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愛哭鬼 第一章

台北

每天下午,「元寶甜點屋」總會傳出一陣甜甜的烘焙香味,讓原本不算車水馬龍的巷弄立刻人聲鼎沸,所有顧客自動排成一長條人龍。

「欸……」某個不小心騎機車經過的仁兄,好奇地停下車回頭張望。「他們在排什麼啊?為什麼大排長龍?」

「嗄?」坐在後座的女友跟著回頭,一看到眾人排隊的目標,她立刻眼楮閃閃發亮,興奮地嚷道︰「啊!原來元寶甜點屋在這里!」

「元寶甜點屋?」男子听了一頭霧水。「很有名嗎?」

「你很沒知識喔,竟然連元寶甜點屋都不知道?」她對男友的孤陋寡聞大感不可思議。「它豈只是有名而已,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ㄟ!」

「怎麼可能?」在台灣怎麼可能有「有錢也買不到」的店?

「你沒看到那麼多人在排隊呀!」女子趕緊跨下摩托車,往隊伍直沖。「你等等,我也要去排……」

「喂……」看著女友義無反顧、勇往直沖的身影,男子的腦袋里閃出一大串問號。「有這麼好吃嗎?」

同一時間,在「元寶甜點屋」後頭約三十坪大小的烘焙房里,朱人中正拿出最後一批烤好的古典法式巧克力蛋糕,華麗精致的小蛋糕跟他壯碩的外型形成強烈對比。

他用粗壯的手指小心地捏著夾子,挾起一塊蛋糕放在盤中,用叉子切了一小塊試味道--甜而不膩的濃濃巧克力香,吃到最後有淡淡的酒香,嗯……成功。

「端出去吧。」

「好。」小助理阿德趕緊拿來一個大盤子,輕手輕腳地將蛋糕一一擺上,再快速地端到前場,供客人選焙。

「老大,你不是要趕去車站搭火車嗎?」店里第二把交椅的烘焙師傅阿正提醒他時間不早了。明天在高雄即將舉辦台灣一年一度的西點蛋糕創意比賽,朱人中獲邀擔任評審。

他抬頭看了牆壁上的時鐘,這才嚇了一跳。「糟糕!快來不及了。」趕忙到休息室換下廚師服,急著趕去火車站搭南下高雄的火車。

阿德不明就里地問︰「老大,既然比賽是明天才舉行,你明天早上再搭飛機去就好了啊,干麼非要急著今天下去不可?」

「因為……」說到這個痛處,人中欲言又止,有些難以啟齒。

「那是因為老大不敢坐飛機啦。」阿正替他回答。

「嗄?!」阿德不敢置信地發出驚嘆。「那你是怎麼去法國學藝的?」難不成是用飛的?

「登機前,我把能喝的、不能喝的,全都灌進嘴里,就這麼一路昏睡到法國。」說到自己無法克服的弱點,他也很無奈。

「……」不會吧?這麼大個子的人,竟然會怕坐飛機!

「不聊了,我還要去趕火車,阿正,明天就麻煩你了。」阿正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手藝還不錯,只是還沒有獨挑大梁過。

「我會努力的。」阿正戰戰兢兢地回答。明天等于是他最大的考試,若是能通過顧客舌頭的考驗,就表示他的手藝已經出師了。

「星期一見嘍。」朱人中背起小行李袋,跟同事們揮手道別後,隨即大步邁出店門,招來一部計程車,直奔台北火車站。

台南

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幢獨棟豪宅,終年緊閉的大門,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離感。屋里的擺設以豪華取向,在在彰顯主人的財富和地位。

「我根本不想結婚,可是女乃女乃完全不听……」華安可心情煩悶地來到庭園散心。「怎麼辦……」這個星期天就是她的訂婚宴,她只剩下幾天可以游說女乃女乃,但她實在沒把握。

從小,女乃女乃以培養她成「淑女」為己任,嚴格要求她的言行舉止,讓她變成一個不會哭、不敢笑的傀儡女圭女圭,就算心中有氣也只能暗自煩惱。

今年安可大學一畢業,女乃女乃便開始積極幫她物色結婚對象,並且自作主張幫她定下一門親事,對象是一家同為食品工廠的二少東--賈豪新,但她根本不想嫁他。

打從看到賈豪新的第一眼,安可就覺得毛骨悚然,直覺想逃離;想到自己即將嫁給他,她的心情直直落,悶到不行。

信步走到僻靜的庭園一角,尋求一個獨處的空間,沒想到她偏愛的角落已經被人佔領了,她失望地轉身正要往回走,卻听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真的要娶她?」

