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保全課一名保全員下午有事情請假,所以劉若鈞自願代班半天,加上她自己的部分已經轉上日班,所以她今晚只需上到十一點就可以下班了。
回到社區,已經接近十二點。
雖然已經很晚,但路上還是偶爾有人走動,這年頭夜貓子不少。
有的人會趁著車少人少出來散步,有的人則是半夜餓肚子跑出來覓食,更有些人,趁機想要圖謀不軌。
結果,就被劉若鈞踫上了。
一個女人出來買消夜,結果走在社區的路上就被人從後方搶劫了,女人尖叫大喊搶劫,劉若鈞很自然地拔腿追逐,那完全是反射性動作。
她狂追,搶匪則是狂逃。
「你給我站住!」劉若鈞在後面大聲遏止。
搶匪壓根不理她,依然死命向前跑,兩人就這樣在社區里,一追一逃,追逐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就這樣,從老舊社區跑到了新社區,這兒是劉若鈞熟悉的地盤,但是那個搶匪好像也很熟悉這里的環境,老繞著小巷子逃命。
搶匪跑得快要軟腿,沒見過那麼鍥而不舍的女人,可他不敢停下來,因為他知道劉若鈞,他曾經見過她在公園里教一些小朋友練柔道,那手腳十分俐落敏捷,他不想被抓去關。
但,他運氣挺背的,因為邊跑邊往後看追兵,結果就自己撞上一個站在前面的男人,這一撞,他整個人重心不穩的跌倒在地。
這男人便是翟振綱。
他住在這附近的高級大樓,是一棟新建築,因為太晚了,所以他在巷子口下車,讓王強把車子開走。
本來正悠閑走在涼爽夜色中的他,卻被劉若鈞的喊叫聲給驚動了。
那聲音熟悉又宏亮,所以他很快就認出聲音的主人是劉若鈞,然後看到她遠遠追著一個男子,他便出手了。
不,嚴格說,應該是出身體,他只是把人往路中央一站,都還沒出手,笨搶匪就自己撞上來了。
劉若鈞跑上來,快速壓制住搶匪,還搶回剛剛那個小姐的包包,拿著包包朝搶匪的頭殼用力打了兩下。
「好手好腳不學好!先生,麻煩你報警一下。」
因為急著要替被搶的人找回包包,劉若鈞壓根沒有看清楚眼前站著的是瞿振綱,還大刺刺地拜托他打電話報警。
一直到警察來把搶匪帶走,她起身才發現幫忙抓搶匪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上司,登時就楞住了。
怎麼走到哪遇到哪?這究竟是怎樣一種緣分啊?!
她想著到底該怎麼開口時,翟振綱先說話了——
「你住這附近?」
「是。」
「真巧,我也住敖近,就這棟。」他順手指著前方那棟新豪宅。
說豪宅不為過,雖然比起動輒兩三億的房子還有差距,但這里一間公寓要價最少也要七八千萬,沒有錢買不起這里的房子。
丙然是標準的高富帥,含金湯匙出生的。
「這兒好。」她訕笑,開口才覺得自己回的話有些矬。
她的反應讓瞿振綱覺得好笑,也順著她的話說了,「我也覺得這兒好,但就貴了點。」
哪只是貴了點,是貴了很多點,她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那房子的錢。
所以她絕對不會被方允曦給洗腦了,這人,和她絕對是完全搭不上線的兩個世界的人。
她很有自知之明,和不同世界的人就該保持適當距離。
「謝謝執行長幫忙,很晚了,我得回家了,再見!」
她真的轉身準備走人了,卻發現動不了。她的手,被瞿振綱給抓住了。
她順著抓著她的那只手往上看,他今天只穿著一件襯衫,袖口打開了,略卷起一小折,他的手很修長,一如他的身形,高大瘦長,他的皮膚相當白晰,一看就是貴公子的手。
當她意識到那只手正抓著她的臂膀時,她的臉竟不自主地開始躁熱起來。
靶謝天色這麼黑,暗到足以遮掩住她的莫名慌亂。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瞿振綱就開口了,「這附近哪里有賣吃的?」
「蛤?」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反應有些呆矬。
「我從中午到現在都還沒吃飯,你知道這附近哪里還有賣吃的嗎?」
「知道。」她點頭,有些同情他。听說今天股東會議上有一票人對他很有意見,現實就是這樣,高處不勝寒。
她決定帶他去飽餐一頓,好溫暖他的內心。雖然她並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需要有人溫暖他,她還是決定那麼做。
入夜的小吃攤上,高朋滿座,這兒是離社區最近的小吃攤,也是人稱的幽靈美食,只有入夜才開賣,而且不會天天開攤,老板何時心血來潮就會出現,是可遇不可求的。
今天他們運氣不錯,幽靈美食不只開攤,居然還有空位。
一抵達,劉若鈞馬上一股腦的把瞿振綱壓到椅子上坐下。佔位先,再來點菜,不然等會兒又沒位置,就得站著吃消夜了。
當然,因為這是名不虛傳的美食,所以就算站著吃飯,大家也甘之如飴。
但坐下來劉若鈞才想到,她對面這人是高高在上的執行長,是淨思顏醫美集團董事長的親孫子,含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不知道吃不吃得慣這種路邊美食?!
