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下午,正當懷恩老人院的每個人都因熱浪的侵襲,全都躲在交誼廳里吹著唯一的一台冷氣消暑時,丹淳的手機響了。
她連忙拿起吊在胸前的迷你手機,走到不會吵到旁人的地方接听。
「喂?」不必想都知道,這是誰打來的電話。
這支手機正是季可焄強迫她「掛」在身上的,因為他要隨時都可以找得到她,而且只有他可以打,也就是說,電話號碼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妳在睡覺?」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沙啞,像是剛被吵醒。
「呃?嗯……對啊,打了一個盹……」丹淳試圖鎮定地回答,但臉上卻已升起一朵可疑的紅雲。
其實她哪有在睡?聲音沙啞慵懶,是因為听到他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想到兩天前的吻,可不只一次哪,不說別的,最後的臨別之吻,就讓她的頭到現在都還有些昏眩。
雖然他說因為她喜歡他,所以就當作是她吻他,但是,他並不喜歡她啊,這樣還是不對吧?
想到這里,她的心又有些悶悶的了。
「喔,」季可焄問道︰「妳昨天有軋一張兩百五十萬元的支票嗎?」
「沒有啊,我最近沒有開出任何支票。怎麼了?」
「我等一下要主持一個會議,走不開,妳方便到我辦公室一趙嗎?」他的聲音很嚴肅,沒有平常嬉笑的氣氛。
「可以。」她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我馬上過去。」欣喜于可以馬上見到他,她想都不想就答應。
他又交代一句。「那妳直接上四十八樓。」這是他的專屬樓層。
「好。」她掛上電話後立即開車下山,趕往他的公司,很幸運地在附近找到一個停車位將車停妥,便緩緩地往他的「帝國」走去。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倒他的公司,但倒是不陌生,因為報章雜志已經介紹過這棟宏偉的建築許多次,它也是信義計劃區的地標之一。
通過挑高氣派的大廳,沒有通報櫃台,丹淳便直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準備到季可焄所說的四十八樓。
「小姐……等一等……」櫃台小姐和警衛立刻追了過來。「妳沒做訪客登記喔。」
「啊……?喔,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不好意思地致歉,跟著他們來到櫃台做登記,那里還坐著另外兩名櫃台小姐,都非常漂亮年輕。
她還以為直接搭電梯到四十八樓就好了哩,原來還要經過這麼多關卡,真是門禁森嚴哪!
但是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否則,要是隨便的閑雜人等都可以登堂入室的話,那對公司和可焄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請問妳要找哪個部門的人?」一號櫃台小姐還算禮貌地詢問,準備在登記簿上書寫。
「呃……」這個問題難倒她了。「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算是哪個部門耶!」
「那麼,他的名字是……」那名櫃台小姐勉強隱藏心中的不耐,開始轉動手上的原子筆。
「季可焄。」丹淳才說完他的名字,一號櫃台小姐立刻掉了手上的筆,另外兩名櫃台小姐也瞪大眼珠看她,彷佛在看什麼害蟲似的。
這下一號櫃台小姐再也不掩飾了,用嘲諷不屑的語氣說︰「小姐,妳以為我們總裁是每個人都可以見的嗎?」就連身為櫃台的她都不一定見得到咧!
總裁是她們全公司女生的偶像耶,雖然可望不可及,但是光看就很養眼,讓人一天都會精神舒暢。
「對呀,」二號櫃台小姐表情猙獰。「要是每個人都可以隨便見他,那要我們干什麼?」她們就是最好的把關人員,簡稱「看門狗」,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掃除這些不請自來的厚臉皮女人。
雖然她才上班不到一年,但是平均每天都要驅離十個以上這類女人,所以她一看到她們就覺得煩,增加她的工作量嘛。
「對不起,沒有總裁的許可,我們不能放妳進去。」三號台台小姐雖然態度比較和善,但仍然有所堅持。
「可是……」听完三名櫃台小姐的話後,丹淳也很苦惱。「是他要我直接上四十八樓的……」听他的語氣好象很急的樣子,但她現在又被人擋在這里,這該怎麼辦才好?
