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開學前準備教材教案比起來,一學期當中另一個忙碌的時間,就是段考前後了,這次輪到柯待雪出考題,為了讓考題難易適中,又能測出學生的程度,她忙了一個多禮拜,才將考題底定。
雖然之後還有好幾迭厚厚的考卷要改,但因為段考而提早放學,所以午後柯待雪決定先讓自己小小偷懶一下。
听說溫室的工程已經完成,也好一陣子沒有和杜君影踫面了,就決定去那里看看吧!
問了里面的工作人員,柯待雪往溫室後面走去,還沒有見到人,倒是先听到他的聲音。
「番薯伯,你看這種花漂不漂亮?」
咦,番薯伯也在啊?
柯待雪連忙快步走過去,便看到他和番薯伯面前放了一些不同品種的花。
「百合、菊花這些雖然市場需求量比較大,但相對的栽種面積大,產量也大,所以除非是特殊節日,否則市場需求量也幾乎算是飽和了。」
「那我種這些不就賣不出去,喂,你可不要害我賠錢啊!」
「你看,這個是天堂鳥花。」
他拿起一支特殊造型的花,前端有綠色帶紫的船型苞片,由三片花萼和三片花瓣所組成的,兩片連成箭頭狀,五根細長的小蕊包在中間。花形就像是天堂鳥的頭冠,剝開橘色花辦,里頭的紫藍色雄蕊十分鮮艷。
「這種花種的人比較少,但常被拿來當做插花、觀賞的用途,而且價格也還算不錯,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對啊番薯伯,這種天堂鳥花是幸福、吉祥的象征,而且四季都會開花,花又漂亮,真的不錯喔。」柯待雪走過來,淺笑盈盈的說。
「那會不會很難種?」
「種天堂鳥花比一般的花卉得多花些心血,不過付出的多回收才會多,風險高代表利潤也高啊。」
「算了算了,我都這一把年紀,你就不要再折騰我了。」番薯伯擺擺手,他會願意身先士卒改種花卉,純粹是沖著他們倆的面子,只要讓他不要太操勞、賠太多錢就好,賺得多賺得少倒不是重點。
「要不然就種玫瑰吧,雖然種玫瑰的人多,但市場需求量也大,只要種得好,不怕賣不出去。」
「好啦,那就這個好了。」番薯伯想了下,終于點點頭。
「我把需要的肥料和種子準備一下,過幾天給你帶過去。」
結束討論,送走番薯伯以後,杜君影才松了一口氣。
「上次謝謝你了。」上次她幫他說服鎮民的事情,他還沒有向她道謝呢。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時,她總會剛好在他身邊,然後剛好幫他解圍,讓原本緊張的局面變得皆大歡喜。
「那沒有什麼啦,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再說如果這個鎮變得更好的話,我也會覺得很高興啊。」她一面說著,一面到處張望。
「要不要我帶你參觀一下?」
見到她好奇的神情,杜君影便主動提議。
他領著她往前走。「這邊是研發區,有些花卉雖然很有市場潛力,但不太適合台灣的氣候和土壤,但進口的花價格又太高,所以我們就試著改良品種和找出恰當的栽種方法,成功以後就可以推廣出去了。」
他停下來,指著眼前的郁金香。「還有就是像郁金香這種花,雖然台灣也可以種得出來,但還是比不上進口的,所以我們就要試著找出原因來改善,這樣才可以提高競爭力。」
他彎腰看了看郁金香的生長狀態,從土壤的濕潤到葉片的顏色,他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是誰說只有認真的女人才美麗,認真的男人看起來也很不錯啊!
柯待雪在旁靜靜看著他專心的表情,他的動作輕柔,像是在細心呵護珍愛的人一般……她不禁想到,他身邊是不是也有了一個讓他這麼呵護珍愛的對象?
