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柔珊難掩興奮之情,不停地小跑步,直到背包肩帶束緊肩胛骨她方才醒悟,現在可不能再毛毛躁躁的,她都快是個媽咪了,為了月復中的小生命得要小心些。
她放慢腳步走著,隨著離目的地越近,她的幸福就像要溢出胸口,讓她幾乎要克制不住地和路過的人們分享。
身為私生女的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哪一號人物,她卻不以為忤。在舅舅和外公眼中,她和其他的表兄弟姐妹並無不同,都是流著余家血脈的子孫。
但總有美中不足之處。在這一大家子里人多嘴雜,不僅有那麼一兩個好事者,而且絕大多數的親族同裔都不滿她的存在,在他們眼中,她是他們瓜分余家財產的障礙。
不能怪他們,實在是余家的產業太過龐大,令人無法不眼紅,連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遠親也想分一杯羹。
所以,在考上大學之後的第一件事,她便要求和表哥們一樣搬出大宅,在外賃屋獨居。
在其他人莫不絞盡腦汁,一心想遷入位于新店山區那幢百年歷史的宅院居住時,余柔珊卻反其道而行的只想逃開,讓一群嘴上說著挽留話語的人暗喜在心里,其話更听得出言不由衷。
余柔珊不在乎,她知道未來她還是得找尋出自己該處的立場,不能永遠倚靠外公和舅舅、舅媽的好心,總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低人一等。
拗不過她的要求,舅舅才將一間房子過戶到她的名下,讓她不必為了房租四處兼差打工,可以享受大學快樂的生活;再加上她雖強力拒絕,但舅舅還是讓秘書按月將零用錢匯人她的銀行賬戶中,給她一個衣食無虞的生活。
為了強調自己的獨立意願,余柔珊不再去動用余家給的錢,找了個短期工讀的工作。
為顧學維工作是項賞心悅目的工作,要教人不為他著迷動心,除非那個女人死了才有辦法。
她的工作主要是為顧學維翻譯整理中文文件,但是在工作滿一個星期後,她改變了身份,和顧學維成為情侶,不只在感情上,連在上她也甘心為他奉獻。
在獨處時她總懷疑他純熟的技巧曾對多少女人施展過,而他口中吐出的甜言蜜語曾經有幾個女人有幸听過,她告訴自己別陷入太深,但待她覺醒時卻已經無法自拔了。
她等不及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她要生下兩人的寶寶了,他是爸爸,她是媽媽,三人組成一個和樂融融的小家庭。
雖然這麼做太倉促了點,但是只要彼此心中有愛,一定能將不夠穩固的因子消除的。余柔珊是這麼相信著。
來到顧學維用來當成工作室和住家的大樓,余柔珊以掌心貼緊心口,安撫著狂跳不已的心髒,她開始擔心自己的緊張是否會感染給肚子里的孩子,讓他或她也跟著不安。
伸手按了下電鈴,她屏息等待眼前豪華沉重的大門快快開啟。听到門後傳來開鎖的聲響,她情不自禁的漾起陽光般的甜美笑容。
待門一拉開,她便迫不及待向前撲入他的懷中,同時主動送上雙唇和他擁吻;這是她第一次采取主動,向來總是要他使盡渾身解數才能解開她的心防,讓她投身中。
對她一反常態的舉動,顧學維沒有傻傻地放過,他將她緊摟入懷里,令她雙足離地只能攀附著他,讓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在一起,讓她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的反應。
他的手在余柔珊的嬌軀上不停地撫模著,自她圓潤瘦削的肩胛順著她滑膩的背脊而下,而後停留在她堅實挺俏的臀。
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這不及一百五十公分的身子,竟會令他如此魂牽夢縈,過去他所交往的女子,都是身材窈窕的長腿妹妹,而有著一對更是優先的人選。
他自認以貌取人十分膚淺,但他也不願只能和女人在床上高談闊論,既然無法兩全其美,只要在上可以讓他滿足便可以了。
