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照長輩當初安排那樣見一面嗎?」她問他。
他沒回答,她心里已有答案——當初若有赴約,最後的結果,應該也是如此——所以,她選擇穿上紅色晨衣式長裙,像穿和服一樣,綁腰帶。那是漂亮而繁復的蝴蝶結,她一個步驟一個步驟花時間完成的,然後呢,不消一秒,他輕輕一扯,猶似劃火柴的瞬間,點燃了熱情。
衣物早在還沒走到床邊,就被丟至于房門旁,他們赤果擁吻,撞著床架,才像天空落日墜海似的,遍灑鮮艷綺彩,洶涌翻騰地卷入波浪里。
流汗的程度是相同的,他是北國人,怕熱,卻舍不得放開她熱得出水的嬌女敕胴體——
她不是北國人,是否適應得了寒冽氣候?
船艇午夜靠岸,天空飄起雪,氣溫比平常更低,他的座車行過碼頭街道,車窗外晃蕩幾個穿斗篷、手持番紅花的影子,怪異的景象教他心一動,合上眸,腦海浮起問題,不是刻意去想,而是莫名冒出——突如其來的亂七八糟,像是諾瓦利斯的藍花。
大抵是行程表以外的「沖動」,他決定去看看她。
只是想看看她,如果她還沒睡,也許談個正事。他剛處理完她的離婚事,在這一個飄雪低溫的日子——
才離婚,即有男人;哪需要什麼情感空窗期,她是真真正正最懂得享受人生美好的女性!
「你也怕熱,是嗎?」皇宇穹撫開藍馥陽胸前汗濕的發,大掌停在她豐腴的,一雙黑眸沉沉凝視著表情暈迷的絕艷臉蛋。
不得不承認,當她渾身香汗淋灕,未著衣物,肌膚瑩瑩,長發掩體,站在門框中,恍若美術館珍藏、雅賊想劫奪的名畫時,她觸引了他躁動的。尤其看見她房里還有個男人,他知道他想要她,刻不容緩!
「拜托……」藍馥陽申吟地低語,柔荑抓著皇宇穹的大掌,撫過自己汗濕的肌膚。
皇宇穹反掌握住她。她的手指很漂亮細致,一根一根似象牙雕磨而成,指甲閃著淡淡的櫻花色澤,事實上,她全身上下,由外至里——真正的「里」——無可挑剔的美。這樣的女人讓她成為妻子,太可惜,只當情婦,又太貶抑。她的嗜好使她不可能安分持家、不可能規矩,當她的丈夫,若沒有過人的自信,必得時時刻刻在憂忿猜忌中度過。
「你很會折磨男人……」他吻咬她的指,嵌在她長腿間的男性腰臀又挺動起來。
空氣里有番紅花香味,很不合理,這兒是寒冷的荊棘海,不是陽光充足的番紅花產地,怎會有那濃郁芬芳?
斑潮的狂喜,像泉水旁圓形花壇中的番紅花,花瓣大綻,露出蕊芯柱頭,香氣噴涌。
啊!他們一起叫出聲,想起這兒有個沒規沒矩的無疆界學園——他們的農學部,就是有辦法讓植物沒規沒矩地長在不該長的地方,讓有的沒的事不照常規發生……
「這算照長輩當初安排那樣見一面嗎?」
午夜過後很久了,兩相交疊的時針分針拉得老開,他們的肢體在落地大鐘發出六聲抗議後,猶有不舍地分離,各據一顆枕頭,側臥在四柱大床挑高的床架下,互相凝視著。
鬈翹的濃密睫毛眨了眨,徹夜無眠,她的精神似乎更好,美眸水亮水亮地,雪白肌膚布了一層粉紅,高潮的余彩未褪,還熱著。
「要喝水嗎?」他看著她許久,終于開口,卻不是回答她在意著的問題。
藍馥陽搖搖頭,盯著皇宇穹的眼楮,那幽瞳底的兩抹藍紫仍如文火微燃,毫無疲態,且是暗暗誘引。她拉低暖被,移動身軀,直到一對柔膩凝乳踫著他硬實的胸膛,芙頰與他同靠一顆枕頭,她吻他,貼著他的唇,又問一次——
