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獵夫 第一章

隨著微熱的夏夜和風幽幽傳來的細微嘆息,是連敏銳的狗耳朵都無法捕捉到的,但薔薇還是听見了。

一種同類的氣息撲涌而至,嘆息聲里的悲傷似乎不該屬于天使所有,令她不禁好奇起來。

「薔薇,你要去哪里?」不滿妻子忽然離開懷抱,一雙紫水晶般的眼眸還左顧右盼,就是不對準自己這張萬人迷的絕俊臉顏,善惡不悅地喊道。

「善惡,你感應到嘆息聲了嗎?那應該是屬于天使的,可天使怎會嘆息呢?」被丈夫一把給摟回懷中的薔薇微蹙起細致的黛眉,困惑地回應。

「怎麼不會?你不是常常對著我嘆息嗎?」。

「我有嗎?」她傻乎乎地問。自從兩人成了神仙眷屬後,她時時刻刻都過得快活無比,哪有心情嘆息呀!

「有呀。每次都癱在我懷里輕輕地嘆著美妙的氣,不記得了嗎?」

伴隨著低柔的嗓音從那兩片端麗的唇瓣間緩緩吐向她的灼熱氣息,撩得人意亂情迷。而他深沉的藍眸里跳躍著的誘人火焰,朝她俯來的俊美中帶著淘氣、凋笑的臉龐,卻讓薔薇鈍化的思緒活躍了起來,紫色的瞳眸很快浮上一層氣惱的情緒。

「你胡說什麼呀!」善惡就是喜歡把事情想歪,把人家嘴里講的「嘆息」,硬生生想成另一種「嘆息」。

好壞!

見妻子氣得嘟起紅唇,善惡非但不急著安慰她,還調皮地降下唇覆住她著惱、不依的花蕾似唇瓣,放肆地探索、吸吮,直到她投降地癱在他懷中,逸出受盡嬌寵疼愛的細碎申吟,他才好整以暇地放開被吮得嬌艷欲滴的唇瓣,在她吹彈可破的頰膚啄下細碎的吻。

像一只正被主人順著毛皮撫模得很舒服的貓咪般,薔薇輕輕吐出心滿意足的嘆息,靠進老公結實有力的胸膛棲息。

善惡得意地揚起嘴角,抵住她光潔的額頭,慵懶地問︰「听見你美妙且滿足的嘆息聲了沒?」

美妙且滿足的嘆息聲?

她驚愕地看進那雙促狹的藍眸,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將這句話融會貫通。

其實不能怪薔薇反應遲鈍,任何女人在被吻得意亂情迷,滿腦子仍彌漫著粉紅色浪漫煙霧時,有幾個能做理性的判斷或思考?

她沒把老公的話當成枕邊細語晃過去,還听進心里融會貫通,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但就因為听得太清楚明白,薔薇滿足、喜悅的心情頓時轉為烏雲罩頂。

嗚嗚……她承認她是不小心地嘆了一口氣,可是這家伙把她為他悸動、感到幸福的嘆息拿來嘲諷她,是不是過分了點?

「你……你這個壞蛋!」她委屈地扁起小嘴,紫眸里頓時升上一層幽怨的霧氣。

看到她眼中的淚霧,一陣揪心的疼痛驀地升上善惡心頭。

他畏縮了一下,對于絕情冷性的地獄二王子而言,就算有人在他面前哭出血來,他都可以舌忝著人家的血,惡意地訕笑。然而,面對惟一且心愛的老婆,再惡劣、無情的個性,也要化為繞指柔,光是看到她眼中的霧氣,他就滿心的舍不得。

「心肝,別生我的氣。我只是……逗逗你嘛,沒有其他意思。你乖,別哭喔。」凝睇著她欲淚盈盈的紫瞳,這位名震宇內的撒旦王之子,那雙被譽為天使界最純淨、澄澈的藍眸,此刻正被誠惶誠恐的憂慮所籠罩,哪有一點令神魔兩界都頭疼的頑童形象。