檢查完郁金香的狀態後,杜君影又帶著她到另一邊去。
「這邊是試栽區,主要是控制一些變項,像是溫度、日照時間等等,再測試結果,怎麼樣的條件才可以使植物開更多的花,或是讓開花周期縮短或增長。」
待雪偏頭看著他,她發現他講起研究心得時滔滔不絕,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看來他真的下了不少功夫在上面。
「我是不是講太多,你听得無聊了?」發現她看著他出神的樣子,杜君影有些擔心的問。
「怎麼會?你講得很有趣呢!」一直看著他的事情被發現,柯待雪突然覺得有些心慌,連忙假裝往前走,瀏覽不同的花卉,故做輕松的說著。
或許因為她太專注于裝出走路愉悅的樣子,以致于沒有看到突起的地面,腳步一個踉蹌不穩,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
待雪才閉上眼楮,準備忍受即將到來的疼痛,卻發現自己撞進的,竟是一堵堅實溫暖的肉牆。
她偷偷睜開眼楮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整片的淺藍色,呆了一會兒,才意會到這片淺藍色是杜君影襯衫的顏色。
「你沒事吧?」好听的淳厚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感覺到他的大掌就環繞在腰間,而自己的臉正貼在他胸前,他身上混雜著泥土和花朵的味道竄入鼻間,穩健有力的心跳聲,正在她耳邊規律的跳著。
俏臉沒來由的竄紅,羞得她不能抬起頭來,只能無措的抓緊他的衣服。
「有沒有哪里會痛或受傷了?」他關心的聲音又傳來。
她還是無言的搖搖頭,害怕一出聲就會泄露她此刻內心的顫抖。
然後他也沒有再問什麼,兩人就維持這樣的姿勢,誰也沒有先動一下。
心思有些飄遠了,柯待雪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的體溫,和印象中的一樣溫暖……
讓她不禁回想起那段,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小小回憶……
自己一個人跑到山上,已經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了,而令自己陷入不小心跌落山溝,把腳扭傷而無法走路的困境中,更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柯待雪心里已經不知咒罵過自己多少次了—怎麼可以為了賭氣,就貿然做出這種危險的事情。
手上的表早巳在跌倒時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了,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經走到天空中間,想來時間應該不早了吧,不知道媽媽發現她失蹤了沒有?
周圍除了蟲鳴之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雖然不是完全的寂靜,反而更增添詭異的氣氛,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開始害怕起來。
然而老天爺似乎覺得她還不夠慘似的,在一道撕裂天際的閃電後,竟滴滴答答開始下起雨來。
在這里呆坐下去也不是辦法,柯待雪用力撐起身子,但才稍微一移動,扭傷的腳便痛得她又跌坐回去。
怎麼辦?現在已經晚了,又開始下雨,可她卻連動都不能動,這是老天在懲罰她的任性嗎?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會……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事情要回溯到今天下午,她放學回到家,平常總是比她晚到家的媽媽,竟然已經坐在客廳里等她了。
「媽,你怎麼這麼早回來?」
「如果我不早點回來的話,怎麼知道你最近都在干些什麼?」林秀珍語氣有點凶,然後把一個牛皮紙袋丟在桌上。
「這……」柯待雪拿出紙袋里的東西,只看了一眼,便覺大事不妙。
「說,這是什麼?」
「這個……這是……旅游同意書。」知道瞞不過,柯待雪只好老實說了。
「我看得懂上面的國字,我是問你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而且,我不記得我有簽過這種東西。」
「我、我們班決定寒假要去班游,我前幾天有跟你說過。」她硬著頭皮說。
「這件事我記得,那這個東西你又要怎麼解釋?」林秀珍指了指攤在桌上的家長同意書。
「媽,我是真的很想去,而且全班同學都會去,一定會很好玩的。」柯待雪軟言哀求著。
「我已經說過,不準去就是不準去。」
「可是……」柯待雪有些急了,她都已經跟同學說好要去了,現在臨時變卦,豈不失信于人。
「你擅自模仿我簽名這件事情我可以原諒你,但是班游的事情,免談。」林秀珍說得決絕。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那麼大了,你還是不讓我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從小到大你連郊游都不讓我去,為什麼?」母親堅決的態度讓她有些惱怒,說話音量也不自覺大了起來。
「我說過,外面很危險,交通事故那麼多,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後悔都來不及了。」
「但你也不能就這樣都不讓我出門啊,不是只要我不出門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如果真要有意外的話,坐在家里也會有飛來橫禍。」
「你還頂嘴!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是為你好,我不想你像你爸爸一樣懂不懂。」
「你不能因為爸爸出車禍,就認定我也會出車禍,這對我根本就不公平。」柯待雪不服氣的大聲抗議著。
啪——一個巴掌狠狠甩在柯待雪臉上,她白皙的臉龐立刻出現紅腫的掌印。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公不公平,在我還能保護你的時候,我就不能讓你出什麼事,要不然你爸會死不瞑目的。」林秀珍拿起桌上的家長同意書撕成兩半。「我再說一次,不準去,你可以死心了。」
柯待雪摀著臉,看著自己的希望被狠狠戳破,氣得轉身跑出家門,往小鎮後面的山上跑去。
跑著跑著,她突然想到小時候父親跟她說過的一個故事,他說有一種罕見的紫色海芋就長在山里面,如果能找得到的話,就表示這個人除了願望可以成真之外,還會受到上天的庇佑,一輩子平平安安。
如果她能找到的話,說不定媽媽就不會那麼強烈反對了。
她從大馬路跑進羊腸小道,樹木也變得越來越茂密,在平地原本還可以看見的夕陽,但在參天的枝葉遮擋下,山里顯得漆黑許多。
但她卻不覺得害怕,還是一直往山里面走。
那時的海芋還不普遍,台灣的種植技術還沒有辦法成功的種出海芋,但听說在這座山里面有一種野生海芋,顏色和其它的海芋大不相同,是淺紫色的,在花辦的最外圍還環著一道白邊,只要能找到它,就可以讓心里的願望實現。
原本她也是不相信的,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會有人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但後來她在圖書館的一本當地史志中竟然看到這種海芋的相關記載,只不過那時叫做紫願花,但根據史志中的描述,紫願花就是現在的海芋沒有錯。
所以只要她能找到這種花,就可以讓願望實現了。
史志上說,紫願花開在接近山頂的崖上,攀附著岩石而生,所以雖風大卻不摧折,且雨水不能太多,但露水卻要充足,這樣才開得了花。
她從小就在這座山玩到大,但範圍只限于到山腰而已,一來是因為再上去山路便不好走,再來從山腳到山腰這段路,已經有很多東西足夠她玩的了,所以雖然她在這個小鎮上住了那麼多年,爬到山頂的次數卻寥寥可數。
走過她熟悉的範圍,沿路雖然還是高大的樹木和滿地的綠草,卻多了點陌生的氣息,讓她有些惶惶不安起來。
不知道山里面會有什麼?
