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緩緩進入六月,天氣愈來愈熱,這天是衙參之日,官員一早就到廳室參議辦差。
開封府不只佔地大,就連官員也多,除了開封府尹外,主要官員還有開封牧、權知開封府、推官、判官、司錄參軍、六曹參軍、左右軍巡使、左右軍巡判官、勾當左右廂公事等。
闢衙則主要有潛龍宮、廳事、左右廳、使院、司錄司、六曹、左右軍巡院、勾當左右廂公事所等。
對于前些日子,白雲寺有外人混入廟內扮成僧人以迷藥迷奸女子一事,府尹元紀赫示意要嚴加查辦。
「皇上對這事也甚為憂慮,光是京城內的僧人就有千人以上,管理實屬不易,雖說有僧人名冊,但這中間有多少是真的出家人,有多少是魚目混珠,還得費一番勁兒才能查清。」
底下列位的官員听後一陣耳語討論。
「今兒個就這事大伙兒提個方案出來,之前還有罪犯、強盜扮成僧人混在寺廟之中,還有人做假和尚就為免費的飯糧,甚至還听說有僧人娶妻生子,欺瞞上下,問題實在是大。」府尹元紀赫皺下眉頭。
「咱們就先照著僧冊驗明正身。」一名官員說道。
其他官員也陸續提出可行的方案,溫亭劭在一旁听著,偶爾點點頭,沒提什麼意見,他官階小,且只是代理推官之職,少說多听是最基本的為官之道。
今早他接到曹則捎來的訊息,紙條上寫著王嬌受了傷,目前已無大礙,他們現在在客棧投宿養傷,因為他答應王嬌不泄漏行蹤,所以暫時無法通知他來,但他會想辦法盡快帶她回來。
對于王嬌為何受傷一事信上並無交代,不過想必不是小傷,否則曹則不會六天後才托人捎來訊息。
他原打算派人去打探他們的下落,既然王嬌受了傷,他猜測他們應該沒有走遠,但一想到王嬌不願讓人知道她的行蹤,他選擇尊重她的決定,有曹則在身邊至少他不必擔憂她的安全。
結束例行參議後,府尹將他留下。
「這次白雲寺的事你立了大功。」元紀赫說道。
「大人過獎了,下官只是奉黃大人之命到白雲寺去誤打誤撞踫上的。」他微笑地說,這老狐狸不在僚屬面前夸獎他,只在私底下贊揚他的功績,他怎麼會不了解他的用意。
在皇上面前元紀赫定是攬功在身,頂多在皇上面前說句底下官員也辛苦了,可在下屬面前他當然要稱揚一番,讓他們更為自己賣命。
闢場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見怪不怪,他心情好就陪他們虛應一下,心情不好就暗地搞鬼讓他們難看。
元紀赫笑笑的又稱贊他幾句後,將話題轉向別處。「關于你留在開封府的事,差不多這幾日就會有好消息了。」
「那就謝大人了。」他扯著笑。
「這你可得去謝謝你未來的老泰山,不少人看在相輔的面子上,在皇上面前說了你不少好話,當然我也出了份心力。」元紀赫不忘在後面補上一句自己的功勞。
溫亭劭明白他的心思,現在他欠下一份人情了。「有勞大人了。」
「哪里哪里。」元紀赫笑著模模山羊胡。「以後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溫亭劭很快就要成為宰相的女婿,以後自然官運亨通。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一味笑著,溫亭劭也笑,直到他說出下一句話。
「不過……有件事我得給你提個醒。」元紀赫又模模胡子。「外頭流傳你跟個苗女走得很近。」
溫亭劭沒答話,眼楮微微瞇起。
「你三番兩頭往她那兒跑,實在不妥,畢竟你可是有婚約在身。」元紀赫不忘提醒一句。「先不說什麼男女之情,反正男人風流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你怎麼偏偏就對個蠻女獻殷勤,她之前在衙門鬧得雞犬不寧,把一堆衙差弄得傷痕累累,不跟她計較也是看在她不是中原人士,又是個女流之輩的份上。」
