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雄廣播電台最近來了一位新記者,她的外表不甚起眼,沉重的黑框眼鏡、素淨的臉、深色的套裝,但短短幾日,她所展現的專業素養,就贏得不少人的尊敬。
許多人在猜測她是打哪來的,可她從不多談工作外的事,惟一知道她來歷的,是找她進公司的台長——林雪。
「那婕,委屈你了,待在我這小地方。」那天林雪找她單獨吃飯。
「拜托!我還要感激你收留我呢!咱們老同學了,別再講客套話了。」
「真不知是哪個人這麼沒良心陷害你,這幾天我看那些報導,實在快給氣死了。」
「算了。」那婕笑笑,倒很坦然。「媒體就是這麼一回事,捕風捉影,編一堆腥羶劇情也不過取悅觀眾,增加收視率。」
「主角是你耶,你怎能說算了。」
那婕苦笑,「我以前也是那些人之一,這回,就當是報應吧!」
「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覺得在你這挺好的。」
「哪有人待過T視、C視,還會覺得我這小廟好的?」林雪不信。
「不,我好像找回當年還是菜鳥時對新聞的熱情。」
林雪驚異的看著她,現在她好像知道,為何那婕會是同學中成就最高的一個了,她簡直是打不死的蟑螂。
那婕的心很平靜,這幾天在南部,她的心情很踏實,
現在她已不需要很多的錢,顏媽的動物之家巳完成,今後靠她之前存的錢和現在穩定的薪水足以維持,她在電台可以做她一直想做的新聞,不須受收視率牽制。
「那婕……,’林雪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那婕注意到她看來相當話難的表情。「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
「你知道,我們雖然是地方性的電台,可是也不能不處理全國性的新聞,這次你的事鬧這麼大,這幾天我已經盡量把這條新聞壓下來……」
「阿雪,你不用顧慮我的感受,事實上,我還打算去采訪關靖。」她喝口水鎮定自如的說。
「啊?!」
「沒什麼啊!我了解他,更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由我來處理這條新聞最適當不過了。」
那婕公式化的口吻,反而令林雪毛骨悚然。
「可……可是……」哪有人自己報導自己的丑聞?!
「你出現的話,不就被那些記者給生吞活剝了。」
「放心吧!」那婕自嘲的笑。「沒人認得出不化妝的我。」
「那倒是!」林雪點頭如搗蒜,「差有夠多的……」
那婕瞪她一眼。「你不用答的這麼快好嗎?」
林雪哈哈一笑,那婕也忍不住貝起唇角。
午餐結束,她們走出餐廳。
「阿雪,我不進公司了。下午約了人作專訪。」
「OK!拜。」
那婕獨自在路邊等計程車,初冬的涼意讓她瑟縮,她下意識的挺起背脊抵御寒風。
鑽進計程車中,指示司機方向後,司機親切熱情的建議著。
「小姐,要不要看這期的周刊?很精采喔!」
那婕怔望著周刊封面她與他擁吻的畫面,小小一張照片,打亂她的生活,摧毀她好不容易累積的一切。她曾恨過、怨過、慌亂過,但她很快站起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事業。
這張照片惟一還會讓她胸口一痛的,是知道照片里曾緊密擁抱的人,再也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雙眼微熱,她的目光調向窗外,看著這陌生的城市。
沒有關系,那婕告訴自己,就連這種心情她也終將克服。
她需要的只是時間,也許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心里記掛著那婕,但關靖有個不得不參加的會議,必須去香港一趟。
「那婕還是沒消息嗎?」在車上,他問隨行的助理。
「沒有。」
「那些該死的記者不會跟來吧?」關靖煩躁地瞪著窗外。
「這您放心,我們已做了最妥善的處理,保密工夫絕對充足,等會兒您下了車,直接走特別通關通道,沒有問題的。」
最好是這樣,關靖不耐地想。這幾天那些圍堵他的媒體行徑越來越猖狂,問的問題也越來越低級下流。
「關董,到了。」助理下車,為關靖開了車門。
他和助理走人機場大廳,一路順暢,設有出現任何記者打擾,直到Checkin之後走向海關之前,突然——
「關先生!必先生請等一會兒,請問您一下……」
斑跟鞋小跑步的清脆聲,微喘的女性叫喚聲出現在他身後。
必靖繃緊臉,頭也不回。
「你不是說都處理好了,不會有記者?!」他惡狠狠地瞪了助理一眼。
那助理嚇得面色發白。「我……我也不知道」…明明就——」
「夠了,住嘴!」關靖沒心情听他廢話,加大了步伐,
只想擺月兌身後纏人的女記者。
「關董事長,耽誤您一分鐘就好,真的……」身後的聲音還是不放過他。
那聲音……
必董突然止步,女記者一時煞不住腳步,一頭撞上他剛硬的背部。
她模了模被撞疼的鼻子,低咒一聲。一抬頭卻很快地恢復專業的完美形象,女記者推正鼻粱上的黑框眼鏡。
「關先生,請問您對傳說中的偷拍光碟有什麼看法?
