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早起,趁天還沒亮便去練功的厲痕天,打開門後,便低頭瞪著窩在他門邊、縮成一團的物體。
「起來。」他用腳尖踢了踢那團物體。
那一團東西動了動,接著緩緩伸展出縴細的四肢,酒氣立即隨之隱隱飄散開來,再翻動一下,一個空酒壺就這麼「咚咚咚」地滾了出來,一路滾到厲痕天的腳尖前。
望著酒壺,萬痕天的眼角瞬間抽了一下。
「二爺……早安……」那團物體延展成一副曼妙的少女嬌軀,粉白可愛的小圓臉惺忪地仰起來對他打招呼,笑容有點傻茫茫的。
「閣主知不知道他的貼身小婢是個小酒鬼?」厲痕天冷聲道。
一整夜就聞到他的房門外一直飄來酒氣,這小酒鬼喝到盡興,不時地打酒嗝就算了,還會自言自語地吃吃笑,伴隨著不成樣的哼唱聲,像極了弱智的小傻瓜。
「昨夜里二爺沒安排紊兒的地方,紊兒只好先幫二爺守門。但門口太冷了,所以只好喝酒取取暖呀!」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小手環住自己的雙臂上下搓動,身子微微打顫,仿佛真的很冷似的。
此時仍是微涼的初春時節,連晨日的魚肚白都還沒從天邊露出來,天還是暗的,寒露深重,當然冷極了。
注意到她身上穿的單薄衣衫,厲痕天心頭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氣,十分不悅地揪起濃眉。
「誰叫你睡這兒的?你不會回你的房去?而且我說過了,我不需要婢僕服侍。」他粗聲怒道。
這個小笨蛋,要苦肉計嗎?
「閣主昨晚已經當眾將紊兒分派給您了,所以紊兒現在是歸屬于二爺院落里的小婢,怎麼能再回閣主那邊?」別紊委委屈屈地低頭捏著裙擺,表情好像被主人遺棄了一夜的可憐小狽。
「回去何鳳棲的‘梧桐院’,告訴他,我已經遣退了你,以後別靠近我的‘望天院’一步!」厲痕天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一整個心煩。
「可是、可是……」別紊听了眼楮一紅,他的拒絕讓她難過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懶得再繼續跟她嗦,厲痕天不再看她,繞過她走出房門外。
「啊……不要啦,二爺、二爺,求您別遣退紊兒,紊兒想侍候您啦~~」別紊眼兒睜大,急忙地追上他哀求。
「听到別紊的哀求嬌嚷,他干脆提氣向前騰躍,足尖在草上一點便飛越數丈之外,施展輕功,將別紊快哭的嗓音遠遠丟在身後。
來到空無一人的練功場,他依照平常的習慣抽刀揮練招式,練了一周天後,將「亡眼刀」回鞘收功。
調整呼吸時,場邊一座簡略的煉丹房發出了一些動靜。
接著,煉丹房的房門緩緩被推開,一名穿著一身沾了些炭灰的藍袍、長發僅用一條白緞隨意在腦後扎成一束的男子,搖搖欲墜地從里面晃出來。
「我在煉丹房里听見你練功揮刀的聲似乎有些浮亂,怎麼了?有心事?」藍袍男子一臉倦容地靠在門邊,呵欠連連,模樣十分憔悴。
「雁鳴飛,你一夜沒睡?」厲痕天瞧了一下他的氣色,微微皺眉。
「是五日五夜沒睡了,丹藥已練到最後的步驟,為了顧火候,我不能睡啊……」雁鳴飛漫不經心地伸手了一個手掌出來,接著又收回來掩住自己的嘴。再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雁鳴飛的臉色灰敗得嚇人,雖然他本身是一名醫術絕倫的大夫,但厲痕天毫不懷疑,他再這樣沒日沒夜地煉丹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把自己給活活累死在煉丹房里!