瞿振綱瞧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在紐約我一個人生活,連餐廳洗碗的工作都做過,當然那也沒人逼我去做,我可以過著優渥的生活,但我不願意放棄體驗人生的機會。」
他真的在紐約生活過!
這樣,是不是說,他真的可能就是那夜她在紐約救下的那個人呢?
若是,那這緣分就真的太強大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不想攀這層交情、討那個人情,如果他真是那個人,表示她當時沒有白費力氣,能救一個人是該值得開心的,尤其知道自己救的人好好的活著,就更覺欣慰了。
她拿起桌上的點菜單,問他,「執行長想吃什麼?這上頭的都是老板的拿手菜,每一道菜都很值得品嘗。」
「你點你最推薦的。」
劉若鈞有些愕然,她嘴巴不太挑,覺得每道菜都各有其特色,但她不知道瞿振綱喜歡什麼菜,擔心自己點的菜會雷到他,所以遲遲不敢有動作。
「我十幾歲就到美國去,對台灣菜不太了解,你幫我介紹幾道比較有名的家常菜,我不挑嘴。」
不自覺的,瞿振綱就想告訴劉若鈞這麼多,他感覺得出來,劉若鈞是個不錯的女孩,正直勇敢,讓人放心,總感覺和她相處不需要太多的爾虞我詐,讓人放松。
听了他的話,劉若鈞也不再多想,直接在點菜單上勾了幾道菜,都是平常最多人點的,包含香菇炒箭筍、蠔油高麗菜,再加一道客家小炒。
「其實這些都是我愛吃的,因為不知道執行長喜歡怎樣的菜色,就只好依照我自己的喜好幫您點菜了。」
「劉若鈞,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可以不用叫我執行長。」
呵呵,話是那樣說沒錯啊,但是,總不好直接叫上司的名字吧!
所以她沒有多作回答,只是回以一笑。
但這感覺很奇妙,不知道是瞿振綱太沒架子,還是她運氣太好,她怎也想不到這輩子她會和一個高高在上的青年企業家坐在路邊攤吃消夜。
夜色如墨,難得的,空氣微涼,心情也有些微妙變化。
他吃東西時,她不經意的偷瞄他幾眼,在他快要抬頭時,又飛快把視線轉開,她以為不著痕跡,真的。
卻不是那樣——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瞿振綱抬眼瞅著她看,在夜色中,更顯得目光如炬。
「沒。」她被問得紅了臉蛋。
黑夜黑得好,不然,就糗大了。
但其實翟振綱還是察覺到了,她臉上閃過那一瞬間的羞赧,很女人的、很可愛的一面。
學習武術似乎沒有讓她變得過度陽剛,反而在沉靜下來的時候,顯得格外柔靜。
「以後,我們可能會常遇到,若到時我們都還沒吃飯,就一起吃飯吧。」
他的提議听起來相當突兀,卻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劉若鈞的心,莫名的為了這個突兀又不討人厭的邀約而跳躍起來。
她沒有拒絕,但她知道不能想得過多,這可能只是一種禮貌性的邀約罷了。
為了提高業績,好讓股東們閉嘴,翟振綱完全陷入了忙碌之中,早到晚下班,正餐常常熬到很晚才吃,不斷的與各部門會議,尤其是業務部和開發部,這兩個部門最有狀況。
他要求業務部門這一季的業績要提高十五個百分比。
沈世一卻說︰「恐怕沒辦法,人員不足,能力又稍有欠缺,一季就要把業績提高十五個百分比,人員會吃不消。」
「若是沈總監無法達到要求,要不然就換人做做看。」
他們遲早都是要正面沖突的,沈世一一直沒把他放在眼里,故意裝弱擺爛,目的是想讓他在股東們面前漏氣,但就他而言,沒有做不到,只有要不要做的問題。
這段日子以來,沈世一根本沒有提出過任何有建樹的業務方針,真正做事情把業績拉抬上來的人,是楊真英。
所以他對沈世一施壓力,為的就是要讓楊真英成功取得沈世一的信任。
「振綱,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姑丈,你就不能給我留點路走嗎?」沈世一一臉受盡委屈的表情。
好笑了,瞿鳳鑾說他是私生子,所以不承認他是瞿家子孫,也從小不讓他叫她姑姑,至于這個姑丈,就更見外了,見到他,就直接把他當隱形人,現在居然自稱姑丈來了。
演戲嘛,他也會。
「請姑丈體諒,姑姑說我年輕掌權做不好事情,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得做給大家看,還請姑丈無論如何要好好展現一下實力。」瞿振綱皮笑肉不笑地把問題又丟還給沈世一。
和心機重的人過招,耍心機是必須的。
餅去公司的業績比現在高出一半,但自從沈家父子控管了業務部和開發部之後,公司的業績就直直落,他懷疑沈家父子吃里扒外,有可能在外頭設立了人頭公司,偷偷在外生產公司開發出的產品,再把原本屬于公司的業務轉移到那些人頭公司上頭,以謀取利益。
他甚至懷疑,他在紐約被攻擊,和沈家父子也有關系。
所以他打算找出沈世一和沈嘉亦不法的證據,徹底拔除這些危害淨思顏醫美的毒瘤。
「還有事要說嗎?」他是送客的意思。
