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禮物 第六章

偷偷將小酸梅塞人嘴中,雪唯還不忘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人發現她偷吃的舉動。

沒想到才一抬眼,花澤瑞雙臂交叉,臉上帶著極度不悅的表情。

「你又在吃東西了!」他嚴厲地說。「還說不發胖?!你的臉最近愈來愈圓了,老實說,到底胖了幾公斤?」

「我……沒……」她想強辯,可看到花澤瑞強大的氣勢,不禁又將話咽人肚子里。

「什麼事、什麼事?」袁殷連忙過來緩場。「我們家雪唯,又是哪里做得不對了。」

花澤瑞瞪著眼,大聲說︰「不用我說,你自己看不出來?」

袁殷走到雪唯面前,將她由頭自腳打量了一遍,嘴里嗯嗯作聲。「沒錯,妝是濃了些!」

花澤瑞冷著一張臉,沉聲說︰「你,跟我進來。」

雪唯放下酸梅,垮著小臉銀花澤瑞進人休息室里。

一進去,只看到他強健斑大的背影,雪唯瑟縮了一下。

她怯怯地叫︰「花sir……」

花澤瑞仍然沒回頭,他單手插腰、以背影對著她,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不過她想,他應該很生氣吧!

水眸瞄到他纏著繃帶的手,憶起他那天的體貼與溫柔,雪唯心里一松,突然沒那麼害怕了。

她鼓起勇氣,小小聲地說︰「我不會再亂吃東西了,增加的磅數也會努力減回來,請你不要生氣。」

原本一把怒火燒得紅通通地,可听到她柔軟似水的懇求語調,花澤瑞頓時消了一半的火。

「身為專業模特兒,無論走不走秀,都應該知道控制飲食的重要。」他的聲音自牆壁反射到雪唯耳旁。

「我當然知道你有你的自由,可你既然跟我簽約,就不該挑戰我的耐性!」他沉穩地說。

「我不是有心……只是……」雪唯手足無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了,突然非常嗜吃、又容易覺得疲倦,常常吃完就想睡了。

她當然知道要控制飲食,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我知道了,從明天開始,我會注意飲食,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了。」她悶悶地說。

「從明天?」花澤瑞的聲音揚得高高地。「今天就不準再吃了。」

雪唯被他一嚇,胃部突然劇烈翻攪起來,她捂住嘴,難受地蹲下去。

花澤瑞一轉身,便發現她的異狀。他趕緊走過去,緊張地問道︰「你怎麼樣了——」

話還沒說完,她「哇」地吐了花澤瑞一身都是。

花澤瑞慌了手腳。這個女人怎麼老愛在他面前出狀況?天啊!他不過是說她幾句,居然把她嚇吐了。

「來人,來人!快拿開水和毛巾過來。」他高聲大喊,接著低下頭,柔聲問︰「你怎麼樣啦?」

雪唯漲紅了臉,抽噎地說︰「我不是有心的……」

「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花澤瑞不滿。

他將雪唯攔腰抱起,輕輕放在沙發上,受傷的手還為她拭去鬢邊的濕發。「先躺下來,不會有事的。」

接過助手遞來的毛巾,他體貼地幫她擦淨小臉,然後喂她了幾口開水。

一旁的員工都呆住了,他們從來沒看過花澤瑞服侍人,一時之間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雪唯的臉色依舊蒼白,手腳有點發冷,花澤瑞按按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你今天究竟吃了些什麼?」

雪唯仔細思索。「嗯,早上一份沙拉,兩瓶果汁牛女乃,一個雞肉漢堡和一份壽司,中午吃羹面和兩個蛋餅,三杯女乃茶。」

花澤瑞愈听臉色愈臭。「你這麼個吃法,不吃壞肚子才怪!」本來還想繼續念下去,可望著她發白的嘴唇又覺不忍。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雪唯搖搖頭。「我想是胃發炎,吞兩顆藥就行了。」

「既然你身體不舒服,今天就暫時停拍。我送你回去。」他伸手再次將雪唯抱起。

袁殷匆忙跑過來,著急地說︰「我車壞了。」

花澤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我也沒指望過你。」

說完,便抱著雪唯離去了。

一路無語——

車內充滿著尷尬的沉默,除了見面的第一晚,兩人從來沒如此刻般,如此私密地接近。

雪唯有點緊張,手心里泌出汗水。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知道花澤瑞不是輕薄的人,只是……只是那一晚……