「你不煉丹藥是會死嗎?」厲痕天沒好氣地問道。
雖然雁鳴飛是曾經救他一命的恩人,但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能怪他口出惡言。
「是啊!我最愛煉丹藥了,如果不煉丹藥的話,我真的會死啊!」雁鳴飛露齒一笑。
「瘋子!」厲痕天轉頭冷哼道。
雁鳴飛沒氣惱,只是嘿嘿傻笑兩聲。
忽然間,一道痞到不行的嗓音從練功場外傳來——
「喔喔~~痕天,你完成任務回來啦!好久沒看到你,我真想你啊!」
一道人影忽地撲向厲痕天的後背,還發出興奮的呼聲,但玩世不恭的痞子音調讓人一听就覺得拳頭很癢,好想狠狠地把這人給海扁一頓。
厲痕天身形一動也沒動,只抬手握拳向身後一擋,便將飛撲過來的人影給重重甩彈開來。
來人的肉身挨上拳頭,「噗」一聲後,唉呀呀地摔到地上。
「唉唷喂啊~~痛痛痛……你怎麼這麼大力?好兄弟是用拳頭來招呼的嗎?沒禮貌!」
厲痕天對捂住骯部躺在地上哀哀叫、嘴巴卻還在耍賤抱怨的家伙,送去一個冷眼。
今天的日子還真是好,天未亮就在房門口甩掉一個傻子,大清早又在練功場邊遇到一個瘋子,沒想到現在又來了一個痞子!
楚逸浪這家伙舉止輕浮,靠著俊美的臉皮還有一張像抹了蜜糖的嘴,在女人堆里很吃得開。
說得好听是叫風流、叫浪子,但看在厲痕天眼里,簡直是痞得皮在癢,不讓人揍幾下不會快活。
「逸浪,今天別跟痕天開玩笑,他心情不太好,你再鬧他,小心會倒霉。」雁鳴飛要笑不笑地對那個一向言行不正經、老愛跟厲痕天裝熟,偏偏又不太會看厲痕天臉色的家伙提出警告,省得等會兒讓他看到「煙波閣」內斗相殘的戲碼上演。
「痕天心情不好?那麼我提供你一條最近听來的消息,包管你听了心情會變好!」楚逸浪笑嘻嘻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上。
他的本事沒別的,就是專門為「煙波閣」收集天底下所有的消息情報。
「什麼消息?」厲痕天瞧向他。
「你師父鬼域刀魔出現了!」
厲痕天倏地渾身一僵,眼眸深處瞬間凝結成霜。
「痕天的師父?鬼域刀魔?」雁鳴飛訝異地問。
「是啊、是啊!就是鬼域刀魔!」楚逸浪點點頭,沒發覺厲痕天的異狀。
「他不是在十年前消失了嗎?我一直以為他……死了。」雁鳴飛皺眉問道,看了一眼厲痕天。
厲痕天垂眼望著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渾身氣息變得十分深沉。
「看樣子他並沒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銷聲匿跡十年後又出現了。他最近一次被人看見的地方,就在你南方的家鄉——‘碧落村’。」楚逸浪指了指厲痕天。
厲痕天握緊拳頭,一語不發,忽然轉頭就走。
「……逸浪,你真的覺得提到他那個冷血變態的師父,會讓人心情變好嗎?」等厲痕天走遠了,雁鳴飛忍不住揉了揉額頭,嘆息的問。
「他這十年來不是一直拜托我打听他師父的下落嗎?我以為他听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啊!」楚逸浪抓抓頭,不明白厲痕天的反應怎麼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還以為那個冰塊會很感激他,怎麼知道冰塊竟然轉頭就走,感謝的話也沒對他說一句。
「鬼域刀魔狠辣凶殘,十年前痕天在閣主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月兌離了他師父的魔掌,怎麼可能會想再見到他那個可怕的師父呢?」
「啊……對喔,我怎麼忘了閣主曾跟我說過當年的事呢?痕天想知道他師父的消息,不是為了見他,而是想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啊!」楚逸浪恍然大悟地拍拍額頭。
「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啊?真是後知後覺!」雁鳴飛受不了地對他嘆氣。
「老雁,你有沒有治療記性衰退的藥?給一瓶來吃吃吧,我最近記性變得好差啊!」楚逸浪嘿嘿笑,向他伸出一只手。
「沒有這種藥!」雁鳴飛沒好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好兄弟,賞人家一些啦!我知道你這里什麼都沒有,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丹藥最多了!賞人家一瓶嘛!」楚逸浪撒嬌道。
「我說了,沒這種藥!病人膏盲也許還有得救,但‘笨死沒藥醫’這句話有沒有听過?」雁鳴飛揮手做驅趕狀。
「喂!你不要拐彎罵我笨,以為我听不懂嗎?人人都說我楚逸浪聰明絕頂,天底下沒有我‘煙波浪子’打听不到的消息,笨蛋能像我這樣在四面八方都吃得開嗎?」楚逸浪不服氣地拍拍胸。
「笨蛋才會在痕天面前提起他師父。」雁鳴飛心里有些不安。剛剛厲痕天的眼底露出了多年不曾見過的冰冷戾氣,讓他有些心驚。
「擔心什麼?痕天只要留在‘煙波閣’里,就不怕會踫見他師父啦!」楚逸浪想得很開。
「……你這後知後覺的家伙,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後知後覺給害慘!不跟你說了,我還要顧藥爐,你自便吧!」雁鳴飛懶得理他,斜睨了他一眼後,又打了一個大哈欠,轉頭進入煉丹房繼續顧他的丹藥。
「嘖,雁鳴飛,你是什麼意思?那什麼眼神啊?我只是一時嘴快,忘了痕天討厭他師父嘛!不然你就給我一瓶治記性差的藥啊……」楚逸浪氣急敗壞地跟進煉丹房里,繼續「盧」雁鳴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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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痕天鐵青著一張臉回到「望天院」。
他有多久沒想起師父了?