「這種話誰不會說啊!妳以為我們這麼容易被騙嗎?」一號櫃台小姐不耐地回道。
「這種謊話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用過,未免太老套了吧,換個新的啦!」二號小姐說的話更難听,雙眼還不屑地橫掃過丹淳身上舊舊的休閑服。「憑妳也想來釣我們總裁?哼,起碼換一套象樣的衣服來好不好?」打掃的歐巴桑都穿得比她象樣。
「啊……」丹淳這才發覺自己匆忙趕來,忘了換上的工作服,難怪她總覺得好象有哪里怪怪的。那她的頭發搞不好也是亂糟糟?好丟臉喔!
「沒事的話趕快走吧,不要站在這里,有礙觀瞻。」二號櫃台小姐所說的話又狠又辣,完全不給人面子。由于她是季可焄的頭號擁護者,最喜歡做的工作就是將來找他的女人全都趕跑,因為只要他還保持單身,就人人有希望。
「可是……」她還沒見到他人啊,怎麼可以走呢?但是她們又這麼凶,一定不會讓她上樓的,怎麼辦?
「還可是什麼,快走吧!」語氣之差,只差沒拿掃把趕人了。
憑這種貨色也妄想「把」她們總裁?真是癩蛤蟆肖想吃天鵝肉!
「這是我們公司的待客之道?」季可焄冷冷的聲音從她們背後傳來,後面還跟著侯新民。
「啊!」三名櫃台小姐立刻轉頭跟他問好。「總裁好。」
「可焄。」看到他,丹淳總算放下忐忑不安的心,要不然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闖關哩。
「妳剛才那是什麼態度?」季可焄直接罵二號櫃台小姐,也就是態度最惡劣的那一個。「新民,通知HR部門,換一個人來接她的工作。」季氏只用好的員工,而不是會自作主張、狐假虎威的人。
「我又沒做錯!」她不服地反駁,將過錯全推到丹淳身上。「明明是她硬要闖進來,說要見您,趕也趕不走,所以我才會對她不客氣啊!」
他的聲音更冷了。「妳有打電話跟我確認嗎?」如果她真心道歉,他也許還會給地機會,但看她這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要她走路的決定已成定局。
「沒有……」她雖然沒確認,但是沒必要啊!除非是有預約的人,否則她們一定都會無條件驅離,以前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何錯之有?
「妳們竟然連最基本的確認都沒做,如何做好第一線的把關和接待工作?」櫃台工作並不是長得漂亮、會擋人就好了。她們是公司最主要的門面,也是初識的人評斷這家公司的依據,必須是專業與形象兼具的人,才有資格坐上這個位子。
說完,他轉向丹淳。「我不是有給妳手機嗎?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啊!」她這才想起還有這一招。「我忘了。」
「小姐,」他語帶無奈。「手機不是裝飾品。」若不是他看到時間已經差不多,親自下來接人,這個小笨蛋不就會被這些人刁難,甚至被驅離出境嗎?
「對不起……我還不習慣用手機……」通常只用來接他的電話而已。
「算了,」對于她的少根筋,他已不知該如何響應。「我們上去吧。」他牽起她的手,轉身走向電梯。
「等等……」她定住不走,轉頭擔憂地看著二號櫃台小姐。
「怎麼啦?」
「你真的要那個小姐離職嗎?」
「沒錯。」他的眼楮掃過那名正哭得唏哩嘩啦的女人,一點都不留情面。「連分內工作都做不好的人,留她做什麼?」
「可是我覺得她做得沒錯。」雖然凶了一點。
「妳們養老院會讓這種人照顧那些老人家嗎?」他不答反問。
她想都不用想就搖搖頭。「她不可能來我們院里當義工的啦!」
「為什麼?」
「因為她……」丹淳才開了一個頭,立刻就有所領悟,也不再開口為她求情了。
因為那人的耐性不夠,對于自己的工作也不夠敬業,而且說話太過尖酸刻薄,根本不適合當服務人員;櫃台人員正是企業的門面,倘若她今天是個客戶,面對這樣的對待,「季氏」極有可能損失一筆生意。
「了解了吧?」看她的表情,他猜她已經懂得他的意思。「那我們上去吧。」
「嗯。」她乖乖地任他帶上四十八樓。
「哇!」看到他室內的擺設,她的眼楮一亮,一一欣賞這些看起來很貴的東西。「你的辦公室像座小型博物館耶!」
大約三百坪的寬敞辦公室里,以米色和咖啡魚為主魚裝潢,看起來高雅大方。房間四周每隔約兩公尺,就架設一個半人高的高台,上頭各擺放一件藝術品,有陶瓷、玉器或是畫作,看起來都非常的昂貴。
「這些都是……真的嗎?」她剛剛看到有一幅畫上面好象是畢加索的簽名,如果是真跡,那不就價值連城!?