咦?這不是……

她好奇地停下腳步,小心地靠近聲音來源--

「當然,要不然怎麼取得她們家的財產啊?」

「可是……我擔心你會假戲真做……」

「傻瓜,我最愛的人當然是妳啊!」男子的甜言蜜語爐火純青。「若不是妳,我還坐不上這個位置呢,等到我掌握實權,立刻就把她趕走,讓妳當名正言順的少女乃女乃。」

女子被哄得茫酥酥,但仍然嬌嗔道︰「你們男人最會說謊……」

「放心啦……」男人將她的抱怨全吻住,這是讓女人閉嘴的最佳妙方。

無意中發現這個秘密的安可,壓抑著澎湃的心跳,再度循原路,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房間。

丙然不出她所料,他就是沖著財產來的!安可不但不憤慨,反而有發現事實真相的快感。「太好了,這下子,我就有說服女乃女乃的理由了!」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是同謀……

安可在門外深呼吸好幾口氣,鼓足勇氣敲門進入一個豪華房間,里頭站著一個年輕女子,正在幫安坐太師椅上的華蔣玉雲捶肩。

看到嚴厲不好親近的女乃女乃,她的神經開始緊繃,心跳因害怕而加速。

「有事?」華蔣玉雲厲眼一抬,立即將安可的勇氣細胞全部嚇死,一個不留。

華蔣玉雲是「華氏企業」的現任掌門人,私底下,大伙兒都偷偷稱呼她為「老佛爺」,因為她的個性就像慈禧太後一樣霸道又跋扈,非常難纏。

「華氏」是歷史悠久的家族企業,經營飲料食品產業,在南部頗具盛名;自從獨生子和媳婦二十年前雙雙因為車禍去世後,華蔣玉雲責無旁貸地扛起家族企業,照顧唯一存活下來的孫女華安可。但是她高高在上的態度,遠遠拉開祖孫之情。

「我……我……」

華蔣玉雲又是一瞪。「有話快說!說話吞吞吐吐,像什麼樣?」

「我……」安可深呼吸好幾口氣,再度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心聲。「我不要嫁給賈豪新!」昨天不小心發現那個「秘密」,等于給她一個好理由回絕這樁婚事。

這個星期天即將舉行她的訂婚宴,這是她最後游說女乃女乃的機會,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必須克服害怕面對女乃女乃的恐懼,為自己爭取。

「豪新的條件這麼好,妳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賈豪新是她物色好的孫女婿人選,不只長相俊美,工作能力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入贅。

就算安可不同意這樁婚事,她仍自作主張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決定在自家庭院席開百桌宴客,邀請所有南部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參加。

「他是為了我們家的財產才跟我結婚,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說話的同時,安可的眼楮意有所指地瞪著服侍女乃女乃的貼身女佣--銀琴,觀察她的反應。

當她昨天听見跟賈豪新密謀的人竟然是銀琴時,受到不小的震撼,怎麼也無法相信最受女乃女乃寵愛的銀琴會做出背叛女乃女乃的事!

听到安可的指控,銀琴的手頓了一下,但隨即不動聲色地繼續按摩,彷佛事不關己,裝聾作啞的工夫,讓安可大開眼界。

「又是誰在妳耳邊嚼舌根?」華蔣玉雲沒發覺銀琴的異狀,一心認為是有人造謠生事。

「是……我親耳听到的。」但她不敢說是自己偷听的,因為「淑女」不能做出偷听的行為。

「哼……」華蔣玉雲冷哼一聲。「妳也太小看女乃女乃了,以為這麼說我就會上當?」

「女乃女乃,我說的全是真的!我昨天親耳听見賈豪新和銀琴在後院里--」

「嗚……」安可話都還沒說完,銀琴已經未語淚先流,哭得好委屈。「小姐,妳不想跟賈先生結婚,也不要編出這種故事害人,妳明明知道這麼說會害死我……」

「安可!」華蔣玉雲也認為這是孫女的拒婚之詞,大為震怒。「妳讓我太失望了,為了不想結婚,竟然編出這種謊言?!」

「女乃女乃,我說的都是真的……」安可又急又氣,不懂女乃女乃為什麼寧可相信「外人」,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孫女。

「別說了,事到如今,容不得妳說不!豪新是我選中的,絕對不會有問題。星期天的訂婚宴一定要照常舉行!」

站在華蔣玉雲身邊的銀琴,此時還抽抽噎噎哭得好可憐,可眼里卻藏不住得意的神色--

照顧這個老太婆五年,她比誰都懂得討老太婆的歡心,就算是華安可這個親孫女都不一定斗得過她。

接下來,等豪新取得華家產權,這個家的女主人就是她了!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的一意孤行讓安可心灰意冷,令她心中的計劃加速成形--

她要追尋屬于自己的人生,絕不當利益婚姻下的犧牲品!