「可是……」薔薇吸了吸鼻子,垂下綿長的睫羽覆住紫眸里的傷心,聲音哽咽著,「你那麼說,好傷人家的心。明明曉得人家是因為好喜歡、好滿足你愛人家的感覺,才會情不自禁地嘆了一口小小的氣。你卻把人家這種美妙的感覺,當成嘲弄甩回人家的臉上,讓人家……嗚……好傷心、好傷心……」

盡避被她一句一句的「人家」搞得頭暈腦脹,但他就是看不得愛妻傷心難過的樣子,尤其是害她傷心難過的人還是自己。善惡搔了搔頭,饒是平日詭計多端……不,應該說是智計百出,但即使是聰明的諸葛亮在面對心愛的女人時,也會有智不敷使的時候吧!

「我沒有要嘲弄你呀,我是……」他困難地解釋道,「你知道的嘛,反正我就是愛玩、愛鬧,忍不住苞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沒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其實也很喜歡你那美妙的嘆息呀,真的很喜歡喔。」

「你喜歡,為什麼還要說那種話?」

妻子哀怨地質問,增添了他的罪惡感。善惡只好使出最無賴的手段,邊對愛妻撒下細碎的甜吻,邊以極甜極柔極可憐的語氣放送出他的歉意。

「都說我是在開玩笑嘛。薔薇,心愛的,你原諒我吧。」

撒嬌意味濃厚的熱情呢喃,還有不斷磨蹭著她的性感美唇,都在考驗著薔薇的意志力。最後,像是不敵皮膚上灼燒著火焰的搔癢,咯咯咯的嬌笑聲氣泡般的往上冒,逸出她因忍笑而扭曲變形的櫻唇。

「好呀,你根本沒生氣,是故意逗我的吧!」善惡得了便宜還賣乖,輕咬住妻子輕輕顫動的柔白頸肌,語氣微帶威脅,「說,要我怎麼處罰你?繼續呵你癢,讓你笑岔氣可好?」

「善惡……」薔薇邊笑邊討饒,「人家才沒有故意逗你呢!是你使詐,把人家給逗笑,害人家不能繼續生你的氣……」

「這麼說,還是我不對?」他眯起美麗的藍眸,笑吟吟地問。

老公那危險的眼光,讓薔薇警覺了起來。‧所謂知夫莫若妻,善惡別無所好,惟一的樂趣就是逮到機會就整人,即使是他心愛的妻子——她,有時也被捉弄得哭笑不得。

「善惡,明明是你欺負人家,現在還……」在他越來越清亮的眼眸注視下,薔薇跟著結巴了起來。

「我不管啦!」她跺了跺腳,仗著他對她的寵愛,可冷兮兮地眨巴著眼,「你要是再使壞,我真的要生氣喔。」

善惡噗哧笑出聲來,對妻子的威脅感到有趣,但在她惱羞成怒的目光瞪視下,只得收斂住笑意,舉起雙手投降。

「我知道了。這次可是誠心誠意地道歉,你就別再生我的氣了。」

她急忙點頭,很沒志氣地任他摟進懷里溫存。從她與善惡相識、相愛,到如今的相守,從來就沒有真正生過他的氣,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但薔薇比誰都明白,善惡表面上雖然很強勢,其實很在乎她,只要她一個撒嬌,再困難的事,他也會為她做到。

像這次他們之所以會來到人間,便是善惡受不了她的一再懇求,才答應陪她來這里完成她父親在塵世間未了的惟一心願。辦完這件事後,他們本該打道回返天堂,但他又挨不住她的撒嬌,陪她到彰化去探望她的外祖父母,與兩位老人家在夢里相見。

接著,她又放心不下一手撮合的姻緣,回到T市想觀察那對男女的進展。看到兩人各自困在前世的痛苦中,遲遲未進一步,她急得想將他們直接送進洞房,省得煩心。若不是善惡警告她,天使僅能引導人往善路行,而不能以法力迷惑人心,讓被守護的人類不經努力就獲得幸福,她早就插手了,也不會有空與善惡在這里悠哉地濃情蜜意了。

