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火焚情 第十章

加拿大溫哥華史坦利公園,一個綠草如茵的美麗公園。一個女人優閑地坐在湖邊的草坪上,直視著前方,不做什麼,只是發呆。她每天都會在這里發呆,由清晨到黃昏,一日復一日。

沈浩宇將一份由台灣空運來這里的報紙輕輕放在江虹雙的膝上。

她收回神。「什麼事?」

「他們在找你。」

「哦。」這並沒吸引她多大的興趣,她繼續凝望著湖面沒有任何的表情。

沈浩宇嘆了口氣,從三個月前江虹雙來加拿大投靠他,除了曾經失控地大哭一次之外,她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喜怒哀樂了,現在的她像個空殼子,只有沒了靈魂。

不過,他依然愛她,依然想照顧她一輩子。

「媽媽要我帶你去試穿結婚禮服,你的衣服已經訂做好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江虹雙總算抬起頭。「你真的想娶我?我不是你的責任。」

「我想照顧你一輩子,不管你變成怎麼樣,我依然愛你。」沈浩宇堅定地說。

江虹雙臉上仍看不出任何情緒,沈浩宇將她輕輕擁入懷里。「我愛你,所以娶你,嫁給我,不要有任何懷疑。」

應該嗎?也許她沉澱孤寂的心靈早已不知選擇為何?

江虹雙輕輕地點頭,輕的不能再輕……

沈浩宇和江虹雙將于這個星期天在教堂舉行婚禮,也就是四天後……

※※※

冬陽乍現,美麗的星期天,天氣好得讓人不由自主的愉快起來。

在聖路易教堂,美麗的新娘拖著長長的白紗由門口向聖壇徐徐走來,她低垂著頭,頭紗覆面,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無可否認的,她絕對是在場所有人士看過最美的新娘,新娘由她的父親攙扶著走過長長的紅毯。驕傲的、快樂無比的新郎則在聖壇前等待著。

悠揚的樂聲回蕩整個教堂。

江家的人在兩天前才得知小女兒在加拿大即將結婚,他們馬上火速趕了過來,幸好江家的人幾個月前才來加拿大觀光旅游,有了加拿大簽證一切好辦事。

江女乃女乃、江爸爸、江媽媽,和虹雙的大哥、二哥、大姊全部出席。

江爸爸將虹雙的手交給了沈浩宇。「我的女兒就麻煩你多多費心了。」

「沒問題的,爸,我會好好照顧她、疼惜她。」

「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老父老淚縱橫地走到一旁。

聖壇前,沈浩宇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我愛你,我終于等到這一天。」

江虹雙的臉始終低垂,她沒有抬起頭來。

「開始吧。」沈浩宇快樂地向眼前台灣籍的神父點了點頭。

儀式正式開始,神父宣讀著冗長的誓詞,他每念一段就由新郎新娘重復宣讀一次。

最後。「沈浩宇,你願意娶江虹雙為妻嗎?不管她生老病死,你都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嗎?」

「我願意!」沈浩宇大聲地宣誓他的承諾,一手緊緊握住江虹雙的左手。

「江虹雙,你願意嫁給沈浩宇為妻,一直在他身旁,不管他挫折時或病痛時,都愛他、敬他、幫助他嗎?」

愛?這個名詞早已離她好遠好遠……「愛」是什麼?她早已遺忘……

江虹雙遲疑了。

「江虹雙,你願意嫁給沈浩宇為妻嗎?」神父催促著。

她該嗎?一個不懂愛的女人真的能成為一個「妻」嗎?

「江小姐?」

神父再次提醒。沈浩宇輕皺眉頭。「虹雙?」

「浩宇,我……」她無助極了。「我……」

「我愛你,我保證讓你一輩子快樂。」沈浩宇再度告白對她的愛意。「請相信我。」

「浩宇,我……」她可以嗎?