「我不用贗品。」以他的財力,還需要擺仿冒品嗎?
「可是這些都沒有用玻璃罩保護,不小心掉下來的話,不就……」每一件好象都足以買一棟以上的房子,很貴的吶!
「我擺這些是因為興趣,不是擺來好看的。」他拿起一只簡直比紙還薄的白玉碗,放在掌中把玩。「這些是讓我工作累了的時候可以賞玩的玩具,不是炫耀財富的工具。」
有錢人果然不同,連玩具都要價上千萬!?真奢侈。
「對了,你找我來有事嗎?」在贊嘆欣賞完他的昂貴玩具後,她切入正題。
「這張支票,」他從抽屜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她。「妳有印象嗎?」
她看了上頭的金額後,搖搖頭。「沒有,這不是我開的。」她沒開過整數的支票,更沒開過票額超過五十萬元的支票。
「這是我給妳那疊空白支票的其中一張。」當他交給她那本支票,他就不曾過問她要如何使用,但這張的金額實在太過龐大,銀行方面才會將票交給他,要求再次確認。「支票後面的背書資料也是用妳的。」
就是這樣才奇怪,因為背書人就等于是領用人,如果是以丹淳的名義背書,就必須存到她的存折帳戶兌現,到最後這筆錢都會入她的戶頭,這樣做對那名盜用者並沒有好處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我的支票號碼是從QC1082692開始的啊。」她拿出隨身攜帶的那本支票本,翻出留底聯給他看。「我都會在上面做記錄。」每一張支票都是用在某些大筆支出,所以她都會附上明細,方便記帳。
他接過支票本,仔細翻閱留底聯,他開出的支票都有簡單記下支出原因,而她的記錄就更詳盡了,每一筆都有不同的數字加總,所以都有個位數,沒有出現過整數。而且最重要的是,金額全都是在五十萬以下,不曾超過。
「有支票被盜用嗎?」丹淳問道。
「沒錯。」
「有幾張?」她急急追問。「會不會害你損失慘重?」
「現在還不知道有幾張支票被盜用,不過不會有任何損失,因為我暫時停止支付不明支票。」他不記得交給她時還剩幾張支票,所以現在也不知道還有幾張流落在外。「妳有將支票本交給別人保管過嗎?」
「沒有。」她搖頭。「我都收在身上。」她不是不相信院里的人,而是不願意測試人心,她知道人心難免禁不住誘惑。
「咦!?少一張留底聯。」他發現一個怪異之處,開出支票的留底聯全都在,只除了QC1082691這張問題票。「有人在妳使用之前,整張撕走。」因為QC1082690是他開出的最後一張支票號碼。
「不可能哪!」她無法置信。「這本支票都放在我身上,不曾離身。」由于她深知這些空白票等于是現金,所以她都是隨身攜帶,不敢稍離。
「不曾離身?」如果支票本只有他們兩人經手,那這張可疑的支票又是誰開出的?