撒嬌地窩在他懷中,滿足于他溫柔、暖郁的擁抱,她應該陶醉地享受此刻的旖旎,然而,那隨風飄來的如泣如訴的嘆息,又讓她的好奇心蠢動起來,小心翼翼地以柔媚的紫眸偷覷他臉上的表情。

「善惡,你听見了嗎?那道嘆息聲仍沒停止呢。」

「不關我們的事!」一心只想摟住愛妻溫存的雄性生物,決斷無情地拒絕任何干擾。

「可是……」紫眸里有著明顯的心不在焉,無法像往常一般投入丈夫霸道的索求。薔薇滿腦子都是問號,那道聲息明明是屬于天使的,可天使怎會嘆息?好想弄個清楚喔。

善惡發出充滿挫折的詛咒,氣惱于妻子的不專心。

薔薇則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臉上的無辜讓前者根本氣不下去。

「既然你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就去弄清楚吧!」

語氣雖略嫌粗魯,善惡那雙有著最澄澈、無瑕光澤的藍色瞳眸卻盈滿拿妻子沒轍的極盡寵愛。

得到他的允許後,薔薇高呼萬歲,拉著他急急地奔向嘆息聲傳來的方位。

下一瞬間,他們來到一棟被一座精致美麗的花園環繞的兩層樓建築,其中一道有著斜檐裝飾的二樓陽台上,飄浮了一條尋常生靈肉眼難以看見的清靈身影。

鑽石般的透明輝芒自她身上發散出來,善惡一眼便認出她的身份,並確定她就是引起薔薇好奇心的嘆息聲的發源者。

是天使沒錯,但從她留戀的眸光,充滿憂傷的嘆息聲,可看出她仍對生前的人事難以割舍,應該是甫

下凡執行任務的初級天使,才會這麼不專業。

這令善惡很想立刻捉住那該死的天使逼問,沒事干嘛發出那種令薔薇分心的怪嘆息。但伸出的魔掌很

快就被妻子所制止,並在那雙紫瞳無言的請求下,按捺住勃發的怒氣,與薔薇靜靜地站在對方身後,將目光投向那天使哀傷的眼眸投注的焦點所在。

雖然分隔陽台和房間的落地窗有兩層簾幕遮住,但對具有靈力的天使而言,根本不是障礙,一眼就將房內的布置看分明。

善惡倏然睜大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可笑的房間。瑰麗的童話色彩充滿整間房,隨手擺置的手繪玩偶、迪士尼卡通的造形玩偶、芭比女圭女圭、乃至于肋。

鑼貓玩偶,應有盡有。好吧,這或許只表示主人有錢,想要盡其所有地寵愛女兒,但那張床可讓他再也忍俊

不住了。

貝殼般的造形讓人以為是給人魚公主睡的,還有那道從圓形天花板垂飾下來的透明紗帳,就真的是太可笑了。

難道房間的主人真以為自己是童話世界的公主嗎?

將俊眼覷向跟坐在她床邊的男人撒嬌的少女,那凝脂般白里透紅的肌膚,烏黑濃密的秀發,乃至于綿密的睫羽下,那雙盈滿笑意的明燦美眸,還有那因撒嬌而嘟起的如血般紅艷的豐滿唇瓣,使得她整個人活月兌月兌是童話故事里白雪公主的翻版。

還真的是白雪公主呀,怪不得房間會布置成這樣。

善惡在暗暗驚奇的同時,猛然發現少女的容貌與被視為初級天使的身影十分相似,後者彌漫著霧氣的深邃烏眸正如泣如訴地凝望著「白雪公主」撒嬌的對象。

說到這名對象,善惡發現老婆的眼光也太灼熱了點吧,一股澀澀的不悅在他胸房處擴散。

若以外貌而論,這名對象無疑是雄性人類中的極晶。善惡見過的漂亮人物也不少,自己就是個中翹楚,但這名以側臉對著他們的男人,那份剛柔並濟的美麗,給人一種像大自然般令人想要親近的美感,而不是雄性孔雀炫耀自己美麗的尖銳感覺,或是像藝術晶讓人無法親近的距離美。

