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為設計圖畫得相當順利，讓康未濃整天臉上都帶著笑容，幾乎忘了服裝展那一天不愉快的事了。

下午，她和楚霽雲一同到工作室附近的一間法國菜餐廳用餐，順便將自己的設計圖拿給他看。

楚霽雲雖然不會設計服裝，但他也穿過這麼多名設計師設計的衣服，自然能夠給她一點意見。

「在陽光下和在燈光下，衣服布料的顏色會有色差，妳可能要注意一下。」楚霽雲看完設計圖後說道。

康未濃點點頭，然後忍不住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只是這樣的配色你看起來感覺如何？」

畢竟男生的感覺和女生不同，如果她能知道一點男人的意見，或許對她的工作會有幫助。

「我覺得不錯，最起碼，我是看得滿順眼的。」他坦誠道。

康未濃聞言，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嗯，那我就照這種感覺去畫圖。」

「真是的，我們在約會耶，妳卻老是拿工作來做。」楚霽雲又開始一臉哀怨地說道。

「我哪有老是呀！只是順便問你的意見。」

「只是順便？天呀，我居然只是順便！」

「喂，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在意？」康未濃皺著眉問道。

「我當然在意呀，妳啊，每次一工作起來就忘了我的存在，我好可憐。」

見他裝出被拋棄的樣子，康未濃真想教那些愛慕他的女模特兒們來瞧瞧，這個男人的臉皮有多厚。

「我要吃飯了。」

沒理他的自憐自艾，康未濃逕自吃起午餐。

「對了，妳知道洛洛要結婚了嗎？」楚霽雲也開始動起刀叉，順口問道。

「洛洛要結婚？」康未濃驚訝地問道︰「跟誰結婚？」

「不太清楚，听說是他的家人替他安排的結婚對象，我是在想，他可能另外有喜歡的人，所以那件婚事一直拖到現在。」

罷開始，楚霽雲把這件事當成開玩笑，沒想到，昨天他從賽菲洛的口中證實這件事而大吃一驚。

「真的嗎？洛洛他從來都沒有說過。」康未濃皺著眉說。

她雖然是賽菲洛的朋友，但是對他的了解似乎還不夠多，以至于這件事他從來都沒向她提起過。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洛洛這家伙……真是愛搞神秘。」楚霽雲忍不住抱怨道。

因為平時他有什麼開心或苦惱的事，都會和賽菲洛分享，但是賽菲洛卻從來不會主動和他們提起任何他的事。

「那麼他打算結婚嗎？」康未濃問道。

「這個嘛……听說他最近有這個打算，不過我在想，也許是他和他喜歡的那個人分手了，因此他才會這樣決定。」

而且他極肯定，洛洛喜歡的女子正是艾瑟琳娜，只是不知道為何他們不但沒公開戀情，也悄然分手了。

唉！其實他們是很相配的一對，分手挺可惜的。

「是嗎？那麼洛洛要跟他不喜歡的女子結婚了嗎？」

「大概吧，反正這家伙是個悶葫蘆，平常最愛管別人的閑事，但是一旦遇到自己的事卻悶不吭聲。」

賽菲洛的個性就是如此，平常看他滿開朗也滿聒噪的，但其實他也有憂郁、深沉的一面，不過極少讓人看見。

「說到這個，最近映衣也怪怪的。」康未濃忽然想起一向精明能干，卻突然反常的好友。

「怎麼了嗎？」因為他大哥和康未濃的關系而認識夏映衣，楚霽雲也把她當成朋友一樣關心。

「不知道，不過她自從那一天從秀場回來以後，就一直滿失常的。」

康未濃將夏映衣這一陣子在工作室里，不小心犯的小餅錯告訴楚霽雲，楚霽雲也覺得不太對勁。

「你們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因為學長說，她要是真的有什麼問題，在她想告訴我們時就會說，這個時候我們不要給她壓力比較好。」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當真一句也沒有向夏映衣詢問過，只是默默關心著她，就如同她當初給她的溫情鼓勵。