見溫亭劭一直沒吭聲,元紀赫接著道︰「再說了,你也不是不清楚現在朝廷里對苗人多有防範,尤其是有養蠱之人,那苗女……」
「她沒養蠱。」溫亭劭淡淡的說了句。
「你啊……平時干練精明,怎麼在這事上犯糊涂。」元紀赫走到他面前。「這話我私底下跟你透露兩句,可咱們心照不宣,記得朝廷最近有幾個大臣得了怪病死掉嗎?」
「記得。」溫亭劭勾起眉毛。
元紀赫張望了下,確定沒人在門口才低聲道︰「有人懷疑就是蠱毒搞的鬼。」
「下官听聞過這件事。」溫亭劭說道。
「那你就更不該犯糊涂。」元紀赫立刻道。「你在這關頭上跟個苗女來往密切,人家怎麼想怎麼看?」
「大人的意思是……」
「我昨兒個在朝廷里听到有官員議論這事,有人懷疑有官員收買了苗人,再讓苗人在食物里下蠱,一方面鏟除異己,一方面也可控制不听話的官吏。」元紀赫大搖其頭。「真是狠毒啊。」
溫亭劭想到當時來暗殺他的黑衣人死在蠱毒之下,莫非……
「不管那苗女有沒有畜蠱,你最好早點跟她撇清關系。」元紀赫說道。「早晚有人懷疑到你頭上,你別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溫亭劭頷首。
「你明白就好,你是個聰明人,這利害關系你自個兒要斟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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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該吃藥了。」沃彩端著碗進房。
「我都好了,不用再吃那臭水溝的東西。」沃娜精神奕奕地梳理烏黑的發絲,在發上別了銀色的蝴蝶發飾。
「可是大人說妳每天都要按三餐吃。」
「不吃不吃。」沃娜拿起胭脂點在唇上。
見姊姊細心地裝扮著,沃彩笑道︰「阿姊要去見大人?」
「妳怎麼知道?」沃娜轉向她。
「阿姊裝扮得這麼漂亮,當然是要去見他。」沃彩笑著說。每次只要大人來,阿姊就笑得很開心,連吃藥也笑笑的。
「我沒打扮。」沃娜立刻反駁。「我去……問他找到牛丸了沒。」
沃彩輕笑一聲,沃娜立刻道︰「妳笑什麼?」
「沒有。」知道阿姊凡事爭強的個性,沃彩隨口說道︰「孩子踢我所以我笑了。」
沃娜走到妹妹面前。「畫像已經貼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牛丸的消息。」
「嗯。」沃彩微笑,她也是這樣相信。
這時巴努忽然由窗外飛進,雙手拿著干果啃著。
「這幾天去哪里了?」沃娜問道,這陣子牠一出門就不見蹤影。
巴努拿著干果敲敲桌子,吱吱的笑著顯得非常開心。
「要不要出去?上來。」沃娜拍了下肩。
巴努立刻跳到她肩上,沃娜對妹妹說道︰「好了,我出去……」
話還沒說完就听見前頭店鋪傳來爭執聲。
「又有人來鬧事了。」沃娜不高興地壓下眉頭。「我出去看看。」
「好。」沃彩在椅上坐下,撫著日漸沉重的肚子。
一掀開布幔,沃娜就看到個討厭鬼帶著四名家丁在她店里叫囂。
「別在這跟我打哈哈,叫你們老板出來。」一個家丁對著梅老喊。
「我說了我們當家的人不舒服……」
「不舒服還能出來嗎?」丁斌微笑地以骨扇指著布幔。「又見面了,小美人。」
「哼。」沃娜冷眼看他。「不想看到你,走開。」
「這不是店鋪嗎?豈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丁斌揚起眉宇。
「不做你的生意。」沃娜冷哼一聲。