「答應我。」

他眼里的熾熱燃燒著她意圖後悔的決心。她輕嘆了口氣,也罷,心都失去了,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抬起一片漠然的臉,江虹雙看向聖壇前的神父,說下她的誓詞,造就她未來的生命。「我……」她閉上雙眼,忍受內心的沖擊。「我願意。」

沈浩宇放心地喘了口氣,緊緊握住江虹雙的手,炯亮的眼中閃著激動的淚光。

這時四周傳來恭賀的掌聲。

「好!如果沒有其他反對的聲音,我在這,奉上帝的名諱,宣布他們……」

「我反對──」

教堂大門被大力推開,狂奔進來一名風塵僕僕的高大男子,在場所有人士全都傻眼,都被這突然的狀況給震嚇到了,這名高大的男子快步地走近聖壇。

「我反對!」

江虹雙抖著身子,她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楊淮一雙熾熱的眼眸。

時間像是停止了轉動一般……

楊淮走到她面前,兩手崇敬地掀開她的面紗。「我怎麼能看著你嫁給別的男人?」他彎下腰。「你好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他雙手輕柔地捧起她的下顎,在她唇上輕輕地印上一個臣服之吻。

這個舉動惹來全場喧嘩大鬧。

沈浩宇大力推開楊淮,將江虹雙攬入懷里。「住手!你以為你在干什麼?你憑什麼來打擾我和虹雙的婚禮?」

「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楊淮真誠地說,一雙沉醉的雙眼中只有江虹雙的影子。

沈浩宇氣得大吼道︰「我也愛她,不過我們的差別是,你的愛會讓她痛苦,我的愛會想盡辦法讓她幸福快樂!」

「我愛她。」楊淮再度重申。

「我也愛她!而且絕對不比你少!」沈浩宇拳頭緊握,蓄勢待發!

神父挺身而出,理清這場混亂,他輕咳出聲。「我想你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征詢一下女士的意見?我們後面有一個休息室,我想那里會比較方便。」

這時楊淮突然雙膝落地,誠心地跪在江虹雙面前,對著眾人說︰「我要懺悔,神父,我有罪!我讓我最愛的女人傷心落淚,我該死!如果能贖罪,我發誓,我會用我所有的生命,在未來的日子里疼她、愛她、照顧她,讓她快樂,不再惹她不開心,不再讓她落淚,我用我的生命做為擔保,如果我有違反上述的承諾,我,楊淮,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不得好死。」

江虹雙平靜無痕的臉龐,緩緩滑下淚來,楊淮舉起手,一顆一顆接住她滑落的淚珠。

「我愛你,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虹雙!」沈浩宇急切地大叫。

江虹雙靜靜看向楊淮,輕輕地說︰「你去後面的休息室等我好嗎?我有些儀式還沒有舉行完成。」

楊淮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血色全無,他無法置信,他的愛人真的對他判了死刑!

神父請來兩名工作人員將全身無力的楊淮,攙扶著走進聖壇後面的休息室。

神父清清喉嚨,對著江虹雙慈祥地笑著。「我想,我的孩子,你已經為自己做了最好的選擇了?」

「是的,神父。」江虹雙的臉上有著堅定萬分的神情。

沈浩宇高興極了。「那麼神父,我們繼續吧!」

神父慈愛地笑笑。「也許女士不是打算這樣。」

沈浩宇驚愕不已。

江虹雙走上講台,她對著麥克風說話。台下一片鴉雀無聲。

「首先,我必須感謝各位由各個城市趕來參加我和浩宇的婚禮,不過我想我必須要向各位說聲抱歉,我不能嫁給疼我愛我的浩宇……」

台下一片嘩然,沈浩宇面色凝重。江虹雙繼續道︰「我必須感謝的是,在我最需要幫忙的時候,浩宇伸出他友誼的手幫助我、收留我,同時不管我愛不愛他,他都願意娶我,只是希望給我一個家,給我一份溫暖,我真的很感激他,我會一輩子銘記在我心里。不過,在今天以前,我始終認為我能有一個家,愛我的丈夫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完全不去理會自己的感覺。直到我見到了楊淮,他是我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我以為今生不見他,我對他的愛、對他的恨,都能煙消雲散……」

江虹雙停頓,她淚水奪眶,聲淚俱下,她深吸口氣接著道︰「我以為我能,實際卻做不到,我是用我的生命愛他,所以我不能嫁給浩宇,這對他不公平。他是這麼善良的人,在我心里還有別的男人之前我不能嫁給他,我做不到,他這麼好,我不能這樣對他!」

