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樹林內。
「你確定我老婆懷孕了?」
「確定,醫院的驗孕報告寫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
卓承泰一掃前陣子的陰霾,高興的哈哈大笑。眼看繼承權就要手到擒來,他怎能不開心!
「還有一件事……」私家偵探繼續報告。「說。」他開心的點上煙。
「你老婆答應了劉宗宇的求婚。」
「什麼!」他霍然放下打火機。怒目大吼。
私家偵探見怪不怪的瞄了他一眼。
「劉宗宇叫你老婆離婚嫁給他,而且他已經知道你老婆懷孕的事。」
「媽的!他倒是食髓知味……」卓承泰臉色陰沉的暗罵道。
「還要繼續監視你老婆嗎?」
「當然!這是你的錢,有動靜再來向我報告。」
「是,沒事我先走了。」
「嗯。」卓承泰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私家偵探離去後,卓承泰仍兀自在心中盤算。
他這步棋布了這麼久,美琪好不容易懷孕,他怎能讓她離婚?萬一她又透露出他不能生育的事實,那他一輩子永無翻身之日!
不行,這個時候正是關鍵時刻,事關卓家繼承權的問題,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它功虧一簣!
看來,他精心計畫一年的布局要慢慢浮上台面,誰敢擋他的路,誰就不得好死。
劉宗宇啊!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誰叫你長不對眼,惹上我老婆呢!還居然叫她離婚!
嘖嘖!卓承泰不禁搖頭。陪她上床、解解悶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娶她?
肯定是個不嫌二手貨的爛好人!
是誰說好人不長命?真是說對了!炳哈哈!卓承泰殘忍的笑聲劃破林間,直上雲霄……
※※※立群一早踏進辦公室,發現大家交頭接耳、鬧烘烘一片,完全沒有平時上班的肅穆。
「怎麼回事?是我走錯地方嗎?」立群靜靜的開口。
「卓協理,你還不知道嗎?公司找到出賣電子部的元凶,也就是害我們漏失掉STT台灣總代理權的內賊,就是計算機部經理劉宗宇,公司今早在布告欄宣布實時開除,而且是立刻生效。」崔品玫立刻起身解釋。
「真是大快人心啊!」A部門的小李叫道。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相貌堂堂……」助理美娟一臉惋惜的模樣。
「知道吧!像我這種平凡的男人最老實了。」
「少往臉上貼金了。」
「好了,各位,現在是上班時間,有什麼事下班再說。」他溫和的制止了大家的喧鬧。
「語清,你進來一下。」
語清現在已習慣早晨的擁吻,所以她也習慣性的跟在他身後進入辦公室。
立群進了辦公室,並沒有像平常那般反鎖上門,他沉吟著踱步至辦公桌前。
「語清?」他高深莫測的臉仍沉浸于思緒中,並未看向語清。「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心細如發的語清,早已察覺他深思不語的原因,加上這陣子的相處及對他的了解,她知道劉宗宇的事件他不會不聞不問。
「想知道我真正的看法嗎?」見他慎重的點頭,語清略一沉吟便說道︰「我覺得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為什麼?」他淡淡的問。
「雖然我對他認識不深,但曾听過一些他的傳言。曾經他堅持開除了一位資深的高級主管,只因為他未獲批示,便擅自進入檔案里查看人事資料。這不是最機密的檔案。
罪不至開除,但劉宗宇仍讓他卷鋪蓋走路。听說他堅持的理由是--計算機部門高手雲集,有機會、也更容易解開密碼進入機密檔案,所以在人格操守及職業道德上,他的要求比一般部門更為嚴格。」語清娓娓道來。
「這樣紀律嚴格的主管會監守自盜?而且我相信從一個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內心。」語清回想有幾次在公司遇到他,他總是溫和的點個頭打招呼。「他的眼神正直而誠懇,不像是會出賣公司的人。最讓我起疑的部分是,公司所謂的證據並沒有和劉宗宇當面對質過,便徑自宣判他的罪,這個決定似乎太匆促,也太草率。」
「或許他是為了女人?」
「嗯?你……你也知道這個傳聞?」語清訝異他也會知道這種八卦消息。
「謠言如風,散得很快。」他不置可否地說道。雖然他不愛听這種馬路消息,但往往這些消息會透露些許蛛絲馬跡。尤其又是群豐的高級主管搭上卓家的人,他更是不得不听。