「這算照長輩當初安排那樣見一面嗎?」這回,她說得極慢,語調帶著柔細纏綿的喘息。
皇宇穹封住她的嘴,探舌纏吻著,嗓音沈緩傳出。「長輩應該不希望我們一夜——」
藍馥陽頓住,拾眸,下巴微昂,想說話。皇宇穹又吻了上來,大掌往被子里竄,撥弄她腿間濕潤的女敕辦。他問她痛不痛。她不由自主地夾緊膝蓋,他的指已經順勢滑入。
「宇穹……」她叫他的名。一夜,應該不需要親密呼喚對方。
皇宇穹吻她的眼眸,說︰「天還暗著。」這個地方,太陽罕見,沒日出,一夜——長得很。
藍馥陽閉上眼楮,暢暢舒了口氣,身體整個放松。
床很棒,溫暖還透涼意,是特制的,專給皇宇穹這種怕熱的貴客安眠,作好夢。真的有點累了,入睡的時間,比以往都短,一秒、兩秒,頂多三秒,神思墜入不可思議的美妙之中。
她睡了。皇宇穹動作輕柔地抽身,沈眼凝視她的睡顏,好一會兒,他伸手模她微鬈的長發。很長呢,能編成一張網——誘捕似的網——的濃密長度,她就是這樣網住她的「前夫」的吧……
皇宇穹淺淺扯唇,俊顏回復一貫漠然優雅,軀干朝床緣側轉,手臂探出床架簾幕外,取電話筒,撥了內線,說︰「我是皇宇穹,請送杯rootbeerfloat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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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還沒暖胃,怎麼要人送rootbeerfloat?」
「供暖設備太熱了,想吃冰點——」
「是嗎?听說,深夜,有個女人進你房里,我看你是欲火焚身,熱到現在吧……真過分!還撒謊……」
藍馥陽半夢半醒,听見男女交談。那不是馮達朗和其他工作人員的討論聲,他們不會在房里開會,吵她休息。她是真的很累,想多睡一陣,就不知是誰在她敏感的雙腳惡作劇——癢癢的、濕濕的,暖暖而黏黏。她縮躲,那種踩中溫水無毒水母似的感覺,更加執拗地貼住她腳底,噴熱氣,發出怪聲。
「別這樣……」藍馥陽申吟,美眸微張,又合,睫毛輕顫著,掙扎了幾秒,終是被擾醒。
睜開眼楮,很清楚——這不是她住房那張曲木彎藤編麻床頭的大床——挑高床架掩罩粉藍綴橘金的床帳簾幕。這兒是皇宇穹的住房,她記得,是「2319」房——「等待太陽」里,最豪華的頂樓套房,客廳有座未生火的壁爐,爐額橫擺一把輕劍,她知道那是私人物品。皇宇彎肯定經常住宿在這兒,像住在自己家,床被只有他自己的味道,獨特的,與旅店那些統一清洗消毒的寢具不同。
藍馥陽抓著枕頭,坐起身,掀開被子,驚訝地睜大美眸。一只顯眼的米白色拉布拉多犬趴伏在棕紅床面,頑皮地舌忝著她的腳趾,她往左移,避開它,它搖著短短的尾巴,跟過來,她往右移,它倏地撲住她白皙的腳背,不讓她動,興奮地繼續舌忝。
「喔……」藍馥陽叫了一聲,伸手抱起小家伙。「你餓了嗎?你弄得我好癢。」她蹙額搖首,對著舌頭微吐、牙齒還沒長利的無辜狗臉龐說︰「真不乖,不可以這樣——」
「噢嗚!」淺短不成氣候的叫聲,小家伙女敕得很,可能剛斷女乃。
「真的餓了呀?」藍馥陽笑了笑,抱著它下床。
撩開床帳簾幕,藍馥陽把小幼犬放下地。小家伙開心得到解放,又開始舌忝她的腳。藍馥陽提腳走動,小家伙跟著繞圈,追逐她的步伐。真可愛!