他柔和的輪廓,有著不失男性的開朗堅毅,非常男性的格局和俊致。分明的眉形下,長而彎的睫毛半掩住折痕深秀的黑眸,為人父者的溫柔親愛表露無遺,還有那低柔和悅的嗓音,更是令听者覺得全身的毛細孔都舒服地張開。

「爹地實在放心不下雪兒,你真的可以嗎?」

「可以呀。」被父親順過頭發的手掌撫模得極為舒服的少女,軟軟甜甜的嗓音如是回答,一雙精靈般的媚眼愉悅地眯起。

「爹地不用擔心。」她愛嬌地將他的手拉到臉上磨蹭,愉快地回答,「有郝管家陪著我,還有小舅舅在那里,雪兒不會有事。」

「可是……」

「爹地明天就要上飛機了,還是早點休息。雪兒知道這次的旅行對您很重要……」

「嗯,沒想到以為妥當的生意合約會突然出問題,若不是對方堅持一定要我親自去,你又不願意陪爹地去歐洲……」

「人家不是說過了嗎?人家是不想讓爹地分心照顧嘛。而且,雪兒都跟人約好了,有她陪雪兒,爹地還擔心雪兒會寂寞嗎?」

「我……知道,可是……」在女兒天真的眸光注視下,男人漆黑美麗的眼瞳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一陣陣發自內心深處的寂寞和渴望滿溢而出。

「爹地……」

「爹地知道了。」男人很快朝女兒露出一個要她放心的微笑,「我會盡快把事情處理好,好早一點回來陪雪兒。希望能趕在飯店開幕酒會那天前回來。」

「喔……」少女輕應了聲,秀致的柳眉輕蹙了一下

這女孩轉的什麼主意呀!

善惡驚奇地看著明眸皓齒的俏佳人,訝異于她小小年紀竟是如此心機深沉。外表甜美得如天仙,心思卻匪夷所思,遠遠超過她的年齡所該有的。

但當然,她心里的想法是一絲也漏不到她父親那里,在男人眼里,女兒是最純真可愛的。他傾身在女兒的額頭印下輕吻,慈愛地道︰「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爹地也是,要早點休息喔,不然明天搭飛機會累的。」

「嗯。」

男人微笑地等女兒閉上眼楮後,起身將從天花板垂落下來的透明紗帳給拉上,留下一盞泛著暈黃柔和光線的芳香燈,關上女兒的房門離開。

在陽台上窺看的那名天使穿過牆面進入房內,對著床上閉著眼楮的少女責備似的搖搖頭,便穿過房門尾隨男人身後。

善惡和薔薇這對神仙眷屬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可不曉得是這名天使心系男子,還是法力太低微,始終沒有發覺身後跟著的兩道靈氣。

他們一穿過門,便見到走廊上一名穿著正式,襯衫領部還系著領結的老人守在那里,薔薇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來。她沒上天堂前,所住的伯爵府邸里的管家法蘭克的穿著打扮和神情舉止就是這個樣子。

只見那個像管家的男人對著走出女兒房間的男子恭敬地道︰「雪兒小姐睡了吧?主人也該回房休息了。」

「我知道。」男子邊走邊煩悶地抱怨,「郝立,我其實很不想去歐洲,若不是生意接二連三地出錯,查理斯又要求我親自去一趟……」

「主人覺得迦尼先生的要求不妥嗎?」

「不,我只是……」他攏起劃過額際的兩道修長濃眉,澄澈的眼眸里有抹困擾,「郝立,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居然會對這趟歐洲之行感到不安。」

「主人如果感到不安,郝立可以陪您去。」

「那倒沒必要。」面對管家忠懇的眼神,他微笑地搖頭,「一定是我太神經質了。這只是趟單純的商務旅行,怎會有危險?大概是我不曾離開雪兒這麼久……」

「主人請放心,郝立會照顧好小姐。」

「嗯。」得到管家的保證,他心中的煩郁略略散開,走進與女兒房間隔著書房的主臥室。

像往常一樣,他一進房目光就自然地尋向掛在牆上的大幅婚紗照片。雖然有十四年的歷史了,照片里的新人依然如拍攝時一般的光鮮亮麗,尤其是掛在新娘嘴角的甜蜜笑意,更像是隨時都會滿溢出來。