會不會有獅子、老虎?不會,應該不會的,獅子、老虎都已經算是保育類動物了,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見到才對。
那……會不會有……「那個」?
呸呸呸,不要自己嚇自己了,所謂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她柯待雪行得正坐得端,不會有「那個」害她的。
而且她都已經走到一半了,如果半途而廢的話就太不值得了,所以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她以無比的毅力爬上山,在山上繞啊繞的,雖然腳已經酸了,身體也累了,但她還是不肯就此放棄。
一直到太陽的余暉完全消失,月亮高掛在天空不知多久了,她才停下腳步。
看起來今天似乎是找不到紫願花了,難道她就這樣放棄回家?
還在猶豫時,腳步一個踩空,柯待雪就這樣順著山坡滾下去,最後額頭撞到一塊石頭,她眼前一黑,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叩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屋內的杜君影覺得有些詫異,平常會到他們家拜訪的人就少,而且還是這個時間,在和女乃女乃對看一眼後,他滿月復狐疑的走去開門。
「君影,待雪有沒有到你這里來?」一打開門,就看見林秀珍那張焦急的臉。
「沒有,怎麼了?」從她的臉色看來,就知道應該出了什麼事,杜君影也跟著有點緊張起來。
「今天下午我跟她吵了一架,她跑出去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林秀珍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老師,你先不要緊張,說不定她到哪個同學家里去了。」
「她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我都已經打過電話了,可是她們都說沒有看見待雪,還有她常去的地方我也找過了,卻還是沒有找到她。」林秀珍心急如焚,講話還微微顫抖著。
「要不然我也去找找看好了,我們再把她常去的地方找一遍,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杜君影回頭跟女乃女乃說一聲後,就跟著林秀珍出門了。
他們兩人分頭把整個小鎮都繞了一圈,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老師,我看你先回家,或許待雪會打電話回家。」
他們會合後,林秀珍的臉色比剛剛還要蒼白些,奔波了那麼久,精神和體力都已經到達極限,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似的,杜君影索性要她先回去等消息,他再四處看看。
林秀珍知道自己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但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倒下去,所以就算心里再怎麼掛念著女兒的安全,但還是不要逞強,至少先休息一下,才有體力繼續找下去。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記得通知我。」
「我知道了,老師,你放心吧,待雪不會有事的,我先走了。」
「君影,謝謝你。」林秀珍叫住欲離開的杜君影,滿懷感激的說。
杜君影到附近的小鮑園找了一遍,連樹叢里,涼亭的石桌下,所有的小地方都沒有放過,但卻一無所獲。
他接著到鎮上的書局去,把每一條通道和每一排書架前都看了一遍,還問了店員,但大家都說今天沒有看過像他描述那樣的女生來過。
奇怪,她到底會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她們母女的感情一向不錯,就算吵了架,也不至于要鬧到離家出走這麼嚴重的地步吧,還是她被困在哪里,所以才一直沒有回家?