紅色的晨衣裝折得很整齊,腰帶部分打了素雅別致的單翅結,放在床尾凳,像個禮物。藍馥陽遲疑了一下,弄壞它,拿起裙裝穿上,交疊雙襟,密裹每一寸肌膚。
「你今天沒什麼事要忙嗎?」
男人低沉優雅的聲調,在她綁腰帶時,幽幽傳來。藍馥陽轉頭,視線定在起居室沒拉實、余留一道窺探縫隙的門板,緩移雙腳。
「噢嗚!」走了兩步,被拖住。
藍馥陽低垂臉龐。小幼犬這會兒扯咬她的裙擺,她彎傾腰身,柔荑撈起柔軟的小東西,輕聲細語道︰「這是不能被容忍的壞習慣——」
「噢嗚!」小幼犬擺著尾巴,眼楮水汪汪,傻傻地盯著她,又叫一聲︰「噢嗚!」
「噓。」藍馥陽要它安靜,美眸瞅著它。不知道是有慧根听懂了,還是玩累想睡了,小家伙不再吠叫,乖乖讓藍馥陽抱著,走向那扇微敞的紫檀木滑門。
門的另一邊,是雅致的起居室。皇宇穹坐落背對臥室的乳白沙發,身子微朝右,俊顏低俯,似在閱讀。從藍馥陽的角度對過去,視線正可瞟掠他形狀美好的耳朵,一無所遺地瞧清坐在他斜前方的女子。
「我這不是在忙了——服侍你皇家少爺。」女子說話的聲音,如晨間鳥鳴,清脆悅耳,一舉一動盡是嬌姿媚態。
皇宇穹不時抬起頭,注視女子,低語幾句。雖非親密地靠耳私語,但不難察覺兩人互動具有長久熟稔的默契。
藍馥陽悄然顱著,縴指扣住門把,微力輕拉。門滑動兩公厘,她看見他的耳朵動了一下,馬上將整道窺縫掩實,回身壓著門板,胸口亂跳一陣。
「你別分神,專心听我講幾句。」夏可虹站起,取走皇宇穹手上的書籍,嬌瞪他。「我親自幫你送rootbeeefloat來,一句道謝也沒有?」
「謝謝你,可虹。」皇宇穹平心靜氣地看著她。
都說了,他是皇氏家族里,個性嚴謹而守規矩的一個,夏可虹卻覺得他私下做很多壞事。
「你昨晚去了‘O邊境’?」嗓音嬌嬌糯糯,她的質問听來也像撒嬌,不要不緊似的,說一句,走兩步,繞到沙發後,揉揉他的肩背,把書擺回他腿上。「我知道你一定去了‘O邊境’……」
皇宇穹這會兒拿回書籍,無心翻閱,也沒給夏可虹任何回應,直至夏可虹又悠悠走回他眼前,紅唇吐了句︰「你與前任情人藕斷絲連……」他才將書往桌上放,聚凝眸光,昂首對住夏可虹。
「可虹——」這叫喚很慎重其事。夏可虹嬌艷純真的臉龐,突然變了個表情,美眸染泛紅潮水光,倒退一步,在皇宇穹欠身要站起時,她飛快旋足走出他的起居窒。
兩聲關門響。
棒音很好,但若有心傾听,是可以知道外面的人說了些什麼。
他們吵架了……
藍馥陽抱著打盹的小幼犬,離開門邊,走到床尾凳前,望著遮蔽性十足的四柱大床。床帳有兩層,外面是金色絲綢,里面才是粉藍綴橘金的薄幔。這間房完全講究私密,床邊桌的骨瓷燈,暈散茫茫的弱光,裝飾情調重于照明功能。落地窗兩旁的一對羅馬式陶甕,栽種了番紅花。藍馥陽走過去,撩開窗簾——也是兩層——看看外頭天色,回身往滑門走,那纏綿的花香恍若深侵鼻腔,佔領嗅覺,消不去。
「你醒了?」藍馥陽距離滑門差一步,皇宇穹先現了身。「早。」他道了聲,看一眼她抱在懷里的拉布拉多幼犬,把視線移回她臉上。
藍馥陽微微頷首,開口說︰「這是你的狗兒嗎?」語氣有點生疏。
皇宇穹低斂深沉的眼,說︰「剛養不久,還沒訓練。吵到你了?」
藍馥陽搖頭,眼楮專注在小狽身上。「它叫什麼名字?」
皇宇穹將狗兒自她懷里接過手,輕輕放下地。「6655321。」說了一串數字。
藍馥陽愣住。他又開口︰「狗的名字——6655321。」才說完,小家伙靈敏,驚醒,吠叫兩聲,搖尾巴舌忝他的掌。他冷漠地抽手,站直高大的身軀,讓狗兒在他腳邊自找樂趣。