丁斌也沒理睬她的話,自顧地說道︰「我今天可是來跟姑娘比畫的。」他示意家丁將一陶甕遞上來。「听說這兒什麼稀奇古怪的蟲兒都有,我這兒有個寶貝,牠專吃毒蟲毒蛇,姑娘想不想較量較量。」
「什麼較量?」沃娜听不懂他在說什麼,梅老立即在她旁邊說了幾句苗語,她點點頭,明白了。
「如果姑娘贏了,這一箱銀子就是妳的。」他示意家丁把銀子拿上來。「如果姑娘輸了就跟我回府如何?」
「你要較量我偏不跟你較量,我也不會跟你回去。」沃娜瞪他,她才不想浪費時間在他身上。
她的回答讓丁斌愣了下,隨即道︰「莫非姑娘怕了?」
「我什麼都不怕。」沃娜又是一聲冷哼。「不跟你說話,走開。」她現在要去找五毛,不想理其他人。
「等等。」丁斌擋住她的去路。
「走開。」沃娜生氣地起掌打上他的胸膛。
丁斌沒想到她會出手,讓她打得後退一步,巴努乘機以爪子掃過他的臉,丁斌大叫一聲,手上的陶甕滑落。
「摔不得!」旁邊的家丁立即蹲,接住差點摔破的陶甕。
一听見這家丁的話語,沃娜立即轉頭看向他,他方才說的是苗語,雖然他穿著漢人的衣服,不過仔細一看,他的五官跟漢人有些不同。
「你是誰?」沃娜出腳踢向仍蹲在地上的家丁。
他護著陶甕躲開她的攻擊,在地上滾了一圈。
其他三名家丁上前攔住沃娜的攻勢。
「別打。」梅老急忙上前勸阻。
沃娜閃身躲過一名家丁的拳腳,狠狠給他鼻子一拳,打得他後退一步。
巴努飛快地跳到家丁們身上,尖銳的爪子抓著他們的臉,店鋪里立刻哀聲四起,就在巴努竄向那名說苗語的家丁時,他抱著甕避開,右手甩出一條軟鞭,將巴努纏住,一甩手將飛鼠撞上牆。
巴努嘰喳地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巴努。」沃娜見狀,心頭火一起,立即與男子打了起來。
「沒事吧?」梅老急忙將躺在地上申吟的巴努抱起來。
男子一面與沃娜過招一面以苗語問道︰「妳的功夫是誰教妳的?」
「為什麼要告訴你?」沃娜怒聲道。「姑女乃女乃自己學的,打你這個狗東西。」她射出銀針。
男子閃身躲過,哈哈笑道︰「本門有個規炬,自己人是不能動手的,妳的功夫到底是誰教妳的?」
沃娜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話,她正想給他一腳時,身體忽然有些使不上力,她力持鎮定,暗自喘了一口氣。
「滾出去。」她瞪著男子。「再不出去要你爬著出去。」她由袋子里拿出竹笛。
看著她手上的竹笛,他立即叫道︰「等等,妳是雲師姑收的徒弟?」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沃娜將竹笛放到嘴邊,打算將黃蜂給叫出來。
「等等。」男子急忙由袖口拿出蛇型圖樣的木牌。「見過這東西嗎?」
沃娜一見到蛇的圖騰,更生氣了。「原來是你拿毒鏢射我的。」她一氣之下吹了笛子。
「慢著……」他話未說完,就听見嗡嗡的聲音由遠至近。「糟糕。」他急忙對著躺在地上哀號的丁斌與家丁們喊道︰「快跑。」
一開始他們沒听清他的話,但一見到黃蜂由屋內飛出,所有人全捂著腫大的臉,連滾帶爬地離開店鋪。
他們一離開,沃娜連忙撐住牆壁。
「姑女乃女乃,妳沒事吧?」梅老見她樣子不對,立刻上前。
她皺著眉頭望向癱在梅老身上的寵物。「巴努?」
牠翻身瞧著主人,眼神哀怨。
「我等會兒給牠檢查看看,應該沒事。」梅老說道。
沃娜伸手抓了幾只蜂,而後吹笛讓其他黃蜂回巢,她撩開袖子,將蜂針往自己手臂上螫,疼痛讓她倒抽口氣。
「姑女乃女乃,妳不能這樣,毒素會愈積愈多。」梅老憂心地說。
「我沒事。」她拔起蜂針。
「阿姊。」沃彩撩開布幔。「大人說不可以……」
「別告訴他就好了。」沃娜又螫一只,五毛把她的毒蛇毒蟲全拿走了,她只能用這個方法。
