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完超音波,童謹宜在護士小姐的扶持之下,由床鋪坐起。
「我來。」季言譽放下手中的筆,扶著她的大嫂下床,並協助她整理衣物、穿上鞋子。
「謝謝。」童謹宜道了謝,在一旁的座位坐了下來。
「自家人還客氣什麼嘛?嫂嫂和我這麼客氣,大哥可是會痛扁我一頓的呢!」季言譽笑說著,並親自倒了杯溫開水放在嫂嫂的面前。
童謹宜但笑不語,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旁人並不知曉,大家的印象還是停留在之前他們甜蜜親熱的模樣。
「寶寶沒事吧?」她問著,手不自覺地覆在自己略微伏起的小骯上。
季言譽點點頭,細心解釋道︰「懷孕的媽媽,子宮都會有收縮的情況,嫂嫂的收縮頻率還在正常範圍之內,可能是因為嫂嫂比較敏感,所以感覺也較敏銳。」
童謹宜揚起笑,總算解除了心中的憂慮。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感到小骯不正常的緊縮,持續悶悶的感覺,讓她不得不趁著午休時來找言譽看看。
「嗯,那我該怎麼辦呢?一直讓它收縮下去嗎?」
「呵,當然不是啦!子宮收縮太過頻繁,對胎兒或者母體都是不好的,所以懷孕的婦女一定要多多休息,避免劇烈的運動!」
季言譽頓了頓後,突然曖昧地揮揮手、眨眨眼。「唉,真該好好罵罵大哥的,應該讓嫂子多多休息才對嘛!」
童謹宜一愣,當然知道小泵所指為何,只是,這麼明顯的暗示,反倒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言譽猜錯了,她的不適,根本和她哥哥毫無關系。他們之間,從那天爭吵之後,就不再說話或者正眼對看了。
現在,他們這對人人稱羨的新婚夫妻,已經淡漠到連一句交談都沒有了……
她垂下眼簾,雙手拳頭緊緊地相握著。
季言譽眼尖地發現嫂嫂的不同。以往只要談到這樣的話題,嫂嫂總會羞紅著臉,低垂著頭,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嬌赧模樣,但是,今天卻不一樣。嫂嫂白著一張臉,搖搖欲墜的模樣讓她很擔心。
她清了清喉嚨。「最近大哥和嫂嫂還好嗎?」
童謹宜硬扯開笑,方才的落寞、蒼白已然褪去。「很好啊!」
季言譽皺起眉,夫妻間爭吵是難免的事,會不會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大哥他們這麼恩愛,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對了,老爸老媽剛從黃山進香回來,你們有空可以回家看看他們。」
爸媽和她這個未出嫁的女兒同住,離哥哥嫂嫂他們住的地方只有兩條巷子之隔,也是在同一個社區。
自爸爸從教職工作退休之後,參加旅行團出國玩耍或者拜訪移民外國的朋友,已成了季家兩老的主要活動,一年到頭,在台灣的日子是少之又少。
「爸媽回來了?」童謹宜很驚訝,公公婆婆這次出國的時間很短,她原以為他們會在結束黃江禮佛的行程之後,再去玩遞整個大陸,看盡所有美景後,才會舍得回國的。
「是啊,媽媽很想念你呢!」
「嗯,我會和你大哥說說,找一天回家看看他們的。」
童謹宜的雙手置在膝上,感覺手心微微沁著冷汗。她根本沒有把握,在兩人關系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他會不會有時間或者有耐性听她說話。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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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進入第十四周。