「……對了,」他突然想到。「妳記不記得我那天將支票交給妳之後,我們就急著出門到超市買菜,妳有將支票本收起來嗎?」這是對方唯一有可能下手的時機。
「……沒有。」她回想了一下。「我把本子放在桌上就匆匆跟你出去了。」
「妳有鎖門嗎?」
「我們辦公室從來不上鎖。」
「那就對了,『他』就是那時候拿走的。」總算找出蛛絲馬跡了。
「啊?」她頹喪地低喃。「……我不相信……」這個事實對她是一大打擊,不管是合作的伙伴或是那些老人家,她都不相信他們會做出這種偷竊的行為。
「是人都會犯錯,沒什麼不可能。」跟丹淳比起來,季可焄更了解人性。「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找出這個人來。」
「然後呢?」看到他冷靜無情地「料理」過櫃台小姐後,她很擔心他會如何處理這名犯人?搞不好會立刻移送法辦耶。「你會怎麼處理?」
「我會先听听『他』這樣做的原因,之後再決定如何處理。」這是他的最大讓步。以往他一律秉公處理,絕不徇私,但是認識她後,他察覺到自己的心多了一絲柔軟。
「……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認同他的做法。「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院里有誰有妳的存折和印鑒?」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問了另一個重點。
「曉眉有院里的存折本,那是用我的名義開戶……」她回答完後才想到這所代表的涵義。「啊!你的意思是……?」
「有可能。」這是最合理的推論。「否則其它人要怎麼將錢轉入妳的戶頭之後,再提領出來?」他對曉眉的印象不錯,他也不希望是她做的。
「不可能!」她怎麼也無法相信曉眉會做這種事。「她做院里的會計已經有十年以上了,從沒發生過監守自盜的情形。」
「沒發生過並不代表不可能發生。」他很冷靜地回答。「也許她有非做不可的苦衷,我們不妨听听她怎麼說。」
「那……能不能讓我先跟她談談?」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深怕他不答應,沒想到他竟然爽快同意。
「可以。」由于防患于未然,所以他並沒有損失,只要是情有可原之處,他願意網開一面。
「謝謝。」她喜出望外地道謝,如果可以的話,她不希望失去曉眉這名得力的助手。
現在只能希望曉眉是一時胡涂,而不是財迷心竅,要不然就沒人可以救她了……
***
丹淳一趕回養老院便將曉眉叫到辦公室,希望能盡速解決這件事端。
曉眉從一進門就不安地站著,不住地絞著手指,雙眼低垂,回避著丹淳的注視
「曉眉姊,妳算是『懷恩』的開國元老,這幾年我跟我父母一直很感謝有妳的幫忙。」丹淳深深一鞠躬,表達她最誠摯的感謝之意,這全是她的肺腑之言。
「別這樣!」曉眉趕緊上前扶起她。「這是我自願的……」
「曉眉姊,妳算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也一直將妳當成是自己的家人。」她頓了一下,握住曉眉的手。「如果有困難,說出來嘛,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丹淳,我想妳也知道我盜用支票的事了吧。」她坦承不諱,沒有嘗試隱瞞,因為紙包下住火是不變的真理。「我跟妳到警察局自首吧。」
曉眉憔悴的面容是好幾夜不能成眠的最佳證明,自從將偷來的支票軋進去後,她的心一直都忐忑不安,擔心被發現,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不需要再隱瞞也是一種解月兌。
丹淳心痛地看著曉眉。「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送曉眉到警察局是最下策,也是她最不願見到的結局。
「對不起……」曉眉愧疚地痛哭失聲。「我辜負妳的期望……」
「到底是怎麼回事?」丹淳將曉眉扶到沙發上坐著,倒一杯溫開水給她,又拿了幾張面紙給她。「告訴我原因。」
「我需要錢……」曉眉抽抽噎噎地說出事實。「我老公幾個月前被公司資遣,沒想到前一陣子又迷上賭博,他瞞著我,偷偷將房子拿去地下錢莊抵押借錢,上個星期他們下最後通牒,如果不在明天以前將錢繳清,就要將我們趕出去。所以我才會……」說到這里,她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好不傷心。
「這種事妳為什麼不跟我說?干麼這麼見外呢?」難怪曉眉這陣子神情疲憊,經常魂不守舍地發呆,原來……
「妳哪有閑錢可以借我?院里的經濟情況我比妳更清楚,要不是靠季先生的資助,哪能撐下去?」
「妳如果跟我講這些事情,我可以跟可焄借呀。」
「不可能。」她斷然否決丹淳的建議。「妳跟季先生才剛交往,我不希望妳跟他開口借錢,這樣會給他留下壞印象,以為妳是為了錢財接近他。」丹淳好不容易才交到季可焄這樣的好對象,怎能因她而受連累。「所以我才會鋌而走險,犯下這個大錯,我還以為可以在他發現之前把錢籌齊,誰知道……」
「怎麼可能?」是兩百五十萬,不是兩百五十塊錢耶!