原以為他的噩夢已經被何鳳棲給終結了,沒想到他沒死,竟然又出現了……
一推開門,就見到別紊一身清爽地端著微溫的水盆,站在房間中央等著他,一副要服侍他的模樣。
他冷冷地瞪著她。
她也回望著他。
別紊微微蹙眉,覺得他變得不一樣。眼神變了,氣息也變得很疏離,而且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安?
別紊想了一會兒後,抬起頭來重新漾出溫甜的笑容。
「二爺,您回來了,紊兒已經幫您打好了水,早膳也備好了。等二爺淨臉、淨手、換過衣裳之後,就可以用早膳了。」她刻意忽略掉他身上轉變陡異的氣息,若無其事地將水盆放到盆架上。
別紊神清氣爽地對著他笑,看不出半點先前宿醉狼狽的模樣。
看見她無憂無慮的笑容,他忽然涌起一股近似憤恨的殺意。
她為什麼可以露出這樣的笑臉?
有一刻,他突然好想毀掉這抹美好的笑意,心底浮起了很久不曾在出任務之外冒出的殺人……
「我不是要你離開我的‘望天院’嗎?「厲痕天雙拳握緊,眯眼瞪她。
別紊感覺到他沖著她而來的可怕殺氣,迷惑地問道︰「二爺在生氣?是生……紊兒的氣嗎?」
他雖然同樣冰著一張臉,但出門前和現在的他真的變得完全不同了。
他先前的冷臉,是屬于一種平和的、沒有威脅感的;但現在,他就像只受傷暴怒的獸,防備心變得極強,好像見了人就想攻擊似的。
「二爺別氣,紊兒有什麼做錯了,請告訴紊兒,紊兒會改的。」
厲痕天倏地一怔。
她做錯了什麼?
她只是露出讓他覺得刺眼的天真笑意而已,他竟然就為了這個單純的原因想殺人?
深緩地吐納,他努力用理智克制住令人厭惡的嗜血沖動。
別紊察覺他的眼神不那麼恐怖了,趕緊將布巾放進盆里浸濕,再拿出來,擰好布巾,恭敬地呈給他。
「二爺請用。」
厲痕天不理她,逕自進入內房去。
別紊捧著布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在桌邊坐下來倒茶喝水,對她視而不見。
「二爺。」她露出忠心耿耿的表情。
「出去。」
「等服侍完二爺後,紊兒就出去。」她站在原地不動。
他忽地起身,走向她。
她心里一喜,以為他要拿布巾,願意讓她伺候了。誰知道他卻是用力抽掉她手上的巾子,隨地一扔,然後拎住她的後領就往門外走去。
「哇——二爺,放開、放開我……我沒辦法吸氣啦……咳咳咳……」別紊雙腳不能著地,只能以雙手扣住被衣領勒緊的頸子,在半空中拼命掙扎、用力吸氣,整張小臉脹得通紅。
厲痕天將她拎到門口,像扔小貓小狽似地住院子里用力一丟,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哇啊——唉唷!」砰的一聲,別紊狼狽地摔進花叢里。
「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會殺了你!」他冷聲警告後,重重地將門關上。
別紊艱難地爬起來,呆呆地望著關上的門板。身子雖然摔得痛,卻比不上心里受傷的抽痛感。
「二爺……」她像小動物似地低喚,房門卻文風不動,里頭也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她難過地蹲在地上,抱住被丟棄的自己,將臉埋進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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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
別紊坐在椅上,抽抽噎噎地伸著雙手,讓雁鳴飛給她上藥。
她白白女敕女敕的臉蛋上、還有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全是被花叢枝葉給劫刺的擦傷,好姐妹別芝、別緹則在她的身邊又急又怒地團團轉。
