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很難得的好天氣,昨兒個晚上剛下過大雨,今日不悶不熱。
劉若鈞帶著輕松愉快的心情到公司,但是踏進電梯之後,一旁幾個其他部門的同事就圍著她追問——
「劉秘書,你知道開發部的沈總監為何會突然被警察約談嗎?」
「約談?我不知道啊,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你不知道?你不是當事人嗎?怎會不知道?」
啥?啥?啥?什麼當事人?!
她不過就是請了一天假去參加同學婚禮,怎麼就風雲變色了呢!
劉若鈞完全是狀況外,「可以麻煩你們說清楚點嗎?」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啊,那麼大一件事情,你又是執行長秘書,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連這樣也要扣她一頂帽子戴,真是夠了!
「我昨天請假,怎麼可能會知道公司里發生什麼事!」她板起臉,冷冷的說。
人們愛听八卦,也愛講八卦,即使她不問,眾人還是紛紛講述,「就上回你還在保全課發生的竊盜傷害事件啊,听說好像是沈總監指使的。」
竟然是他,太意外了!
好歹瞿海濤也是沈嘉亦的外公,自家人的公司還做些偷雞模狗的勾當,太不像話了!
見她悶著不發一語,一旁又有人說︰「沈總監是老董事長的親外孫,干麼叫人偷自家公司的東西呢?」
「豪門爭產,免不了互相廝殺。」
劉若鈞總算明了,為何瞿振綱在紐約會被人砍殺,這樣想來是有那種可能的,錢總是讓人迷失方向,尤其是豪門世家,越容易為了爭產撕破臉,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種事情竟然會讓她親眼見到。
了解內情,她對瞿振綱又多了一絲憐憫之情。
一個孩子沒有雙親疼愛已經夠可憐,怎麼還被人視為眼中釘,這還有天理嗎?!
現在,她也多少有些明白,為何柯涵穎會跟她說那種話了。
柯涵穎是真心不希望有人傷害瞿振綱的。
而她,又何嘗不是那樣希望。
走出電梯,她筆直走向執行長辦公室,在這一路上她想了許多,總算下定決心,要跟瞿振綱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她鼓足勇氣準備對瞿振綱告白,但是才剛抵達辦公室門口,就見瞿振綱開門走了出來。
「跟我走。」瞿振綱邊走邊下令。
「蛤?喔……」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接收到上司命令就得服從,她亦步亦趨的跟隨著瞿振綱的步伐走向電梯。
當秘書的這些日子,她明白自己不需要有太多問題,只要徹底執行上司交代的命令,這便是秘書的第一門功課。
但她學不太來當一支沒有靈魂的花瓶,有疑問就要問問題,「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不見得每次都會喊瞿振綱執行長,而他偶爾會貓她一眼,卻也不糾正她,于是,她越來越少對他使用尊稱,但在其他人面前,該有的禮數她還是很遵守的。
到了樓下,她就看見門口擠滿了一堆人。
不太妙!她當下就有這種想法,果然他們才出了大門,她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有人舉手扔出了手上的不明物體,因為練武術加上當了一陣子保全,她第一個反應便是伸手擋,但那些不明物體從各方飛來,她根本來不及都用手阻檔,最後只好轉身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那些飛來的不明物體。
痛又不太痛,她听到物體落地,下意識看了下地面,那兒有一些黃色液體,她才知道那些人砸過來的是雞蛋。
沒想到她會用身體替自己阻擋攻擊,瞿振綱整個人震住了,他怕劉若鈞又受傷,連忙審視她的背部,也是這會兒才看清楚那些人扔過來的是雞蛋。
「賠償!道歉!」有人高喊。
翟振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是有人買到山寨保養品,結果出現了過敏癥狀,臉快毀了,現在伙同一群人和記者,前來鬧事。
「大家冷靜點!」保全人員見狀也紛紛檔到瞿振綱和劉若鈞前面,阻止那群抗議的人再靠近一步。
瞿振綱怒了,雖然他也同情受害者,但是還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來滋事,他是不會容許的。
「報警。」他把劉若鈞拉到身後,並向一旁的保全下達命令。
「好啊,正好讓警察替我們評評理!」受害者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山寨版一點也不山寨版,做得和真的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不僅外人分不出真假,連內部工作人員也難辨其真偽,就像那些山寨產品是同一條生產線生產似的。
這絲毫沒啥好奇怪的,內部有鬼,自然山寨版就能做得像真品,正好,沈嘉亦輸了,正鬧著不干,想用鬧脾氣來讓瞿海濤妥協,他以為瞿海濤會念及祖孫情,不會讓其他人取代他開發部總監之職,但他這步棋走錯了。
瞿振綱早他一步把沈世一父子在外所作所為的證據拿給瞿海濤看,瞿海濤一怒,親自下達命令卸除了沈世一父子的職務。
不只如此,瞿振綱早就先向警察局報案,稱有人仿冒淨思顏所開發生產的保養品,警察一來,正巧替淨思顏集團作證他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哭訴著,「可我是沖著淨思顏的知名度買的產品,難道淨思顏不用擔負一點道義上的責任嗎?!」
「我代表淨思顏感謝你們的愛護,也願意代替大家替仿冒商求償,但淨思顏也是這事件的受害者,我們損失的不只是金錢,還包括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譽,所以我們不可能替仿冒者做出賠償的舉動,很抱歉!」
「太可惡了!你們商人只想到自己,以後我再也不買你們淨思顏的產品了!」受害的消費者氣呼呼的吼著。
知道如此回應消費者肯定不會獲得諒解,但是瞿振綱也很清楚,他必須要有所取舍,若順應了民意,將會有排山倒海而來買山寨版的受害者想要賴在淨思顏頭上,那將更無法預估損傷。
切割止血必須快狠準,這是無可奈何的。
把善後工作交給其他高階主管及保全人員,翟振綱拉著劉若鈞一路進了電梯,門一關上,他馬上轉身抱住劉若鈞。
「你這笨丫頭!到底要我說幾次才听得懂?!你就不能安靜地待在一旁嗎?!」一想到剛才驚險的畫面,他的心仍在打顫,若那時候那些人丟的不是雞蛋,而是足以傷人致命的利器……一想到這,他的心髒就害怕得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要看到劉若鈞受到丁點傷害啊!
