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情銘心 第四章

恆春墾丁,一個熱鬧且多彩多姿的城鎮,因觀光事業的昌盛而顯得繁榮。

黃昏時刻,夕陽余暉。

比懷牽著腳踏車,才剛走出騎樓,隔壁海?店的老板娘就迎面而來,她是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婦人,福泰的長相卻染著一頭金黃色的時髦短發。

「谷懷!比懷!」她親熱叫喚著。

她淺淺一笑。「什麼事,美娜姐姐?」美娜也是她的房東。

「要去上班啊?」美娜十分親切地問。

在墾丁鎊大飯店里彈琴駐唱是目前她收入的惟一來源。

「今天要去凱撒,回來的時候要不要幫你順便帶些烤花枝回來?」美娜姐姐喜歡吃凱撒飯店對面的烤花枝。

「不用啦!我要減肥。對了──」美娜將手中的一個大塑膠袋遞給了她。「小孩的衣服,我洗好了,你留著,從出生穿的到七、八個月都有,你再整理整理。」

「謝謝。」她接了過來,放在門口的鞋櫃上。「別再給我了,你給我的衣服已經多到每天換一件都可以連續穿三個月了。」

「不會啦,小嬰兒是會吐女乃的,這些還不夠呢!」美娜看著她高隆的肚子。「怎麼才七個月就這麼大,確定只有一個?」

她大聲笑開,這個問題美娜每天都要問上一次。「只有一個。」她輕撫肚子,滿足笑著,醫生說這寶寶是男生,她倒希望是女生,女孩比較會撒嬌也比較貼心。

她看看腕表,已經快七點了。「快遲到了,美娜我先走了。」

「好,我等你吃消夜。」

「不是要減肥?」她椰揄道。

「不減不減了!今天消夜咱們來吃炒箭?,早上進了很多貨哦!哦!懊死,我要減肥!」

她大笑,看著美娜掙扎在吃與不吃之間逗趣的模樣,有了美娜,她的日子是愈來愈快樂,笑聲不斷。

「走嘍!」

「小心騎車!」美娜揮手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滿臉的笑容漸漸淡去。

初見谷懷是在半年前,她一個人來到墾丁;原本她並沒打算將空余的屋子租出去,因為她在國外做事的兒子偶爾也會回來住,只是看到谷懷在路上飄蕩的瘦弱身影,直教她覺得不舍,當下不管那個偶爾回來的兒子,便決定將樓上的套房租給了谷懷,租金還便宜到老公要跟她翻臉!

唉!一個懷孕的女人,出門在外卻沒人陪伴,這怎教她不心疼!罷開始不知道谷懷懷孕的時候,她還想替她那個未婚、整年在國外的兒子討個美麗又有氣質的媳婦,只是,沒想到她卻是個有身孕的人。

不過,倒是沒听過她先生的事就是了,之前只要一提及,她總是淚眼汪汪的,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問了……唉,清官難斷家務事,無奈唷!

比懷帶著微笑,一手揚高揮手,惹來身後美娜的尖叫大罵聲,她收回手專心地騎車,免得晚上回家被美娜罵到臭頭!

美娜對她的好、對她的體貼,她是深深感受到的,連彈琴駐唱的工作,也是美娜幫她安排的,更不用說在這段時間里美娜幫了她多少的忙,也許真的是幸運吧,離鄉背井的她能得到這些幫助,她更該心存感謝!

有天邊殘余紅霞,有涼涼的晚風吹拂,黑幕將至,她騎著腳踏車顯得相當輕松愉快。

☆☆☆

到了凱撒飯店,谷懷將腳踏車停在警衛室里,這樣才不會又被人順手牽羊給偷走。

「陳伯伯再麻煩一下。」她客氣地向警衛打了聲招呼。

「別客氣!」

比懷含著笑意,一旁的戶外餐廳正熱鬧滾滾,伴著快樂的拉丁音樂的打擊聲,谷懷走進凱撒飯店大廳。

一名服務生見了她即遠遠地和她揮手招呼。「谷姐!」

比懷笑著揮手回應,墾丁人的熱情,她早已習慣,她慢慢走向大廳一邊的浪漫西餐廳。

走到鋼琴邊,放下手上的薄外套和小皮包,她緩緩地坐了下來,大大的肚子讓她感覺自己遲鈍多了。

架好琴譜,她深吸口氣,雙手熟稔地落在白色的琴鍵上,輕柔浪漫的樂聲立刻輕揚全場,她微笑地沉浸在自己編織的音樂饗宴里。

兩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很快過去,結束最後一個音符,谷懷疲憊地嘆了口氣,鋼琴雖然是她的最愛,不過換成了工作,卻有掩不住的疲累。

應該是懷孕的關系,否則連彈兩個鐘頭的鋼琴是難不倒她的。她站起身,輕輕點點頭,答謝觀眾零星的掌聲。

今天是周末夜,客人顯然多了很多,但醉翁之意不在听琴。

一名服務生走向她。「谷姐,有人找你。」

誰?她擰眉,隱姓埋名的日子,她並沒什麼朋友。

「在那!」

順著服務生的指引,她看見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形,無預期的,心猛然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他!