小家伙一下就覺得無聊了,鼻頭往地毯磨蹭亂嗅,匍匐至藍馥陽腳邊,鑽進她的長裙擺里。
藍馥陽一頓,回了神,拉起裙擺,踩碎步,避著頑皮撲跳的狗兒。「別這樣……」她說,嗓音軟軟地,很無力。
「夠了。」皇宇穹嗓音多了嚴厲,拉開門,大掌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東西,往外丟。「到外面去,6655321。」
那沒受過訓練的小幼犬貪玩好奇,一見門滑開,馬上擺著尾巴,跑出去。
皇宇穹關門,回身正對藍馥陽,目光落向她光果白皙的玉足。「抱歉。」他說了一句。
「它還沒受過訓練。」藍馥陽不介意地搖首回道,松開縴指,放下拉得太高的裙擺。
有點尷尬。
她待太久了,搞成一個難以率性離開的局面。
「我們——」
「你——」
他們一起開口,又同時止住聲音。皇宇穹看著藍馥陽,示意她先講,她搖了搖頭,說沒事。皇宇穹點點頭,同樣不說話了。兩人安靜許久,他先轉身。這回,他——不等她——做自己的事,邁動長腿進另一間內室。
門是一排的,正對著床。皇宇穹消失在最中間那道。藍馥陽回眸望著,身形跟著慢慢轉向,腳跟一挪,雙腿便不自覺地走往床尾凳。她落坐。那門開了,皇宇穹走出來,手拎著一雙鞋。那步態神情毫無遲疑、停頓,他逕直走到她面前,似乎早篤定她會坐在這兒。
「我找了雙鞋給你。」嗓音沈柔,他優雅地蹲低身軀,大掌捧起她果足,往自己膝蓋放。
藍馥陽反應不及。他的動作自然而流暢,難以被打斷,她只能靜靜瞅著、等著。
「事情處理好了。」第二只鞋套住她的左腳後,皇宇穹將她的雙腳像擺放藝術品一樣,帶著一種賞析的慢條斯理擺定位。
事情處理好了。藍馥陽心中默念,美眸低垂。精工刺繡的桃紅色鹿皮軟鞋,鞋面系帶綁成單翅結,左右腳對稱,翅膀成雙,可以飛快地走……
「嗯。」藍馥陽應聲,站起。皇宇穹也起身,看著她的臉龐。她紅唇輕啟,說︰「我該走了。」沒道再見。
皇宇穹沉著眸光,退開一步。藍馥陽垂首走過,發香飄縈。他說︰「一起吃個飯?」
藍馥陽停腳,站在門邊,手握門把,半回首。「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拉開門,她走了出去,並且掩實門板。
沒道再見。皇宇穹仍拋出一句︰「今晚我去找你。」
一夜,狂亂的同時還要秉持理性,睡完即是陌生人。
藍馥陽明白這個原則。她開了三道門——臥室通往起居間,起居間通往客廳,客廳玄關對外的大門——走出皇宇穹的「2319」房。
除了擅長謀略,她覺得他還是個有耐心的人,不會因為現任情人來查房,暴跳如雷地要睡過頭、賴過頭的一夜對象滾。他處理事情的方式很優雅,態度很從容,講究藝術,不會有可笑的鬧劇結果。
藍馥陽回到自己的住房,一進門,她拉高裙擺,看腳上的鞋——如此合腳,她感到難過,當下月兌了。回臥室,有點冷,她踅往起居間,喝了烈酒,重返臥室,腳步未停,直接進浴室,褪下晨衣式裙裝,先淋濕自己,再用沐浴用品仔細洗身體每一個部位,沖淨後,躺入大浴白。
她的身體完全滑進水深處,臉也在水面下,頭發濕透。
