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
王斯燦一路纏著菲比,逼問她昨天到底人在哪里。
「妳不能總是這樣隨隨便便鬧失蹤,妳要我怎麼向伯父、伯母交代?」
「交代什麼啊?我人不是平安的回來了?」菲比嘻皮笑臉的,「放心啦,我都幾歲人了,別老把我當小孩子嘛!」
「就是因為妳不是小孩子,所以做事情不能這麼不負責任。」王斯燦忍不住責罵,「坦白告訴我,妳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是不是和那個喬瑟夫有關?」看來,王斯燦還不是完全的遲鈍。
菲比突然僵住了,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猜對了?」王斯燦的臉色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妳這幾次失蹤都和他有關,難道……難道你們……」
「不要亂猜!」她急嚷一聲,別開臉。「什麼事也沒有,我很累,想回房休息了。」
王斯燦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看著我,菲比!」他眼中有著怒火,「妳了解他的為人嗎?妳昏頭了嗎?妳以為自己是麻雀變鳳凰的女主角,愛上了有錢男人,自此一步登天?」
菲比瞪著他。「王斯燦,你不要胡說!」
「我是胡說嗎?」王斯燦雙手用力握住菲比的手臂,非常用力,把她的肉都掐陷了下去,「妳不是已經陪他睡了兩夜了?妳這樣跟個妓女又有什麼差別──」
啪!
菲比用力甩了王斯燦一個耳光,動作太快,連她自己都處在震驚中。
「你沒有資格這樣批評我……」菲比一步步的往後退,她一邊搖頭,一邊落淚。「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我沒有!」她混亂的吼出最後一句後,一把推開王斯燦,奔進房間。
必上門,她放縱地痛哭失聲,把連日來心底的委屈以及無助都一並的發泄了。
她不是,她沒有王斯燦所說的那樣不堪,她只是不由自主地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但是活了二十六年,她居然盲目的讓自己輕易陷入愛情的泥沼,難道她真的沒有錯嗎?
她的心好痛──好痛!
門外,王斯燦急敲著門板。
「菲比,開門好嗎?菲比──」
「對不起,我錯了!」王斯燦在門外懺悔。「我不應該凶妳,更不應該失去理智。是我不對,我胡說八道。菲比,妳開門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菲比──」
菲比用棉被蒙住了頭,她什麼也不要听,什麼人也不要見,她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場。
喬瑟夫每天都派人送去禮物,但每一次都被菲比退了回來,他又透過各種管道約她見面,又同樣一次又一次的被回拒。
于是他的臉色愈來愈陰霾,脾氣愈來愈暴戾,常常一個眼神就嚇得諾萊妮淚流不止,最後還要靠狄奧前去安慰才能平息。
「諾萊妮小姐的膽子很小,您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您的音量,還有,您的臉色能不能稍微溫和一點。」狄奧由花園進來,皺著眉對喬瑟夫「提出建議」。
伊邁也夠狠心,居然強硬的要諾萊妮住進喬瑟夫的住所,一點都不顧忌她的貞節及名聲。
「那就叫她搬回去!」他暴躁的吼叫著,聲音回蕩在大廳內。「為什麼我必須對她和顏悅色?那誰來對我和顏悅色?