江虹雙再深吸口氣,她忍住不斷奔流的淚水。

「對不起,沈爸爸、沈媽媽,我讓您們失望;對不起,浩宇,我辜負了你對我的愛;對不起,女乃女乃、爸、媽、哥、姊,我總是讓您們蒙羞;對不起,各位,打斷今天的一切快樂的心情……我真的對不起……」

江虹雙淚流滿面,致歉地深深一鞠躬,然後走下台。

江虹雙輕輕打開休息室的門,緩緩走了進來。

楊淮坐在沙發上,他彎著身,頭埋在雙手中,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連江虹雙走近他的身旁,他也毫無反應。

她蹲在他面前,將他的手拉開,她看著他淚水縱橫的臉,禁不住也涌出眼淚。

「沒事了,沒事了。」她吻著他的下巴和嘴角。「沒事了。」

楊淮睜大眼楮,一臉呆愣,無法置信。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縱使熱淚盈眶,她依然微笑著。

他激動地抱住她,眼淚化成笑聲,他緊摟著她,江虹雙幾乎無法喘息。

「我該死!我對……」

她把手指放在他唇上,輕撫他的臉頰。「我們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不能因為這次的遺憾,造成我們終生的悔恨。」

他們對視的眼中充滿希望和愛意,歷經無數的風暴誤會,兩顆疲憊的心終于找到休憩的港灣。

「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了!」楊淮激動地低吼著,緊緊地將她擁在懷里。

她的淚再度滑落。「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不放心,除非你跟我結婚,你願意嫁給我嗎?」楊淮小心地問道。

「我很願意嫁給你。」她的淚顏泛著燦爛美麗的笑容。

楊淮放松地笑了,這幾個月來他頭一次有這麼輕松滿足的心情,他輕輕吻著她的唇。「我發誓我會疼惜你一輩子。」

「我知道你會,我愛你。」

「我也愛你,今生來世。」楊淮虔誠的宣誓。

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楊淮扶起江虹雙,他們一同走到門口,打開大門。

來了一群人,大家都充滿著笑意。

楊淮皺著眉頭,覺得疑惑,手緊摟著慌張不自在的江虹雙。

神父走了進來。「準備好再當一次新娘子了嗎?」他看向楊淮。「楊先生,您好,我是這里的神父,我姓譚,我將為你和虹雙舉行婚禮,準備好了嗎?」

他先是一愣而後笑開。「準備好了!」楊淮大聲說著,快樂的模樣溢于言表。

「怎麼會這樣?」江虹雙無法置信這樣的轉變。

老女乃女乃走向前,擁抱住她。「小痹,找到你愛的人,我們全家都會支持你,我們是一家人啊!」

「爸?媽?」

她又被擁入另一個讓人安心的懷抱。「小雙,你不是我們家的羞辱,你是我們家的驕傲,你勇敢追尋真愛,勇敢為自己做選擇,爸爸為你感到自豪。」

媽媽大力抱住了她。「小雙,媽媽最疼的女兒,媽媽好開心,你好獨立好棒哦!」

江虹雙哭倒在自己媽媽溫暖的懷里。媽媽拉過她的準女婿,將他同時納入自己的懷里。「好好愛我的女兒,她值得你去愛。」

「我知道。」楊淮感動地說道。「謝謝你們接受我。」

在一旁,江虹雙的大哥輕輕拭去眼眶的淚水。「好了好了,你們這一大群人再哭下去,這里就要淹大水了,快點,還有一堆事沒做呢!別哭了。」

「什麼事啊?哥?」江虹雙不解地問。

「什麼事?你要補妝啊,你看你像只小花貓一樣難看,楊淮也要換衣服,重新整理一下儀容。女乃女乃,老媽也要重新化妝,要不然能看嗎?我們要做這麼多事,大伙別哭了好不好,今天是喜事耶!」

一群人快樂地笑開。

「哥,浩宇呢?」江虹雙輕聲地問。

大哥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沒事了,你別擔心。浩宇他們都在外面,客人一個都沒走,他們說要留下來祝福你。」