她沒辦法忘記。

「你還是很怕我?」花澤瑞打破沉默。「這些日子以來的,我還不能讓你對我改觀?」

「不……」雪唯絞著雙手,不知該怎麼回答。

花澤瑞想了許久,才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再怎麼樣,也應該選在你清醒的時候,而不是趁你嗑藥迷迷糊糊之際……」

「我沒有嗑藥!」雪唯激動地說︰「我從來不踫那些東西,我以為是你和雨柔姐下的藥。」

「笑話!」花澤瑞冷笑數聲,雙眉一挑。「我花澤瑞要女人,還不需要使出這麼下流的手段!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

「對不起,或許是我錯了。」雪唯垂眸。

花澤瑞意外地看向她,表情相當不可置信。

「我耳朵沒問題吧!你承認你錯?」

「我本來不相信你,一直覺得你,就是我想得那樣下流、卑鄙。」雪唯訥訥地說︰「直到那一次,你奮不顧身地救了我。才讓我了解,你是個性格相當正面的好人,應該不會做那種事。」

雖然她這麼說,花澤瑞仍然對她有所保留。

誰知道那一晚,是不是她自導自演的戲碼呢?女人,為了弄錢,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包何況,五十萬的即期支票,確實已經送到方雨柔那兒——而且並沒有退回來。

有個以清純派著名的模特兒,在賣身時總對金主說︰「我是要籌措讀大學的費用。」讓金主對她心軟,給錢或送禮時也會大方一些。

事實上,她家中根本不缺錢讓她讀大學,出來賣,只是為了虛榮、想晉身上流社會而已。

他希望雪唯不是這種女人!

不經意別眼,又看見她偷偷在吃小酸梅,花澤瑞「嗯哼」一聲,嚇得她立刻縮手。

「我只是……」她委屈地說︰「我不是故意要偷吃,可是吃了之後,胃舒服多了,也沒那麼想吐。」猶豫了半晌,花澤瑞才慢吞吞地說︰「既然如此,那麼……給我一顆吧!」

雪唯露出燦爛的笑容,將小酸梅塞入他嘴里。

唇指相接,兩人都敏感的一震,表面上卻又裝得若無其事。

雪唯縮回手,臉頰熱烘烘的,指尖還殘留他熱唇的觸感。她蜷起手,將指尖握人掌中,下意識地想保留什麼。

而這邊的花澤瑞,雖然也為她的女敕指恍惚,不過嘴中的甜酸甘香,卻如春風般迅速彌漫整個口腔。

啊啊!好久沒嘗到這麼人工的甘料味了,有種粗鄙的快感!

他心情很樂。

「你很少吃東西啊!」察覺出他太過快樂的情緒,雪唯忍不住問。

「嗯哼!為了保持身材,我從不吃垃圾食物。」臉頰鼓鼓地,看起來非常的孩子氣。

「男孩子也需要戒口來保持身材嗎?」雪唯第一次听到這麼奇怪的事情。

沒想到他听了,卻深深嘆了一口氣。「我從小就愛吃,又屬于易胖體質,小時候父母寵,因此圓得跟一顆球一樣。」

「你?!」看著他健壯的身材與結實的手臂,雪唯很難想象他肥胖的模樣。

「是的!不過肥胖實在太痛苦,健康方面就不用說了,還得忍受別人的譏嘲、冷淡,什麼傷人的話我都听過,因此我痛下決心,加倍運動、減半飲食,終于才把一身肥油去掉。」

他有點感傷地說︰「為了維持好身材,我不能再吃起士、巧克力、牛油、高脂肪的食物,老實說,我已經快忘記提拉米蘇的味道了。」

「真可憐——」雪唯同情地說。不過听他這麼一講,自己的肚子似乎又餓了起來。「所以上次我吃兩個便當、你才那麼生氣啊!」

原來是自己吃不到,把氣出在別人的身上。

呵呵呵,她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花澤瑞沒好氣地說︰「香雪唯小姐,在笑別人的同時,你也該看一看自己的身材,你不知道自己已經快有小骯了嗎?它黏在你肚子上、呼之欲出啦!」

