真的是很卑躬屈膝。
「少主夫人,我們奉少主的命令,要來服侍您——」她們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串日本話,宋薇是一句話也听不懂。
「給我滾!我又不認識你們,滾——開!」這是宋薇唯一想到能說的。
下一秒,她欲關上門,可惜卻未能如意,因為這群女婢又喃喃不知說了什麼,很無禮地徑自沖進宋薇的房間。
「干什麼?」宋薇被逼進角落,她害怕地驚叫︰「不要踫我——別過來……」
「很抱歉,少主夫人,原諒我們;請允許我們為你沐浴包身,準備婚禮當天的一切——」女奴婢謙卑地答,手卻沒停。
霎時四個女奴快速伸手抓住宋薇的四肢,宋薇尖叫︰「放開我,放開我——」她使命地掙扎、反抗,卻徒勞無功。
那群女人架著宋薇往浴室走,半晌間,宋薇的衣服被扒得光光的,她被丟入浴槽中,這一刻,女奴們的雙手一松,宋薇獲得了自由。
知道「自由」的可貴後,宋薇掙扎地起身,奮力地水池中拳打腳踢,水花四處飛淺,把每個女奴婢變成「落湯雞」。
「少主夫人好刁蠻啊!」女奴婢們個個面面相覷,進而交頭接耳討論。
她們即刻做出決定,四個人大力地抓住宋薇的四肢,一位幫宋薇洗頭,一位幫宋薇洗澡、接著,她又五花大綁地被丟到床上,動彈不得地任女奴們為她全身上粉、梳頭、化妝……
她似乎真的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因為不到兩個鐘頭,她的烏黑秀發被綰起,被梳成一個簡單大方又典雅的法國髻。
「少主夫人,好漂亮喔!」女奴們齊聲贊美著。
接下來,上妝,打粉底、撲蜜粉、上眼線、腮紅……宋薇則天生麗質,她的原始臉孔,根本不用修飾,就已美若天仙了。所以,女奴們只需為她輕輕上淡妝,半晌的工夫間,宋薇看起來已是艷麗不可方物的新娘。
「哇!少主夫人是獨一無二的美人呢!」女奴們又和顏悅色地討好她,盡避宋薇對結婚這檔子的事有千百萬個不願意,但她還是听得心花怒放。
這群巧言令色的女奴婢,好似深諳宮闈生存之道,「軟硬兼施」,臉皮也夠厚,無論宋薇如何吼叫,她們來個充耳未聞,她也真對這些女奴沒轍。
「少主夫人,來!時間差不多了——」女奴們看著牆上的鐘,她們完全記得清瀧剛澤的命令︰在來迎娶時間的前十五分鐘,再把新娘禮服展現出來。他要讓宋薇措手不及。
「看吧!我們少主特別為少主夫人你準備的——」
女奴們的日本語,宋薇听不懂,她冷冷淡淡地默不作聲,漫不經心的抬頭,這下換她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她狂跳起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不——」這件新娘禮服不是之前已剪得破破爛爛?可是……這會兒居然神奇地變出一件新的婚紗禮服。而且……還是她最喜歡的風格,是方婷設計的那件。
宋薇快昏倒了,她恍惚地憶起那兩名「同性戀」來會館選婚紗,那位戴墨鏡的男子,與昨夜抱她的——
天啊!難不成,她要嫁的「日本鬼子」是他?宋薇手腳發軟,手心也因緊張沁出汗。
老天!她真想讓時間就此停住。她可以永遠別進禮堂,現在她不僅想哭,且近乎絕望地痛苦。
「少主夫人,換禮服了——」女奴婢們含笑道。
「不!我不要,我不要……啊——」宋薇尖叫外加四肢狂亂揮舞,又試圖弄糊掉臉上的妝。
可是,女奴們是無情的,任宋薇怎麼求情,怎麼哀嚎都沒用。因為那一件純白蕾絲的新娘禮服,此刻正妥貼地覆在宋薇的嬌軀上。
除了她的雙頰滿是淚痕外,其余地,她真的看起來是名副其實的新娘子。
她沒有做新娘子的喜悅,宋薇只有不平、傷心欲絕的痛楚,她痛哭流涕,臉龐上的妝都被糊掉了。
她被女奴們族擁著下樓,來到了大廳,宋薇見著了父親咒凡、母親夜欣、宋洋和紫薇,他們全佇足在一旁,每個人眼眶紅腫,夜欣和咒凡更是雙眼濡濕,離情依依。
看來這是一場很悲情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