懊死,全是該死的女人!女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我究竟要怎麼做,她們才會滿意?真是麻煩死了!」
「您不應該把菲比小姐的帳算到諾萊妮小姐頭上,她是無辜的。」狄奧一本正經的說。
喬瑟夫一記利眸射過去,像是恨不得掐住狄奧的頸項。
「那你說我要怎麼做?鑽石、黃金統統不要,她甚至不肯見我,安排了幾次宴會,她又借故缺席。我從來沒有遇過這麼麻煩的女人,她簡直就是……簡直就是……」想了半天,卻想不出一個具體的形容詞來,氣得他青筋暴露。
「您戀愛了,爵爺。」狄奧笑道。
喬瑟夫整個人一震,猛地瞪向狄奧。
「你──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您戀愛了,爵爺。」狄奧依然是那張飽含笑意的嘴臉。「我以為這輩子我都不會看見呢……」他因陷入回憶而眼楮瞇了起來。
「小時候,我常听我父親提起爵爺雙親的戀愛過程,那時候真是羨慕,滿心希望長大以後,也能像我父親一樣,分享您戀愛的喜樂。
然而,隨著年紀漸長,這樣的希望逐漸落空,每當我看著您身邊的女人如潮水般來來去去,我以為我的希望是不會實現了,沒想到等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讓我等到了!」
喬瑟夫像瞪外層空間人一樣的瞪著狄奧,然後他的眼神逐漸收斂、逐漸變得溫和。
「你說我父母的戀情嗎?沒有人來得及告訴我這些,不過很高興從你的嘴里听到他們是幸福的,我相信你的父親,他就如同我的父親一樣值得尊敬。」
喬瑟夫的父母親在他三歲的時候,意外死亡,之後就由狄奧的父親照顧他,直至西班牙的祖母將他接回西班牙受教育,所以他對自己的父母並無深刻印象。
「听說您的母親最愛玫瑰花。」狄奧突然說。「尤其是沾了晨露的玫瑰,于是您父親便親手為她種了一整個花園的玫瑰。」
「玫瑰?」喬瑟夫皺眉,他很難想象自己高大的父親蹲在土壤旁種玫瑰花,太可笑了!「他為什麼要親自種,難道那時候沒有使喚的佣人?」
「這就是愛情,爵爺。」
「愛情?」喬瑟夫嗤之以鼻。
「當一個男人真正的愛上一個女人之後,他會甘心為她做任何事情,只為博取她的歡心,即使這將會失去自由,或者有違他的身分地位,男人都不會在乎,因為他知道,失去了這個女人,這輩子將不會再有任何快樂。」
喬瑟夫的身體僵硬住,薄唇沖動的張開,當他想再開口說話時,諾萊妮突然出現。
她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說話,就站在大廳的一角,垂著頭捏握雙手。
喬瑟夫蹙展。「有事嗎?」
「我……我……」
「說話的時候把頭抬起來。」他走過去,用手抬起她的臉,迎上的是一臉的驚懼。
「既然這麼怕我,為什麼要搬過來?我說過了,這門婚事妳隨時都可以拒絕,妳只要直接告訴伊邁就行了。」
他的耐性已經快用完了。最近的女人怎麼個個這麼難搞!?菲比的反復無常、諾萊妮的膽小懦弱,全都快把他逼瘋了!
「不──」她嚇得眼淚都迸出來了。「不管您將來有多少女人,我都不會反抗您,只要您願意娶我,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情,求……求求您,娶我好嗎?」
喬瑟夫皺起眉。最近的女人是怎麼回事?每個都要他娶?
