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腳才踏上碼頭不到五秒鐘便離開了地面。她挫折得大叫。而傳入她耳中的聲音,卻是來她認為最不可能干涉她的逃跑的人。
「閉嘴,女人,否則我捏斷你的喉嚨。」
這個該死的混帳會,事實上他已經在用他的鐵條似的手臂在做結束她生命的工作;他把她勒得快氣絕了。她知道若是他的話,他絕對追得上她,因為他跟拉嘉、迪凡一樣,同屬于手長腳也長的男人。但他不該會追她的呀!
「你大可以告訴他們你找不到——」她的話在她的胃重重撞在他的肩膀時為之中斷,但她以掙扎和尖叫為繼。不過他以另一個彈撞使她的尖叫和掙扎又為之停止,即使那只有幾秒鐘。
在那段短短的時間,她听見他說話,顯然是對目瞪口呆的路人。
「我僕人的老婆。她討厭船,但他一定要帶她一起走。」
「換作是我,我寧可不要她了。」有人道。
「我也是。但是那家伙愛慘了她,我能怎麼辦?」
「他撒謊的!」丹雅大叫。她本還會說得更多,但瓦西里的硬肩的另一撞擊,再次使她說不出話來。等她的呼吸活絡過來,他已扛著她上了甲板。而她的頭發經過這一番的折騰已又散開,並在甲板上垂掃著。
丹雅抓起頭發,並試著挺撐起身子。當她看到人們沒有站在船邊看岸上的風景,反而一個個睜大眼楮看著瓦西里及她,她真希望她沒有挺抬起頭。他們大多像在看笑話似的,有些男人甚至大笑出聲,而女人們則個個皺眉、瞪眼。在不遠處,舍基正在跟一個看起來頗權威的人——是船長?——說話,很可能跟瓦西里一樣,正在編些謊言誑騙那人瓦西里為何是用扛的扛一個尖叫的女人上船。
船上的乘客顯然相信瓦西里和舍基的話,否則他們應該一至于沒人出面。
在目光所及的範圍,看不見迪凡,也看不見拉嘉。可能他們已經淹沒死了,至少她希望如此!
丹雅再次企圖告訴那些圍觀的人,他們是綁匪,是人口販子,而她是受害者,可是每一次她總是說不到兩、三個字,就必須喊一聲︰「哎唷!」或是︰「哦!」相當的不能夠連貫。最後她氣得大叫,但即使是尖叫,也無法暢叫無阻。
未幾,她听見一聲門砰然關上的聲音,接著是瓦西里惱怒的沈喝,「麻煩你去找個什麼東西來塞住她的嘴巴,好嗎?沙夏?」之後她被放了下來。
不待站穩,丹雅立即揮過去一記鉤拳。但瓦西里的身手和迪凡一樣的敏捷。丹雅那一拳沒有打中他,自己倒是失去平衡,險些跌倒。
站穩後,她一眼看見那個矮小的男子站在門邊,他的眼楮瞪得像銅鈴,手里拿了一條毛巾。「別那麼吃驚,你看到的遠不夠驚世駭俗!」
那人的神情連變都沒有變一下,他只把眼楮轉向瓦西里。于是丹雅也把那視線移往瓦西里。
「沒關系,沙夏。」倏地,瓦西里似乎想起什麼好笑的事,他笑了出來。「讓迪凡和他的壞脾氣來料理她。我們已經有很久沒再看過好戲了。」
如果那是那是他故意說來嚇她的話,那他成功了。丹雅在設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她算準她的成功率很大,所以她一點也不用擔心失敗的風險。不過恐懼並沒有使她失去勇氣;畢竟又不是此刻就必須面對迪凡的怒氣及報復。
「這是未婚夫所應會有的態度?」她撇撇嘴。「現在你‘明白’我為何會不相信你們的話了吧。」
「我自己也很難相信。但我可以向你擔保,你絕對不會分享我的床。你知道皇室間的婚姻是跟平民老百姓有很大的出入的。一旦婚禮過後,我將不會像現在得時常見到你,而你,你想跟哪個小白臉睡覺都可以。」
「而你衷心祝福?」
「當然,我甚至還可以幫你推薦。」
「等等,讓我猜。你親愛的表哥?」
瓦西里聳肩。「我始終想不透他對你的反應為何不像他應有的。不過,是的,如果你能把他鉤上手,而不是老惹他生氣的話,你將會獲得不少好處。畢竟他在宮廷非常有影響力。」
一聲像是喉嚨被卡住的聲音自門邊響起。是那個沙夏。別說是他,連她都想像不到會听到這樣的話。
「夠了!」丹雅一點都不知道她的這聲喝斥有多像迪凡的。但瓦西里顯然有注意到,他揚了揚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有必要繼續這局鬧劇,但是你我都知道你不要我跟你們走。既是如此,你為何要攔阻我的離開?」
「公是公私是私,公主。你會學會這一點的。」
「我不會!」
瓦西里聳聳肩,並示意沙夏和他一起出去。但他在走到門邊時,卻又回過頭來拋下一句︰「迪凡的情婦很喜歡到處宣揚迪凡每一次生氣,總不分青紅皂白的拿她出氣。听她的口氣,他似乎每一次都把她整個半死不活。祝你好運呀。」
※※※
「羅蕾萊」號是密西西比河較大的河輪之一。它有雙層,有一個寬敞的餐廳,一間賭博室,一間圖書室,以及設備完善的頭等艙房。丹雅即置身其中一間。而它雖然不是很大,但已比住了大半輩子的那間臥室整整大了一倍多,也豪華許多。
床罩是印花棉布,床邊的小桌子則是蕾絲的。桌上有盞已經點上的花玻璃燈;由于室內沒有窗子,無法讓陽光穿射進來。地板鋪了塊厚厚的東方地毯,一邊的牆角放了一個白色畫花彩金葉的洗臉架,架上放了一個相當高級的瓷盆,還掛了數條繪有「羅蕾萊」號縮寫的毛巾。在同一面的牆壁,有一嵌入式的木架,顯然是讓客人放東西用的。此外,在另一側的牆邊放了兩口相疊的箱子。也是讓客人放東西用的?抑或是他們之中的人的行李?