沈世一沉著臉,默默地走出執行長辦公室,因為外頭無人,他忍不住低咒起來,嘴巴更吐出惡毒的咒罵,「可惡的雜種,給他當個執行長就當真以為他是天之驕子了啊?!」
可並非真的無人,王強只是離開自己的位子去幫瞿振綱泡咖啡,結果折返時,在轉角處听到沈世一在咒罵就沒有出現,故意和他錯開,等沈世一走了,他才端著咖啡進到瞿振綱的辦公室。
「剛剛沈總監來做什麼?」王強問著。
他與瞿振綱情同父子,平日私底下對話並無上司部屬的尊卑之分,而是如親人般的相處著。
王強其實早就可以退休了,但瞿振綱跟他說,希望他可以再幫他一陣子,所以他就留下來了。
「來叫我不要把業績定那麼高。」
「還沒開始執行就喊做不到,是不想做吧。」
「就是那樣,但我跟他說了,如果做不到,他那個位置也可以換人坐坐看。」王強听了莞爾一笑。
這話听起來有點毒辣,不太像瞿振綱的風格,他對長輩就算不滿或心里不愉快,通常也是一笑置之,絕少把憤怒表現出來。
就像他在紐約被狙殺,回台灣之後卻只字不提,當然他不是軟柿子,被坑,是要討回來的。
所以回台灣之後,他就找人暗地里開始挖沈家父子的底,發現他們和外頭頻頻接觸,存款往來也頻繁得令人起疑,因此他們合理懷疑,沈家父子可能吃里扒外,拿淨思顏醫美的薪水來做自己的事業。
「可這樣會不會為你帶來危險?」
「就怕他們不出手。」
「還是小心點,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不,找個手腳俐落的跟在你身旁吧,這樣安全點。」
「那太明顯了,反而會令躲在暗處的人有所防備,就讓他們來吧,他們越沉不住氣,我們就越有機會抓住他們的狐狸尾巴。」
「那就交給我來辦,你好好領導公司就好。」
知道王強是怕他又受傷害才要擔下責任,但同樣的,他也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受傷害。
「你只要幫我處理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好,其他事情我會看著辦。」
「振綱……」
「好了,別說了,王叔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希望你做的,你別做,如果你真心為我好,就听我的,別讓自己陷入危險。」
知道自己改變不了瞿振綱的決定,王強只好安靜了。
保全課的聚餐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為了不影響其他人上班,也惹來不好的觀感,所以選擇了其他部門都下班之後才開始進行。
一開始,劉若鈞根本已經忘了翟振綱說過的事情,不過,上司買單這種事情其他人是不可能會想錯過的。
所以一群人開始擬菜單,既然是上司請客,一伙人也沒在客氣的,專挑貴的食物,看到帳單,劉若鈞整個臉都變了。
她想過要阻止,但大家說難得一次,非得吃好喝好,害得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她怕帳單拿出去會讓上司誤以為他們趁機敲詐,所以她決定要自己買單,反正看大家吃得那麼開心,她也覺得很值得。
可是聚餐中途,她去巡樓時,卻遇到了正巧要下班的翟振綱,他在她背後喚住她,她只得折返回到他面前。
「執行長準備下班了?」
「對。」看她穿著制服,翟振綱問她,「你常值夜班?」
「不常,只是最近剛好有同事的太太生孩子,他晚上得去醫院陪太太,所以我替他上了中班。」
瞿振綱沒說什麼,可心里卻在盤算讓一個女孩子值夜班到底合不合適。
就算劉若鈞很強,但是畢竟是個女孩子,老是半夜穿梭在一棟空蕩蕩的大樓里,他想著就覺得心底很不踏實。
他看過劉若鈞的個人資料,發現她學歷不錯,是國立大學畢業,學的是應用外文,應該可以找份比較靜態的工作做,根本不需要和一群男人爭飯碗。
為何她要與眾不同?
可就因為她與眾不同,所以每次他有空閑時,腦中就會不自主地浮現劉若鈞的身影,她的背影一直令他很介意。
他讓保全課聚餐,由他買單,主要是替她制造前來找他的機會,但他卻遲遲等不到她的到來。
就算他的出身不怎麼光明正大,是個不被喜歡的私生子,但是在女人之間,人氣還是很旺的,可他發覺,他的個人魅力到了劉若鈞這邊,似乎變得很無感。
「听說今晚保全課聚餐,你為何沒拿請款單過來?」
「……還沒整理好。」她怎能說她不好意思。
「都買了些什麼?」
「就大家喜歡的折衷後、少數服從多數決定出來的食物,執行長應該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到保全課先吃些東西再回去?」想到他這麼晚才下班,應該還沒吃晚餐,話就月兌口說出來了,但說了,卻有點後悔,「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您這麼晚下班,應該還沒吃飯,所以……」
「你的提議很好,我確實有些餓了,走吧。」說著,瞿振綱就率先向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