瞿銘正坐在角落,同樣的狂狷霸氣,也同樣的沒有任何笑意,如同半年前一般森冷。

比懷凝視著他,情緒依舊不听使喚地狂飄激動著。

「谷姐,他是誰啊?女圭女圭的爸爸嗎?」服務生好奇地問,美麗且神秘的谷姐一直是所有人好奇的焦點。

比懷搖頭無奈笑著,她輕輕敲了下服務生好奇直望的頭。

「不是!不要只是個男的來找我,就認定他是女圭女圭的爸爸好不好?好奇寶寶。」

其實沒錯,他的確就是女圭女圭的爸爸……

「好嘛好嘛,那他是誰啊?好帥哦!」

比懷大笑。「別好奇,小心我向經理告狀,說你在上班時間打混模魚。」

「好啦好啦!不問就是了。」

比懷看著服務生嘟嘍著不情不願地離開。

她收起笑容,拿起個人的物品,走向瞿銘,短短的幾步路,她卻走得萬分艱難。

「嗨!」她打聲招呼,一點也不奇怪于他瞪著她肚子的驚訝模樣。

比懷坐了下來。不,遇見他,她又變回了谷雨懷,「谷懷」這無憂開朗的代稱已然結束。

「瞿先生,好久不見。」

「你懷孕了?!」他慌張,失去了慣有的冷靜。

比雨懷淺淺一笑,在他的身上倒是沒看過如此手足無措的模樣。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我是懷孕了。」

瞿銘瞠大著眼,瞪視著她,根本無法接受她懷孕的事實,她竟懷了他的小孩!他肯定孩子是他的,因為他深信除了他之外,她絕不可能跟別的男人生兒育女。

「我的小孩……」他啞然的嗓音顯示他激動的情緒。

「沒錯。」她輕撫,剛巧的胎動莫非真的是父子連心。

「不過,你放心,我懷孕的事沒人知道,不會有人因此而逼你負責。」

「你!」他握緊拳頭。「你隱姓埋名躲到這里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在他請人調查她下落的報告里,只簡單寫了三排字──化名︰谷懷居住地址︰墾丁以彈琴駐唱為生沒人告訴他,她已經懷孕,是個大月復便便的孕婦!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新的生活。」他願意給也優一個新的人生,那麼她當然也得替遍體鱗傷的自己找個療傷的地方。

「多大了?」

「七個月。」她據實回答,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反正,他也不會在乎。

「你不打算告訴我?」

「何必?」她輕輕一笑,撫著月復中的寶貝,神情陶醉。

「你會在乎嗎?既然不在乎,就算告訴了你,也沒什麼意義不是嗎?」

瞿銘無言,眼里盡是掙扎。

她的懷孕的確是完全出乎他預料,不過,他真的可以不用擔心,這個突破他們重重防備避孕措施的孩子,是她一個人的孩子,是老天的賞賜,她在心中想著。

「也優呢?」她平心靜氣地問。

「在台北。」

「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墾丁度假?」她無疑是在自己的傷口上灑鹽。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為什麼?」不復方才的平靜,她驚訝地問。

「谷老病重,托我查尋你的下落。」他說出來墾丁尋找她的目的。

紅潤的臉色瞬間由她臉上褪去。「爸爸他、他怎麼了?!」她撫著胸口,淚早已盈滿眼眶。

「他積勞成疾,「谷氏」的營運在這半年有很大的轉變,在最近一次的股東會議中他心髒病突發,情況不樂觀。」

心髒病突發!情況不樂觀!天啊!忍住不斷朝她襲來的昏眩感。「我回去,我搭夜車回台北……」她茫然無頭緒,慌亂地站起來。「我回台北……」

瞿銘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你這個樣子怎麼坐夜車回台北?!」

她淚如雨下。「我要回台北!我要見我爸爸!」她抓住他的手臂。「他怎麼會積勞成疾?!怎麼會?爸爸有心髒病的,你為什麼不幫幫他?!」

她哀痛吶喊著。「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離開爸爸,我不該離開台北!」

她沖出凱撒飯店,瞿銘在大門口抓住了她,緊緊將她擁進懷里,阻止她沖動的行為傷了自己。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回台北!你放開我!」