兩人相敬如賓的生活在安靜中有了規律。
為了讓她的起居更加方便,他們對調了房間,她住進有衛浴設備的主臥室,而季言濤則睡在客房。其實,他更多的時間是在自己書房里度過的。
早上,她會早起,料理兩人的早餐。
吃過早餐後,再一前一後地離開家,各自開著自己的車上班。
早餐是他們一天中少有的共處時間,但往往兩人只是吃著東西,沒有任何交談。唯一的聲源,只有電視上晨間新聞女主播的柔美嗓音。
晚上,她會比較早到家。通常鐘點歐巴桑此時已將晚餐備妥,並整理好房子、洗滌完前一天的衣物。
她會一個人用晚飯,偌大安靜的房子里,還是只有電視新聞陪伴著她。除此之外,再沒別的聲音。
接著,洗完澡後,她會在客廳修潤由出版社帶回來的稿子。
直到十一點,再將餐桌上的飯菜加熱,擺上一副乾淨的碗筷,然後刷牙,就寢。
通常這個時間,他還沒回到家。
她會躺在床上,關上房間里所有的燈,睜大著眼,安靜地等待。
近十二點,她會听到車庫鐵門升起的聲音。然後,她會听著他停好車,進門;听著他將電視打開︰听著他在餐桌就座用餐。她總會拉長耳朵,細細听著他回來後制造出來的所有聲響,此時,她一顆緊繃的心才得以放松……
這已成了她每天的習慣,很無聊卻很可悲的習慣。
她閉上雙眼,心情的沮喪敵不過的疲憊,她緩緩地進入疲累的夢中……
季言濤將洗好的碗放好,抽了張紙手巾擦擦濕漉的手,然後走出廚房,往樓上走去,並習慣性地停在主臥室門口。
她睡了嗎?
從言譽那邊得知,她今天中午有去過診所。讓人擔心的是,每月固定的產前檢查還沒到,她為何會突然到診所去呢?是不是身體有何不適?
他握緊拳頭,忍住開門進去的沖動。
言譽不願主動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杵在這里,想問又不知如何問出口!
從何時開始,他們的婚姻生活竟從相敬如賓變成了形同陌路?
懊死!
季言濤暗暗低咒,接著憤然地返回樓下客廳。
他煩躁地將自己摔入軟軟的沙發,卻不小心撞掉了她放在沙發上的資料夾,露出里頭的紙張。
他拾起,這應該是她出版社的稿子。他審視著,發現在電腦字體旁有一些用紅筆修潤過的字跡。
她的筆跡沈穩、秀氣,誠如她本身給人的感覺一樣,有著柔美的外表,卻有副像鋼鐵般的硬脾氣!
他知道她的脾氣。天知道一個柔得像水的女人怎麼會有這樣執拗、讓人抓狂的臭脾氣?
季言濤沮喪地放下手中的稿子,他環視著四周,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客廳似乎添入了她個人的色彩。
一旁的桃木桌上擺著一台手提電腦,還有好幾本書,甚至好幾盆綠色的植物。他發現她偏愛綠色的東西,除了衣物,只要是用品,她一律以自然的綠色作為第一選擇。
家中廚房也多了很多個她自制的資源回收筒,還用電腦報表紙分門別類地貼上︰紙類(鋁箔包裝請踩扁)、塑膠類、鋁罐(鐵)類、玻璃類等標簽,甚至還幫用過了的電池蓋了間紙制的紙屋來回收。顯然她是個環保高手,並且很努力地想感化她身旁的人和她一樣。
他起身,走到她暫時工作的書桌。他曾邀她一起分享他有著先進科技設備和豐富藏書的書房,但也許是一旁落地窗的美景,或是椅子和桌子的高度適合,也或許是她喜歡一邊工作、一邊看電視,總之,她還是執意選擇這塊小天地作為她「暫居」的地方。
說暫居一點兒也不為過,她私人的東西少到讓人覺得,只要稍稍打包一下,她隨時都可以離開。
這就是她給他的感覺,仿佛這個家不是她的重心一般,仿佛她的心中還有另外一個家!
就算是兩人最恩愛的時候,她也是拒絕他幫她置裝或者采購東西,她總說「沒用到,所以不需要」。是否根本不是不需要,而是她不愛增加東西,避免離開時打包的困擾?
懊死!