一夜就是不能讓對方的氣味成為記憶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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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宇穹將追逐藍馥陽腳步,跑到玄關的小幼犬抓回時,隱約感覺這小東西身上多了一抹余香。他模模那柔軟溫澤,小幼犬叫了一聲,舌忝他的指。他皺眉,把它往地上放,掏出方帕,擦了擦手。
「皇宇穹——」一個叫聲,從客廳傳進了起居間。不按門鈴,有鑰匙進來的,不用想,正是九天前,他在十七樓看見與馮達朗同桌高聲談笑的皇夏生。
皇宇穹不希望他進起居間,才想著,一旋足——
空有尊貴俊美臉容、品行從不端正的問題人物,已拉開門板,像個流氓斜倚在門框。「有件事,你處理一下。」皇夏生直言命令。
皇宇穹抬起右手,看看腕表。
「少裝了。一身西裝筆挺,鬼才相信你被我吵醒。」時為荊棘海日色未揭的清晨沒錯,不過,這位生活作息規律的皇律師,該醒的時刻,絕不可能在睡覺。皇夏生撇嘴哼笑,看一眼白色大理石矮桌上的飲料。「milkshake?」
冰淇淋溶得差不多了,的確看不出是rootbeerfloat。皇宇穹撫平袖口,掩住腕表,走到乳白長沙發前,正眼直視門邊的皇夏生。
皇夏生挑唇,提腳移身至他斜右方的雙人沙發落坐,調了調墊背的翠綠抱枕。
看他一副妥適,皇宇穹才坐下,凝神眄睇他。
皇夏生幾乎半躺在沙發里,左右手指交嵌,帶點懶勁兒地說︰「那個拍人體出名的家伙——馮達朗,商借薔薇樓一帶,我答應了,你擬個合約教他簽,他在皇家土地拍攝的作品,都得交由我的出版社出版。」
皇宇穹皺了一下眉。「出版馮達朗的作品?」提出疑問。
「沒錯。」皇夏生做事一向獨斷。
出版馮達朗的作品,事涉多人……皇宇穹想了想,只說︰「這事難道不需要找荷庭商量?」
「商量什麼?」皇夏生揚眉反問。
「薔薇樓一帶的土地和出版社原屬于荷庭——」
「皇宇穹,你別搞錯了——」皇夏生打斷皇宇穹,一臉好笑地說︰「你說的東西,現在都是我的,我做什麼決定,不需要和歐陽荷庭商量。」
皇宇穹目光沉了沈,又說︰「你把他的出版社弄上手,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逼他回皇家——」
「你又搞錯了,皇宇穹。」皇夏生咧咧嘴,語氣輕浮、玩世不恭地說︰「那家伙回來不回來,與我無關,到手的東西,我不會放開的。我想——他應該不至于窮困潦倒吧,若有那麼一天,我很願意幫他養小孩,把他的小孩教成一個浪蕩子、敗家子,讓他來敗光皇家,為他父親年輕時所遭受的不平對待,好好報復一下家族……」越說越得意,他哈哈大笑起來。
皇宇穹微斂俊顏,長指揉了揉額鬢。
「至于你,皇宇穹——」又點他的名。
皇宇穹冷靜地抬眸。
「你的孩子你就自己好好養吧。」皇夏生大掌往桌下一探,抓起在他腳邊造亂的小幼犬,往皇宇穹落坐的長沙發放。
小幼犬一見抱枕,歡喜找到新玩具似地亂咬著。
「很沒家教喔……」皇夏生講這種話,听來特別剌耳。
「我知道了。」皇宇穹耐著性子,答道︰「我會把合約擬好。」
「噢嗚!」小幼犬叫了一聲。
皇夏生又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讓那小幼犬跟著興奮地在沙發上撲跳。
皇宇穹不再說話,探手拿起桌上變了樣的rootbeerfloat,淺啜一口,面無表情,朝向皇夏生。
皇夏生感受到突來的目光,也回望皇宇穹——如常的律師冷臉,沒啥好看。他收了視線,眼皮半垂。「昨天一晚沒睡——」打哈欠,伸懶腰。