「我送你回去,我馬上送你回去,你這麼沖動會傷了自己。」

她聲淚俱下。「爸……」

她顫抖著身子,無力地靠在瞿銘身上,淚模糊了視線,她只能緊緊抓著瞿銘,像落水的人緊抓著最後的一絲希望。

☆☆☆

車子很快地疾馳北上。

比雨懷靠著椅背,身上蓋著瞿銘的西裝外套,哭紅的雙眼里依然泛著點點淚光。

「爸爸對我期望很高。」她幽幽地開口,卻因為剛才的嘶聲哭喊而顯得沙啞。

「從小在我記憶里,我好像就一直在學習如何管理家族企業的所有課程,我是家中的獨生女,在媽媽去世之後爸爸也無心續弦,所以我是爸爸惟一的希望,也是谷家惟一的傳承命脈……」

她輕輕啜泣著。「但是,我完全辜負了爸爸的期望,盡避所有的管理知識我都懂,但我真的是太懦弱了,根本無法去管理一家公司,我做不到,我……」

她停頓,痛哭失聲。「都是我害的,如果我能替爸爸分擔一點,他老人家也不至于積勞成疾,都是我害的……」

她緊抓著瞿銘安慰的大手。「爸爸會要你娶我,也只是……也只是想延續「谷氏企業」,你不要怪他,都是因為我的無能,他不得已才會這麼做……」

瞿銘看著她,溫柔拭去她滿臉的淚水。「我不怪他,你放心。」

「謝謝。」她喃喃低語,同時心悸于他的溫柔。

太溫暖了,會讓人沉溺,卻不是永恆……谷雨懷放開瞿銘的大手,雖覺得不舍,卻不允許自己的留戀,那不再屬于她的溫暖她不準許自己再去踫觸!

她要習慣,習慣一個人,她要勇敢,一定要勇敢!

看著漆黑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她獨飲著自己的無助與悲傷,比起半年前在那南下火車上的心情,此刻的她,更為沉重。

☆☆☆

案親走了,在她北上的那晚。她見了他老人家最後一面之後,他含笑與世長辭。

比雨懷披麻帶孝跪在火盆邊,一手接著一手燒著折成一朵朵蓮花的冥紙,只盼升天的父親能享受比人間更快樂、更輕松的日子,不必再為事業打拼,別再為女兒煩心。

白水沁拿來一張小板凳。「別跪了,再跪下去,你受不了的。」她強忍著淚,谷爸走了一個禮拜,雨懷是愈來愈憔悴了,加上挺著一個大肚子,情況備加讓人憂心」。

「不用了。」谷雨懷的聲音早嗄啞了。

白水沁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陪雨懷跪在地上,幫她燒著一朵又一朵的蓮花,蓮花燒完了,雨懷就可以休息了。

今天正好頭七,幫忙喪家辦事的人認為今天是適合安葬的日子,所以雨懷選了今天替父親火葬及舉行公祭。

「時間到了,你們可以開始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前來提醒,每戶喪家的公祭是有排定時間的。

白水沁扶著谷雨懷走向會場,會場置得莊嚴肅穆,白色的花妝點一切,顯得悲淒。

黎、齊諼妍走了過來。「開始了,雨懷要不要坐著?」

「不用了。」她看向齊諼妍。「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別來嗎?懷孕參加喪事是不好的。」

齊諼妍緊握手中早已哭濕的手帕。「來幫你,來送爸你最後一程。」

比雨懷淺淺一笑,她看著父親慈祥的遺照,干澀的眼又泛起水霧。

客來到,喪家只有谷雨懷和在她身邊陪伴的三個好友。會場外有諼妍的媽媽、況耘展,黎爸、黎媽,白爸、白媽和由墾丁跋來台北幫忙的美娜夫婦。

氣氛雖淒涼卻有無形的溫暖。

鮑祭的儀式正開始。

案親生前的好友、商界人士、政壇人士,皆有人前來憑吊致意。

比雨懷含著淚頷首一一答謝。

「爸爸有兩個遺願──」她輕輕說著。「一個是要我幸福快樂,另一個則是要我撐起「谷氏企業」的一片江山,不能讓「谷氏」毀在他這一代。」

白水沁扶著她,谷雨懷一絲清淚滑下面頰。

「我會撐起來的,就算拼了命我也會撐起「谷氏企業」,我絕不會讓它倒,我要讓它永遠地延續下去。」

那幸福快樂呢?那谷爸遺願中的幸福快樂呢?

