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三餐總是在外解決,對于找外食,常常會令季筱雙感到頭痛不已,既不想每天雞腿、排骨、鹵肉飯,也不想陽春、擔仔、肉燥面,可是牛排、豬排她也不偏愛,所以每次出門找食物,就會花掉她許多時間。
錯過了自助餐,又錯過了面攤店,水餃店前遲疑許久,到門口又繞出來,鳥不生蛋的地方連餐飲業都蕭條,最後她踏上公車決定轉戰台北市區。
其實她住的地方並不是很繁榮,要到台北市區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搭公車再轉搭捷運,但是也往往會花掉她不少時間。
當初會住那里,真的是為了寫稿之便,因為她的生活作息混亂,在市區常常被人抗議,她住久了也會不好意思。
原以為搬了家就沒問題,哪知道卻反而替自己找了個問題鄰居,她吵他更吵,瞧他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做啥的,搞不好根本就是牛郎一只,否則半夜哪會那麼吵,害得她臉紅心跳不自在。
寫書歸寫書,實際遇上又是另一回事,她可是清純得很,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尷尬得半死。
下了公車她轉搭上捷運淡水線,一路行經北投、士林到台北車站,緊跟著她又轉搭上板南線,可以說是漫無目的。
車子緩緩停下,一群人進進出出,就在捷運列車再度緩緩前進,她卻被一個招牌吸引住。
可惜太遲,車子火速前進,把那張招牌遠遠拋在身後。
但是即便如此,「潘朵拉」三個字卻已經印在她的腦海里。
記憶中的潘朵拉,是宙斯創造出來懲罰老是愛幫助人類的火神普羅米修斯的弟弟伊比米修斯。
在希臘神話中,潘朵拉是個美麗且邪惡的女人,宙斯將她送給伊比米修斯,伊比米修斯抗拒不了她,便接受並且和潘朵拉這個美麗的禮物結婚。
在舉行婚禮時,宙斯命令眾神各將一份禮物放在一個黑盒子里,送給潘朵拉當禮物。有一天,潘朵拉禁不住好奇心打開了黑盒子,跑出了幸福、瘟疫、憂傷、友情、災禍、愛情……潘朵拉嚇得趕緊努力關上黑盒子,結果卻僅存著希望在里面。
從此,人類便傳說著潘朵拉的黑盒子裝著的是邪惡的壞事物,而潘朵拉則是個邪惡的女人。
邪惡的女人?她倒不認為邪惡的是潘朵拉,真正邪惡的應該是處心積慮想要當眾人主宰的宙斯。
隨著捷運列車向前行駛,季筱雙的思緒也沒停過。就在捷運列車停止下來後,她忙跟著人潮走出車廂,坐上往回開的列車。
她要去尋找潘朵拉,只是好奇。
好奇心若得不到滿足,她也會坐立難安。
反正這一路,她也是漫無目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潘朵拉正好是一家餐廳,而且排除在雞排、排骨和鹵肉飯之外,更不是陽春、擔仔和肉燥,潘朵拉是一家日法混合精致料理店。
「注定要去那里吃。」看著招牌,她忍不住想笑。
循著招牌的住址,她終于在捷運站附近找到了潘朵拉,入眼的裝潢讓她想到英倫鐵橋那里的某家餐廳。
記憶又再度躍上腦海,那最不想記起被拋棄的一幕、那一個負心人……
本來已經打算要進去看個究竟的季筱雙,最後轉頭把潘朵拉拋在身後。
「不願去想的,忘了!」
「沒血沒肉的,忘了!」
「過去種種,統統忘了!」
她快步向前,一路不停的自語著,她不停的想要說服自己,往事不堪回首,統統拋諸腦後。
「老兄,中午是我補睡眠的時間,你有事不會到店里找我喔?」接到管續仲的電話時,耿介之正好在補眠中,結果好眠硬是被中斷。
「叫你多訓練些人手你不肯,非得事必躬親,活受罪怪誰?」管續仲一點都不同情他,只是把一份剛送到手中的雜志推上前給他,「看一下。」
「看什麼?雜志不就是一堆八卦的串連,有什麼好看的?」
「喏。」管續仲把那份雜志攤開,讓他輕易看見標題和內文,「需要我念給你听嗎?」
看見偌大的標題寫著「日本中山集團有意投資,台灣市場再得一生力軍」,以下他看不下去了,直接把雜志推回好友面前,「和我無關。」
「怎會無關?!好歹是你父親。」
雹介之撇撇嘴,「得了吧,他可不把我當兒子看待。」
「你們父子心結還真重。」
「你找我來就是要說這個嗎?」
「不是,是有事情要拜托你。」
「喝!拜托我不親自上門,還要我來見你,你可真大牌啊!」本末倒置,耿介之忍不住消遣他。
「別這樣嘛,請你喝下午茶,總不能把茶端到你那里去吧?」
「打包啊。」
「真是夠了。」管續仲翻了記白眼,一副要昏倒的模樣。
見他那副表情,耿介之忍不住又調侃,「太奮斗,氣虛了啊?」
「去!」管績仲噓了他一聲,說︰「別鬧了,我是真的有事情想拜托你。」
「說吧,你找我總沒好事。」
「別這麼說嘛!你要我做什麼,我也一定會赴湯蹈火的。」他嬉皮的一笑。
難兄難弟,還能說什麼?