一向門禁森嚴的華家,在訂婚宴的今天門戶大開,讓一輛輛名貴的轎車川流不息地駛進,將佔地數百坪的臨時停車場擠得水泄不通,整個宅邸熱鬧非凡。

無視于前頭熱鬧歡樂的氣氛,頂著一張新娘濃妝的安可,借口要自己一個人著裝,乘機將其他幫忙的人趕出房門,進行「逃婚計劃」。

這兩天,女乃女乃派銀琴跟前跟後,完全剝奪她獨處的自由,這是她為自己所爭取到的最後機會,最多只有十分鐘的逃亡時間。

她神色慌張地從衣櫃里挑選幾件最「樸素」的衣服放進行李袋,再從衣櫃抽屜里拿出一個裝著現金的小紙袋,裝進行李袋的最底層。然後手忙腳亂地拉起床單,拿剪刀剪成六個長條,緊緊打個死結,連結成一條長布條。

一切準備就緒後,安可緊張地來到位于三樓的窗戶邊查探,眼見四下無人,她趕緊將布條的一邊綁在笨重的化妝台桌腳,另一邊拋出窗外,拿起行囊,來到窗邊,往窗外看了一眼……

「哇……好高喔……」距離地面有六、七公尺ㄟ!很恐怖溜……

怎麼辦?要跳嗎?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小姐,妳穿好禮服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銀琴前來催人了。

安可趕忙隨口應付。「不用,就快好了……」

「那我先下去,五分鐘之後再來接妳,客人都在等了。」

「好。」

銀琴的聲音讓她下定決心,深呼吸一口氣,手腳並用,慢慢爬上窗台,雙手緊緊握住布條,雙腳跨出窗外,用雙腳撐著牆壁,緩緩往下滑動。

她一步一步慢慢往下移動,就在她的手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時,右腳終于踏到地面,安全到達。

再次抬頭,看著住了二十幾年的「家」,她一咬牙,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華老夫人,恭喜呀……」

「恭喜恭喜……」

「謝謝……」來自各界的貴客恭賀、道喜聲不斷,讓華蔣玉雲一向嚴厲的臉孔,難得笑得合不攏嘴。「請進、請進……」接到邀請函的賓客,幾乎都很賞臉地出席,這點讓她很滿意。

她身穿棗紅色暗色珠花的合身旗袍,雖然年紀已有七十好幾,但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只有五十歲出頭。

「女乃女乃,您穿旗袍真好看呢,身材比年輕人還好耶!」準孫婿賈豪新放下手邊的接待工作,重心全擺在伺候老佛爺身上。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家業繼承權根本輪不到他,但是他聰明得很,立志娶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最好是家里沒有男丁繼承的人家,過濾幾個南部的大戶人家之後,華家理所當然地成了他「下手」的目標。

華家雖然不是最有權勢的人家,但是人丁單薄,完全符合他的條件,更不用說華安可還是眾所皆知的美女。

他在看到安可的第一眼就挑中她了。她的美麗讓人賞心悅目,絕對是最好的裝飾品;更別說娶了她就等于撿到一大筆家產,就算條件是入贅,他還是賺到了。

華蔣玉雲笑得合不攏嘴。「呵……你的嘴真甜……」

「我說的都是實話,您看起來比我媽還年輕,不過,您可別告訴她喔。」

「你喔……」賈豪新總會逗得她心花怒放,這也是她挑中他當孫女婿的主因,畢竟哪個人不想听好話呢。

「女乃女乃,」賈豪新看了手表一眼,提醒道︰「是不是要請安可出來?時間差不多了。」

「我已經讓銀琴去叫她,應該就快好了……」

「老夫人,不好了……」此時,銀琴神色驚慌地一路喊了過來。

華蔣玉雲不悅地轉過身,嚴肅地拉下臉訓斥道︰「干什麼大呼小叫,象話嗎?!」跟她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她的規矩嗎?

