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娃娃 第6章(1)

曾耀人搭下午的飛機回台,趕到醫院時,傷心過度的冬寧被醫生施打鎮定劑,已沉沉睡去,眼角的淚痕猶在。

「發生什麼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抹去她眼下的淚痕,目光滿是說不出的愛憐。

曾詠詠感到壓力沉重得宛如巨石,壓得她胸口透不過氣來。

「哥,你知道……冬寧流產的事嗎?」

「我知道。」他瞪視她,眼神深不可測,「你怎麼會知道?」嘴角揚起超絕冷弧度,那是他要發飆的前兆。

她不覺得有點慌,連忙將「真凶」供出來。朱星海將他那位大嘴巴的妹妹拖出去破口大罵了一頓,然後,朱在鵬院長指示住院醫生幫冬寧打鎮定劑,強硬的要朱家兄妹先回家去。

犯人不在現場,曾詠詠自然不須保留的全盤托出,甚至加點油加點醋,拜托堂哥不要把氣出在她身上,她是無辜的。

「冬寧哭了很久?」深幽的黑瞳閃過激動的光芒。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曾經懷孕又流產,哭得很慘。」不用說,罪魁禍首是眼前這位先生。

「你去辦出院手續。」

「啊,現在?」

「冬寧不能住在這種沒道德的爛醫院,我帶她回去,請醫生到家里來看診。」

他橫她一眼,「快點去辦出院手續。還有,冬寧流產的事不要告訴家里的人,知道嗎?」

「我不是大嘴巴啦。」曾詠詠出去辦事。

因為重傷昏迷了兩個月,醒來後喪失了一大半的記憶,加上骨折動彈不得,必須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術治療,誰忍心告訴冬寧她曾經流產?誰忍心雪上加霜,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巴。

如今冬寧雖然復原得差不多了,但事過境遷,又何必提起她根本遺忘在外太空的傷痛往事?

朱星海那個大嘴巴的妹妹叫什麼?真是太惡劣了,還有,那個朱院長怎麼可以泄漏病人的病情給女兒知道,派女兒來打擊兒子的意中人。

曾詠詠都看不下去了,她不相信堂哥會默不作聲。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赫然發現辛若欣正在訓練新來的女秘書,就是那個大嘴巴女人,她就是朱雪綸?

老天,這個世界可真小,原來朱星海和朱雪綸便是康鈴的繼子與繼女。

呵呵,這不是冤家路窄嗎?

曾詠詠二話不說,馬上跟堂哥通風報信。

醒來後,不在醫院的病床上,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冬寧有點恍神。難道她又失去記憶了嗎?她並沒有因急性腸胃炎住院,听到那些可怕的話……

曾耀人走進她的視線範圍,後面跟著身穿白袍的醫生和護士。

這是怎麼回事?冬寧還迷迷糊糊的,曾耀人先開口道︰「冬寧,你感覺怎樣,還是很不舒服嗎?肚子痛不痛?」

「一點點痛。」她直覺地替身體回答。

穿白袍的醫生有一點年紀了,檢查過後,便讓護士幫她打針,開了兩天的藥,等一下由護士送過來。

一位中年婦人端了一個大托盤進來,「少爺,咸粥煮好了。」

「謝謝,你先放著。」

中年婦人友善的朝冬寧點頭笑笑,才走出去。

「她叫陳嫂,在這里工作五年,她認得你是冬寧。」曾耀人平淡地述說,倒了一杯暖胃的紅棗桂圓茶,「先補充點水分,再吃東西。」

她喝了兩口便不要了。「這里是哪里?」

「外婆留給我的房子,你小時候和你母親在這里住了好幾年,當然,後來有重新整修過,不過外面的庭園沒什麼改變,因為我就是在那里遇見你。」曾耀人端起清淡的咸粥,舀起一匙吹涼些,喂入她嘴里。

「我自己吃。」她伸手想接。

「你不要動,讓我為你做些事情吧。」細心地喂她吃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地和她聊天。「你出生沒多久,你母親為了養大兩個女兒,在我外婆這里當管家,外婆也喜歡家里有小孩子的聲音,便讓你母親帶兩個女兒住進來。因為那時候,正逢我兩個弟弟相隔一年先後去世,我女乃女乃怕斷了香火,叫我媽接我回家,不準再長期住外婆家。外婆只生了我媽一個獨生女,我沒住在這里她很寂寞,剛好你母親帶你們住進來填補空缺。」