梅老與沃彩擔憂地互看一眼,沃彩眉心緊鎖,軟聲道︰「阿姊,妳听大人的話……」
「好了,我沒事。」沃娜打斷妹妹的話,拉下袖子。「梅老你好好照顧巴努,我一下就回來。」
「是。」梅老頷首。
沃娜掐掐臉蛋,讓臉色紅潤後,高興地走出店鋪。
梅老與沃彩對看一眼,同時憂心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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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天氣更悶熱了,溫亭劭坐在房內審閱公文,額上沁出了薄汗,在京城總有忙不完的事,不像在陝西或徽州當縣令時那樣悠閑自在、怡然自得。
「大人。」長隨李順站在敞開的門外喊了一聲。
溫亭劭認出聲音,頭也沒抬地問︰「什麼事?」
「您有訪客。」
「誰?」
「我。」
這聲音?溫亭劭抬起頭,沃娜正好推開李順,朝他露出笑。
「我來瞧你了。」她的雙手交迭在臀後。
溫亭劭訝異的表情讓李順急忙為自己辯白。
「大人,小的不是故意要打擾……那個沃娜姑娘不肯待在外頭讓小的先通報一聲,她硬是要跟進來,小的不敢不讓她跟,所以……」
「那麼多廢話。」沃娜要李順別再說下去了。「你走開,我是來看五踢少的。」
听見她怪里怪氣的喊著溫亭劭的名字,李順差點沒笑出來,可他死都要忍住,絕不能笑。
「你先去吧。」溫亭劭瞧著李順憋得難看的臉,揮手要他先走。
沃娜走進屋內,溫亭劭放下手上的筆,問道︰「妳來瞧我什麼?」
她皺眉,听不懂他的話。「問什麼啊,就是來看你。」
他微笑。「現在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我沒瞎,你笑什麼?」
「沒什麼。」與她說話老像鬼打牆一樣,怎樣都繞不出來,他轉個話題。「身體都好了?」
「都好了。」她輕描帶過。「我瞧見街上貼著牛丸的畫像,你把牛丸畫得太好看了。」她走到他桌前。
他沒應聲,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她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後才道︰「我要你給我畫一張。」
她的要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為什麼?」
「你不想畫?」她不高興地瞪著他。
「如果妳想要畫像,街上有很多……」
「就要你畫。」她霸道地說。
他靜靜的瞧了她一會兒,而後說道︰「妳坐著吧,我畫。」
見他順著她的意,她倒有些反應不過來。「你生氣了?」
他勾起嘴角。「我氣什麼,不過就是畫張畫,拿張椅子放在前頭。」
她背過身拿椅子,嘴角漾起笑,擺好椅子後,她忽然覺得不妥說道︰「今天不畫了。」
「為什麼?」
「我今天這件衣服不好看,頭飾也不好看。」她懊惱地模模發飾。「明天再畫。」她應該穿戴更好、更漂亮一點的。
他微笑。「今天先畫臉吧。」
她想了下,忽然又高興起來。「好,先畫臉,要好看。」她叮囑一聲。
「坐好,頭偏過去一些。」他開始磨墨。「今天的藥吃了嗎?」
「吃了。」她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真的嗎?」他知道她有時會把湯藥倒掉,想到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一陣煩躁涌上,不期然地他又想起元紀赫的話語……利害關系嗎?