然而,余柔珊卻打破了他這項原則。
她的身材雖不若世界小姐,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更重要的是她有想法、有主見,不是眼楮一睜開便想著華服珠寶,讓他自覺撿到了寶。
在這幾日他更是興起了娶她的想法,當然不是此時此刻,她年紀尚輕,還有學業得考慮。
他希望兩人能先訂下婚約,等她畢業後便步人禮堂。這種預防措施是必要的,以她的外貌才情,肯定有不少人正摩拳擦掌等待時機進攻,他才不會讓別人有介入的機會。
他並不在意她的出身背景,只要她在未來的八十年內和他廝守在一起便成。
良久之後,兩人才分開,大口吸納著空氣。
彼學維抱起她步向沙發,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怎麼,今天這麼反常?」他很好奇今天的空氣是多了什麼東西,竟讓她如此放得開。
「你猜猜?」余柔珊故作神秘地道。
她的眼角、唇角都在笑,全身上下散發出,股光輝讓人無法忽視。
「期末考allpass?」
彼學維像在玩猜謎游戲般得到一聲」不」,他不怒反笑和她玩下去。
「我知道了,你當選全聯會主席。」
余柔珊再次鼓起腮幫子送他一個「不」字。
「是學校打算頒發全額獎學金給你?」他以為她的家境不好,自尊心強又不肯接受幫助,所以爭取到這個,讓她眉開眼笑。
「不、不、不。」余柔珊惱羞成怒地疊聲道。
彼學維雙手一攤,代表著自己的投降。「那我就猜不出來了。」
瞧著年長自己八歲的他,余柔珊不禁懷疑起他是否在扮豬吃老虎。
這場猜謎游戲就這樣結束了,她好不失望,原本她還希冀兩人能心有靈犀的。
蹲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含蓄地笑著,在即將宣布好消息時,她卻不爭氣地害羞起來。
「我懷孕了。」她終于嬌羞地說了出來。
※※※
那短短的四個字,讓顧學維整個人僵住,任憑他有著再高的IQ,也無法預測到她竟會口出驚人之語。
原本在他眼中嬌俏可人的甜姐兒,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工于心計的蛇蠍女郎。
「是誰的孩子?」他冷淡地質問。
他並非冷酷無情,而是他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身體無法讓女人懷孕,因為小時候讓堂弟傳染了腮腺炎,讓他喪失為人父的權利。
這件事只有母親和嬸嬸知情,而他當然不可能拿著這事召告天下。
自他與女人歡愛以來,每每和女人發生性行為時他都會做完善的防護措施,不是防止女方懷孕,而是避免感染了世紀黑死病。這年頭女生高唱解放,自然不會遺漏掉性這檔子事,誰也不能預料自己會和哪個男人不小心有了親密關系。
也不是沒有女人挺著肚子上門要求名分的,但他總是氣定神閑的面對,全賴DNA親子血緣檢查,因為這讓有心人士無從抵賴。
今日也是相同,他不會以為神跡會莫名其妙的發生在他身上,給他一個為人父的機會。
而余柔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否則她不該自顧學維口中听到這樣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瞠日反問。
彼學維不顧她還坐在自己腿上,毫不留情地自沙發站起身,看著她跌落在地板上而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
「你肚子里孩子的父親不會是我,我絕不當烏龜為別人養孩子。」他冷酷無情的說道。
他的話震得余柔珊全身僵硬,無法移動。
「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我惟一獻身的男人。」她信誓旦旦地道。
聞言,顧學維嗤之以鼻。「當你的第一個男人不代表什麼,現在醫學的修補技術可以讓女人當上百次、千次的處女呢!」