「唔，既然是我哥說的，那就沒錯了。」

听到楚霽雲的話，康未濃也點點頭。因為楚雷遠是他們尊敬的人，自然也就對他的建議深信不疑。

吃飯吃到一半，楚霽雲忽然神秘兮兮地說︰「對了，未濃，明天妳要記得去買本時尚雜志回來。」

「我們工作室有訂，怎麼，有什麼報導嗎？」

「這一期的時尚雜志有上個禮拜的走秀報導，而其中有一個小篇幅是我的專訪喔。」

「你的專訪？」康未濃意外地問道。「他們訪問你做什麼？這一個多月不是巴黎時尚服裝展嗎？」

她覺得衣服比較重要，至于穿著衣服的人不過是「活動衣架」，沒有什麼報導價值吧？

楚霽雲听了，一臉的無奈。「未濃，妳的準老公真的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模特兒，有人想要訪問是正常的。」

听到他將自己說成她的準老公，她不由得一陣臉紅。

「好啦，我知道了啦，免得你每次都把我說得像是沒知識的笨蛋一樣。」她沒好氣地道。

她始終認為，楚霽雲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在看待，不是怕她出什麼事、就是怕她迷路的……

唉，她真的有這麼呆嗎？

楚霽雲听見她這麼說，又哈哈笑了起來。「反正不管如何，妳明天都記得要去看雜志上的報導。」

「是、是、是。」

雖然不知道楚霽雲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看看也無妨。

☆☆☆☆☆

翌日。

康未濃照著楚霽雲的話，翻著剛剛才送到的時尚雜志。

夏映衣在她身旁，盯著她正好翻到的那一頁。「啊，這是我們那一次去參觀的服裝秀嘛。」

那一次的春夏新裝是以黑、白、卡其、藍色以及橘紅為主，而且設計都充滿飄逸的感覺，男性服裝的剪裁滿俐落的。

其中一張照片，楚霽雲戴著黑色的墨鏡，身著絲質的黑色格子衫以及黑色長褲，腰間系著橘紅色的皮帶，有一種休閑又輕松的率性感。

「霽雲的照片有不少張。」

夏映衣發現楚霽雲真的滿上相的，光是他的照片就佔了男性服裝部分不少的版面。

也許是因為康未濃很少有機會看到楚霽雲的放大照片吧。

因此當她翻到楚霽雲要她看的那篇報導時，險些被那張臉部放大的照片弄得心跳加快。

楚霽雲要她看的這篇報導，標題是……

「時尚界最性感的東方男性模特兒？」

康未濃不禁再度犯起嘀咕來。

「什麼性感？他根本是！」

听到康未濃的話，夏映衣笑出聲音來。

「是嗎？不過據我所知，他很受女性同胞的歡迎喔。」

夏映衣的話讓康未濃聯想到大學時代，學姊、同學以及學妹們對他的狂熱，她不由得蹙起眉。

但是不一會兒，她的注意力便被夏映衣的驚呼聲吸引了過去。

「啊，未濃，妳看這里。」

「什麼？」

她低頭看著夏映衣指著的地方，睜圓了眼。

因為上面寫著──

听說你喜歡的女性對象，是像艾瑟琳娜小姐那樣的類型？

其實我喜歡一個女人很久了，而且最近一直有想成家的念頭，只是對方不肯答應。

康未濃看到這里，臉紅得幾乎看不下去，連忙將雜志闔起來。

「怎麼了，未濃，妳不看完嗎？」夏映衣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不，我……我不想看。」

因為她真的沒有想過，楚霽雲當真像那一天開的玩笑一樣，在雜志的采訪中說出了她的事。

天呀！她無法想像，如果接下來真的寫上她的名字，那該怎麼辦？

頭突然疼了起來，心里雖然不能說沒有高興，不過康未濃真的、真的想打電話痛罵楚霽雲一頓。

問他為什麼不事先警告她，就胡亂發布這種消息？

但是她終究沒有打電話過去，只是好奇夏映衣取餅雜志以後，翻到某一頁又開始發起呆來。

☆☆☆☆☆

當天晚上康未濃回到家、洗好澡，門外就來了兩個晚上還戴著墨鏡，怪怪的不速之客。

「你們為什麼偷偷模模的？」康未濃讓他們進門後，不解地問道。

艾瑟琳娜摘下眼鏡無奈地說︰「我也不想這樣，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

「什麼？」康未濃完全听不懂。

另一名不速之客，也只好在康未濃亟欲解答的目光之中，苦笑地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那篇報導。」