齊諼妍看著雨懷堅強的側臉,同是懷孕的人,雨懷所有的感受她更能體會,她一定很寂寞,一個人如何能承受這一切?

此時,入口處進來一對男女,引起賓客稍稍的騷動。

瞿銘和上島也優一身素衣走了進來。

「太過分了!」齊諼妍怒道。

黎必須緊抓住她,才可以阻止她失控的行為。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齊諼妍再也忍不住了,她沖上前去,怒氣沖沖破口大罵。「你們來做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來?瞿銘,你還要傷雨懷幾百次你才甘心!你怎麼可以帶著她來這里耀武揚威?!這樣谷爸會走的不安心的!你知不知道?!」

齊諼妍哭喊著,況耘展走進會場,心疼地摟住心愛的妻子,但雙眸卻死瞪著瞿銘,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讓心愛妻子傷心欲絕的可惡男人。

比雨懷走上前,孤獨一人,同樣懷著身孕,卻沒有一個可以替她出頭、讓她依靠的臂膀。

「況先生,你先帶諼妍一旁休息,我來就可以了。」

況耘展憤憤不平地帶著齊諼妍離開。

比雨懷平靜的面容,浮腫疲累的雙眼直視引起騷動的兩人。

「瞿先生、也優,不好意思。」她看向上島也優。「謝謝你來給家父上香。」

一名谷中重生前的好友這時走上前,他仗義執言。「瞿總,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好歹也跟谷小姐有婚約,谷老仙逝,你這個準女婿不但沒來幫忙,還帶著一個女人來這里,你這樣的行為真是讓人不得不生氣!」

比雨懷拉住老者氣到發抖的手。「李伯伯,您誤會了,我和瞿先生早就解除婚約了。」

瞿銘犀利的目光投射向她,渾身頓時僵硬。

她漠然笑著,走到一旁,借用了司儀的麥克風,她清清喉嚨,卻清不走心中的苦澀。

「各位長輩、先進,首先必須感謝大家來參加家父的告別式,謝謝大家;再者,晚輩還得在此宣一件事︰我,谷雨懷,早在半年前已經和「瞿氏集團」瞿銘瞿先生解除婚約,瞿谷兩家已不再有任何關系,晚輩在此向位宣告。」

這麼!全場嘩然,也顧不得喪家莊嚴哀傷的氣氛,這是一個多麼天大的消息啊!

比雨懷還回麥克風,她走回家屬席,接受摯友的支持保護。

「我以你?榮。」白水沁說著,忍了一天的淚瞬間潸然落下。

比雨懷輕笑,扶住水沁、黎友誼關懷的手。

瞿銘沉默地行禮鞠躬,而後,帶著上島也優默默離開。

望著他高大堅定的背影,谷雨懷問著自己,究竟要到何時她才能不再心痛?要到何時她才能無所謂?要到何時她才可以遺忘?

哀著肚子里的寶貝,她輕嘆,也只能祈禱上天賜給她力量了。

☆☆☆

「心情不好嗎?」上島也優看著瞿銘不發一語的身影。離開谷伯伯公祭會場,一直到回到家,他都是這個樣子,站在落地窗前,直視庭院綻開的桂花樹。

「瞿大哥?」

待在他身旁半年了,原本以為瞿大哥會愛上她,畢竟他對她是那麼的溫柔體貼;只是,日子久了,所有的溫柔體貼倒像只是因為內疚,他撞了她,所以內疚,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全是補償,雖然她不願承認,但,這的確是事實。他只把她當成妹妹般照顧。

瞿銘沒轉過頭,低沉開口。「沒事,你去忙。」

上島也優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看著他的背影,似乎覺得那高大的身影被沉重的氣息給緊緊籠罩。

嚴格來說,瞿大哥並不是個容易開心的人,他總是擺著一張臉,很嚴肅,讓人無法輕易接近,只是,仔細想想,這半年來他似乎更加陰沉了,他總是蹙眉凝視著庭院的桂花樹,看著桂花樹開花,更因桂花的凋謝而若有所思。听說那一排的桂花樹是他和雨懷一起種的……那,瞿大哥真的不在乎雨懷嗎?

她記得訂婚的那晚,原本他是不會缺席的,卻因她假意的病痛,硬將他留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很壞心,但是,她害怕失去這個依靠……隔天雨懷來,把訂婚戒指還給了瞿大哥離開之後,瞿大哥便喝得酩酊大醉,而當她自願委身于他時,他明明確確叫著「雨懷」二字;更甚者,當他發現她不是雨懷時,還氣憤地將她趕出臥室。

從那次之後,他就不再是她的「銘」了,他是「瞿大哥」,一位在異國收留她的好心人,她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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