他還以為余柔珊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樣,原來也不過是一丘之貉,妄想攀上枝頭當鳳凰,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成了利刃,剜著余柔珊心頭的血肉,不敢相信剛才還是溫柔的情人,一轉眼便成了冰冷無情的惡魔。
「我從不說假話。」余柔珊再次強調,因為她月復中的孩子是不容懷疑的存在。
然而,顧學維的心中已經有了認定,所以即使她指天畫地的發下毒誓也于事無補,再也無法取信于他。
「是嗎?」他冷冷的嗤哼一聲,對余柔珊已經沒有任何情分存在,不會再給她好臉色看的。
氣憤讓余柔珊渾身發抖,豆大的淚珠不听使喚地滾出眼眶,她反手一抹後便自地板站了起來,她氣自己不爭氣的在他面前掉淚示弱。
她還不明白男人只是以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她的出生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證。
「眼淚對我是沒用的。」見她掉淚,有一瞬間顧學維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絲憐惜,但想起她月復中的孩子他硬是撇過頭。
「放心。」抹干頰上的淚痕,余柔珊堅毅地抬起頭。「我不會對著你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得留力孕育我的小孩。」
伸手攏順了及肩的秀發,余柔珊無法忍受在這個傷心之地多停留一秒鐘。
「等一下。」顧學維沒有多想,話語便月兌口而出。「未來你有什麼打算?需要的話我去幫你勸勸孩子的父親。」
聞言,余柔珊忍不住大笑起來。但在偌大的客廳里,她的笑聲听來有著淒楚諷刺的感覺。
好心提出援助卻得到她如此的反應,顧學維臉上難掩不豫之色。
「這不是太可笑了嗎?我說了,你是這孩子的父親,你既不認又想去勸誰來當這個冤大頭呢?你的好心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余柔珊此話一出,即代表與他從此決裂了。
這個地方她是不會再來了,而身後的男人也並非她的終生伴侶,充其量他只不過是披著狼皮的野獸。
不過她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何他能如此堅決地否定她的話。
「我能請問你,是什麼理由讓你如此肯定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她想問個明白。
盯著她瘦削的身子,顧學維頓時感覺她出奇的嬌小。
她的身高只勉強超過一百五十公分,和他站在一塊兒連他的肩膀都不到,可是她的活力充沛,讓人忘了她的嬌小身形。
他本是不想再理會她的,可是她爽快地沒再和他糾纏不清,讓他自覺該給她一個解釋。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讓我的身體沒有辦法產生精蟲。」
听聞他的理由,余柔珊只覺荒謬,她自認不是聖母懷胎.她的肚子里貨真價實孕育著一個未成形的孩于,而精子的提供者便是她身後的男人,但他卻死不認賬。
她為孩子不值,怎會有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和一個識人不明的母親。
「這的確是個強而有力的借口,我真同情未來還會受你所騙的女人。」
留下這段不甘心的話,余柔珊擺月兌留戀,大步地走出這個教會她人性黑暗面的地方。
若有可能,這輩子她希望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如果能把這個地方拆得片甲不留那更好,只可惜她沒有那麼龐大的財力,負擔不起這麼昂貴的復仇。
※※※
在意識尚未完全恢復之前,一陣刺鼻的藥水味便鑽入余柔珊的神經,她知道自己身處在醫院里,但是為什麼呢?