「坦白說,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更低。想想看,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如果是利。能比總裁這個億萬富翁富有嗎?如果為名,這種商業間諜,只會讓所有公司不敢錄用他,這麼做等于是自毀前程。而且漏失掉總代理權,並不可能讓群豐倒閉。如果他是為了女人而想打擊卓承泰。那這個方法太笨了,既沒名又沒利,得不到好處,反而惹來一身腥。」
語清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一針見血。
立群對她的敏銳度及看事情面的廣度有了更高的評價。她與自己所想的完全不謀而合。
「那劉宗宇怎麼說?他有替自己澄清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據說他還沒進辦公室。」
「這樣啊,那麼,你覺得……」立群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前。貼近的聲音嚇了語清一跳。「在我的眼神里你看到什麼?」
「嗯?!」她楞楞的看著他漂亮的眼楮正盯著自己。他把眼鏡摘下了。
「對一個陌生男子你都可以觀察入微、分析得透徹,那我和你這麼親近,你應該更了解我嘍!」他聲音里有著濃濃的醋意。
「你……你吃醋了。」她綻放一抹微笑。
「你還沒告訴我答案。」他抓住她的手問道。看她剛才對劉宗宇贊譽有加,讓他听了很不是滋味,明知她只是在分析事情,他仍是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我的答案可能不準喔。」她仍甜甜的笑著。
「為什麼?」他蹙眉問道。
「因為,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在我眼里這麼的完美,幾乎沒有缺點。」
她眼里閃著動人的光采。
「幾乎?」他挑眉問道,嘴角露出的笑意顯示出對她的話相當滿意。
「就是有一點很不好,老是愛啃咬人。你看我最近只能穿高領的衣服,程經理老是追問我有沒有戴他送的項鏈,害我都快找不到借口了。」她含羞帶怯的說道。
「那麼……下次我吻低一點好了。」他慵懶的笑意中帶著激情的暗示。想象他的吻在她雪白凝脂的肌膚游移時,他竟一陣顫栗。
「唉呀!你又不正經,不跟你說了!有沒有什麼事情要我處理?」語清面紅耳赤的轉移話題。
「有,查一下富電這一年的銷售情形,還有它的背景資料,我有些疑點需要再澄清。
還有,查一下鑫陽是誰的客戶,居然超額出貨,結果導致國外訂單貨不足必須deley。順便查一下是誰簽字批準,我不記得程經理曾提過這個case。麻煩你今天之前給我資料。
暫時就先這樣。」他下了一連串的指示,已恢復上班時的冷靜與從容。
「好,沒事我先出去。」語清轉身欲走出辦公室。「等等。」立群叫住了她。
語清轉過身,眼底有著期待。
「還有這份季業績成長預估表,麻煩你keyin。」
語清接過立群手上的資料,眼底有掩不住的失望。她轉回身走向門口。
立群忍住唇邊的笑意,一個大步便欺身至門邊。
他只手按在門上,垂眸帶笑低語︰「你是不是還忘了一件事?」
語清無精打采的仰起臉蛋看向他,正好接住他溫暖柔軟的唇,貼合得密密的、緊緊的…輕喃聲從輾轉的唇齒間泄出︰「我的權利……從來……不會忘記,小傻瓜。」
※※※「對不起,現在有空嗎?」語清興奮的敲門後,探頭進立群的辦公室問道。
「有,請進來。」立群正專注的研究群豐近三年來的資產負債表及損益表。
在語清進來前,他拿另一份計算機報表蓋住了資料。
「猜我發現了什麼?」她眼里閃動著驚人的喜悅,溢于言表的興奮不言而喻。
「嗯……一匹英俊的狼?」他托著腮眷戀的凝視著她;因興奮而顯得白里透紅的臉蛋,份外嬌媚動人。而且可口!令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狼!」她楞了一下,瞬間明了了他的暗示,臉蛋更是紅得像隻果。「你又在胡說八道了,說正經的啦!我告訴你,我發現了驚人的內幕,是有關富電和鑫陽的消息。」
「坐下來說。」立群立刻恢復一本正經。語清將查到的資料放在他桌上。
「這是富電一年來的出口狀況。很奇怪,居然大部份的客戶和我們的重疊,顯示出我們有一部份的量被他們吃了。難怪客戶的訂貨量減少,我們還以為是不景氣。再來看鑫陽。它的下訂數量一直相當大,上個月甚至拿到五百萬pcs的量,才因此佔到國外部的貨。這里有兩個奇怪的現象,我查出富電居然是鑫陽的主要客戶,佔百分之八十的出貨量,而且,」她停頓一下,嚴肅的說道︰「鑫陽的賣價都是我們的進價。」
「進價!那表示是賠錢賣?」立群震驚的怒道。究竟是誰敢大膽的在群豐里只手遮天?!「是誰負責的客戶?」
「是D部門的陳裕龍,不過……」語清略一猶豫。
「不過什麼?」立群冷冷的問道。待會他要這個家伙進辦公室談談,看他向誰借的膽,敢在群豐里胡搞!