那些偷拍照片是在什麼時間拍下來的?據傳那個地點是貴公司的會議室是嗎?」
女記者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問題,關靖一個也沒回答,只是緊盯著眼前蓄著短發,戴著沉重黑框眼鏡,而且脂粉不沾的她。
在他怪異的目光下,女記者不自在地變換雙腿的重心,但緊貼著關靖嘴邊的麥克風卻穩穩握在手中,不肯退去。
「關先生,請您回答好嗎?您被偷拍的地點,是不是正是貴公司的會議室?」
女記者與關靖對視著,誰也不先示弱地別開目光。
漸漸的,其他媒體記者也聞風趕到,將兩人圍了起來。
「喂,別問了!我們趕飛機。」關靖的助理眼見情況失控,連忙對那名女記者斥道。「關董,我們走吧!」助理急急對關靖說。
「不。」他一動也不動,依舊直視著那名女記者,眸光復雜、深沉難解。
「關先生——」女記者鍥而不舍地迫問。
必靖突然勾起唇角,眼神透出詭譎的邪氣。
「偷拍地點在哪,你不是清楚得很嗎?」他以極輕的語氣說。
女記者驀地僵住。
「你是哪台的記者?」相較她的失神,關靖氣定神閑的問。
「我……呃……我是高雄廣播的記者。」
「高雄?!」關靖沉吟片刻。「廣播……難怪找不到,誰會想得到……」他低語,似在說給自己听,可那女記者的臉卻越來越白。
其他記者捺不住性子,一一提出詢問。
「關先生,請問一下,傳言那婕是跟您上床才坐上主播的位子,有沒有這回事?」
「關先生,听說您與那婕一次易的代價是五佰萬,是真的嗎?」
「關先生,那婕是您的情婦嗎?那她後來跳槽C台,是不是也跟王皓剛先生有關系……」
必靖對這些荒謬的臆測和問題一直保持沉默,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名女記者。
女記者終于沉不住氣,咽了口口水。
「關先生,請問您和那婕是什麼關系?」
必靖驀地伸手將女記者捉入懷中,他一把扯下她丑陋的黑框眼鏡,厭惡地丟在地上。
女記者錯愕莫名地在他懷中仰首看他,手中的麥克風掉落地面發出咚地一聲。
「關先生……」
「你還叫我關先生?!」關靖耐心用磐,惡狠狠地低吼。
他的手鉗住她的腦後,俯首,猛地吻住她訝然微張的櫻唇。
她全然無法反應。這個吻一點都不溫柔,它是狂暴的、懲罰的,可是,卻同時是壓抑的、深深撼動人的。她無力閃躲,只能將手搭在他的肩頭,無力地承受。
等他陡然放開她的,她氣息凌亂,喘息不止。
「你跑哪里去了?!」他厲聲指責,「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我……」她茫然地回視他,無法回答,眼中尚有來不及褪去的激情余韻。
「該死!」他好像更生氣了——「你這女人!還以為我會認不出你嗎?!」
「呃——」
「你居然還敢問我,對那張該死的光碟有什麼看法?!天!我們那天晚上——」
女記者用手指住必靖的嘴唇,臉上已紅霞一片。
必靖拉開她的手,瞪她一眼。
「你就永遠不放棄當個記者嗎?事情都鬧這麼大了,你居然還若無其事地跑來采訪我?!你為什麼不像別的女人一樣,躲起來偷偷哭泣?;
「我是個記者,這是我的職責。」她此時驕傲地昂首,
毫不示弱。
必靖搖搖頭,又是釋然、又是心疼、又是佩服、又是憐惜。
「就像我說的——」他忽然勾唇而笑,放柔了語調,輕撫她的頸,溫柔的動作霎時奪走她的呼息。「你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那婕再也撐不住了,眼眶里蓄滿淚水。
他們兩人長久地互望著,彼此都像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身旁的記者們呆愣地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切,久久無法反應。許久,才終于有個資深記者啊地叫出聲。
「那婕?!你是那婕!」怎麼女人化妝和不化妝差這麼多!