雹介之無奈的一笑,揮揮手故意顯得不耐煩的說著,「快說吧,好歹讓我回去補個眠啊!」
「感激不盡!」
「等等,你還沒說,我也還沒答應。」听了他的謝詞,耿介之連忙遏止,「我保留決定權,快說。」
介之外表看似冷漠無情,可其實內心卻是很溫柔善良的,和他認識久了,就會了解他是個面惡心善的大好人。
但唯一堅持對工作一絲不苟,若要他放松,八成會挨他白眼,甚至掃地出門。
所以管續仲要提出請他暫時坐鎮幸福岩湯美食飯店的提議,實在也很難開口。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蘑菇?」
「剛剛開始。」
雹介之看了下手表,發現時間有點晚,連忙起身,「我看你還是送我回餐館,路上繼續說吧。」
「也好。」一時開不了口,管續仲也只好順了他的意思。
雹介之又看了他一眼,眉頭都蹙了起來,「有那麼難說?肯定不是好事,至少對我不是好事。」
突然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管續仲只好一味的訕笑。
上車之後,管續仲專注的握著方向盤,耿介之見他還沒有說明來意的打算,忍不住又催他,「你到底要不要說?那樣ㄍ一ㄙ著不會很痛苦嗎?」
當然會,可是他突然有點擔心被拒絕,那他就真的下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何以晴也是個工作狂,更是責任心很重的管理人,沒找到足以掌控大局的人,她說絕不去度蜜月。
為此,他一個頭兩個大。
「說吧!天塌下來我陪你一起頂,這樣總成了吧?」看他真的為難至極,耿介之也只好放軟心腸。
好友有需要,赴湯蹈火,這是管續仲許他的承諾,那麼既然好友有難,他又怎能不兩肋插刀?
同等理、同等心。
「那我說了喔。」管續仲也討厭自己這樣婆婆媽媽。
其實很多方法可以找,可是只有介之願意出面,他那個拗脾氣的未來老婆才可能無條件妥協,這才是他找介之,也認為非他幫忙不可的因素。
「說吧,我正洗耳恭听著。」說著,耿介之還故意掏耳朵。
「我要結婚度蜜月。」
「很好啊,人生必經之路嘛!」
「可我準老婆說,沒找到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她放不下北投那邊的飯店,所以非要我找到適當人選,她才答應度蜜月,所以我想請你幫忙……」
「停車!」
雹介之這一叫,管續仲沒命似的猛踩住煞車,車子因此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吱吱聲響來。
還來不及問,耿介之已經跳出車子,管續仲怔愣的望著他的背影,直以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把好友給惹火了。
就在他仍這樣以為的時候,耿介之進入一家西藥房又快速的回到車內。
「我終于想到我最需要什麼東西了。」他晃著手中的一個小東西,笑得好像發現新大陸。
「那是什麼?」一條線兩端各穿著一個小東西。
「耳塞。」耿介之拿著一個耳塞塞進耳里,笑說︰「這樣我就可以避免被那個瘋婆子茶毒耳朵了。」
般了半天,他還在為他對面鄰居的叫聲受苦啊?!