「可虹一小時前就坐在你現在的位置。」皇宇穹平聲平調。
皇夏生整個人一震,端坐,精神回來了,厲眸對住皇宇穹。皇宇穹同樣對著他,但沒吭聲。
「干麼!」這是罵人。皇夏生猛然站起來,走來走去。「你想說什麼?」轉頭吼他。
皇宇穹垂首,右掌模著作亂的6655321,任小幼犬舌忝他的掌,嗓音徐緩傳出︰「你昨晚去了‘O邊境’——」
皇夏生臉色鐵青,斜睨皇宇穹,只見該死的大律師不為所動地繼續玩他的狗,讓那狗把他的掌弄得都是口水,他的聲調平緩冷淡地正在說︰「你與前任情人藕斷絲連。」
皇夏生睜大眼,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會兒,大律師抬起頭來,迎視他惡瞪似的燒火眼光。
「要擬張離婚協議書嗎?」皇宇穹這一句,音色是陰的。
皇夏生一向明朗開闊的眉頭,皺成一團暗。「你不要有這麼一天。」冷冷拋了一句,他旋足往門口走。
皇宇穹站起,跟隨皇夏生,走到門邊,優雅躬身。「長輩慢走。」
那關門的聲音震得6655321跳下沙發,躲到桌腳陰影里。皇宇穹回桌邊,蹲下,探出手掌,低聲道︰「來,6655321——」
小家伙走出來,偎著他的掌。皇宇穹托捧著它,站起身。「該吃早餐了。」
在餐廳看到馮達朗一行人,藍馥陽不在其中。6655321有點靜不下來,皇宇穹喝了兩口白蘭地女乃酒,吃了兩口松露炒蛋,便離席。
走出餐廳時,他想到可能還會在這兒住上一陣,得至旅店超市,買足夠的幼犬罐頭,于是,他腳步朝廊廳走。電梯正好停住開門,沒人出來,他走進去,與兩個陌生人,直下一樓。
戴白色貝雷帽的男女離開電梯後,沒人進來,他繼續往下降。
「等待太陽」結構上是幢圓柱體建築——像抽了芯的鉛筆——地下樓商店大致繞著透明圓頂天井下的一座噴水池林立,廊道呈放射狀通達噴水池廣場。
電梯門打開正對著噴水池。大清早,坐在噴水池旁聊天的人倒不少,滿吵鬧的。這整幢旅店,二十四小時不休,游憩的地方很多。6655321在他臂彎里亂扭,他走出電梯門,讓它四肢著地,不怕它亂跑。噴水池周圍的揚聲器傳送著貝多芬的曲子,6655321對貝多芬很敏感,听那樂曲,它會乖乖跟著他。
皇宇穹沿著圓弧道接直線廊道,走進坐隱廊道里的超市。本是要買幼犬罐頭,他逛繞一圈,多買了冰淇淋和麥根沙士。
離開超市後,他搭電梯上十九樓,又是一次行程表以外的「沖動」。
門鈴突然響起。
藍馥陽以為是幻覺,美眸微睜一下,又閉上,恍恍惚惚,悠躺于大浴白里。
鈴聲沒停,一直響。過了挺長的時間,她才如夢初醒地徹底張眼,知道不是錯听,的確是有人來了。她急忙從水中站起,仿佛她知道是誰來了,擔心開門太遲,人會走掉,她長腿跨出浴白外,一面打直手臂,鉤著浴袍,正要穿衣,一股暈眩不配合,狠狠將她壓墜在地,她撐了一下,燈竟熄滅,暗得她連聲音都听不見,一片闐靜。
實在太久了。皇宇穹收回停在門鈴按鈕上的長指,心想,她是不是不在?這旅店里,不只一間餐廳,也許她去了與馮達朗他們不同的餐廳用餐。
「過來,6655321。」他邁開腳步,決定要走。地上的小家伙還在耍賴,小鼻子往門縫鑽,小爪子亂扒地毯。
皇宇穹彎身,單手將未受訓的小家伙抓起。小家伙的嘴拖出一個東西,皇宇穹手腳迅速地抵住門板,然後,緩慢推動。
門沒關密,自然沒鎖。6655321咬出一只卡在門邊的鹿皮軟鞋。很好,小家伙長大可以當獵犬!