「什麼報導？」

「就是我今天要妳看的報導。」

「這跟你們跑到我家來有什麼關系嗎？」康未濃一頭霧水。

「唉，他們那些笨蛋把我說的那個喜歡的女人，當成是艾瑟琳娜了。」楚霽雲沒好氣地說。

「啥？」

當成艾瑟琳娜？！

難道說……楚霽雲其實沒有把她的名字說出來？

而艾瑟琳娜雖然受了無妄之災，但是並沒有任何的抱怨，只是一臉疲憊的坐在沙發上休息。

「這個誤會可大了……」她淡淡地說。

康未濃忽然覺得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

「那你們來我家是要做什麼？」

懊不會……是想住她家吧？！

沒有想到，她還真料中一半。

因為楚霽雲隨後便以哀求的目光盯著她。

「未濃，妳先收留艾瑟琳娜幾天好嗎？我會想辦法解釋清楚，然後再回來接她回飯店住。」

本來艾瑟琳娜住飯店住得好好的，但是今天一早，就有不少記者要求見她一面，讓她十分困擾。

事實上，她一開始也不覺得有什麼麻煩，因為她只是秀場上的一個小小模特兒，這種八卦應該不會有人要看。

直到有一個跟她比較熟的記者告訴她，楚霽雲宣稱她是他的女朋友，她才驚覺原來那些記者全是沖著霽雲而來。

傍晚，她便接到霽雲的道歉電話，而在常去的店里見了面之後，便決定直奔康未濃的住所避難。

意外的是，康未濃對于霽雲的要求，居然一口答應。

「好啊，反正都是女生，應該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這下子，楚霽雲又有些不滿了。

「未濃，妳很不公平哦！平常我要在妳這里過夜，可是得千拜托、萬拜托，但是艾瑟琳娜要住下來，妳一口就答應了。」

唉，他是她的男朋友耶！怎麼待遇比一個她才認識沒多久的朋友還差呀？

康未濃卻不客氣地回嘴，「哪有不公平，我剛不是說了嗎？一樣是女生，而且她又不會住很久，當然沒關系。」

楚霽雲卻以期待的眼神，誘惑似地瞅著她，「未濃，不如……我也一起住下來吧？」

她斷然拒絕，「你想都別想！」

一旁的艾瑟琳娜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們的感情還真好。」她的口氣有一點羨慕的味道。

之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楚霽雲才帶著失望的表情離開。

康未濃則盡起地主之誼，問道︰「艾瑟琳娜，妳要先洗澡嗎？我先幫妳準備新的牙刷和毛巾。」

艾瑟琳娜露出微笑，對她說了一聲謝謝。

康未濃搖搖頭，「不會，那一天妳幫了我的事，我都還沒有道謝呢。」她指的是那一天在秀場時，艾瑟琳娜的挺身相助。

那一天如果不是她的話，恐怕她真的要失態，踹那個叫安婕兒的女人一腳，然後被警衛丟出秀場。

「不，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艾瑟琳娜淡然地說，卻得到了康未濃一個感謝的笑容。

☆☆☆☆☆

兩個女人擠在康未濃的雙人床上，準備入眠。

康未濃喜歡在床上翻來翻去，所以她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就不再睡單人床，而愛上了大空間的雙人床。

否則今天晚上，她們之間恐怕得要有一個人打地鋪了。

身上穿著楚霽雲留在這里的大號Ｔ恤的艾瑟琳娜，以及穿著小可愛睡衣的康未濃，首次有了長談的機會。

她們從艾瑟琳娜如何認識楚霽雲，聊到康未濃為何會來到法國巴黎實現她的夢想，幾乎無所不談。

聊著聊著，她們的話題聊到了雙方的愛情觀。

「妳是喜歡霽雲的吧？」艾瑟琳娜忽然問道，讓一向很會臉紅的康未濃又不禁漾紅了臉頰。

「我……」

「他現在不在這里，妳跟我說沒關系。」艾瑟琳娜笑著說。

康未濃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老實地道︰「我是喜歡他沒錯，但他有時實在讓人想生氣。」