「是,對不起……」銀琴立即低著頭道歉。

「什麼事?」

銀琴附在她耳邊輕聲報告道︰「小姐不見了。」

華蔣玉雲震驚地大聲反問︰「妳說什麼?!」抬頭一看,發現賓客的眼神都好奇地投向這邊,趕緊將銀琴帶到無人的角落,厲聲質問︰「小姐怎麼會不見?不是叫妳派人守在她房門口,好好看著她嗎?」

喜宴就快開始了,竟然演出「逃婚記」,教她的臉往哪兒擺?

「我是守在門口啊,可是小姐是爬窗戶逃出去的……」她在門外等了快十分鐘,又再度敲門,竟然沒人應門,這才叫人撞開房門,卻已不見華安可的蹤影。

「該死的丫頭!竟然做出這種沒家教的舉動?」華蔣玉雲又氣又急。「這附近都找過了嗎?」

「附近都找遍了,都沒有小姐的人影……」

「繼續給我找!」華蔣玉雲氣急敗壞地發出追緝令。「就算翻遍整個台南,都要給我找到人!」

就不相信一個沒單獨出過家門的千金大小姐,有辦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安可一路倉皇地趕往火車站,雖然搭飛機會快一點,但是會留下紀錄,到時候「老佛爺」就能輕易追蹤到她的去處,她不能冒這個險。

好不容易終于來到車站,站在大廳看著人來人往的旅客,她卻茫然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只能彷徨無措地站在入口處。

不會吧?才剛踏出「投奔自由」的第一步,就踫到問題?

打從一出生,她就是標準的千金小姐,生活起居大小事都有專人照料,唯一需要她親自動手的就是刷牙、洗臉和洗澡、穿衣服。事實上,如果她願意,連這些「差事」都可以讓人代勞。

看來,「獨立」並不如她原本想象的容易。這是安可逃家後所得到的第一個體認。

雖然擬妥逃亡計劃,但也只是大方向,至于細節問題,從沒單獨出門過的她,根本沒有概念該怎麼做,就連最基本的坐車要買票都不知道。

「小姐,妳在找什麼?」駐在車站的警察「北北」看她一臉茫然,主動上前詢問。

這年輕女孩化得一臉漂亮的濃妝,頭發還慎重地盤了起來,插上鑽飾,看起來很像新娘子呢。

安可回頭看見叫住她的是一名警察時,大大松了一口氣,暗罵自己笨,有事找警察準沒錯,竟然連這點基本常識都忘了。

她優雅地點個頭打招呼。「你好,我想要搭火車。」大戶人家出身的氣質硬是不同凡響。

「妳要去哪里?」

「呃……」她謹慎地故意說謊。「台中。」

「喔,妳要先買票……」警察極有耐性地跟她說明,並詳細地指路。「火車已經到了,就快要開了,妳趕快去第一月台搭車,過了剪票口就是。」

「謝謝。」跟警察道謝後,安可排隊買了票,一拿到票,立刻拉起礙事的長裙極盡可能地奔跑。不像以前在學校上體育課時的敷衍,她生平第一次跑得這麼拚命,其實也的確在拚命沒錯,否則一旦被逮到,永無翻身之日。

喘著氣爬上列車,安可拿著車票,穿過一節節車廂,找尋自己的座位,在一個靠窗的位子落坐,將行李袋抱在腿上。此時火車緩緩開動,望著窗外越來越遠的熟悉景物,她的心中憂喜參半,但是喜絕對多過于憂。

女乃女乃現在應該已經發現她逃婚,以女乃女乃愛面子的個性,一定氣壞了。

活該!誰教女乃女乃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孫女,哼。

她突然有種惡作劇的快感,長久遭到壓抑的身心,終于稍稍解月兌。

她終于自由了!

長久以來,女乃女乃將訓練她成為淑女視為唯一目標,規定她只能穿長裙,說話要輕聲細語,笑不露齒;長久在女乃女乃的嚴格訓練下,她已經忘了該如何釋放情緒,忘了何謂喜怒哀樂。

「算了,不想了。」煩人的事暫且擺在一邊,她興奮地東看看、西望望,打量車廂內部和乘客,這節車廂共有五十個位子,乘客連她在內,只有三個人,彼此都坐得很開,互不干擾。

突然,有其中一名乘客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個男人坐在距離她座位後方三排靠左側的走道位子,擁有魁梧壯碩的體格,但這並不是吸引她的主要原因,讓她看得目不轉楮的主因是--

他在哭!

一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如此淒慘,連連擦濕了好幾張面紙,怎不教她側目?