「這個客戶是總裁pass給他的。他說單價是總裁決定,只是業績掛在他身上。」
語清緩緩說出真相。
「什麼!」立群震驚的瞪著語清,好半晌說不出話。
「還有更令人震驚的事,」語清突然不再覺得興奮。事實的真相可能令他左右為難,難以處理,而且會造成群豐的大地震。「實際上,富電與鑫陽根本是同一家,只是富電負責國外進出口業務,鑫陽則負責LOCAL市場。他們在同一棟樓上下樓層,電話也不同,所以電子界大部份人都不知是同一個老板。」
真相終于呼之欲出。
群豐的總裁破壞了公司的行情價,讓同行的競爭力比自己強,而打了自家人。
而富電搶了STT的台灣總代理權與此不無關系。
將這些結果與劉宗宇的事件兜在一起,令人震驚的可怕答案令立群驚愕得喘不過氣來。爸說群豐內部有內賊時,他還半信半疑,結果竟然是……
立群現在的心情沉重無比。證據如果確鑿。他該如何向爸啟齒?
立群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一抬眼,正對上語清關心的眼。
「你還好嗎?」她眼底有著了解與關懷。
蕙質蘭心的她大概也猜出個七、八分,知道了這件事爆發的嚴重後果,所以擔心他的立場難為。立群心中不禁嘆息。這些都不是最困難的部份,最難的是這件事一旦水落石出。也代表他將結束卓協理這個身分。到時候,她會接受他的新身分嗎?老實說,他完全沒有信心。
「我不好!」立群沖口而出,傾身向前緊盯著語清。「如果……如果我有任何的變動或……不同,你還會喜歡那樣的我嗎?」
語清聞言,羞赧的微一微笑。
「只要你的心不變,不管你有任何的變動,我……我也不會變!」她以為他說的是工作上的變動。
「是嗎?」他仍是沒有信心的瞧著她。或許該找個時間,同她坦白這一切,起碼讓她有心理準備。「語清,今晚一起吃飯,好嗎?」
「好呀,老地方見嗎?」為了避人耳目,她都在公司後面的巷子等他。
「嗯,好吧,資料留在我這里,你先出去吧!」立群深靠進皮椅里,疲累的說道。
他現在心里一團亂,想好好厘清這一切,想清楚下一步該如何作。
或許該打個電話給媽,好幾天沒和她聯絡了,若不是她堅持要留在美國,他早就將她接來台灣一起住。
是什麼原因讓媽在二十六年後,堅持他一定要認祖歸宗?這個原因他至今仍問不出答案。
即使他再不喜歡這個陌生的環境,及陌生的家人,但因為對母親做了承諾,所以他只好忍受這一切。
語清是除了母親外,他唯一留在台灣的動力。是她讓他對台灣開始有了感情,開始戀棧此地,甚至有生根落地的念頭,只因為這里有個令他眷戀的她呀!
他絕不會為任何事放棄她,即使卓家也不行。
因為……老天!立群震驚的發現一項事實。
因為--他愛上了語清。
這份突來的認知,讓立群的心瞬間爆炸開來。
難怪他的眼光總是情不自禁跟隨著她,她的一顰一笑更是強烈的左右他所有情緒。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深入他的血液,進駐他的心房,原來愛苗早已深種……
肯定了對語清的感情,他也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不論結果如何。他絕不會讓語清受到任何的傷害。
除了語清。任何事對他來說根本是微不足道。
一切豁然開朗後,立群展現了一抹輕松自在的笑意。
定下心來,他恢復了冷靜,再度投入工作。
轉眼間,已到了下班時間。
立群立刻結束手邊的工作,收拾資料準備下班。想想他這個工作狂,也會有急著下班趕著赴約的一天,想來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或許他今晚可以教他的愛人一些較深入的親親游戲。以他炙熱的唇一路延燒她白細的肌膚,燒到她在他懷中顫抖不止……再也不想離開他!這個想法令他笑意更深。
「鈴!鈴!」桌上的私人電話響起。
立群攏緊眉頭,不甚高興的瞪著它--若沒什麼重要的事,還打來擔誤他和語清的約會,他肯定會臭罵一頓。
「喂!」他口氣很是差勁。
「杰森?」
是爸爸!他怎會打來?不是說好由自己主動找他?