「先生,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
「听到了啦!要我去當代理負責人,是吧?」他將耳塞拿下收好。
「我很抱歉,但真的非你幫忙不可。」
雹介之白了他一眼,氣憤的說︰「真想把你老婆煎、煮、炒、炸。」
「那只有我能做。」
「滿腦子黃色笑話,你憋很久了吧?要是我不同意代理,你不只是蜜月泡湯,說不定也會欲火焚身致死吧?」
「呿!」
「說實話!否則本人不做任何考慮。」
被逼無奈,為了蜜月,天才管續仲也只得低頭妥協,「你說的都對,請給我確實的答案吧,偉大的潘朵拉師父。」
「別忘記你又欠我一次人情。」終于整到他這天才小子,耿介之為此朗聲大笑。「管續仲也會欲求不滿……哈哈……」
即使萬般無奈,但為了最愛,管續仲也只能認命成為笑柄。
當夜耿介之回到家,看見垃圾還在走廊上,怒火又無法控制的上揚,更氣人的是對面的又開始傳來聲浪。
進屋後,他把買來的耳塞塞進耳中,那原本吵雜的聲音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就不信你能整到我。」
當晚耿介之一躺下床,就一覺到天亮。
翌日一早,他期望自己走出自家大門時,可以看見整齊清潔的走道,可是沒有如願,昨日的垃圾還堆放在走道上,發酸的垃圾今天已經開始發臭,原本空氣清新的走道現在正充滿著陣陣的臭氣。
為什麼世界上有那種不愛干淨的女人?
想不通!
包讓他想不通的是,他最近的火氣特別大,也特別難以控制。在他回過神來之前,他發覺自己又動手敲對面的門板了。
正巧,季筱雙趕了一夜的稿還沒睡覺,听見有人在她的門上一陣如雷敲叩,她萬分不情願的拖著沉重的步伐上前拉開門。
「小劉,不要太過分喔,我昨天下午才給你,你天還沒亮就來敲我的門,敲壞了叫你賠我告訴你!」一邊拉門,她一邊埋怨警告。
可眼前沒有小劉的身影,反倒出現對面的長發男。
頭發凌亂,雙眼透出一股殺氣,這還像個女人嗎?
連他都有點被眼前的女人嚇到,以致一時問也不知道怎麼反應。
「原來是你,有什麼指教啊?我的門和你有仇嗎?」看他像看見仇人般,季筱雙依然是一臉的殺氣騰騰。
終于回過神來,耿介之生氣的指著外面那堆發臭的垃圾,沒好氣的說︰「拜托你有點公德心,走道是不許堆垃圾的,你是不是都沒看大樓守則?」
「我放我家門口,應該沒有礙著你吧?」看他跳腳,那就是她的目的,有仇不報非君子,這是她的論調。
「走道是公眾出入的地方,你的垃圾堆在走道上還發出惡臭,這就礙著我。」
「礙著你,你就把它移走啊,我不會介意的。」他越跳腳,她越開心,見目的達到,笑了笑,她轉身準備關門。
沒讓她得逞,耿介之用腳抵住門板,然而這樣做之後,他才發現這個決定真是非明智之舉——他的腳卡在門與門縫之間,痛得他差點大叫。
踫上她,他沒一刻可以全身而退,真的是倒楣到家。
「哇!可不是我拉你來卡門的喔,不能怪我!」季筱雙也發現到他的腳卡在門縫中,連忙把門再度拉開,並且不停的撇清關系。
「你不用再說了,從這刻開始我會離你遠一點!」如果不想死于非命,他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麻煩。
「喂……」
怕她繼續靠近自己會遭殃,耿介之連忙回頭暍止,「請不要靠近我,我怕你行了吧?」
「那個垃圾……」
「我知道,我會認命點替你處理。」只是處理垃圾而已,總比被衰神纏上來得輕松。
「那,謝了。」季筱雙老實不客氣的接受他的好意。
雹介之原氣不過想回頭再罵一句,可是一想到連日來厄運連連,他只得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
這回他真的是認栽了。
「當總招待?楊惠青,你是不是頭殼壞掉?你誰不好找,找我當總招待?」好友要結婚,她去祝福慶賀是理所當然,但是當季筱雙听到好友的要求時,聲音卻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十分貝。
她深信在楊惠青身邊,要找出個稱職的總招待並不困難,她實在沒道理找她去砸自己的婚禮。
「為什麼你會認定我找你是我頭殼壞掉?」楊惠青很不苟同的反問。
「第一點,我這張臉下笑的時候比笑的時候可怕幾十倍不止,恐怕我笑起來也會把賓客給嚇跑一大半;第二點,我這種男人婆一穿上那種總招待的禮服,肯定會惹來諸多笑話,雖然你的婚禮需要熱鬧,但也不要找我去制造笑料嘛。」
听起來理由充足,但實際上只是她想要逃避的借口罷了。
「我都不在乎你毀了我的婚禮,你怕什麼?再說,」楊惠青笑了笑,「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你大可把第二個問題交給我的造型設計師,我敢保證你會讓眾賓客驚艷。」
「那更不必了,婚禮的焦點有你這個美麗的準新娘就夠了,我可不想去搶你的風采,我這樣夠意思了吧?」
別傻了,她的推托只是換來楊惠青的一記白眼。
「怎麼你好像不太贊同喔……」接收到那記白眼,她忙回以訕笑。
「如果我說,沒有你這個總招待,就沒我的婚禮呢?」
這問題可大了,季筱雙听了連忙大叫,「別害我了!你老公肯定會率眾來把我毀尸滅跡的!」
「反正你不怕死,有什麼差別呢?」
唉!任性的女人,怎麼看不出來她根本就不想當那個超大型花瓶呢?