他感到眼眶濕潤,每次看見愛妻的笑容,一種熟悉的疼痛便會在胸臆處蔓延開來。有人說時間可以治療傷痛,但或許十年還不夠,想起她時,他的心仍會隱隱作痛。

他與妻子是青梅竹馬的童年玩伴,他一直當她是貼心的妹妹,直到他因初戀情人的香消玉殞而陷人痛苦深淵,在她溫柔、細心的安慰下,他心中的傷痛逐漸愈合,方發覺一直陪在身邊的少女的可愛,緊跟著情愫升起,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不到一年,就在雙方家長的催促下結婚了,當時他大學都還沒畢業呢。

婚後的生活甜蜜溫存,尤其是雪兒出世以後,讓初為父母的他們忙得快樂無比。豈料妻子會在懷第二胎時因流產而死去,留下他獨自撫養愛女。

十年了,一晃眼就是十年,現在回頭看那消失的十年歲月,隱隱有時光如飛的感嘆,然而,在那十年中的每一天,對他而言都是剜心刻骨的寂寞,若不是有女兒貼心的陪伴,他一刻也過不下去。

可親情是親情,在男性心靈深處,渴愛的靈魂常常感到寂寞,那是純真可愛的女兒所無法安慰的寂寥。

有好幾次,他真的好想不顧一切去追求,但每當這個意念生起,他又遲疑了起來,就像個對夢想寄望太高的人,一旦靠得太近,就會患得患失,反而害怕夢想不如預期般美麗,再三猶豫。‘

唉,他真是個懦弱的男人。面對渴望得到的寶貝,卻不敢上前追求,反而一再躊躇。

「主人?」管家郝立手上拿了一套干淨的睡衣褲等待著,見主人瞪著牆上的婚紗照許久都沒反應,不得已出聲呼喚。

男子回神過來,朝忠心的管家抱歉地一笑。

「我自己來就行。郝立,你去休息。」

「是。行李已經幫主人整理好了。明早要穿的衣服,放在左邊第一個衣櫃里。還是七點鐘叫醒您嗎?」

「嗯。」

等到郝立關上門離開,他方拿著睡衣褲到更衣室。

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即使房里只有他一人,仍然進入具有隱密性的更衣室換衣服。

但再隱密,也阻止不了具有穿透視力的天使之眼。

善惡俊眉微蹙地看著男子月兌下襯衫,那出的上半身還真是該死的養眼,怪不得老婆的一雙紫眸都瞪圓了。

赤果的上身肌肉均勻且線條優雅,不是那種刻意鍛煉成的硬實累累的體魄,而是每天定時運動成就的具有張力的美感,搭配泛著絲般光澤的滑潤肌理,別說對異性了,即使是同性,也會舍不得轉開目光。

可惜這麼美的身體很快就被一件短袖、真絲質料的睡衣給遮蓋起來。男子修長的手指利落的扣好衣扣,接著月兌下休閑長褲。

仿佛可以听見一陣吸氣聲,其實在驚鴻一瞥間,頂多看見勁瘦有力的腰臀,那件樣式簡單的黑色內褲根本來不及讓人瞥清楚就被睡衣下擺給遮住,只露出兩條結實的長腿,也值得這兩個女「天使」大驚小敝的嗎?