皇宇穹拿掉小家伙嘴上的鞋,走進門里。
「噢嗚!」小家伙叫了一聲。說它沒受訓,這會兒又像在提醒他,擅進人家房門是不禮貌的。
皇宇穹看著小家伙稚女敕的狗臉,手一松,放它自由。他逕自往里走。
「噢嗚!」小家伙又叫了一聲。
皇宇穹回首。那張稚女敕的狗臉很得意,尾巴高豎狂搖,前掌壓著另一只鹿皮軟鞋,好似知道主人喜歡這個,正竭力討好,等著領賞。
皇宇穹走過去,撿起那鞋,搔搔小家伙下巴。小家伙樂過、爽過就跑開,繼續四處探險。皇宇穹看了看起居間,三張藍絲絨長沙發圍繞橢圓矮桌,兩張靠窗的安樂椅旁有個別茶幾,隔著屏風、臨牆的餐桌上,擺著水果盆、巧克力糖果和幾瓶烈酒。皇宇穹注意到一只水晶瓶沒上蓋,他將手中的超市提袋放上桌,找出水晶塞蓋,堵緊飄出濃烈酒精氣味的瓶口,目光搜尋著小家伙的身影,長腿往臥房敞開的門移動。
走進臥室,空氣有股香味,皇宇穹閉眸,循著芬芳轉頭,張眼時,小家伙的白色身軀貼在一扇霧面彩繪玻璃門上。
「噢嗚!噢嗚!」那門輕輕滑動了一下,沒鎖。
皇宇穹走過去,門滑開,暖霧迎面,他走入蒙蒙濕氣最深處,看見躺在黑色岩面地板的縴白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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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馥陽睜開眼楮,動了一下,冰涼的毛巾從她額頭滑落。
「喝點水。」皇宇穹坐在床畔,單手托扶她後頸,將水杯輕靠在她唇辦。
藍馥陽坐起身,接過水杯,喝完杯中清涼的水,低語︰「謝謝。」
什麼都沒問,根本不須問。他是個擅長謀略的人,說的話全是教人難辨虛實的社交辭令,他想怎麼玩弄就玩弄。
藍馥陽閉起眼楮來,頭靠著床頭枕,听見他說︰「你泡澡泡太久了。」
她睜開眼楮,淺淺一笑,眸底映著那張冷漠不顯憂喜的俊顏。
皇宇穹雙眸定定看著她紅暈未褪的臉龐,大掌取走她手里的空水杯與掉在枕頭上的濕毛巾,沉聲問︰「頭還昏嗎?」
藍馥陽搖搖頭,輕輕嘆息地說︰「旅店設備舒適,像在泡溫泉,讓人舍不得離開……」是不知不覺也是故意,她想多泡一下,讓精油香氛滲透她肌膚底層,她的身體才不會記憶他的氣味。
「這樣太危險,喝烈酒泡澡——」皇宇穹站起,旋身走向窗台邊的圓桌,放下水杯與毛巾。「你可能會心髒衰竭。」嗓音有點硬。
藍馥陽美眸緩緩流轉,視線定在他高大的背影,靜靜凝眄,此刻,她希望他轉身又不希望他轉身。她矛盾不好受,只好自己別開臉,看見地毯上擺著整整齊齊的鹿皮軟鞋,一股酸澀終于涌上她喉嚨,她咽下那難過的感覺,淡淡地說︰「我的心沒問題……」
皇宇穹一震,轉過身來。她竟滿臉淚水,他嚇了一跳,舉步走過去。
「別過來,」藍馥陽掩面藏入枕被間。「我不會死的。」
皇宇穹皺眉,手一抓攬,擁她入懷。
「別這樣……」藍馥陽掙扎地推拒他。「你走開……你的情人怎麼辦?」
皇宇穹沒說話,執意將她抱得更緊。
「放手……」藍馥陽壓抑的情緒爆發了。「你听到了,不是嗎……我看見你的耳朵動了……那鞋……那鞋不就是趕我快走,不準回頭……」
皇宇穹的確知道,知道他和夏可虹談話時,藍馥陽就隔門听著。她的心很細,但只會胡亂想,小事鑽牛角尖,大事卻處理不好,這樣的女人怎麼教人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們只是一夜……」藍馥陽仰起淚顏,用力抵抗他。
皇宇穹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的眼楮,語氣沈慢清晰地道︰「長輩不會希望我們一夜。你做事或許與長輩處處作對,但我不是。」
藍馥陽盯著他閃熠紫藍的黑眸,美顏呆住,困惑了。
皇宇穹抹拭她兩頰的淚水,說︰「藍馥陽小姐,你還欠我一次正正式式的相親約會,你不給,我會用搶的。如你所願,我徹徹底底變成搶劫你人生的人,就算我有情人,你也得乖乖躺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