杜君影認真思索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的人,一直到那人出聲叫他,他才回過神來。
「君影,這麼晚了你還在這里閑晃干嘛?明天不要忘記到我那里去。」
「番薯伯?你說什麼?」杜君影抬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番薯伯就站在他的面前。
「我說,明天我那里還有工作要給你做,不要想偷懶不去,知不知道?」番薯伯大聲把話又說了一遍,然後搖搖頭離開。「唉,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懂得敬老尊賢,見到長輩也不會打招呼,還要人叫才會應聲,剛剛那個柯什麼雪的是這樣,君影那小子也這樣……」
听到柯待雪的名字從番薯伯碎碎念的嘴中說出來,杜君影猛然停下腳步,回頭跑到番薯伯面前。
「番薯伯,你說你剛剛看到待雪了?她現在在哪里?」
「這麼大聲你要嚇死人啊?剛剛你不說話,現在又跑來嚇人。」番薯伯送他一個白眼。
「剛剛是我不好,對不起,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待雪在哪里?」杜君影急切的問著。
「我是下午看到她的啦,她跑上山去了,都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我怎麼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上山?謝謝。」有了方向,杜君影二話不說立刻往山上跑去。
柯待雪幾乎已經要放棄有人會來救她的念頭了。
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上山的。
如果要等到有人經過的話,也要到明天早上,有些阿媽阿公會早起爬山運動,到那時才可能有人發現她吧。
不過,她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腳上的傷越來越痛,天氣也越來越冷,她身上單薄的衣服根本抵擋不住入夜後山里的寒氣,如果她沒有痛死,也會被冷死,或許明天人家發現的,就只是她冰冷的尸體了。
然後隔天晚間新聞就會多了一條「女國中生離家出走,凍死山間」的小新聞,或許還會有記者到她家去,拍攝媽媽傷心欲絕的樣子,但再過不久,就根本不會有人記得她了。
她望了望四周,自嘲的想著,這個地方山明水秀,風景秀麗,她短短十幾年的生命能在這里結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就當她即將絕望的時候,突然傳來落葉被踩碎的聲音—
有人來了?
這個念頭讓她精神一振,連忙用全身的力氣大喊︰「有人嗎?我在這里,快來救我啊!」
但腳步聲隨即消失,她傾耳努力听著,除了林間的蟲鳴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聲音。
是錯覺吧?柯待雪無奈的一笑,或許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也說不定。
說到回光返照,她此刻似乎隱隱約約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柯—待—雪—」
原以為和剛剛一樣,只是個錯覺,但叫喚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靠近……
「柯—待—雪—」
這次似乎是真的!柯待雪也跟著扯開喉嚨︰「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然後,在一陣撥開樹叢的沙沙聲音後,杜君影的俊顏出現在她眼前。
「君影……」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才終于放下心來,方才的恐懼和絕望一掃而空,她激動的用力緊緊抱住他,眼淚也跟著奪眶而出。「你終于來了,我好害怕,這里那麼黑,只有我一個人,我的腳又扭傷,根本就動不了,還以為我活不過今天晚上,好險你來了,你來了……」
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試著平撫她的恐懼。「對,我來了,你不要擔心,我在這里,你不會是一個人。」
良久,她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下來,理智一回籠,發現自己居然靠在他的懷里,這種姿勢太過親昵,才連忙推開他,擦干臉上的水痕。「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她一離開他的懷抱,杜君影便覺得周圍的溫度突然降低,心里閃過一陣失落的感覺,但現下的情況不由得他想太多,連忙回過神來。
「咳……你、你的腳還好吧?能站起來嗎?」還好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試試看。」拉著他的手,扶著旁邊的樹干,柯待雪終于站起來,但臉早就痛得皺成一團了。
察覺到她壓抑的痛苦,杜君影轉過身,在她面前半蹲下來。「上來吧。」
「這……這樣好嗎?」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如果現在我下山再找人上來的話,不知道還要花多久時間,你還想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里嗎?」
一想到剛才的恐懼,柯待雪立刻用力搖搖頭。
「所以,這是最好的方法,你就不要遲疑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柯待雪只好把手繞過他的頸項,將身體靠在他的背上。
「抓緊一點,我要走了。」
山路崎嶇而顛簸,但杜君影卻努力保持平穩,讓伏在背上的她能安穩些。
她的下巴就靠在他肩上,耳邊傳來她吐氣如蘭的呼息,酥酥麻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走路的關系,他覺得心跳開始慢慢加速,撲通撲通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君影,謝謝你。」身後傳來她輕輕的聲音。
「呃……這沒什麼啦,舉手之勞而已。」
柯待雪听了他的話,笑了笑沒有回答。
特地上山來找她,還不嫌麻煩的背她下山,真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嗎?
折騰了半天,柯待雪覺得有些累了,她輕輕靠在他的背上,感覺著他走路時一起一伏的韻律,他的溫度包圍著她的周圍,鼻間盡是他的氣息。
半天都沒有听見她說話,但又看不到她的表情,杜君影有些擔心的開口︰「你怎麼了?害怕嗎?」
「有……」
「沒關系,我唱歌給你听。」她話還沒講完,只被他打斷,就听見他大聲唱起歌來—
男兒立志在沙場,馬革裹尸氣豪壯,金戈揮動耀日月,鐵騎奔騰撼山崗……
其實她想說的是「有你在,我就不怕。」但是听他唱得起勁,她也不想打斷他。
此刻,他唱的雖然是雄壯的軍歌,但她卻覺得他的歌,像情歌般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