這思緒才電閃而過,善惡就看見被他們夫妻倆躡隨了許久的天使忽然轉向他們,圓睜著一雙不染塵埃的清亮眼眸瞪視過來,一種見鬼似的情緒表露無遺。

「別怕,我們跟你是一樣的。」薔薇像是怕她會驚嚇過度地大聲呼叫,急急忙忙地安撫她。

其實呢,就算她真的敞開嗓門叫救命,那個男人也不會听見,否則他們跟前跟後那麼久,男人豈會都沒有發現?畢竟是人與天使殊途,他看不到、听不見是再正常不過了。

「你們是……」那天使猶豫地開口,眼中仍是驚疑不定,不確定薔薇所說的跟她一樣是什麼意思‧。

「我們沒有惡意。」薔薇接著道,一邊還意猶未盡地偷瞄那換好睡衣的男子,看他在做什麼。「我們是听見你的嘆息聲,一時好奇來這里,想明白你為何要嘆氣。」

「我……」那天使聞言卻害羞地垂下頭,欲言又止。

「你是那照片里的人,對不對?」薔薇指著掛在牆面上的婚紗照片,紫色的瞳眸里涌滿羨慕的情緒,以略顯遺憾的語氣接著道︰「拍得好漂亮喔。我也好想拍一張。」

「那是我跟彥廷的婚紗照,拍照時,我們都還很年輕。我二十,他也不過二十一歲。」那天使不勝欷獻地道。

「看得出來你們很年輕。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有情人不能白頭偕老,是世間最慘的事了。比起你來,我是幸運太多了。以為死了後,就不能跟善惡在一塊,沒想到還能在天堂相聚,時時刻刻地在一起。」

薔薇那滿溢著幸福的甜蜜語調,很快被那名天使融會貫通,她驚訝地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善惡,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眼前俊美可愛的少年。

「你們是……」她不敢置信,他們會是天堂最近流傳的那則傳奇的男女主角嗎?

「我是薔薇,他是善惡。」

「啊?!」那天使驚呼一聲連連飄退好幾步,捂著臉頰,仍然無法相信,「你們是……你們是……」

「我們是善惡和薔薇,你不要這副表情,好像我們有多可怕似的。」薔薇的語氣微微地透露出一抹受傷。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那天使越著急,語調就越結巴。好不容易平撫了見到傳奇人物的那種緊張、興奮的心情,她顫抖地道︰「沒想到會見到你們,我好興奮。」

听她這麼說,薔薇放松地笑了。

「大家都在傳你們的事。」那天使烏漆的瞳眸溜轉向狀甚無聊的善惡,以敬畏的語氣道︰「他真的是…

地獄的二王子嗎?他好俊美,一點都不像惡魔。「

「你見過惡魔嗎?」善惡沒好氣地問。

「呃,沒有。」那天使膽怯地道,「可是惡魔不都是

「其實惡魔並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樣。」有幸見過善惡的其他兄弟,以及撒旦王本人的薔薇忍不住地解釋起來,「雖然善惡的長相比天使還天使,可即使是撒旦王,。及魔魅、月光兩位王子,也都是俊美絕倫,非但不可怕,還遠勝凡間男子喔。不過,你老公也很帥。」

被人這麼稱贊自己生前的丈夫,那天使情不自禁地又把目光投過去。那個叫彥廷的男子在換好睡衣褲後,並沒有立刻上床,而是穿過一道門戶進入隔壁的書房,檢視明天要帶去歐洲的文件是否都帶齊全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一般而言,天使長是不會派遣初到天堂的初級天使出任務的,你怎會來到這里?」薔薇自己倒沒有一點身為初級天使的體認。

其實若不是她老公善惡是地獄的二王子,聲名遠播神魔兩界,主管歐洲區的天使長也不敢派遣甫上天堂不久的她出任務。反正,派她出任務就等于派善惡出任務,別人眼中不可能的任務在善惡手中全都變得輕而易舉。

「我在世時的名字是羅凌菱芝……」

「羅……」好復雜喔,好像所有的音節都在舌尖繞來繞去的。

或許是看出她的困擾,羅凌菱芝微笑地接著道︰「你們可以叫我菱芝,在世時,家里的人也都這麼喊我的。」

「嗯,就叫你菱芝吧。」薔薇松了口氣道。

「我會來這里……」菱芝秀美清純的臉龐被一層憂傷所籠罩,「我無意埋怨,只是雖然離開人世有十年,我心里仍有許多牽絆未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在天堂的每一刻都過得很郁悶,好不容易得到天使長的同意,在兩位資深天使的帶領下,我被允許回來探視生前的丈夫和女兒,只是一等天亮,他們就會來這里接我回去。」

