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過後突然下起一場大雨,闕苡萱坐在床沿曲起膝蓋听著窗外傳來的雨聲,注視著房門。
她該拿他怎麼辦?一個鐘頭前他所說的那席話,她明明可以直接拒絕的,可是她卻逃回房里不肯面對。當他猛敲著她的房門,她只是緊貼門板告訴他客廳的沙發可暫時充當他的床鋪。
小小的沙發椅對他那高挺的身材一定是個極大的挑戰吧!而且這會兒外頭又下著雨,他只穿著西裝,不曉得會不會著涼。
想著想著,她還是站起身到櫃子旁拿出一件毛毯,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
必了燈的客廳黑漆漆的,只有由窗外照進來的隱約暈黃路燈。她步到沙發旁蹲,輕輕將手上的毯子蓋在他身上,就在那一剎,她的心突然流過一陣奇異的暖流,好似在很久以前她就曾為他這麼做過了。
搖頭甩去怪異的感覺,她暗暗告訴自己會這麼做只是基于待客的基本禮貌而已。不過說是這麼說,她的視線卻無法從他俊逸的臉上移開。
記得念書時,每個想追她的男孩一得知她的過去,第一個想法便是放棄,唯有他勇于接受她的一切,堅持不放棄。
陷入思緒中,闕苡萱絲毫沒有發現一雙深情的眼凝視著她,匆地被他的手握住,她嚇了一跳,隨即滿臉通紅的想拉回自己的手,「你、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嚴柏皓坐起了身。「在你替我蓋上被子的時候。」他笑得像只偷吃腥的貓。
「我、我是怕你著涼了……」她著急解釋。
他一把將她攬進懷里,「你說謊。」
「才沒有,放開我。」
「不放,在你沒說出內心真正的感覺前︰水遠都不放。」
她的心倏地重重撞了一下,「別開玩笑了,永遠是很長的時間。」
聞言,他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你想起來了?」
她停止掙扎,「什麼?!」
沉默片刻,他搖搖頭,「沒什麼。」
她不死心的追問︰「你說話一向這麼怪異嗎?」
嚴柏皓聞言放松的笑了開來,「我剛剛說這張沙發真的很小,你下考慮換掉它嗎?」
「換不換關你什麼事?」闕苡萱戒慎的看著他,「反正我又沒有要在這待太久,再不久就要回美……」
他邪邪的笑笑,「相信我,你會待得比你想像中久。還有,既然你不願換大點的,那我也只好將就將就了。」
「什麼意思?」她皺起眉。他倏地低下頭吻住她,好半晌才放開,「我的意思嘛……」他在她耳邊喃喃輕語。
窗外,大雨仍繼續下個不停,而屋里,夜才正要展開……
噢!毀了、毀了,這下她真的萬劫不復了。闕苡萱第一萬次暗罵著自己。
瞧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艾郁潔好奇的開口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啊!」闕苡萱努力集中精神放在工作上。見她不肯說實話,她換個方式再問︰「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報紙啊,我說你一定還沒看吧!」
「我還沒時間看,是有關昨晚宴會的報導嗎?」她隨口問問。
「要我說還不如自己看。」艾郁潔戲譫的看著她。
闕苡萱從她手上接過報紙,不看還好,一看一張臉瞬間變得紅透,瞠大眼直盯著上面的內容,「那些……那……記者……」
「拍得真不錯,可不是?」艾郁潔指著上頭的照片,「沒想到你和他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那是,呃,那是……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臉紅否認。
「不是嗎?這——麼——大——一張特寫……」艾郁潔故意拖長語氣。
闕苡萱攤在椅子上,無力的摘下眼鏡,按摩鼻梁,「天啊!他們怎麼編出這些故事來的?」
「可是他們夠浪漫不是嗎?」艾郁潔從她手中抽出報紙,念出標題,「星光耀眼月之戀……」
「郁潔,饒了我吧!」闕苡萱一把將報紙搶走。
「哎呀!還沒念到精彩的地方耶。」艾郁潔一臉的可惜。
「還精彩?如果讓賀伯伯、賀媽媽看到就完了。」她就知道昨晚的愚蠢行為一定會為自己帶來麻煩的。
「我認為他們會很高興的。」艾郁潔笑得開心,「今天一太早听到樓下那些員工說什麼董事長助理要被甩了之類的傳言,我差點沒跳出來說你們是同一人呢!而且,你們昨晚離開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啊?」
闕苡萱一張臉漲得更紅,「才,才沒有發生什麼呢!」
「真的?」
闕苡萱將臉埋進手掌里。天啊!都是那個大害的……
突然,專線電話響起,她心想一定是嫂嫂打來的,嘆口氣接起,一連串話馬上出口,「喂,嫂嫂,我知道你想問報紙的事,告訴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一個郁潔就夠煩了,你不要又來湊熱……」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笑,「我知道事情不是報紙寫的那樣,但這不能怪他們,畢竟他們又沒有整晚跟著我們,還是你想把事後發展也告訴他們啊?」
「是你,呃……我以為是……」她這會兒連耳根都紅了。
听到她的話,艾郁潔很識相的拍拍她的肩,然後走出辦公室。
「我倒覺得他們編得滿不錯的。」嚴柏皓語中帶著笑意,「你不認為嗎?」
她不答反問︰「你打這電話就為問我這個?」
「當然不是。一早沒看到你,我猜你一定是到公司了。」
想起昨晚,她真想挖個地洞往下鑽,「我們董事長剛回國,身為他的助理,我有很多事得忙。」
「是嗎?」他毫不在意她冷冷的口氣,「可是我和賀伯父剛通過電話,他才說要放你一段長假慰勞你呢!」
