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跟我說了,請坐。」夢筠往櫃台走,拉了一張椅子請她坐下。
Sandy望著舒夢筠半晌,被她的美麗與氣質所懾服。從沒想到舒夢筠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優雅古典的女人,和她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嘛。
「我、我是潘明桓在美國的女朋友!」Sandy像個孩子似的,賭氣地說。
「我知道。」她微笑。
「我來是要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放棄他的!」她挺起胸膛,表示自己的決心。
「我知道。」夢筠仍舊微笑,這點不用說也看得出來。
「你知道?」Sandy驚訝地問道。
「否則你也不會從美國追回來呀。」
夢筠的微笑,反而讓Sandy感覺有些手足無措了,今天原本是要來找情敵下戰帖的,本來戰斗力十足的她,現在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我告訴你喔,雖然我知道你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可是他在美國的這段時間都是跟我在一起的。」Sandy堅強的眼神里,仍舊難掩被拋棄的受傷感受。「雖然我知道他要回到你身邊,可是我是不會放棄的,雖然我知道你家世好、有背景,可是為了我愛的人,我是一定會跟你爭到底的!」
Sandy看起來雖然年輕、不怎麼懂事,但她對愛情的決心和勇氣,卻讓夢筠覺得好震撼。
「家世好?有背景?」夢筠輕輕地重復。「他是這樣告訴你的嗎?」
「不是嗎?他說你是什麼中醫世家,要是娶了你就可以少奮斗三十年……可是我不管--」Sandy眼中泛著淚光。「我可以不管考試、不管論文,也可以不要學位,但我一定要把他搶回來,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你當然不會輸給我。」夢筠笑著對她說。「是我輸給你行了吧?」
她確實輸給眼前這個女孩,為了自己愛的人,她可以不顧一切的去爭取、去追求,無論對手是什麼樣的人,她都勇氣十足、毫不畏懼。
單憑這一點,舒夢筠就覺得,自己已經輸給她了。
她只是听到傅心宇和院長千金的傳聞,就難過得放棄了一切,事實上,她只是潛意識里對自己沒有信心,只因為對方是院長的女兒,她就自動宣告棄權,這樣難道就是她愛一個人的表現嗎?
那麼,她比起遠渡重洋一路追回台灣的Sandy,實在是遜斃了。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Sandy不悅地問道,傻瓜也看得出來,這女人比她漂亮、成熟,又有氣質,她怎麼會說她輸給自己呢?
「來,幫我一個忙--」夢筠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舉起手上的鑽戒。「幫我想辦法拔掉它!」
Sandy眼楮一亮,哇!長這麼大,除了在電視廣告里,從來沒看過這麼大一顆鑽戒耶。
「為什麼?」她狐疑地問道。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潘明桓向她求婚的戒指,為什麼她那麼急著要把它拔掉呢?
夢筠笑起來,輕聲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真正愛的,其實是另一個男人,我也遇到一個很強勁的情敵,但是我卻沒有像你這種勇氣……」她把故事告訴了Sandy。
「開什麼玩笑!那你還不快去找他,當然是要把他搶到手啊!不會的話我教你--」Sandy忿忿地說,愛一個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呢?要努力一點嘛!
「等一下,可下可以先幫我拔掉這個戒指?」夢筠苦惱地看著它。
她知道,昨天傅心宇看見那戒指時簡直是氣炸了,所以,她現在得先把戒指拔掉才能去找他呀!