「看來妳還是沒有想清楚。」喬瑟夫轉向狄奧。「既然問題是你制造的,那就由你解決,我快被煩死了!」說完,他轉身離開。
來到花園,喬瑟夫瞪著里頭種植的花。
「玫瑰?」他喃喃自語,眉頭全皺成了一團。
王斯燦送菲比到文萊機場。經過王斯燦協調,菲比同意後,以中途換人采訪的方式,讓她提前回台灣。
「真抱歉,惹了一堆麻煩,最後還讓你收爛攤子。」菲比過意不去的說。
王斯燦揉揉她的頭發。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回台灣後,先好好的休息,別急著上班,等我這兒的工作告一段落,就馬上回去。」他憐愛的看著她。「都怪我沒把妳看好,才讓妳受傷。」
「不關你的事。」菲比無奈的苦笑。
「菲──」他張口欲言,但話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她看一眼手表。「時間快到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進去了。」她朝他揮手。
王斯燦也依依不舍的舉起手來。
「保重。」
她微笑,轉身離開。
看著她背著行囊跨進海關,王斯燦突然舉步跑了上去。
「菲比,等一下!菲比──」
听到王斯燦的喊叫聲,菲比停下腳步回頭。
「怎麼了?」
「我──我──」王斯燦支吾了半天,整個臉漲紅了。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錦盒,遞到她的手中。「這個給妳。」
菲比奇怪的看著他,然後慢慢的打開錦盒,看見里面放了一枚好漂亮的鑽戒。
她嚇了一下,猛抬頭。「這是什麼意思?」
「嫁給我,好嗎?」
他的眼中有著真誠,令她感動。
「這句話我早該說了,要是我早一點說的話,或許妳就不會受傷了……戒指是在台灣買的,本來我就打算在文萊向妳求婚,只是沒有想到又出了這麼多事情。菲比,如果妳……」
「不要再說了。」菲比打斷他感性的求婚詞,把錦盒遞還給他。
「別說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考慮這種事情,就算是沒有發生這段意外,我想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她很抱歉的看著他。「斯燦,我很高興有你這位朋友,也向來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但是……它不會是一種愛情,你懂嗎?」
「不是愛情也沒有關系!」王斯燦急急的說,「只要我們有感情就好,愛情可以在婚後培養。」
她瞪著他。
「愛情是瞬間的火花,而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我有把握且會很有耐心,我相信總有一天能感動妳,讓妳愛上我。」他牽起她的手,再將錦盒送回她的手中。
「不要現在就急著給我答案,妳有好幾天的時間可以考慮,這個妳就先收著,如果我回台灣後,妳仍然想拒絕我的話,到時候……到時候再還給我吧!」
菲比動容了,為他的真誠,她的眼眶泛紅。
在她深深的被另一個男人傷害之後,王斯燦的真誠顯得格外撼動人心。
「好了,時間快來不及了,趕快進去。」他微笑地輕推著她,將她推進海關。
他對她揮手。「保重。」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錦盒,然後舉起手來,揮著。
一串串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急別開臉,匆匆轉身離開。
當飛機起飛時,她對著這片美麗的海岸揮手。
別了,文萊!別了,喬瑟夫!別了,我的初戀!別了……抑不住的淚水滾滾而下。
喬瑟夫還不知道菲比已經離開文萊,這幾天他一邊種植玫瑰,一邊回憶那天在船屋與菲比的對話,慢慢地,他似乎懂了她的感覺。
拍掉手上的污泥,他拿出細長的雪茄,以手指擋風點著它,然後站在花園里,看著一株株小小的花苗,心里思索著菲比的問題。
自他曉得有女人這種生物開始,十幾年了,他從不曾真正用心去對待她們,他早習慣了那種虛浮的女性,也習慣以金錢來滿足女人的虛榮,他從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但是菲比卻因而大大的感覺受到了污辱。
這是他不曾遇過的,所以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經過幾日來的沉澱,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思念她那天真爛漫的表情,以及那自然純潔的笑容,對其他的女人,他不再有任何感覺,他發現沒有她,生活變得索然無味。
狄奧說,他戀愛了!
喬瑟夫唇畔揚起一抹笑意,原來這種滋味並不太壞。他將對她的思念轉換為一種動力,竟學著父親為心愛的女人開墾一座花園,只為博取她的歡欣。
當他開始做了以後才發現,心情竟是如此暢快滿足,看著光禿禿像三分頭的泥地,也能把它幻想成鮮活、充滿希望的玫瑰花園,幻想著菲比驚喜燦爛的笑容……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認為自己瘋了,但是現在他知道,那是因為──愛!