季言濤憤然離開她的書桌,走向一樓自己「暫居」的房間。
他關了客廳的電視和所有的燈源,昏黃的月光投射進屋內,映襯著他高大的身影——很孤獨,沒了以往狂妄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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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如以往的生活流程,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
她烤了吐司,煎了蛋和培根,打了新鮮的綜合果汁,並盛了一鍋她昨晚就在電子鍋預先設定煮好的紅蘿卜山藥排骨粥。她準備的早餐看似簡單,卻有豐富的營養。
但顯然房子里的男主人還不滿意她的精心料理,固執地在她的面前擺上一杯濃濃熱熱的牛女乃。
童謹宜拿著叉子的手僵在半空中,驚恐地瞪著面前的「白色妖怪」。她不愛喝牛女乃,就算現在因為懷孕而逼迫自己去接受這玩意兒,但往往都是一、兩口後,就立刻舉白旗放棄了,她受不了牛女乃那種詭異的味道,尤其是廚房那罐媽媽女乃粉,口感更是嚇人!
「這……我不喝牛女乃……」
「喝掉。」他冶聲命令,視線沒離開手邊攤開的報紙。
她喉嚨乾澀,從沒想過兩人難得開談,竟又會演變成這種爭論的場面。
「我熬的排骨粥已經有富豐的鈣質了,不需靠牛女乃來補充。」
他抬起眼,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仿佛對她孩子氣的偏食舉動很不以為然。「牛女乃有許多食物所沒有的營養素,為了孩子,你最好乖乖喝掉。」
「可是……」
他放下報紙,直直地審視著她,炯亮嚴肅的黑眸像極了準備要訓話的父親。
「你這麼挑嘴,不怕傳染給小孩嗎?如果他出生後也是不愛喝牛女乃,那你要他吃什麼?難道吃排骨粥嗎?」
童謹宜渾身一震,被他冷冷的話語徹底擊倒。
她辛苦熬粥是為了什麼?難道不也是因為他和他全心計較的孩子嗎?
她垂下眼簾,捧起杯子,憋住呼吸,負氣地張嘴一口飲盡,然後狼狽、顫抖地放下空杯子,蒼白的臉更勝過杯里殘留的「白色妖怪」。她趕緊拿了果汁,大口大口地暍著,好沖淡口中那詭異可怕的味道。
季言濤顯然很滿意自己的逼迫行為,揚起了得意的笑。「看吧,這不就敢喝了?」
她瞪著他,仿佛他是全世界最卑鄙、最壞心的人!
「這是為你好,別孩子氣。」
她甩頭不去理會他。
季言濤審視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人,困擾他整夜的問題,終於在深吸了口氣之後,月兌口而出。「對了,你去診所找言譽有什麼事?」
她心一緊,戒備地看著他。他的表情看起來沒有太多的關心之意,有的只是另一種她不明白的防衛,她直接將之判斷為——他不愛她去找他的家人、饒舌說些不必要說的話。童謹宜慘白著臉解釋。「我沒和言譽說什麼,我只是去看看,昨天早上起床時,我的子宮有些收縮,所以才去找言譽,我真的沒和言譽說什麼。」
男人懊惱地扒過前額的頭發,恨不得一頭撞牆。他不愛她一副緊繃防備的模樣,他到底是說了什麼,怎麼會又引發她的誤會?
「我不在乎你和言譽說什麼,我只是關心小孩有沒有事!」他直覺反應,小孩等於她,她等於小孩,反正兩人一體,他問一個就知道另一個有沒有事了。
童謹宜整個人僵住了,她眨了眨眼,頓時之間領悟了一切——他所有的舉動都是因為孩子,逼她喝牛女乃是因為孩子,問她去醫院的目的也是因為孩子。是不是除了孩子之外,她和他之間不會再有其他話題?