突然被抱住,劉若鈞頓時僵硬成一尊化石。
然後,她漸漸感受到翟振綱的溫度,很溫暖,心跳……有些快,一如她的。
時間一秒秒的流逝,兩個熨貼在一塊的身體,只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時間仿佛停止了,就在這個狹小的時空里,世界只有他倆。
但這是夢境,世界不可能只有他們兩人。
電梯停止,抵達瞿振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電梯門開的瞬間,也把兩人拉回到現實世界來。
瞿振綱緩緩松開手,放開了她,然後率先走出電梯。
此刻,劉若鈞臉紅得像猴子,不敢當下與他面對面,她在後頭說︰「我去清理一下再回辦公室。」
「嗯,去吧。」瞿振綱沒有阻止,任由她轉向另一頭化妝室所在的方向。
他停下步伐,轉身看著她的背影,那衣服上頭髒成一片全是蛋液,看著,他都心疼了。
他痛恨那個害劉若鈞受此屈辱的始作俑者,「是你們先招惹我的,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稍晚,新聞快報中,劉若鈞為瞿振綱擋消費者丟雞蛋的照片成了大頭條,新聞一出來,李紹維一下班就直奔劉若鈞的租屋處找她。
恰巧今天翟振綱送劉若鈞回家,車停下來,劉若鈞下車的一幕,正好被李紹維撞見了。
翟振綱原本並沒有下車,但就在劉若鈞準備走向階梯時,瞿振綱推開車門下車,叫住了她。
他是個青年才俊企業家,又是瞿海濤的孫子,雖然是私生子,但外界對他的評論也不少,加上他又是這次新聞的主人翁,李紹維自然一眼就認出他,本來要上前的步伐便停頓下來。
李紹維靜靜地躲在角落,看著兩人。
劉若鈞轉頭,問著,「執行長還有事情要說?」
「今天,謝謝你。」
她那麼做並不是為了想要他的道謝,但一整個下午,他表情都很凝重,不想讓他覺得對自己有虧欠,她笑笑地說︰「那只是人的反射動作,換做其他人,我也一樣會撲過去的。」
瞿振綱眉頭皺起來。「你是說,我和其他人一樣?」
「是……是啊。」劉若鈞支吾地回答,她感覺自己臉很熱,恐怕又紅了,慶幸的是,夜色昏暗,他大概也看不出她的膚色有何變化。
聞之,瞿振綱盯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事件過後,沈家父子的案子已經交由公司法務部門去處理,因為人證物證確鑿,沈家父子現在被收押,瞿鳳鑾快瘋掉了,又跑回瞿宅找他祖父理論,說他引狼入室,把她的家毀了。
其實要把案子交出去,他心情也挺沉重的,他並不希望走到這一步,但是,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在莫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只能讓犯錯的人去承擔該負的責任。
因為沈家父子的貪婪,有人幾乎毀容了,未來要面對的人生該何其坎坷,站在經營者的立場,他不能替公司招來麻煩,但站在人情義理的角度,他其實是希望可以承擔一些照顧受害者的責任。
所以他讓淨思顏基金會出面了,至少算是替沈家父子還債,接下來,就是準備讓淨思顏重新站上醫美保養品龍頭的位置,之後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因此他認為,和劉若鈞已經不需要再保持所謂適當的距離。
須臾,他開口,「我突然覺得口渴,請我喝杯咖啡吧。」
瞿振綱正要舉步,李紹維卻現身叫住了劉若鈞。
他不想讓瞿振綱踏入劉若鈞的香閨,他喜歡劉若鈞這麼多年,都還沒機會進入劉若鈞住的地方,怎麼可以讓瞿振綱捷足先登。
「學長,你來找我有事嗎?」
「是啊,不過你好像有客人。」李紹維把視線轉向瞿振綱,假意現在才認出他,「你……好像是淨思顏的新任執行長,我沒認錯人吧?」
「是我。」瞿振綱淡然點頭,對這種破壞人家好事的人,他向來沒啥好感。
這位「學長」要做的肯定不止是學長,那目光就像要將他穿透一般,充滿敵意。
但,他又何曾怕事過。笑笑伸出手,展現出他的風度,有競爭表示他的眼光好,「我是瞿振綱,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李紹維沒料到他會先伸手打招呼,一時楞住,隨後才勉強的握上瞿振綱的手,被動地和他打招呼,但心底一直在評估著劉若鈞和瞿振綱的關系。
看著兩人握手,劉若鈞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那兩人四目相交之間,好像有些不太尋常的光芒在閃射著,仿佛站在一旁也可能會被那光芒射出的流彈給掃傷。
敵意!沒錯,那兩人眼神中射發出的就是一股敵意。
起初劉若鈞很怕他們會廝殺起來,所以一直預備著要在他們出手前介入阻止,但後來她覺得自己很蠢,因為他們壓根沒打架的理由啊!
結果當然是啥事也沒發生。
只見兩個人都不發一語的站著,一點走人的意思都沒有,最後是她累了,直接跟兩人道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