愛,讓他彷佛重新又活了一次。
「爵爺。」狄奧來到他的身後。「您現在有空嗎?我想和您談談有關諾萊妮小姐的事。」
「諾萊妮?」喬瑟夫蹙眉,然後放下鋤具。「來吧,最好能一次解決掉,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如果他打算向菲比求婚的話,諾萊妮的問題一定得先解決才行。
一到喬瑟夫的書房,關上門後,狄奧馬上說︰
「伊邁有酗酒的習慣,一旦喝了酒就會對諾萊妮拳打腳踢,有一次甚至還想強暴她,所幸諾萊妮的母親及時趕到。」
喬瑟夫吃驚的瞪向狄奧。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丑聞,「伊邁竟然對自己的女兒下手?簡直就是禽獸!」
狄奧雙拳緊握,額頭上的青筋顯示他隱忍的怒氣。「爵爺……」
「你想怎麼做,盡避說。」喬瑟夫理解地說,不過他又補充。「但是諾萊妮太膽怯了,就算我們想為她做什麼,就怕她自己也未必肯改變。」
「不是這樣的,諾萊妮之所以會如此膽怯,就是因為她長期活在羞愧、無助、無安全感,以及被排擠的恐懼中,是環境剝奪了她應有的快樂!」
「我了解,但是我該怎麼幫她呢?」喬瑟夫問,接著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除了要我娶她以外,什麼都行。好吧,現在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
「她不能再回到伊邁身邊,那和跳入火坑沒什麼兩樣。」狄奧說,「不過諾萊妮之所以不敢拒絕這門親事,主要是因為伊邁用她的母親做為要挾,他說如果您拒絕婚事,他將痛毆她的母親,所以諾萊妮根本不敢反抗。」
「有這種事?」喬瑟夫大驚。「太可惡了,伊邁這個渾球!」
「我查出──」
狄奧的話講到了一半,突然被一通電話打斷。
喬瑟夫接起電話,對方不曉得說了什麼,喬瑟夫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的拳頭緊握,在掛斷電話的同時,用力地往桌上捶了一記。
「該死的!」
「怎麼了,爵爺?」
「菲比回台灣了!」
他氣急敗壞的吼道︰「馬上去查飛往台灣最快的班機!懊死,該死的女人!竟然一聲不響地走了!」
「但是明天就是比拉王子的婚禮……」
「比拉的婚禮少了我一個人,也照樣能舉行。」他吼道︰「不用問班機了,就開我的私人專機。還有,馬上派人調查菲比在台灣的住所!」
「是的,爵爺。」狄奧嚴肅地道。他知道這一次喬瑟夫是真的發火了!
這幾天,菲家一片喜氣洋洋,因為菲比被王斯燦的真情感動,在每天一通求婚電話的攻勢下,終于口頭應允了。
「哎呀,恭喜啊,听說你們菲比要嫁人啦!」隔壁的王太太一大早就過來探消息,「是電視台那個主播啊?哎呀,菲媽妳真是好福氣,菲比挑人的眼光真好耶!」
「哪里,哪里,都老大不小了,再不把她快點嫁掉,就成了老姑婆了!」菲媽滿臉喜色的客氣說道。
菲比用力的關上窗子,阻斷樓下傳上來的談笑聲。
她坐在鏡子前面,再一次的自我催眠。
這個決定不會錯的,反正都已經答應了,也沒什麼好反悔的了,再說,斯燦的人品確實沒什麼好挑的,她該感到滿足了!
但她就是笑不出來。
當王斯燦的家人提了大包小包的禮品往家里堆時,她只有一種就快窒息的感覺,看著那一迭迭愈堆愈高的禮盒,就像是要埋葬她自由的土石,她非但感受不到新嫁娘的喜悅,還有一種就要被推入地獄的恐慌感。
于是,她詢問自己是否能嫁給一個她只將他視為好友的人──
她並不懷疑王斯燦真心愛她。這麼多年了,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乃至一個眼神,都顯示他愛她至極。但問題是,如果他們結婚,對她、對他是否公平?
但是沒有人發現菲比的掙扎,每個人都被喜訊沖昏了頭,沒有人去注意到菲比的異樣,頂多只是覺得她的話變少了,而他們全樂觀的認為,這只不過是新嫁娘在害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