她失神地將雙手覆在凸起的肚子上,有那麼一刻,她竟然嫉妒起和自己骨肉相連、呼吸同一口空氣、汲取同樣養分的孩子,嫉妒他擁有他父親所有的視線、所有的關切。
看到她更形蒼白的臉,季言濤沮喪、煩躁地扒著頭發。他從來都不曉得能言善道的自己,在踫到自己的老婆時,竟會變得如此口拙。「我的意思是——」
「沒事。」她斷然打斷他的解釋,同時收回撫月復的手,茫然地將視線投向沒有定點的前方。「孩子沒事,請你放心。」
她一句冷淡的回應,凍住了他所有未說完的話。
「沒事就好。」這是他唯一能回應的話。他苦澀地拿起叉子,繼續吃著索然無味的早餐。
清晨的餐廳,再次恢復成以往的寂靜,只听得到電視上新聞女主播播報的柔美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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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日的早餐起,她被迫每天喝下一大杯的牛女乃,她沒再抵抗,只是乾脆的一口喝完,然後捧著果汁猛灌,拚命忍住作嘔的感覺。
兩人的關系似乎在無形之中更加的緊繃、更加的無交集。
生活流程一如之前,沒啥變動,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月的稿件特多,所以她拿回家里修潤的稿件也愈來愈多。不過,她都努力在十一點半上床就寢,免得和夜歸的他踫面,平添不必要的尷尬。就算稿子真的潤不完,她也會將稿件拿回房間,再繼續努力。
下班回到家之後,她就像只封閉的寄居蟹,把自己緊緊地關在蟹殼里,一顆心始終無法放開。
一連數夜如此,她以為不會有人留意到,沒想到——
她打開房門,有點驚訝他會站在她的房門口,敲她的房門。
「有事嗎?」她平靜地問,視線平平地盯著他的領帶結。
「你還在看稿子?」他注視著她拉緊睡袍衣襟的動作,她的肚子愈來愈大,但除了肚子之外,其他部分似乎沒什麼變化。懷孕的人可以這麼清瘦,氣色可以看起來這麼憔悴嗎?
她仍是沒抬頭。「最近稿子比較多。」
他深邃的黑眸在看到她疲憊的神情時,立刻竄起怒火。「你可以把工作辭了,你根本不需要工作得這麼辛苦。」
「我的工作不會影響到孩子,你放心。」她說,還是沒有看他。
他不耐地低吼。「為什麼你總是愛扭曲我的好意?」
「這是事實。」
這女人?!簡直讓他氣到想撞牆!
「如果我要你辭掉工作呢?!」他氣憤地挑釁。
終於,她抬起頭,迎視他,眸心的清澈冷靜有別於他的憤慨。「我想,我們已經同意過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了。我的工作是我的生活重心、我的經濟來源,沒了工作,難道要我暍西北風嗎?」
他性感的薄唇繃得死緊,黑眸中竄升的怒火炙燙得嚇人。
季言濤不發一語,突然憤然地轉身離開。
她疲憊地嘆了口氣,關上房門,回到桌前繼續未完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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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他出乎意料地早歸,並當場目睹她在客廳的「暫時書桌」工作,而電視正播放著當紅的台語連續劇。
她住,一時無法反應過來。這個時候,他怎會出現在家里?
「吃了嗎?我去熱菜。」
他應該笑,因為她把客廳當書房的原因,果真是他所猜想到的——一邊看電視、一邊工作。他應該得意地笑,但他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他大步地走到她面前,把一張金融卡、一張白金卡丟在她工作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她問。
他瞪視著她。「我開了戶,申請了一張金融卡,同時緊急辦了張白金卡,密碼在旁邊。里頭有足夠的錢,可以不讓你喝西北風,所以你大可把工作辭掉!」
她瞪著桌上那黑得讓人頭昏的白金卡,和那張她恨不得一刀剪斷的金融卡。
「我們的協議中,並不包含要你資助這些。」
滿坑滿谷的怒氣在他的胸口點燃,並且快速燃燒。
「你是我的妻子!」他吼。
「你只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她毫不客氣地怒吼回去,整個人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應對。
季言濤的怒火沖到最頂點,他沖向前,如果不是顧及她懷孕,他真想狠狠地將她搖醒。這頑固的女人真的有本事可以搞瘋他!