「我是,爸,怎麼了?」不對!他的聲音……似乎哽咽了……立群心頭一緊。
「杰森,你快來美國,你媽她……她快不行了!」電話中的聲音蒼老而疲憊。
「爸!你說什麼?你說媽不行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立群驚愕得差點握不住听筒。
「你媽她……她已經是子宮癌末期,怕是活不了多久!」
「怎麼可能!前幾天我還和她通過電話,她還好好的!」立群難以置信,他美麗的母親得了癌癥,不久于人世?怎麼可能!
「她一直隱瞞我們,不讓我們知道,我也是一星期前心血來潮到美國看她,發現她痛暈在家里,我才知道。她一直不準我告訴你,可是我看她痛暈的次數愈來愈頻繁,我擔心她快熬不過去。來吧,杰森,我想你會希望能陪她走完最後一段……」電話中的聲音愈來愈沉痛。
「你們在哪里?」立群顫聲問道。
「在家里,你媽說……她要死在家里。」
立群痛楚得如心上被割了一刀。心痛得無法自持!
「我立刻搭最近的一班飛機過去!請您……一定要讓她撐下去,無論如何都要讓我見她最後一面……」他哀痛的懇求。她一直是他生命中的精神支柱,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即將失去她……
「杰森,我盡我所能!你快來,我們見面再說!」
幣斷了電話,立群空洞的注視前方,腦海里浮現一幕幕往事。他該猜出來的!
相依為命了二十幾年,卻突然要將他還給爸爸,他就應該猜到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否則媽怎會願意割舍心頭的一塊肉!立群悔恨交加,痛責自己竟然如此大意。
希望他回去時還來得及。
老天!語清還在樓下等他!立群猛然想起了他的約會。他必須告訴她一聲,他不能任她獨自在冷風中站一整晚!
他匆忙下樓,連奔帶跑直達目的地。
遠遠看到語清溫柔的笑臉迎向他時,立群突然覺得脆弱,有股莫名的沖動想傾泄他所有的沉痛與哀傷。
但是他只是一言不發,伸手摟住了語清;他動也不動將她抱得好緊好緊,埋首在發間的呼吸,透露出他混亂的氣息。
語清訝異于他的突兀舉動,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仍靜靜的抱住他,听著他急促的心跳及紊亂的呼吸聲;語清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他不會失去了冷靜。
良久,他終于抬起了頭。
「語清。對不起,我剛接到電話,說我媽快不行了,我必須回美國一趟,今晚……」
語氣是濃濃的憂傷。
「什麼!這麼嚴重的事,那你還站在這里?!」語清不由分說便推他走向停車場。
「現在不是旺季,應該還有位子,你趕快到機場直接訂位,我會幫你向公司請假一星期,你放心,這里的事我會幫你處理。對了,護照有在身邊嗎?」
他們已經走到了停車場。
打開車門前,立群轉過身面對語清。
「謝謝你。」他深吸一口氣。她的體諒與體貼讓他備受感動,相對的,更增添了他的不舍,他甚至沒有時間表白。
「語清,」他憂慮的捧起她的臉蛋,喃喃低語︰「等我回來,不管發生任何事,答應我,你絕對不會離開我。答應我,嗯?」
語清慎重的點一下頭。
立群凝視著眼前令他愛得無法自拔的容顏,心中有著強烈的不安,對于真相大白後她的反應,他真的非常非常擔心。
彷佛要得到她的保證般,他猛然吻住她。強烈的熱情與渴望夾雜更多復雜的不安與……
不舍。輾轉廝磨,任需索的唇舌不斷攻城掠地,想佔有一方角落……
最後,他喘息著轉至她耳畔輕聲呢喃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坐進車里,頭也不回地駛離停車場。
留下語清仍痴痴的站立風中,凝視立群的車子迅速消失于夜色中。
他火熱的擁吻仍令她血液沸騰、全身溫暖。而他臨走前的耳語,卻令她疑惑。
聲音雖輕柔,卻相當清楚,只有三個字,她很肯定。但問題是--她有听沒有懂。
如果沒听錯,他的發音類似這三個字——
「迪阿牟」(DIAMO)是法文嗎?這……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