「嗯。」沃娜點頭後連忙轉個話題。「我作了夢。」
停了一會兒後,接著又道︰「夢見你背著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跑,要你停也不停。」她頓了下,想著該怎麼說。「跑啊跑的,然後你太笨了掉進一個大洞里。」
他揚起眉,對她的夢起了點興趣。
「我就罵你了,要你停你為什麼不停,你不說話也生著氣。我要你說話,你硬著嘴不說話,我一氣就拿石頭丟你,不小心丟中你的頭,你就流血了。」
他等著她說下去。
她卻不說了,美眸盯著他。
「怎麼?」他出聲問。
她轉開臉。「我來瞧你的頭是不是破了。」
他望著她不自在的側臉,一語不發,可嘴角卻揚起了笑,她雖是個悍姑娘,不懂漢人女子的溫柔,可她的行為,她直率不加掩飾的話語卻讓他心動。
但這心動……卻打亂了他所有的計畫,他如何心里有了她後再去娶王嬌?
之前他曾想過雖然他娶王嬌是有目的的,可他也會盡到照顧她的責任,兩人就算無法鶼鰈情深,可至少也能相敬如賓、夫妻有義。
他在王嬌面前一直是溫文有禮的,情緒也從沒起波動,他相信她終其一生都不會見到他富有心機、戲謔的另一面,更不可能見到他發火,偏偏沃娜卻能將他隱藏在溫和面具下的其他性格引出。
靜靜的過了一會兒,她惱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妳得把頭轉過來我才能畫。」他拿起筆。
她先偷瞧他一眼,見他蘸墨沒看她,她才轉過頭。「你笑我嗎?」
「因為那個夢嗎?」
「嗯。」
「我以前做過一樣的事,所以沒資格笑妳。」他在紙上勾出她如鵝卵的臉型。
「你打了誰的頭?」她一臉好奇。
他淺淺一笑。「我作的夢跟妳不一樣,我夢見自己被殺了,醒來的時候還得模模自己的脖子確定一下。」
「誰殺你?」她立刻問。
見她一臉怒氣,他說道︰「妳的眉頭擰在一起畫出來可不好看。」
她一听,立即模模眉心。「誰要殺你?」
他描繪她彎彎的柳眉。「在夢里看不清他的臉。」
「下次你看清楚,我替你報仇。」
他勾起笑,抬眼瞧著她義憤填膺的臉,心中流過一絲暖意。「好了,別說話,作畫得專心。」
坐不到一會兒,她捺不住性子問道︰「你畫到哪兒了?」她忍不住想起身瞧。
「坐下。」他好笑道。「耐心點,才剛畫而已。」
「真慢。」她沒耐心地動了下。「得畫好看。」
「大人。」另一名長隨在門外喊了一聲。「您有訪客。」
沃娜不高興地看著站在廊廡上的人,很不高興被打擾。
「誰?」溫亭劭問了一聲。
「說是您的親戚,姓翟,翟治臨。」
溫亭劭停住筆,頓了一會兒才道︰「帶他到留梅堂去,我一會兒就來。」
「是。」長隨走了開去。
「弟吃零,那是誰?」沃娜立刻問。
原本皺著眉的溫亭劭听見她的話語忍不住笑開。「是我姊姊那邊的……反正就是親戚。」他起身。「妳在這兒等會兒。」
「我不喜歡等。」她不高興地說。
他來到她面前。「這個人我一定得見。」
她還是一臉不悅。
他彎身在她噘起的唇上親了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沃娜的嘴角彎起,心里泛著甜,怒氣消了大半。
他一離開,她馬上起身去看畫,畫上的女子柳眉杏眼,額庭飽滿,果然像她,她高興地噙著笑。
等一下得告訴他臉要畫大一點,這樣才瞧得清楚是她,想到這兒她心底忽然有些難受。
她坐在椅上,撐臉凝視紙上的自己,她要他作畫是希望以後如果她死了,他能瞧著她的畫像,偶爾想著她,她也高興了。
她體內的毒發作得愈來愈快,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發現紙上忽然有了水滴,她氣憤地抹去眼淚,她才不要他偶爾想著她,她想跟他在一起,每天每天都抱著他,親他的嘴。
說不定她走了以後,他立刻就忘了她去找別的女人……心一陣刺痛,她難受地喘口氣,生氣地抹去掉個不停的眼淚。
她要去問他,問他是不是很快就會把她忘了,如果他說是,她才不哭,她要用毒粉潑他,讓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