「這簡單,走,我們去洗手間--」Sandy拉著夢筠的手,走進後方的洗手間。
Sandy先打開水龍頭,再拿起肥皂在夢筠的雙手上搓揉,產生一堆泡沫後,戒指就會比較容易拔下來了。
「對喔,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方法?」夢筠這才發現,她居然連這麼簡單的常識都給忘了。
「人在戀愛狂潮下,失去正常判斷力是常有的。」Sandy笑著說,就像她大老遠飛來台灣也是一樣,都是在情緒不穩定,失去正常判斷能力時才會做的事。
可是,即使用了這麼多肥皂,戒指居然還是頑固地拔不下來。
「奇怪,怎麼會這麼緊,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套上去的?」Sandy努力地拔,夢筠咬牙忍著痛。
「啊!好痛~~」她的手指頭關節都腫了起來。
「唉~~我放棄了……」Sandy也松開手,累得坐在地上,戒指實在太緊,根本拔不下來。「潘明桓這家伙也太狡猾了,故意挑一個這麼小的戒指。」
Sandy太了解他了,他分明是故意要讓夢筠再也拔不下這戒指。「真是笨!套得住一個女人的手,卻套不住她的心,又有什麼用?」
當Sandy不經意說出這句話時,自己也才忽然有所領悟。
「那……現在怎麼辦?」夢筠一心只想趕快把戒指拔掉啊,愈戴著它,她愈覺得沈重,現在的她,滿心只想飛奔到傅心宇的懷中。
「看樣子可能要去珠寶店,請專家幫忙了。」Sgndy說,「否則再勉強拔下來,你的手一定會受傷的。」
夢筠看著那枚戒指,猶豫了片刻,不行,她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避不了這麼多了!她心一橫,抓住戒指,很很用力住下一扯--
「啊!」她忍著痛,硬是把戒指拔了下來,果然,細白的手指被狠狠刮傷,月兌了一層皮,血絲漸漸滲了出來。
「God!沒想到你也是狠角色耶!」Sandy看傻了眼,這個看起來柔細縴弱的女人,居然會這麼很地對待自己的手指。
夢筠把戒指交到Sandy手上。「請你幫我把它還給明桓。」
「你……你要去哪里呀?」Sandy喊著。「你手指受了傷耶!」
夢筠對她眨了眨眼,手指雖然疼痛,臉上的表情卻是幸福的。
「我要去看我的醫生啊,像你一樣,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看著其實是熱情而勇敢的Sandy。「至於你的『他』,是不是值得你那麼努力地去追求,聰明的你自己考慮一下嘍~~再見了。」
夢筠轉過身,往燦目的陽光里奔去。
Sandy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枚戒指,愛情,不應該單單只有一股腦兒的勇氣,還應該有足夠的智慧,來判斷他到底是不是值得你如此付出的男人。
舒夢筠帶著受傷的手指去追尋幸福,而她呢?拿著這枚戒指的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問題呢?
當潘明桓打開家門,發現Sandy竟出現在他家門口時,張大了嘴,一時間錯愕得簡直無法言語。
「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是啊,連我都開始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Sandy蹙起眉頭,嘟著嘴說。
「吶,這個給你。」她拿出那枚鑽戒。「這是夢筠姊叫我還給你的。」
夢筠姊?!
潘明桓更是一頭霧水了,這戒指怎麼會在Sandy手上,還喊她夢筠姊?
「拿去!」她硬是把戒指塞進他手里。「告訴你,夢筠姊喜歡的人根本不是你,你以後不要再去糾纏她,不然我會要你好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把戒指拿下來的……」他根本還沒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她寧可把自己的手指弄傷,也不願戴上你給她的戒指,這樣她的意思夠明白了吧?」Sandy昂起臉,看著他,忽然覺得這男人真是面目可憎。真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為了這個豬頭,浪費美國到台灣的來回機票錢?