「嗯。」看來亞洲區的天使長彼得還滿有人情味的,不過一晚的時間,對于身兼妻子、母親角色的菱芝而言,恐怕是不夠的。

「可是看到彥廷這個樣子……我更放不下心……」

「所以你才嘆氣?」沒想到菱芝都死了十年,仍放不下生前的情情愛愛。但薔薇對這點是沒資格批評的,她自己還不是對人世有著相當程度的牽掛,離棄私愛、行大愛的最高修養程度只能用遙遙無期來形容。

「嗯。」她害羞地點頭,「在天堂里時,我始終能感應到彥廷的傷心和苦悶,本來我以為都過了十年,以他的男性魅力,一定會有個溫柔的好女人陪在他身邊安慰他,讓他很快忘記喪妻之痛。哪知道十年後,他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心里仍惦念著我……」

「你不希望他想著你嗎?」薔薇好奇地問。

女人不都希望心愛的男人只愛她一個,即使在她死後,依然無怨無悔地牽掛她一生?

「如果我還活著,當然會希望丈夫一輩子只愛我一個,可我已經無法在世間陪伴他了,就不能有這麼自私的希望。尤其是彥廷這麼好,值得更好的女人用心愛他、陪他,而不是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中,讓心那麼空、那麼寂寞、那麼悲傷……」她聲音里隱約透著的心痛,令薔薇听得難受起來。

「你……別難過嘛!」

「我怎能不難過?」菱芝虛弱地抖著嘴角道,語氣是無可奈何的,「看到他這麼不快樂,我真的不好受。

尤其雪芬竟然還……「

「你也感應出她的想法了?」一直沉默著的善惡忽然開口,菱芝將目光望向他,眼中有著一層憂慮。

「那孩子……」她的語氣激動了起來,「明明曉得彥廷會喜歡上人有多麼不容易,竟然還想要破壞。她打算趁著彥廷出國時,安排彥廷所喜歡的女子跟我弟弟志燁見面,讓他們愛上對方。」

「你的女兒對她父親有著強烈的佔有欲,這種傾向其實也很正常,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她當然不希望別人來分走父親對她的專寵……」

「可這是不對的!她只是女兒,並不能給彥廷需要的女性溫柔,她這麼做會陷彥廷于孤寂的痛苦深淵!

雪芬實在是太不懂事了!「菱芝悲痛地道。

「她不是不懂事,只是自私。」善惡淡淡地說,「她自。私地想佔有她父親所有的寵愛,同時聰明地耍弄手段,讓周圍的人都認同她,看不透她的小把戲。這孩子很聰明……」

「我不管她有多聰明,反正她就是不應該……」

「你氣憤也沒用,不如想個法子導正她的想法……」薔薇溫柔的語調,很快安撫了菱芝的激動。

「我也想。」她輕喟了聲,「可我感覺到雪芬很頑固,我又沒法子出面告訴她那是不對的……」

「也許天使長會同意你當她的守護天使,等你回返天堂,可以跟天使長要求。到時候你就可以守護你女兒,端正她錯誤的觀念。」

「可以嗎?」菱芝清澈的眼眸閃動著一抹興奮。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嗯。」她用力點著頭,在得到薔薇的鼓勵後本糾結在心上的憂慮都淡淡消去了。

帶著新生的希望,菱芝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彥廷。

在整理好要帶去歐洲的公事箱後,他信手拿起放在書架上的小說,翻尋著一頁頁講述著愛情的傳奇。

修長的指頭輕柔地撫模著封面上作者的名字,及那挑逗人心的書名,接著將小說壓在悸跳的胸房,神思恍惚地看向遙遠的某處,強烈的寂寞和憂傷漲潮似的淹沒他。

靶應到他心中的想法,菱芝為他心疼了起來。

「在愛情的追求上,他一向是這麼被動,從以前就是這樣。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只是遠遠地觀望,而不是主動地追求。當年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他,彥、廷也不會愛上我……」