雪唯神經質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听他這麼一說,她自己模了模,似乎感覺小骯真的凸出來了。

車子來到堤外道路附近,花澤瑞邊開車邊巡視。「你家在哪里?」

「前面一點,啊,是這里了。」車子在一排黑而老舊的矮房子前停下來。

花澤瑞看著眼前的房子,雙眼差點凸出來。「這是你家?」

眼前這一排只有在抗戰時期、才看得到的木造破房子,竟是他「明工坊」代言人的家?

而且……絕對是違章建築!

望著花澤瑞詫異的臉,雪唯有點羞赧。「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說完,她趕緊跳下車,匆匆忙忙地向前跑去,可跑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只見她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回過身,對他招招手、微微一笑,接著才又快步離去。

她穿過泥濘,避過骯髒的屋檐,然後停下來,側著身禮讓同住的老人。一舉一動,都映入一雙銳利的黑眸中。

直到那瘦小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花澤瑞仍然沒有動。

或許……是他該認真思考一些事情的時候了。

緊抓著手中的小酸梅,雪唯竟然有種開心的感覺,她雀躍地踩著慢四步,輕盈地滑向門口。

夜色漸漸暗了,她拿出鑰匙、正準備打開門之際,突然一個黑影竄出來,嚇得她差點尖叫。

「你……雨柔姐?!」看清眼前渾身髒污、雙目紅腫的女人是方雨果,雪唯非常驚訝。

雖然對她的怨沒有消失,但此刻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雪唯……」方雨柔哭得十分傷心。「我好想死……」

「快別胡說了!先進來吧。」雪唯倉皇地拉開門,再將方雨柔半推半拉地拖進門。

幸好媽媽這幾天到中部參加進香團,否則看她抱著人進來,不嚇壞才怪。

她趕緊到浴室扭了一條熱毛巾,替方雨柔敷在臉上。

「有什麼事靜下來好好說,何必動不動,就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她責怪地說︰「當初我……經歷那樣的事,也從沒想過輕生。」

方雨柔抬起頭來,一臉悲淒。

「雪唯,你還是不相信我,無論雨柔姐怎麼說,你仍然堅持我陷害你?」

想起花澤瑞,雪唯嘆息了。

「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已經少去想。我相信,這世上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所以你也別開口說不想活。」

「可是……可是……我懷孕了,他卻不認賬,反而侮辱我,我肚里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啊!」方雨柔說到這里,哭泣不止。

雪唯一震,心里浮起淡淡的悲哀。

既然進入了這一行,就應該拋下私情,一心一意服侍恩客,方雨柔自己身處其中,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包糟的是,她居然還懷了孕!

「我何嘗不明白,」方雨柔傷心地擦著眼淚。「我畢竟是個女人,年紀又不輕了,加上我又愛他……其實我早該知道,像他們這種多金的男人,根本不會對任何女人認真,但我還是那麼笨。」

雪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坐在一旁,靜靜地听她說。

「我以為自己能賭一記的,沒想到他卻說︰像我這種出來賣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也最髒的,他不屑要,更何況,誰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方雨柔崩潰了。「他怎能這麼說,他難道不知道我對他的一片心嗎?」

雪唯數次想開口說話,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雨柔姐,別傷心了。」

「傷心?」方雨柔慘然地笑起來。「我的心已經死了,又何來的傷心呢?」

物傷其類,即使之前再怎麼對方雨柔不滿,可今天看到她這種下揚,雪唯仍然為她難過。

「有錢人果然是不可以信任的。」方雨柔忽然收起眼淚,恨恨地說︰「他們不把女人當人,只會付錢糟蹋女人,我恨!」

她握住雪唯的手,一字一字咬牙地對著她說︰「雪唯,你都看清楚了,男人個個無情薄幸,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對付他們,千萬不要放下感情、也不要相信他們!」

望著方雨柔憔悴的臉,雪唯只得點點頭,腦子里卻不期然地,想起了花澤瑞的臉。

他,也會是那樣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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