「沒錯,我是孩子的爸,更是你的丈夫!我要你辭職你就得辭職,我不要再看到你累得像鬼一樣,這樣胎兒也會受影響!」
仿佛一道雷劈打在她的身上,她情緒激動地跳起來,怒火暈紅了她的雙頰。
「孩子、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孩子!除了孩子之外,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想法?連牛女乃那種可怕、讓人作嘔的東西,也每天都要逼我喝下一大杯!你這個可惡、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憤怒激動的淚盈滿整個眼眶。突然,她轉身從一旁的資料夾中抽出一張名片,顫抖地高舉,並指著名片上的頭餃。
她氣憤地回擊,已不在乎流了滿面的淚。「我的工作是我苦心經營來的,你知道為了要掛上這個『組長』的稱謂,我花了多少的精神,接了多少別人不肯接的稿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來的嗎?你這個老板、科技新貴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種基層員工的辛苦,你沒有資格只憑一句話就要我辭掉工作!這是我的經濟來源,更是我甘之如飴的成就!」
童謹宜痛快地吼完後,突然眉一皺,無力地坐回座位。
「嗯……」她抱著肚子,吐著氣,悶悶地低吟。
季言濤立刻沖到她身邊,扶住她無力的身子。「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了?肚子在痛是不是?深呼吸、深呼吸……你愛怎麼罵我,我都乖乖讓你罵,你犯不著動這麼大的肝火啊……」他緊張地刷白臉,扶持她的雙手甚至微微地顫抖著。
「哦,老天……」她撫著鼓起的小骯,緩慢地呼吸。
「到底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他的臉在听到她「痛苦」的申吟時,愈刷愈白,甚至白過在低哼不適的孕婦。「你忍忍,我去叫救護車!」
「不用……」她閉著雙眼。「噢……」她在輕喘,嘴角卻不可思議地上揚。
「不行,我打電話叫言譽過來家里!」他起身準備沖向電話,火速召來自己的妹妹。
她握住他的手腕。「不用,只是他……他……」她的雙眸亮晶晶地,閃著下可思議的光芒,嘴角的笑容愈加燦爛。「他在我肚子里蠕動。」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在動?」
她點頭。「嗯,應該是……又動了!」她陶醉地閉上雙眼。「不太用力,但可以感覺得到。我看過書,他第一次的胎動似乎比書上寫的還要早許多……」她低低呢喃,感受這令她感動的一刻。
他咧開嘴角,有著為人父的驕傲。「因為他有個活力十足的老爸啊!」
「沒錯。」她笑著贊同。
兩人對視,感動於這神奇的一刻。
「他還在動嗎?」他低啞問著,大大的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坐著等待了許久,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她張開眼迎上他,他的手溫暖地擱在她的肚皮上,這是他們難得的貼近。
「現在沒有了。」她說,笑容讓她的臉整個亮了起來。
「我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有些沮喪。「胎動的感覺像什麼?」
她漾開了笑,首次的胎動還是讓她感覺很神奇。「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像是胃在抽動,卻又不太像那種感覺,好像體內有種不是可以自我控制的器官在運動一樣。」
她說著,注意到他的大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仿佛那就是他該停留的位置一樣的自然,她的臉開始發燙。
兩人四眼相接,某些特殊的在其中回蕩。
「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動了……」她起身,抽離他的觸踫。
短暫踫觸產生的火花,在燃起的那一刻立刻吹滅,他的手心似乎還記憶著那種鼓起的感覺。
「答應我,下次再發生時,讓我感覺一下。」他低嗄地說。
她沒回答,只是將身上的披肩攏緊,無形地築起一道安全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