季筱雙滿心埋怨,繼續說著,「我是不想成為千古罪人,你沒听說過破壞人家姻緣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所以我才不想因為自己而害得你的婚禮失色。」
「那若沒了婚禮,你豈不是一樣罪過?」
這個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燈,听說為了對付她準老公那個刁蠻貴氣的媽,她還特地去上什麼口才訓練班,這從她最近的反應就可以看出成效來。
「也許我該去拜你的老師為老師。」
「什麼意思?」
「就是學看看會不會跟你一樣的伶牙俐齒啊!」
「呿!誰不知道你季筱雙的嘴也不會溫柔婉約到哪去。」
「這樣吐我槽喔?」
「你不也一樣吐我槽?」楊惠青嘻皮笑臉的反譏回去。
「好啦,說不過你!」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當季筱雙遇上楊惠青,她必須承認自己只有認輸的份。
「那你是同意嘍?」
「不同意,換你要追殺我到天涯海角,我還不想死咧。」
「呵呵!隨你怎麼說嘍。我還要去送喜帖,不陪你了。」目的達成,楊惠青也無意繼續戀戰,「前一天不要給我熬夜,還有不許遲到。」
「好。」一路陪著笑臉把楊惠青送到門口,並替她把門拉開,「小心走好。」
「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把我掃地出門……你就是筱雙的新鄰居吧?你好,你好!我是筱雙的死黨,我們筱雙住這里請多多照顧。」
楊惠青正想要對她開炮,卻在看見對面的耿介之時把話打住,並且快速轉移話題和交談對象。
沒想到趁中午回來拿個東西,也沒能躲過麻煩,一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已經夠他受的了,現在又來個講話連珠炮似的女人。耿介之下意識又退回自己的大門內,季筱雙被他當成瘟神,而他認為物以類聚,還是遠離危險以策安全。
回以一記禮貌性的訕笑和頷首,他再度把門關上。
看著門開又關,楊惠青一時愣住。
「別對那種怪人白費心機,那種人才不會懂什麼敦親睦鄰。」季筱雙對著緊閉的門哼道。
楊惠青終于回過神後,卻笑了起來,「難怪你會在劇情里面把他破壞得體無完膚。」
「哪有,耶?你怎麼知道……」
「剛瞄了下你的新劇情,主角是個長發男,很明顯……」
怕她泄漏了自己的身分,季筱雙連忙把她送往電梯,「夠了!你很忙吧?不是還有喜帖要送?快點去。」
「你的終身大事別亂決定喔,要給我做主。」被推進電梯的楊惠青,依然不死心的叨絮。
「你起笑喔!快去送喜帖,再見!」
電梯門終于關上,送走了真正令人頭痛的人物,季筱雙這才真的松了口氣。
但轉頭看見耿介之的門板,她的眉宇又再度凝聚起來。
「我沒看錯吧?那個牛郎把我當瘟神了?」
季筱雙越想越不對,越想越火大……
「我是瘟神?」她指著自己,一臉的不苟同。
走到耿介之家的門口,她忿忿不平的朝門板踢了一記。
「就算我很丑,也不溫柔,但還輪不到你來對我另眼相看!」
門內的耿介之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的想法沒有因為門板被陽一記,或者季筱雙的抗議而改變。
對他而言,對面的女人依然像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