就拿這次的采訪事件來說好了，要不是他事先沒有一點預告就做了這樣的事，艾瑟琳娜根本不用住到她家來。

但是偏偏楚霽雲就是讓人這麼又愛又恨，難怪她逃了這麼多年，她的心卻仍舊逃不開他的掌心。

艾瑟琳娜能了解康未濃的感覺，再度笑出聲來。「霽雲他追妳，也追得很辛苦呀！」

「什麼意思？」

「我有時听到他在跟洛洛抱怨，說妳不懂得他有多愛妳。」

聞言，康未濃這會兒連腳指頭都紅了。

「是……是嗎？他說過這種話？」

「嗯，我實在是很羨慕呢。」

她的話教康未濃大吃一驚。

「咦？妳沒有男朋友嗎？」

艾瑟琳娜像是無奈似地搖了搖頭，「我現在沒有男朋友。」

「我好訝異……」

她還以為像艾瑟琳娜這麼漂亮的女人，會有很多的追求者，怎麼可能一個男朋友都沒有？

艾瑟琳娜感傷地道︰「我不是沒有男朋友，只是……因為發生太多的事情了，讓我沒有辦法再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聞言，康未濃皺起眉頭。「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艾瑟琳娜卻沉默了下來。

康未濃連忙補上話，「我沒有打探妳隱私的意思，只是想……妳可以把事情告訴我，心情會好一點。」

有些人，是不適合將話埋在心里，讓自己痛苦，因此他們會將它發泄出來，以獲得平靜。

然而，艾瑟琳娜可能不是這一類的人吧？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霽雲是一個很坦白、率性的人。」

「呃……」

因為話題被巧妙地改變了，因此康未濃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就听到她又繼續說道。

「也許妳也可以學他一樣坦白自己的感情。」

「我？」康未濃一驚，連忙反對。「不行啦，我……我就是沒辦法……」

如果她可以像楚霽雲一樣說出自己喜歡他的話，她也不會煩惱到現在，早就開開心心地答應他的求婚了。

「我只是……忽然這麼想，如果有一天霽雲不再追著妳跑，妳該怎麼辦呢？」艾瑟琳娜像是身處同樣的問題中，帶著感傷問道。

「不再追著我跑？」

康未濃捂著胸口，忽然發現一有這樣的想去，自己的心居然揪了一下後，慢慢刺痛著。

「是呀，向來習慣他對妳好，但是有朝一日，他終將離妳而去，妳會不會悔不當初呢？」仿佛是在訴說自己的遭遇，艾瑟琳娜的聲音有些哽咽。

「艾瑟琳娜……」

康未濃忍不住抱住她，讓她將頭靠在她的肩上。

她雖然不知道艾瑟琳娜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戀情，但是她明白，艾瑟琳娜依然是愛著那一個男人吧？

也許是她身為名模的驕傲，也許是她總是沒有給對方回應，因此對方離開了她，也對這一段感情失望了吧？

這令康未濃不禁想起她方才的話。

如果有一天，楚霽雲不再像現在一樣，緊追著她不放，將心思全都放在她身上的話，她該怎麼辦呢？

如果有一天，楚霽雲說他不再愛她，那麼她又該如何呢？

懊死！她怎麼愈想愈覺得恐怖，胸口疼痛了起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艾瑟琳娜，只能看著她宣泄出來的眼淚，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令她安心的話。

她只能抱著她，任由她將眼淚哭干，接著一夜未闔上眼，腦海里想的全是楚霽雲臉上的笑，還有他一直說要結婚的事。

是她太笨了嗎？

康未濃問著自己。

明明愛著他卻不敢說出口，也許是一種懦弱吧？

泵且不論艾瑟琳娜的事情究竟如何，但是她打定主意了，那就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步上艾瑟琳娜的後塵。

因為既然愛了，那麼她會勇敢面對。

而且她會親口告訴他，她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