看到戒指,潘明桓已經很清楚自己再也沒機會了,不過……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跑回台灣也不跟我說一聲,嗯?想我啊?」他笑嘻嘻地向她靠近。
如果他已經完全失去贏得舒夢筠的機會,眼前的Sandy當然又變得重要起來,他總不能讓兩籃的雞蛋全摔碎吧?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潘明桓的臉上,真是悅耳響亮。「哼!像你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我花這麼大的力氣,從美國飛回來!」
潘明桓撫著麻辣辣的臉龐,有點眼冒金星的感覺,眼楮還沒張開看清楚,Sandy已經轉身往回走。
「Sandy……你別走,你听我說啊……」他在身後嚷著。
Sandy停下腳步,轉回頭,對他伸出了中指,然後旋身大步離開。
陽光下,她昂首闊步,原來,放下一段錯誤的戀情,竟是如此輕松的感覺。
醫院里一片忙碌混亂,從早上到現在,抽血、手術、縫針、打點滴、換藥……傅心宇已經忙完二十五個病人。
但是他的心里,卻一直掛念著那個還在家里發燒的女人。
好不容易看完所有的病人,看看手表,終於可以下班了,他得趕緊去看看舒夢筠的狀況。
他正要動手收拾,護士小姐卻突然沖進診療室,面帶難色地說︰「傳醫師,又有一個臨時掛號的病人耶!」
「我現在有急事,請王醫師幫他看診好嗎?」他急著收拾桌上的文件,準備下班。
「可是那位小姐說她是你的病人,指名一定要你看診耶,而且,她的手正在流血耶……傅醫師,你還是趕快幫她看看吧!」護士想盡辦法說動傅心宇。
暗心宇吐了一口大氣,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畢竟這是做醫生的基本道德嘛。「好,你快讓她進來吧!」
護士小姐放下病歷資料,轉身出去,微笑著對那位女「病人」比了一個V字勝利手勢。
不一會兒,診療室的門再度被打開。
「哪里受傷了……」傅心宇抬起頭,卻發現那臨時加診的病人竟然是舒夢筠,而且她的臉色簡直蒼白如紙。「你怎麼跑來了?我不是叫你乖乖躺著,不要再到處亂跑,等我回去--」
他劈哩啪啦的念了一串,直到她伸出手到他面前--
「醫生,我的手指受傷了。」她有些撒嬌,又有些認真的說。
撒嬌,是因為想讓他看看,她已經把戒指拔下來了;而認真,是因為傷口真的很痛。
暗心宇怔在那兒,驚訝地望著她的手指。「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傷成這樣……」
「醫師,你可不可以先幫我上藥,待會兒再罵我……因為,真的很痛耶!」她哀求道。
「廢話,當然會痛了,手都月兌了一層皮……怎麼會弄成這樣呢?」他趕緊從旁拉來一台換藥車,熟練地拿起酒精棉片,準備開始幫她處理傷口。
暗醫師果然受過專業訓練,動作俐落迅速,卻竟然沒發覺到那傷口是如何來的。「真是的,怎麼會傷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戒指太緊了,我怎麼拔也拔不下來,一急之下,太用力……就變成這樣了……」她面帶委屈地說。
暗心宇突然停下動作,這才發現她受傷的,就是那只原本帶著鑽戒的手指。他忽然覺得胸口一熱。
「戒指呢?」
「拔下來,還給人家了。」她頭低低的。
「為什麼?」他也低下頭,想看清楚她的表情。這樣羞怯的舒夢筠,他可從來沒見過。
「因為我愛的人不是他啊……」她不僅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兩頰更是紅得跟隻果一樣。
「哦?那不然……你愛的人是誰呢?」傅心宇忍不住開始使壞,好好來「明知故問」一下。
「傅醫師,我的手現在很痛耶,你能不能待會兒再問啊?」她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家為了把戒指拔掉,都不惜讓手指受傷了,他居然還這樣欺負人!
說得也是,他趕緊拿起酒精棉片,先幫她消毒傷口。
「會不會痛?痛的話要說喔。」他溫柔地問。
「噢!」當酒精接觸到傷口的時候,她簡直是疼痛難忍。
「呼--呼--」他立刻替她吹吹氣。「忍耐一下,一下就好,待會兒就不痛了。」
消毒的動作一定得做好,否則傷口很容易發炎的。
「啊!好痛喔~~」是真的很痛,可是看到他緊張她的模樣,她心里突然覺得好樂,忍不住又叫得更大聲一點。
「乖乖,我輕一點,這樣就不痛了喔……」
罷巧經過門口的護士,不小心听到這樣曖昧的對話,臉一紅,立刻拔腿前往護理站報告最新消息--傅醫師和女病人正在診療室里嘿咻?!