孩子驀地浮現在腦海中,她馬上伸手探入被單內撫上小骯,但是她模不出來和先前有何不同之處。
猛地張開雙眼,映人眼簾的是純白的天花板,和幾張焦躁憂慮的面孔。
「舅媽,孩子還在嗎?」她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帶著哽咽,由親人的臉色她已經知道最壞的答案。
「傻孩子,你還年輕,未來還能再生的。」李芙曼上前撫著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安慰。
當大家接到她暈倒的消息時,還以為只是貧血,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和她的母親走上同樣的一條路。
她愛這個孩子如同親生女兒,真希望她不是走上這樣艱難的路。
余品正端著一張臉,火氣已經快要隱忍不住,瀕臨一觸即發的境界;李芙曼使了個眼色要丈夫出去,有他在場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余品正萬分不情願的走向門口,他本來想要抓緊外甥女的肩膀,搖也要把他想知道的答案自她口中搖出來。因為家里出了個私生女已經足夠,要再讓柔珊也跟著生了個受人恥笑的娃兒,倒不如將她一把掐死來得干脆。
她的母親便是受不住大家的蜚短流長抑郁而終,怎能再要余家又一次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
以前讓柔珊的父親逃過一劫,沒能將他綁上婚禮與妹妹成親。但是為了給柔珊一個交代,這一回那個讓她大了肚子的惡棍可就沒有那麼好運;即便是讓他躺在病床上癱瘓一輩子,也要他給柔珊一個名分。
余家的女人不是男人玩弄的對象,余品正會讓那個男人後悔,他一個人若是無力對抗.再加上兩個兒子的力量,非拿下那條命不可。
確定病房的門關妥後,李芙曼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握著外甥女冰冷的小手。
「告訴舅媽,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想將自身的溫暖,透過雙手的接觸帶給余柔珊一些安慰。
「已經沒有知會任何人的必要了。」余柔珊木然的眼神直盯著天花板不肯稍移。
她若曾有過任何夢幻,此時也隨著孩子的流掉而消逝。一個她滿心期待的生命,居然只因為一個輕輕的踫撞便失去了,這是否代表他們無緣。雖然她極力告訴自己不用太在意,但她的內心仍是狠狠地被劃上一刀,留下傷痕。
「怎麼會沒有必要?他也是這孩子的父親。」李芙曼心里打了個突,柔珊的表情和小泵生前太過相似,令她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
余家人不論男女都有著堅毅的個性。一個與她同床共枕了近三十年的丈夫有此個性,她生下的三個孩子亦是,所以她怎會看不出柔珊心里的想法。但是雖美其名為堅毅,倒不如說是剛愎自用,只要他們認定了目標,即使是九牛也拉不轉。
柔珊的媽媽便是如此,自她決定未婚生女之後,從未談論起孩子父親的身份,直至她咽下最後一口氣,仍無人知曉柔珊的父親是何人。
雖然柔珊和她的母親在外貌與性子是如此相似,但是李芙曼不樂見她們母女走上同一命運的路途。
「別問了,舅媽。柔珊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麼糊涂,信錯了男人。」余柔珊的語氣驟轉冷冽的說道。
「傻……」
李芙曼的話尚未說完,余柔珊便打斷了她。
「我是傻瓜一個,但也學到了教訓,不會像我媽一樣的。」她明白長輩是在為自己操心。
她明白自己再三保證也沒用,在他們的想法是得為她討回個公道。但公道討回了又如何,孩子沒有了,情也淡了,維持著貌合神離的夫妻關系對所有人來說都只是折磨。
「但……」
「我真的沒事。」余柔珊又一次打斷李芙曼的話。「只是別讓外公知道,他會難過的。」
她知道要外公接受媽媽生了個沒父親的孫女,就夠他老人家受的了,不必再讓他承受一次。
瞧著余柔珊成熟穩重的模樣,李芙曼怎能不心疼。這孩子努力想將這段挫敗的感情忘卻,看來是真的和那男人完全決裂,既然如此又怎好再為難她。
同是女人,她明白要看破情關有多麼困難,女人往往在灑月兌的背後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舅媽知道了,你就好好地休息,流產可不比傷風感冒,對女人也是很傷身的,舅媽回去幫你炖幾盅補品來替你補補元氣。」