江虹雙的淚水再度涌了出來,楊淮緊緊將她摟在懷里。

大哥拍頭大叫。「不要啦,別再哭了啦!找個人幫小妹化妝好不好,把楊淮拉出去,他的西裝已經準備好了,誰會補妝啊?」

「我會。」一個輕柔的嗓音響起,完全吸引江虹雙所有的注意。

來者走向前,江虹雙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倩?」

宋倩一把抱住了江虹雙,大哭失聲。「你沒有良心啦!把我丟在台灣完全不理我,你知道我有多自責,我有多難過嗎?你好討厭,讓我擔心得要死!」

「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聯絡的。」

兩個女人隔著一個大肚子抱在一起哭得驚天動地,大哥簡直就要昏倒了!

楊淮走向左宗忻,伸出右手。「謝謝你這麼幫我!你好像瘦了很多。」

左宗忻回握,露出一個解月兌的笑容。「彼此彼此,你老婆不見多久,我老婆就哭了多久,我都快擔心死了,怎麼能不瘦?愛上這種大麻煩,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而且感同身受。」

一個小時之後,婚禮總算正式再度開始。

一樣悠揚的樂聲,一樣的場景,多了幾位來賓,多了新娘快樂的氣氛。

同樣的,新娘的父親將新娘交給了新郎,他說︰「我相信你會照顧我們家小女兒,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是的,我不會讓你們失望。」楊淮自信滿滿,整理過儀容的他帥氣得讓人屏息。

新娘的淚水差點又滑下,她的父親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小雙,你哥說如果你再哭他就跟你翻臉哦。」

「哦。」新娘破涕為笑。

神父宣讀著一樣冗長的誓詞,他們誠心地宣誓。

最後。「楊淮,我應該沒叫錯人吧?」台下的觀眾一致大笑。「好,繼續!楊淮,你願意娶江虹雙為妻嗎?不管她生老病死,你都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嗎?」

「我願意!」楊淮溫柔地在虹雙的紅唇輕輕地印上一個吻。

「還沒那麼快親新娘,人家女士都還沒承諾嫁給你呢!」

神父俏皮的言詞,惹來一陣狂笑聲。

「我很難得一天可以念兩次證婚詞,老實說,感覺還滿不錯的。」神父清清喉嚨。

「江虹雙,你願意嫁給楊淮為妻,一直在他身旁,不管他挫折時或病痛時,都愛他、敬他、幫助他嗎?」

「我願意!」這次她沒有半點遲疑。

群眾起身鼓掌。

「好啦!奉天主之名,我宣布你們成為正式夫妻,願神祝福你們!」為了怕再有人反對,這次神父非常快速地宣布。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婚禮結束之後,教堂外綠草如茵的草坪舉行快樂的慶祝會,本來是由沈家為了準備歡慶兒子結婚所準備的,不過他們大方地將這一切全送給了楊淮及江虹雙。

楊淮和江虹雙在停車場找到了即將離去的沈家兩老及沈浩宇。

「爸、媽,你們先上車,我馬上來。」沈浩宇目送他的父母上車之後,他回過神來,注視眼前這一對剛完婚的新人。「恭喜你們也祝福你們。」

江虹雙內疚地垂下頭。「對不起。」

沈浩宇瀟灑地一笑。「你說過很多次了。」他笑了笑。「你快樂就好,這永遠是我最終的目的。」

楊淮走向前,伸出友誼之手。「謝謝你!」

沈浩宇大方地回握。「別客氣,有道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誠心祝福,你也別忘了你的誓言。」

「我不會忘記的。」

沈浩宇笑了笑。「我走了,有空來看看我,生小孩時別忘了讓小孩認我做干爹哦!如果我有這份榮幸的話。」

「這是我們的榮幸。」楊淮摟著江虹雙,誠心地回答。

「別這麼說。」沈浩宇再度看了江虹雙一眼。「我走了。小雙,記住別對我有任何虧欠的心理,你絕對有權利可以去追尋你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再見。」

江虹雙含著淚水目送車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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