他應該是失去至親或是摯愛的人,才會哭得這麼傷心吧?

看他無視于旁人的眼光,哭得如此豪邁,安可心中多少有些羨慕。

真好,我也該學學……

「小姐……」此時車廂里另一名乘客看上她嬌美可欺的外表,見獵心喜,上前搭訕。

安可抬頭,看到一張獐頭鼠目的臉,立即皺起眉頭,冷漠地將頭轉向窗外,不予理會,希望這個登徒子會識相離開,這招用在以前追她的男生身上,一直都很有效。

可惜,這男人並不是她學校里那些教養良好的男同學--

「小姐,一個人喔?妝化得這麼漂亮,要去約會喔……」那男人臉皮超厚,自動自發地坐在她身旁的空位,還露出一臉惡心的婬笑,甚至伸出咸豬手,模上她粉女敕的臉。

「你干麼?!」她大驚失色,立刻拍開他的毛毛手,驚惶地瞪著他。光天化日之下,這人的行為未免太過囂張了吧?

「我想干麼?嘻嘻……」婬笑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惡心。「妳說呢?」色心一起,又仗著車廂里面沒幾個人,男人膽子大得很。

「你……」沒踫過這類險境的安可,一臉驚恐地拚命往座位里頭縮,試圖拉開距離。「別過來!」

她想大聲喝斥,可是女乃女乃的庭訓就像是符咒般,讓她做不出惹人注目的丟臉舉動,只能小聲斥責,希望他知難而退,可惜事與願違。

「呵呵……別裝了啦……」完全不把她的軟弱拒絕當回事,甚至認為她欲拒還迎,興奮地步步逼近……

「啊……」安可驚慌地舉起袋子擋在身前,勉強當成盾牌擋住飽擊。「不要……」明知現在應該大聲求救,可是十幾年的教育讓她猶豫不決,就是做不來丟人的事。

怎麼辦?面子問題和個人安危,哪個重要?她陷入兩難的掙扎……

此時,她的腦子里頭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像是當頭棒喝--

拜托,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面子、淑女?華安可,妳中女乃女乃的毒太深了!

沒錯!她既然決定要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活,干麼還把女乃女乃的話當聖旨捧著?

「救命……」下定決心,她趕緊站起來朝著後排那個「壯丁」揮手求救。

「妳……」被她的舉動嚇到,趕緊跟著站起來查看,防備地看著車廂里另一名乘客。發現他依舊低著頭沒啥反應後,他才又安心地貼近一大步,露出猥褻的笑容。「沒有人會自找麻煩的啦,妳就不用多費心,好好陪我吧……」

「你作夢!」安可拍開他的毛毛手,不放棄地再度對著後面的仁兄放聲大叫。「喂,救命啊……」可惜那個人仍像是老僧入定般,動也不動。

不會吧?她都喊得這麼大聲了,他竟然沒反應?難不成……他是聾子?!

這下糟了……

「呵……我就喜歡辣一點的……」她的抵抗讓更加興奮,伸手將她抱個滿懷,但是有個行李卡在中間,讓他無法一親芳澤。「真礙事!」他一把奪下行李,用力往後丟。「現在,再也沒有東西妨礙我們了……呵呵……」

「別踫我……」安可眼看求助無效,立刻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拚命抵抗,伸手對的臉就是一陣亂抓,幾道血痕隨即出現。

「痛……」吃痛地停下動作,一手模上臉頰,看到手上的血跡後,表情益發猙獰。「妳這個婊子,看我怎麼收拾妳……」他發狠地揪住她的雙手,打算霸王硬上弓。

雙手被制伏,力氣又沒大,安可只能強作鎮靜,狠狠地瞪著他。「放開我!」她拚命扭動身體掙扎,要她乖乖屈服,沒那麼容易。

雖然女乃女乃一心一意想將她訓練成淑女,但她骨子里的叛逆基因正因為這次的逃婚而開始滋長呢。

「放開妳?呵……」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話,仰天長笑,可是沒幾秒笑聲便戛然而止,換成淒厲的喊痛聲。「啊~~痛啊~~痛痛痛~~」他的手被人從背後狠狠拽開。

逃過一劫的安可,驚愕地抬頭看著及時趕到的救命恩人--

是剛才那個哭得慘兮兮的男人!他好高又好壯喔!嬌小的她,只能拚命仰首才能看到他的臉。

雖然他凶惡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和紅通通的鼻子,看起來非常怪異而且可笑,但卻是她見過最帥的男人。

他絕對是上天派來解救她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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