冬寧靜靜听著,下意識不想太快面對某件事,先听听陳年往事正好。

「你記得你有一個姐姐嗎?」

「親姐姐嗎?」

「同母異父,年紀和詠詠差不多大。」

「我記得。」她點頭,星眸流轉。「我沒忘記舅舅,沒忘記我有個姐姐,媽媽去世後,姐姐拋下我走掉了,她說要回去她爸爸家當千金小姐,以後不可以再叫她姐姐。那時不懂為什麼姐姐不要我,等有一天我終于懂了,心里充滿哀傷。」

「冬寧。」曾耀人憐惜地模模她的臉。

「姐姐的臉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好像叫賴秋香,現在應該不叫這名字,改名換姓了吧。」她感到茫然,無助地說︰「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為什麼後來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呢?」

曾耀人放下碗,一把將她擁入懷里。「忘了沒有關系,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冬寧。」她的表情讓他聯想到她六歲那年,母親突然車禍去世,沒有其他親戚伸出援手,唯一的親姐姐又自私的拋下她走了,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孤單一個人,她當時那副恐慌與無助的脆弱表情,教少年的他無法置之不理。

「你小時候很怕寂寞,我幫你買了滿房的漂亮女圭女圭與玩偶,可是只要我一下課,你還是只粘著我,你的眼里只有我。」他加緊力道擁住她,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煨暖了彼此的心。

天知道他為何就是拋不下她,不管多少人反對,這的確是埋在他心里最深沉的想望——等她長大,跟她結婚。

「耀人……」他抱得好緊,她忍不住羞澀地蹭著他的胸,「我們過去真的是一對深愛彼此的戀人嗎?」

「對。」他明白她終了于願意面對現實了。

「所以,我懷孕……又流產了……」她抬眸看他,好近好近地看著他挺直的鼻梁,有點想哭。

他仔細凝視她的眼眸,跟著薄唇掀動,嗓音沉靜,一字字敲進她心房里︰「你曾經懷孕,懷的是我的孩子,我倆的愛情結晶。」

她吸吸鼻子寧定心緒,嬌嗓微顫。

「你之前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重逢後,我找人影印你的病歷表,才發現這件事。」

她沉默了會兒,眼眸開始泛紅,霧氣已然彌漫,「你心里難過嗎?可是我很想哭……即使想不起來……」

她淒楚一笑,淚珠靜幽幽地順著面頰滑落,那是真到了傷心處的證明,每一顆晶瑩的淚珠全貨真價實地攪痛他的心。

他將她密密鎖進懷里,任由她把他的襯衫哭濕一片,不讓她瞧見他眼里的點點淚光。得知她曾經流產的第一時間,他把自己關在浴室里哭了一場,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從頭淋下,讓淚隨水漂流。

從那一刻起,他便鐵了心,不再顧慮家人的想法,從今以後他只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只考慮冬寧的幸福與否。

那天晚上,冬寧的情緒極不穩定,曾耀人便抱著她一起睡,跟她聊一些過去的事,直到她倦極睡去。雖然什麼事也不能做,但他已經滿足于現狀,冬寧的心又傾向于他,不會逃避他的吻和擁抱。

他沒有告訴她,他知道「賴秋香」在哪里,賴春田也知道,因為賴春田去找過賴秋香的生父談過,確定賴秋香在生父家過得很好,便不再打擾。

那樣自私又無情的姐姐,不認也罷。

「冬寧,你所受的委屈,我會一一幫你討回來。」

在她熟睡的眉眼印下輕輕一吻,曾耀人擁著懷念已久的嬌軀進入夢鄉。

一等冬寧的腸胃炎痊愈,曾耀人便安排了一趟旅行,到日本吃喝玩樂一星期,泡溫泉,逛名景,游迪士尼,盡情SHOPPING,讓冬寧低落的心情好轉,重新振作了起來,不再為過去的事傷心落淚。

他喜歡打扮她,陪她逛一間又一間的名品店,買了數不清的漂亮衣服,皮包,鞋子,首飾……她如果拒絕,他反而一臉不開心。

「你以為你在包養情婦嗎?」冬寧有些不自在。

「我在包養老婆,你不花我的錢,是瞧不起我嗎?」一臉凶惡的表情。

「沒有啊,誰敢瞧不起你?」這位仁兄超級大男人的。

「還想阻止我花錢?」他兩年沒在她身上灑錢,賺再多錢也沒成就感。

她一瞪眼,「你以前也這麼霸道嗎?」

「以前?應該乘以五倍差不多。」瞧他多克制呀,真是個好男人。

「那我還是不要恢復記憶好了,以免夢碎。」比現在乘以五倍的霸道難纏,她還呼吸得到自由的空氣嗎?