何鳳棲坐在一旁,支著下巴,一邊看、一邊搖頭。
「傻紊兒,如果不是我剛好路過,把你撿回來,你是不是要繼續蹲在花園里哭一個晚上?」何鳳棲問道。
「嗚嗚……」紊兒一逕兒低頭抹淚,好不委屈。
「別再哭了,會把臉上剛上好的藥給抹掉,到時留下疤就不好了。」雁鳴飛溫柔地安撫她。
「紊兒,我看你換一個對象好了,二爺……性子太冷了。」別芝蹙眉說道。
「對呀,現在二爺就這樣對你了,難保真嫁了他以後,會不會天天被他虐待啊!」別緹說得很直接。
「可是……紊兒只喜歡二爺,而且喜歡很久了啊……」她搖搖頭。
「死心眼的丫頭,想要厲痕天的感情,根本就是與虎謀皮啊!」何鳳棲嘆了一口氣。
「什麼叫‘與虎謀皮’?」別紊吸吸鼻子,揉眼問道。
別紊從小就開始學習如何服侍主子,三姐妹中,她的手最巧,織布、刺繡、裁衣、納鞋全都難不倒她,閣主也只愛穿她裁制的衣鞋,可偏偏上天生人很公平,賜了她一雙巧手,卻沒給她念書的腦袋瓜子,每次一見到書她就打瞌睡。
何鳳棲疼她,見她不愛念書,讓她學會識字之後,便由她去了。
「你去問老虎要它的皮,你說老虎肯不肯給你?」雁鳴飛一邊笑著為她解說,一邊細心地幫她卷好袖子,不讓布料沾染到傷口及藥水。
「為什麼我是在與虎謀皮?二爺真的那麼討厭紊兒嗎?」她越想越難過,小嘴一癟,又要哭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沒像芝兒那樣柔美,也不像緹兒亮麗,但好歹也是人見人愛啊!沒想到真有人那麼討厭她,看她不順眼,還像扔垃圾一樣地將她丟得遠遠的
「不是紊兒討人厭,是厲痕天不會愛人。」何鳳棲搖搖頭。
「咦?」別紊好奇地張眼,其它人也都轉過頭來听著。
「唔,正確的說,是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別紊的眼楮睜得更大了。
「他原來的名字,其實是叫厲恨天,是我後來幫他改了名,他被凶殘成性的鬼域刀魔撫養長成人,從小就被灌輸要恨盡天下人,練的心法及刀法也很陰毒,因而養成嗜血、好殺的性子,殺人無數。就算後來跟我一起建了‘煙波閣’,卻仍然放不下殺人的本事,寧願去按些危險的暗殺任務,也不肯安安穩穩地做他的二當家。」
「我以為……二爺只是性格別扭了些……沒想到……」別紊神色凝重地低聲說道。
所以,她好幾次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那並不是錯覺,也不是單純的怒氣,而是真真實實的殺機。
這樣說來,她不知道已經死里逃生多少次了……
「像他這樣性格扭曲、黑暗的人,你還敢親近他,還要執意選他做你的夫君嗎?」何鳳棲斂起笑意,嚴肅地問她。
她想了想,忽然展顏一笑。
「紊兒不知道惹怒二爺多少次了,但紊兒還是好好的呀!這是不是表示,二爺其實並不討厭紊兒?」她笑眯眯地說,臉上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
別芝和別緹一看她的表情,便感到大大的不妙。
她們以為閣主的那番話,會打消她選厲痕天為夫君的念頭,但她的腦袋瓜子不知怎麼轉的,好像變得更堅定了?
「紊兒,閣主說的話,你還沒想透啊?二爺太危險了,在二爺身邊,你能有幾次好運保住你的小命?」芝兒皺眉警告。
「你的追求者那麼多,隨便選一個都比二爺強,你別傻——」別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人猛然向後一扯,撞進一具充滿藥味的胸懷里。
「唉呀!雁鳴飛,你做什麼——」別緹轉頭正要罵人,就見到厲痕天站在門口的陰暗身影,嚇得倒抽一口氣,僵硬地縮在雁鳴飛懷中一動也不敢動。
這……這尊駭人的門神,站在門口多久了?又听了多少?