「好了,這樣不會痛了吧。」終於在她的哀叫聲中完成上藥、包扎的工作,滿頭是汗的傅心宇松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
幫心愛的人包扎傷口,似乎比上一次手術台更累人呢!
不過可憐的夢筠,真的是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可以跟我說清楚了嗎?」他傾身向前,凝眸望著她。
「要說什麼?」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傷口包扎好,她的姿態可就不一樣嘍。「該說清楚的人應該是你吧?」
「我?我有什麼要說清楚的嗎?」雙手一攤,他為人光明正大,沒什麼不清楚的事啊?
「就是那個……那個院長千金啊,你和她……」她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說著。
「我跟你說過了,我跟她沒什麼的。」
「可是你跟她說過了嗎?」跟她說有什麼用,要跟對方說了才算數啊。
「我當然說了,也跟院長說了,我一直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啊!」不過以後他會自己檢點一點,不能隨便夸女孩子漂亮,也下能再隨便亂開玩笑了。
「那……你的外科主任呢?」這樣,她豈不是成了阻礙他前途的絆腳石了嗎?
「我現在喜歡當住院醫師。」他笑答。「何況,當我的實力和經驗都夠格了,自然能坐上該我坐的位置,但是……要是我愛的人走了,可是一輩子也追不回來了。」他深情地看著她。
天知道當他看到她戴上別人的鑽戒時,那種心碎與痛楚……不過現在看到她為了拔下戒指,居然把手指傷成這樣,心一樣疼得不得了,只不過,那是種不一樣的疼。現在的心疼中,還帶著一絲絲甜蜜……
「對了,你剛才說……你真正愛的人,到底是誰呀?」他可沒忘記剛才她不肯回答的問題。
她笑而不答,這種問題,用言語來回答實在太不夠酷了。
夢筠微微抬起頭,仰著美麗的弧度,輕輕吻上他的唇……這個動作,應該可以明白表示她的答案了吧。
他想熱情地回吻她,想熱烈地擁抱她、她、真正的要了她。
可是,這里可不是一個適合的地方。
「咳!」他壓抑著體內火熱的,低聲對她說道︰「我下班了,我們……先回我家吧?」
她沒應聲,卻把手輕輕放在他的手掌上。
他們倆起身,一起走出診療室,只是沒想到才一開門,竟發現有一排護士擠在門口,正好奇地往里面探頭、附耳。
沒想到門會突然被打開,護士們立刻站起身,尷尬地互望--
「ㄟ……傅醫師你好,我們回護理站了。」護士們一溜煙地四散開來。
暗心宇一點都不在乎護理站還會出現什麼傳聞,因為他已經確定自己找到了真愛。
他牽著夢筠的手,一起走出醫院。
外面的氣溫是十二度,但兩雙手是熾熱的,兩顆心也是熾熱的,幸福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愛情也需要勇敢去追求。
「哈啾~~」傅心宇突然又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又感冒啦?」夢筠關心地問。
「嗯,大概昨晚著涼了,今天又忙了一整天都沒休息……」
「那……我回去煎碗藥給你喝好了。」
「不用了,我吃顆感冒藥就好了。」
「厚!就跟你說過一顆藥可以在人體里殘留三十年,以後不準你再亂吃西藥了。」
「哈啾~~」有沒有搞錯啊?他是西醫耶,居然叫他以後不準再吃西藥?
「你看你,身體這麼弱,動不動就感冒,晚上再給你炖個十全大補湯好了!」
「什麼?你說我身體弱?」這點他可是無法容忍的。「誰說我身體弱?告訴你,我可強得很,不信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既威脅又恐嚇,嘴角還笑得好邪魅。
是嗎?那就來試試看嘍!
他拉著她的手,在寒冬夜里,直奔那幸福溫暖的小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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