他悶笑一聲,摟住她縴細的肩膀去大啖海鮮。

通常出國旅行可以考驗男女之間的感情,結局不是變好就是變壞。只因旅行中突發的狀況,會將一個人的本性表露無遺。

曾耀人的日文流利,又常出國,而且有能力住最昂貴的旅館和飯店,享受最周到的服務,所以這一趟的旅行非常愉快,和冬寧之間的感情迅速加溫。

回台後,冬寧打算趁開學之前去上外文課,不想以後出國時像個啞巴似的看著曾耀人和別人聊天,自己卻只能干瞪眼。

太無趣了。凡事皆依賴別人,其實很無趣。

愛上一個條件太好的男人,女方也要向上提升自己的水平,兩人才有可能長長久久。冬寧決定,至少她要很懂得生活。

他們在一家餐廳吃飯,曾耀人听到她想去上外文課,表示贊成。

「讓自己忙一點,比較不會胡思亂想。」一絲縱容閃過他深沉的黑眸。「下學期回去上課,沒問題嗎?」

「我當然會努力,可是如果成績不好,你不可以笑我。」她自嘲的笑了聲,「之前把過去的課本拿出來復習,居然有一部分我看不懂,才發現自己有點變笨了,我開始擔心拿不到畢業證書。」

「拿不到就算了,我不會讓你出去上班。」他用淡淡的語氣說,眼神卻是專注的。「你喜歡念書就去上學,喜歡學才藝就去學才藝,喜歡購物就去買個痛快,我希望你愉快的享受生活,不用為了一張畢業證書傷腦筋。」

「拜托,既然花時間上學,當然要拿到畢業證書,這樣才有學習的動力嘛。」

她瞪大眼辯駁著,不過听他那麼說,感覺一道暖意滑過心田。

「把你的身體照顧好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今天的中餐,XO醬蒸野菇的味道不錯,他夾了一筷子給她,要她多吃一點。

她無從得知她失憶前,他是否就是這麼溫柔體貼的對待她。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真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若不是他習慣在人前築起一道無形的圍籬,警告生人勿近,一定會有很多女人想巴上他吧。

記得他們在大阪環球影城游玩時,遇到一團華人觀光客,可能出門在外心胸比較開闊,膽子也比較大,有幾個辣妹打扮的上前以蹩腳的日文想認識曾耀人,好像沒看到他身旁有女伴。曾耀人一開口,便是流利的英文,兩句話便打發掉辣妹,擁著冬寧離開。

還有在飛機上,空中小姐明顯對他特別熱絡,關切,還有女乘客在他身邊走道晃過來晃過去的走了好幾趟,有點遲鈍的冬寧都察覺到了,奇怪他總是面無表情沒反應。

「耀人,你是不是早已習慣被人注目的感覺?」她吃一口木瓜魚排,大眼則瞟瞟左右幾桌那些不時偷覷他的女人,壓低嗓音問。

「什麼感覺?」

「就是不時有女人投向你的愛慕眼光。」聲音有點悶。

「愛慕?」曾耀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你確定那是愛慕?」

「不是嗎?」

「我只感覺到貪婪,另有企圖。」

「是這樣嗎?」她眼底有一抹探索與好奇。

「嗯。」他往後靠上椅背,回視著她。「這會讓你感覺困擾嗎?我沒辦法挖出別人的眼珠子。」

「不要說得這麼血淋淋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你天生是個美男子,我不會感到困擾,因為我覺得你很好看。」

「我喜歡你看我的眼神,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你,看我的眼神都很純真,單純的喜歡我這個人。」

「我又沒說我喜歡你。」她臉紅竊喜,又想吐槽。

「知道了,你是愛我。」他理直氣壯。

「耶?」她驀然地睜大眼楮,「你又知道了?」

曾耀人神秘一笑,靠近桌面,也誘她貼近一些,像要說什麼國家機密似的,吐出性感的低語︰「你若是不愛我,哭死也不會讓我上床。」

冬寧紅著臉清哼,眼瞼半垂。「我們這麼快就……會不會太隨便了?」

「寶貝,我已經禁欲兩年了,你不覺得你夠狠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她有說不出的震撼與震驚,但喜悅仍充塞在她心中每個角落,綻出一個開朗又俏皮的微笑,「不騙人?」

「我就算騙了全世界的人,也不會騙你。」那眼神熾熱而露骨,細細審視眼前這張小臉,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他要她,他要全部的她。

時光的流逝,空間的阻隔,並不能改變他的執念,當兩人久別重逢後,他清楚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仿佛缺了一角的地方在瞬間被填滿了。

沒有人能做到的,只有冬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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