余柔珊想開口拒絕,但李芙曼以手指按住她的唇阻止。
「舅媽依了你不去找那個男人,你也要依了舅媽這件事。」
余柔珊明白舅媽順了她的意,回頭還得要面對舅舅,那不會是項簡單任務,于是她順從地點頭應允。
目送李芙曼離開病房,淚便不自覺地溢出眼眶。
她又是一個人了。她是多希望能生下孩于,知道有個延續自己血脈的生命存在,便有了堅忍的目標。
她會給孩子雙倍的愛,以彌補他沒有父親的遺憾。
但不論她幻想得多麼美好,這一切都無法如願,因為孩子已經沒有了。
就像她的心一樣。
※※※
余柔珊不知道舅媽是如何說服舅舅的,讓他沒再追究孩子的父親是誰,為了感謝他們,她沒再反對回到老宅,乖乖地住進以前屬于母親的房間。
老房子里的一桌一櫃她都十分熟悉,在母親逝世後這房間便沒被動過,在外公的命令下也沒人敢進來,所以它一直維持著原貌。
坐在老式梳妝台前,余柔珊拉出右邊的抽屜,熟練地以手指按下底側一個點,一塊板子彈起,露出一個暗格來。
這張梳妝台在余家已久,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多。
里頭放著一個古老木盒,是她依著母親的遺言藏著的,這是家里所有人都在找卻找不到的東西。
打開盒蓋,一只年代久遠的金屬鐲子躺在里面。
這鐲子的質地似金卻非金,外表樸實無奇,沒有多大價值,但其中有著大玄機。
這不是每個女人都能佩帶的。
在心中無傷的女于戴上時,鐲子是無法扣上的,稍稍一動鐲子便會月兌離掉落;但若是受過傷害的女子戴上,自扣上鎖扣那一瞬間開始,除非死亡,否則沒有第二個取下的方法。
這一點在母親身上已經得到印證。
所以,母親生前便諄諄告誡,要她在鐲子月兌離時將之藏匿起來,別讓其他人找著。是她早已經有了先知灼見,知曉了她的女兒未來必定會和她一樣走上逆途,方為她留下來的嗎?
哀著沒有華紋裝飾的鐲子,余柔珊享受著金屬冰涼的感覺帶來的安慰。母親郁郁寡歡的神情一幕幕地閃過眼前,她不明白是她的存在,還是父親的行為給母親帶來憂郁,但她知悉母親曾經為愛所傷。
每每手撫著鐲子,母親的表情便是如夢似幻,不似存在于世間,只沉醉在她所幻想的情境中。
是怎樣的情傷令母親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來哀悼,完全無視她身旁的人對她所付出的感情?難道自父親之後,再也沒有男人能打動她的心?
她知道有幾個男人仍是使出渾身解數,只求美人一哂,但母親卻不為所動,一徑地擁著情傷度日。
第一次,余柔珊對親生父親生出一絲好奇,卻苦無線索臆測他是何種外貌、哪種性格,是否也像顧學維一般否認了她的存在。
一想到這個名字,心頭倏地又劃過一道血痕,讓她尚未結痂的傷口又流血了,教她疼痛難耐。
然而,她是否也得像母親一樣,在未來的日子里抱著這道傷痕度過,直至她蒙主寵召。
思及那種孤寂的日子,她硬是將之推開;光是母親已讓其他的家人付出極大的代價,她不能自私地再令他們置身在痛苦中度日。
不論是否出于自願,他們都接受了她的出生,代替母親將她撫養長大,給了她無盡的寵愛呵護;因此,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讓長輩們再為她傷神。
發生的事已是無法更改,但是她仍有能力將過失減至最小,不再讓外公和舅舅、舅媽傷心難過。
鎊人造業各人擔,這本該是她自作自受。
在閃神間余柔珊一個失手將鎖心鐲套上左腕,而它則迅速的自動扣上,穩穩當當地圈住她的皓腕。
這是她命里所該承受的,不論是福是禍都不能回頭了,可重要的是出了房門之後,一看到鎖心鐲套在她手上,外公鐵定會心髒病發,舅舅會煩躁得想殺人的。
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並不笨,在熟知余家的親友中,不乏知曉這鐲子來歷的人,一見到鐲子在她手上,不就明白一切了嗎?
兩相比較之下,她還寧可流產的消息外泄算了。
哀著已經和她的手腕形成一體的鐲子,余柔珊開始想著稍後的說辭,一定要能唬住所有人才成,否則一人一句叨念下來,她非得成聾子不可。
上天哪,她不過是愛錯了個男人,需要讓她的一生都為同一個人抱憾終生嗎?
這不公平。
她相信在她步出那扇大門,顧學維早已經將她拋諸腦後,為何偏只有她得記他一輩子。這種單方面的懲罰太不公平。
緣分盡了,便是各走各的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