「對不起,我還是連累到妳了……」曉眉自責的淚水再度涌現。
丹淳也落下淚來,環住曉眉的肩。「妳真傻……」曉眉就是這體貼的人,讓人不忍苛責,只是可焄那邊……
「我可以借妳錢。」此時,隨著丹淳後頭開車上山來的季可焄,剛剛在門外已听到事件的來龍去脈,心里也有了決定。
「……你怎麼來了?」哭得很投入的兩人都被他突來的聲音嚇到,尤其是丹淳更沒預期到今天會再見到他。「你晚上不是還有一個會議嗎?」
他隨口回道︰「會議改時間了。」
其實是他硬要會議延後三個小時,為的就是擔心她會心軟而上當受騙,特地趕來助陣。還好所得知的真相比預期好,足以讓他網開一面,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善後,因為他怕懲罰了曉眉,丹淳會傷心難過。
「你剛才的意思是說……」丹淳望著他。「你願意借錢給曉眉姊嗎?」這樣不但可以解決曉眉姊的燃眉之急,也表示他肯原諒曉眉姊了。
「嗯。」拿出手帕替她拭淚,看到她大眼噙著淚珠的可憐模樣,就算再不願意他都會點頭,更何況曉眉的錯是情有可原。
「季先生,謝謝你……」這突如其來的好運,讓曉眉再度紅了眼眶。
「不過,我有個條件。」季可焄的話讓丹淳和曉眉才松開的眉頭,又再度打結。
「什麼條件?」丹淳比曉眉還著急。
「別急。」他要她稍安勿躁,轉頭問曉眉。「妳先生現在還在賭博嗎?」他不幫好吃懶做之人,更別說是賭徒。
「沒有。」她搖搖頭。「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他哪敢再賭。」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他現在有工作嗎?」
「現在經濟不景氣,他只能打打零工,找不到穩定的工作。」曉眉還是搖頭,滿臉無奈。「如果他再找不到工作,我也必須接些家庭代工貼補家用,可能暫時不能做義工了。」
「好,」季可焄迅速地做出決定。「那讓他來當我的司機,借款就從每個月的薪水把還。」雖然他一向習慣自己開車,但倒是不在乎多付一個人的薪水。
「哇!太好了!」丹淳開心地擁著曉眉的肩。「曉眉姊,這樣妳就不需要擔心了。」
曉眉的淚像水龍頭一樣源源不絕,不住地跟季可焄鞠躬致意。「謝謝……真的謝謝你……」
季可焄的決定無異幫了他們家一個大忙,不但先替他們還清借債,還提供一個穩定的工作,讓他們的家計有著落。
「不用跟我客氣。」他上前扶起曉眉。「這也算是妳多年來當義工的善報。」若不是看在她對養老院的貢獻和跟丹淳的情誼分上,他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當個散財童子。
「謝謝……」曉眉拚命拭淚,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里的感激。
「別謝了,先將事情解決比較重要。給我妳的銀行帳戶,我會通知銀行轉兩百五十萬進去妳的戶頭,有問題的話,再找我吧。」
「季先生,真的是太感謝您了……」
曉眉寫下銀行帳戶資料,又鞠躬敬禮了好幾回才趕緊趕回家,聯絡相關事宜。
「可焄,謝謝你的幫忙。」曉眉走了以後,丹淳替好友又跟他謝了一次。
「妳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幫忙嗎?」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問題。
「不就是因為覺得曉眉姊情有可原,而且處境可憐嗎?」
他搖頭,曖昧地回道︰「是因為妳。」若不是怕她這個小傻瓜哭壞了雙眼,他才沒那麼好心哩!
「我?」她納悶地手指著自己。「為什麼?」他願意借錢給曉眉姊,跟她有什麼關系?
「妳自己想想吧!」給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答案,匆匆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個火辣辣的吻後,他便急忙轉身離開,趕回公司開會,留下一臉失神的丹淳。
「他要我想什麼……」良久良久才從熱吻回魂的丹淳,腦袋還有些混沌,喃喃自語。「……他的腦子那麼復雜,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難道說……
他喜歡她!?
這可能嗎?她的心跳因猜想而開始狂奔,亂得無法控制……
無可否認,他出色的長相,讓她早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看傻了眼,但她很清楚像他這樣條件卓越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斗一樣,可望而不可及,不是她這個凡人能踫觸的。
若不是他那天在山里迷了路,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會有交集,養老院也不可能多了一個慷慨的贊助者。
縱使如此,他們之間仍有著無法跨越的距離--財富和身分。
雖然她跟義工們以前經常為錢苦惱,所以總開著要嫁給有錢人的玩笑自娛。但在參加過無數宴會,認識許多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後,她便確定自己並不適合那個世界,因為她學不來虛偽。
所以說她這輩子是別想嫁給有錢人啦,更別說像季可焄這般的鑽石單身貴族,那簡直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雖然不斷地告誡自己,但她的心還是飄來飄去,不停地想到他臨走前的那一句話……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是她想的那樣?