別芝和別緹互望一眼,隨即雙雙跪下。
「二爺請恕罪!」
罷剛才听閣主說了他的生平和性格,現在再看到真人站在面前,偏不巧她們還說了他的壞話,嚇都嚇死了。
罷才還在擔心紊兒小命的她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個兒的小腦袋還能不能留下來?
見到姐妹們跪了,別紊也跟著蹭過去一起跪,可她忘了膝頭上的擦傷,因此跪下去時,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唉呀……」
「你膝上的藥才剛抹好,這樣壓撞上去,衣料會沾黏在傷口上,等一下撕開時會痛的。」雁鳴飛在一旁出聲提醒。
厲痕天聞言,冷冷地瞪著跪在地上的別紊,而後忽然伸出手,將別紊從地上抓起,放在一旁的椅上。
別紊傻愣愣地坐在椅上,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到,連別芝、別緹都忘了要俯首,呆呆地看著厲痕天。
何鳳棲眼楮眨也不眨,沒什麼表情,唯獨雁鳴飛在訝異過後,唇邊浮起極淡的笑意。
厲痕天轉身瞪向何鳳棲。
「你叫人找我來這里,有什麼事?」
「噢,我在你的院子里撿到一個渾身擦傷的小婢女,我請鳴飛幫忙治療了一下,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把你的人帶回去了。」何鳳棲懶懶地斜靠在椅子里,隨意地指了指別紊。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貼身侍候的婢僕。」他冷然說道,沒看向別紊,仍是直視著何鳳棲。
「你這樣毫無余地的拒絕,會害了紊兒的。」何鳳棲平淡的語氣里帶著警告。
厲痕天依然不為所動。
「我已經當眾宣布了紊兒是你的人,你不要她,我也不會再收她回我身邊了,否則我要如何服眾?我閣主的面子要往哪兒擱?」何鳳棲支著下巴對他笑問。
厲痕天還是沒反應。
別紊咬著唇,一臉無辜地望著厲痕天,涂了藥水的小臉,顯得異常狼狽可憐。
何鳳棲瞧了他半晌,最後淡淡聳肩,妥協地揮揮手。
「我知道了。你當真不要她,我也不勉強了。緹兒、芝兒,起來,去叫人來把紊兒送出‘煙波閣’。」
「閣主?!」別緹和別芝不敢置信地驚聲喊道。
別紊終于露出驚慌的神色,連忙看向厲痕天,期盼他能改變心意。
「隨便你!」厲痕天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沒再看她一眼。
別紊愣愣地看著他走出去,揪著心口,想放聲大哭,喉嚨卻像被掐著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閣主,您剛才只是演戲給二爺看,沒真的要把紊兒送出去吧?」別芝依然跪在地上,情急地問道。
「我身為閣主,有身為閣主的難處,不能處處護著你們。紊兒執意要選擇厲痕天,就要有承擔一切的心理準備。」何鳳棲起身,嘆了一口氣。
「閣主,錯不在紊兒,為什麼要放逐紊兒?」依然也跪著沒起來的別緹更急,眼淚都掉出來了。見閣主不為所動,便伸手拉住身邊男人的藍袍衣擺。「雁公子,你趕快幫忙求求情啊!」
雁鳴飛對她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沒辦法。
別紊什麼話都沒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似乎是默默地承受了被逐的命運。
她面容沉靜的從椅子上滑下來,向何鳳棲盈盈跪拜。
「感謝閣主十年來的教導及疼愛。紊兒從不後悔自己的選理憚,也願意承擔後果。感情本來就是要兩情相悅,紊兒明白,是紊兒太過自作多情了,下場才會如此不堪。」
「閣主,您當初不是承諾過我們,若是對方不願,您會幫我們想法子的嗎?」別緹依然不死心地向何鳳棲求情。
「其它人還好辦,但如果是二爺,誰還有法子好想?我連要他當二當家都還得迂回著來,連要給他貼身婢女都被拒絕了,何況是要他娶妻?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干涉他的意志。」何鳳棲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紊兒……」別芝、別緹明白此事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只能拉著紊兒的手哭泣。
看著姐妹們憂心和不舍的表情,她也只能緊緊地擁住她們,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鳳棲看著她們三人難過地抱成一團,也感到于心不忍。只是,厲痕天的鐵石心腸啊,似乎真拿他沒辦法了。難得有姑娘家喜歡他、敢靠近他,他竟然也不為所動。如此要想改變他的性子,還有什麼法子好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