「不見得。他也不是隨便人來追,就會喜歡上對方。否則你離開的這十年中,應該有不少女性追求過他,為什麼那些女人都打動不了他呢?」薔薇說。

「我看他只是……」善惡本來想說他沒膽,但緊跟著眉頭一鎖,「咦」了一聲。

「彥廷的心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菱芝的語氣微微帶著驕傲,「他不是個濫情的人,能人他眼的女性本來就不多。若不是那名女子跟他的初戀情人在氣質和容貌上十分相近,他也不會中意她。」

「中意她,卻不采取行動,這人實在是……」薔薇感嘆道,或許是認識的男性都太強勢了,她很難想象這世間還有像彥廷這麼純情的男性,連主動追求女孩子都不會。

「因為那份中意始終沒有變成鐘情,還一直停留在少男喜歡偶像的階段。當年他的初戀情人自殺,造成他心中極大的遺憾,所以在發現有一名女子如此酷似他當年暗戀的對象,因為移情作用而對她著迷。加上彥廷在感情上本來就比較被動,才會到現在都沒采取行動。」

「你很了解他喔。」

「那是當然。畢竟我們從小就玩在一塊,還當了四年的夫妻。」

「難怪。」薔薇羨慕地道。如果她也能像菱芝了解彥廷一般地知道善惡的每個想法,是不是就達到古人所謂的心靈相通境界?

滿懷著浪漫的情愫,薔薇以加了副柔焦鏡頭般的溫柔看向丈夫,卻發現想要含情脈脈的對象皺著眉頭,像在煩惱什麼。

「善惡……」

「別吵。」沒理會那軟軟的甜蜜呼喚,他仍是蹙著眉。

「你嫌我吵?」她委屈地嘟起紅唇。

「不是啦。」終于發覺妻子的語氣不對,善惡趕緊亡羊補牢地安撫,「你看那家伙靈台處的生命光焰。」

「很好呀。」她邊贊賞地點頭,邊回答,「生命光焰呈現純淨透明的彩度,表示他仍維持著出生時善良的靈魂,簡直是合乎3C標準的鑽石級善心,善事做了不少,將來可以上天堂……」

沒好氣地打斷老婆的評斷,善惡道︰「你沒看到焰心處忽隱忽現的那道邪異綠芒嗎?」

「咦?你沒說,我還真沒瞧見呢!那代表什麼?」

善惡猶豫地看向妻子,連帶地將屏住氣等著答案的菱芝眼中的憂慮也看進眼里。

「我還不確定。綠芒往往是代表某種邪異的力量,看起來好像是某種邪異力量正伸向他。」他語帶保留地道。

「他會不會有危險?」薔薇和菱芝異口同聲地追問。

「現在是沒危險,過幾天就難說了。」

「怎麼辦?」善惡的答案讓菱芝焦急無比。

「你別急,善惡一定有辦法。」薔薇以充滿信心的堅定眼神安撫她的不安,接著轉向丈夫,默默懇求著。

「薔薇,我們必須返回天堂了,不可以再管閑事。」

他沒好氣地提醒妻子。

「這不算閑事。反正他要到歐洲去嘛,歐洲是我們的管區,正可以就近照顧。好啦,善惡,你也不忍心見菱芝這麼擔心,對不對?再說,若不是你提起他會有事,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要求,總之,是你起的頭,就要負責收尾。」

怎麼說到最後變成他的責任了?

對妻子霸道的邏輯,善惡好氣又好笑。但就像前幾次一樣,向來就拿妻子懇求的眼神沒轍的他,最後還是屈服了。

其實,讓他攬下這件事的最大原因並不是薔薇,而是自己的好奇心。

那道詭異的綠芒就像個謎般地挑戰吸引他。

到底是什麼樣的邪異力量?

會是他心中所猜疑的那股勢力嗎?

他迫不及待地想揭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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