一顆無冀無求的心,終于也染上「惡習」,開始駐入期待的影子……
***
這天,丹淳才剛走進辦公室,胸前的手機就響起熟悉的鈴聲,她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鍵--
「喂?」她的臉上已堆起甜美開心的笑靨。
「吃飯了嗎?」手機的另一端傳來季可焄充滿磁性的輕柔聲音,讓丹淳沒來由地紅了臉。
「還沒。」隔著話機听他低柔的嗓音,彷佛他正在她耳邊低喃,讓她忍不住心猿意馬……
自從他那天說完不清不楚的話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好象也跟著起了變化。他不但天天照三餐打電話「問候」,每天也一定會來養老院跟她一起吃晚飯,就算有事纏身不能前來,也會事先給個電話告知他的行蹤,就像個盡責的老公。
飯後,他總會迫不及待地將她帶到辦公室並將門反鎖,光是熱吻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渴望,他的手老是不安分地探到她衣服內,上下其手,靈活挑逗的手指,每每讓地以為自己要著火了。
她沒經歷過這種讓人心慌意亂的激情,剛開始總會矜持地跟他的手指打仗,不讓他攻城掠地,但在他強勢和技巧的帶領下,她竟然慢慢沉醉其中,所幸他在最後關頭都能煞住,否則她的第一次可能就要發生在破舊的沙發上。
如今,光是听到他的聲音,都會讓她想入非非,她是不是很色?
「一點多了,怎麼還沒吃呢?」他的語氣因關心而顯得有些急促。
「早上林爺爺不小心跌倒,我送他去醫院,剛剛才回來。」她溫聲解釋。林爺爺也是養老院的一員,主要負責幫忙照顧菜圃。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忘了要吃飯啊,身體若是搞壞了怎麼辦?」能讓他像個老娘子一樣叨念的,只有她一個。
「知道了,我等會兒馬上去吃。」暖暖的甜意慢慢從心底升起,緩緩佔據她空空的胃,不但驅逐了饑餓的感覺,還讓她覺得好幸福。
從小在養老院長大,在雙親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習慣對周遭的人付出關懷,但通常都是她對旁人噓寒問暖,鮮少被他人如此關懷,尤其當對方又是自己心愛的人時,感覺更好,真會讓人上癮。
「林爺爺還好吧?」問完最關心的人之後,他才將關懷推及到旁人身上。「嚴重嗎?」
他會主動對外人釋出關切之意也是最近才有的事,經常看到她問候身邊的人,久而久之多少也被感染,但仍只限于認識的人。他自認善根不足,無法像她一般愛心泛濫,連對路上的陌生人都能一視同仁地示好。
「只是扭傷腳,沒有大礙,打上石膏便可以回來休養了,不需要住院。」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老人家很怕跌倒,一個不小心可能會要了他們的命。
「那就好。」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個月跟院里的老人家處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他發覺這間養老院就像是個融洽的大家庭,而丹淳就是他們的天使,也是他們賴以維生的營養劑;她這個院長擁有的不是權力,而是責任,幾十人的生計全都壓在她小小的肩上,但他沒听她抱怨過,她總是帶著一張真心開懷的笑容,散播生命的熱力。
她是一個充滿驚奇的女人,也是他至今唯一曾放在心上的女人,讓他甚至動了跟她共度一生的念頭,而且還不只一次!
「我晚點會過去,等我一起吃晚餐。」不知道是因為經常吃他們自己種的菜,還是少了大魚大肉的關系,他覺得自己最近的體能狀況變得更好。
「嗯……」輕聲應著話的同時,她的臉又詭異地再度泛起酡紅,嫣然醉人,所幸他沒看到,要不然絕對會引來他的狼吻。
收線後,直到晚餐前,丹淳都明顯地心神不寧,眼楮總是下由自主地望向窗外,下意識地尋找那輛熟悉的車影,這也是這陣子才養成的習慣。
真是糟糕的習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