闕苡萱聞言睜大眼,「你和賀伯伯談過!你沒亂說話吧?」
「什麼?」
「就是……呃,就是……該死,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嗎?」他拿她之前說過的話回她。
一听,她氣得想賞他一記鍋貼吃,「若沒事,我要掛電話了。」
「這麼沒耐性。」他失笑出聲,「中午我過去接你。」
「誰理你。」他以為他是誰?經過昨晚,他當真以為她就是他的了嗎?「別以為……」
「十一點半。」說完他立即掛上電話,留她死瞪著手中的話筒。
悶悶的注視著窗外,闕苡萱生氣的一句話也不說,心想這下子肯定會有更多謠言了。
鮑司每個人都看到他送來的郁金香,而且看好戲的下賭注最後他究竟會選擇誰。若事情只是這樣還不打緊,但早上他才剛掛電話,馬上就有記者找上門,還劈頭就問她是不是真如外界所傳,正在和嚴柏皓交往,且她對安琪那名情敵有何看法。
真是氣死人了,難道他就不能收斂點嗎?準時十一點半他大刺刺的走進辦公室,毫下理會她的抗議,硬是把她由椅子上拉起並明目張膽的親了她一記,也不管門外是不是隨時會有人經過或進來。
「還在生氣?」利用停紅燈的時間嚴柏皓轉頭看她,「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咬掉啦!還是我做了什麼事惹到你?」
「沒錯。那些花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大家都說你是為了伯我會生氣吃醋才送那東西來的嗎?」
「听起來我好像是腳踏兩條船的花心大蘿卜。不過,你就為了這個在生氣?」
不對,她是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不該輕易被他吸引,不該沉溺在他柔情的吻里,讓他俊逸的笑臉奪走理智,更該死的是,她不該讓他偷走她的心。
「綠燈了。」闕苡萱眼楮直視前方冷冷開口。
他回頭繼續開車。經過昨晚,他就不信她還能逃避到幾時。
「你要帶我去哪?」
「先去吃飯,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幾個小時後,他將車子停好讓她下車。
「為什麼帶我到這里?」
「不喜歡嗎?」
闕苡萱搖頭走到岸邊望著大海深思了會,「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情的?」她嘆息,在一顆大岩石上坐了下來,「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當所有人對我都避之唯恐不及時,你卻和他們相反。」
「你那麼希望我跟其他人一樣嗎?」嚴柏皓在她身旁坐下,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弄髒他高級的西裝褲。
思索片刻,她老實的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是我?你身邊下是還有很多女孩子可以選嗎?」
「不管如何,你這頑固的腦袋就硬是不肯接受事實對不對?」
「你不怕被我的過去拖累嗎?如果有一天事情被揭發了,你不怕人家怎麼說你嗎?」而且若真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先離開他,她不要再次嘗到被遺棄的痛苦了。
「別人怎麼說很重要嗎?我愛的又不是他們。」
她嘆口氣,「不要動不動就說出那個字……」
「苡萱,」嚴柏皓打斷她的話,並將她拉向自己,「如果你肯對自己老實些,一定會明白我的心意。如果不是真心的,我不會隨隨便便將愛掛在嘴邊。還是你以為我只是跟你玩玩?」
闕苡萱直視他好一會後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是輕浮的人,可以了吧!」她拉開他的手起身向前走,「記得很久以前我住台中時,如果心情不好,總是會到港邊去看看海。你知道我念的是進修推廣部嗎?」她回頭問他,見他點頭她繼續接口,「我還是很想知道你怎麼知道的。」然後她轉頭看著潮來潮往的大海,「那個時候的我到處兼差,一心只想等畢業後找份正式的工作,一個人平平靜靜過完這一生。
「只是世事真的很難料,我完全沒想到會遇到賀伯伯與賀媽媽,他們真的幫我很多的忙,讓我對人生整個改觀。」
「可是你不是已經忘記你是怎麼遇到他們的了嗎?」嚴柏皓站起身走到她身旁。
她匆地一臉恍然大悟的看著他,「是大哥告訴你的對不對?」難怪他老是有意無意在她面前提起有關「盛聯」的事,原來大哥早有意要湊合他們。
嚴柏皓將她鼻梁上的眼鏡摘下,「度數很重很重,思?」
想起那時所編的借口,闕苡萱紅了臉,「你那時到這里做什麼?」而且他帶她到他們初遇的地方有何目的?
「看你啊!」他笑得溫柔。
「所以後來你早就認出我了,還說什麼初次見面。」
「難道我該說︰闕小姐,我們已經在海邊見過了,可以讓我親一個嗎?」
她瞪他一眼,然後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我當時一定會踹你一腳。」
「你才不忍心傷害我呢!」注視她如花笑靨,他情不自禁伸手將她腦後的發夾取下。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解的問。
「我喜歡看你頭發放下來的樣子。」
想起昨晚他也是用如此溫柔的語調在她耳畔呢喃細語,她臉漸漸發紅。
不過看他笑得那麼得意,她想,他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麼。
這可惡的大,一定發覺她的心已經漸漸被他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