一下子全部的人醒過來,鎂光燈頓時閃個不停。
那婕不自在地別過頭,關靖的反應則相當鎮定坦然,事實上,他的嘴角正含著一抹許久不曾展露的微笑。
他擁緊了那婕的肩頭,面對鏡頭。
「剛剛這位女記者問我,我和那婕是什麼關系,我關靖在此聲明——」他頓了一下,望向懷中的女人。
「我深愛那婕,我們是一對戀人,至于那個偷拍事件,我覺得無聊、低級透頂,我們男未婚、女未嫁,正常的交往,我不認為有何可議之處。」
此言一出,所有記者果然都說不出話來。
就像關靖說的,既然他倆是情侶,那麼男歡女愛,自不構成丑聞。
「那某周刊報導,那婕是因為權位才跟您在一起的,有無此事?」還是有不死心的記者追問。
「絕無此事!」關靖嚴正斥責。「她是愛我,才肯跟我發生關系的。」他用眼神征詢那婕。「對不對?」
那婕喉頭一陣緊縮,她以為自己絕說不出口,但聲音卻自然地流泄而出。
「是的,我愛他。」她凝望著他。
鎂光燈再次閃個不停。
在眾人的嘆息中,關靖捧起她的頭,溫柔地印下一吻。
一個小時後,在往台北的車上,那個在香港的會議已被關靖拋在腦後。
一直不說話的那婕,終于尷尬地開口——
「謝……謝謝你為我解圍,剛剛你在機場說的那些話,足以澆熄這些日子以來的流言流語。」
必靖的視線自窗外調回她臉上,他蹙眉。
「我並非幫你解圍才這麼說的,」他看來有點動怒。
「我是認真的。」
「啊?」那婕瞠大眼,頓時不知如何反應。「我以為……」她愣愣迎視他炯炯的注視。「你已經決定要娶程雨珊了,不是嗎?」
「我不會娶她,那是個錯誤。我很慶幸自己及時省悟過來。」
「錯誤……」她喃喃重復,這兩個字又再度撕裂了她的傷口。「你也說過我是你的錯誤……」
他目光鎖住她,「我真的傷你很深,是嗎?」
「你沒有錯!」她苦笑著搖頭。「是我太在乎你了,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瀟灑的——」
「我也是。」
「你說我也是,是什麼意思?」她的心懸起來。
他耙了耙頭發,煩躁地瞪著她。
「听著,以後也許我不會常說這句話,但是我要你知道——我愛你。」
那婕腦中轟地一響,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他愛她?!而且是那麼認真的語氣……
天哪!
「可是柔柔呢?」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你不是說……不是說除了她……不再愛別人了嗎?」
他陰郁的看著她說,「我無法控制。」他的語氣有種頹廢的味道。
那是什麼口氣、什麼態度?!好像愛上她是件多不光采的事!好像是她把他帶壞一樣——
「哼!又不是我的錯,我又沒叫你要愛我!」她的倔脾氣上來,忍不住回嘴。
「是你的錯!」他突然激動起來。「你的身體太誘人、你的個性太矛盾古怪、你老是佔據我的思緒、你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就連你現在望著我的模樣,也仿佛在誘惑我把你一口吞下去——」他沙啞地說道。「你還說不是你的錯嗎?」
那婕嚇呆了。他……是傻了嗎?雖然想罵他,但連她自己也不由得發傻——
「呃……那真是……對不起。」她虛心道歉。
她難得的柔順讓他放松下來。他拉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輕撫她的頭發。他們之間,很少有這麼和平的時刻,但此刻依靠著彼此,感覺竟是如此舒服。
「也許我並不如你所說,是個專情的男人。我一直告訴自己,我愛的應該是柔柔;一直告誡自己,不可忘了對前妻的承諾;一直壓抑對你的感覺,甚至想借由程雨珊,來確定自己對柔柔的感情,直到你離開了,我才領悟你已深入我的骨血……」
那婕安靜听他訴說,沒有插嘴。
「我不懂,我明明很確定當年對妻子的愛是無法磨滅的,可是你的出現,卻打亂了一切……」
那婕抬頭溫柔的對他說︰「我不想也不能取代柔柔在你心中的回憶,但屬于我倆的,卻也是獨特而不可取代的。」
必靖剛硬的臉龐上,多了一抹不自在。「你會笑我嗎?」
「怎麼會呢?」那婕眼中閃動可疑的亮光。「我很高興自己愛上個世上難得一見的純情男子呢!」
「你!」關靖氣炸,偏又拿她沒轍,誰叫他乖巧可人的女孩不愛,偏喜歡上這要命的女人。
「咦,這是什麼?」她見他車內有片CD,「是誰唱的歌?放來听吧!」
他冷冷瞄她一眼。「那是VCD。」
「喔,電影啊?也好,我可以看嗎?」
他眸中閃過一抹怪異。
那婕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許,將片子放人車上的VCD放映機中。
必靖驀地跳起來,將後座與司機間的隔窗啪地關上。
「你!」
他的警告來不及了,一瞬間男女激烈的喘息聲,盈滿整個後座的小小空間。
那婕瞠目結舌,不能動彈地看著畫面中的自己和關靖,成了的男女主角……
必靖倏地按下靜音鍵,聲音消失了,但畫面中男女的火辣纏綿,仍令人臉紅心跳。
「這……呃……就是傳說中的那張光碟?」那婕怔怔地發問,凝視他的小臉嫣紅欲滴。
啪,關靖听到理智繃斷的聲音。
「你這該死的女人,真會把人給逼瘋!」他怒吼一聲,隨即撲向她。
車子在之後的數十分鐘內,危險地搖晃不止。
那里面上演的旖旎繾綣,可一點也不輸那張VCD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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