在桌邊放有一張雕工相當精巧的扶手椅。很適合讓客人坐在那兒看看書、寫寫信。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再有過看書的時間了。現在她看的東西不是帳冊就是帳單。
門是實木的門,而且是自外面鎖上。她想過敲它、踢它、捶它,但那有可能只會把惡魔眼更早引來,她不得不作罷,不得不停止踱步,在扶手椅坐了下來,強迫自己定下心來。
她還是想不透他們為何選中她。除非……除非妓院的老板雇他們要他們要他們找一名會跳艷舞的女人。如此便可以解釋為何她當面挑破他們的謊言,甚至增加他們的困難度,他們卻依然不改其志。
但花了這麼大的工夫,只為了要一名女孩子?不大可能,不是嗎?或者,在這艘船上的其他的艙房,另有一些姿色比較好,但頭腦不怎麼好,被他們騙了來的女孩子。
等船靠岸之時,答案自然會水落石出,不是嗎?但她不能等到那個時候才展開逃月兌的行動。離家愈遠,她將會愈難安抵家門。
整得半死不活?老天,為什麼她會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而後,她項背的汗毛豎了起來。
「不要現在,沙夏!」門在開啟並輕輕關上之間響起這麼一句話。、
她真希望門是以大力甩上的方式關上,那至少可以消耗去一些怒氣。它的沒有,不啻是種預警。丹雅強迫自己抬起眼楮。
他的臉是鐵青的,眼楮燃著火焰,下巴緊繃,疤痕泛白,拳頭緊握,全身像含著爆發力一般。靴子、領巾、外套全已月兌下。肩上掛了條毛巾。他的臉和頭發明顯地已用毛巾擦過,但身體沒有。他的衣服在滴著水,濕貼的襯衫和長褲,把他的每一寸緊繃的肌肉都顯露了出來。
丹雅的眼楮不由自主的又移向那雙拳頭。整得半死不活!
恐慌攫住了她。她跳了起來,轉到椅子的後面。但她的動作刺激了他,使得他的自制力崩斷。
丹雅甚至來不及尖叫,人已被他整個舉起。下一秒,她摔在軟軟的床上。她尚來不及松口氣——她原以為他是往牆壁擲——他已像一塊巨大的大石板重重壓住她。而那使得她的胸腔內的空氣更加稀薄。緊接著他攫住她的嘴。
那不是懲罰的吻,但丹雅驚駭得分不出,也不明白他怎麼吻起她。他不是要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嗎?
好片刻她終于意會過來。瓦西里不是說那是迪凡的情婦說的嗎?還強調迪凡的那個情婦喜歡到處宣揚嗎?丹雅的身體松馳了下來。而如果不是迪凡仍狂野的封著她的嘴,她的笑聲會充滿整個室內。哦,他不是要用拳頭整她,而是要用他的身體。
他的吻一點都不輕柔。他的動作也沒有半絲憐惜。他是非常認真的要做這件事——要用他的身體蹂躪她!
丹雅開始掙扎。她推、她捶、她扭動,但那些捶打像打在石頭上一樣,連拉扯他的頭發、咬他,他都像毫無感覺似的。
「羅蕾萊」號的大輪推動了船體,使它離開了碼頭。似乎是船身的震動震醒了他,因為他突然停了下來。突然之間,丹雅的嘴得到自由了,她可以尖叫了,可以咒罵了。可是她一個聲音也沒有發出,因為他的身體仍重重壓著,而他那雙眼楮亦瞪著她。他的表情是那麼的緊繃,使她連呼吸都不敢呼吸,惟恐氣若呼大了,會促使他好不容易才又拉回到邊緣的自制力再次裂斷。
不過,他在奮力控制的是什麼?是想要佔有她的,還是想要把她打提半死的?丹雅屏息的望著他,看著他微微偏過頭看他的手。他的那只手揪著她的頭發。然後是另一手,那一手緊扣著她一手的手腕。立即的,他像是突然發現自己抓得是塊燒熱的烙鐵一般的放開她的手。另一手也松開她的頭發,改撐在床鋪上。
「離開!趁我還能……」
她不需要他再多催促。但由于他的身體仍半壓著她,而且沒做任何移開的動作,丹雅只得靠自己用扭的扭離他的身下。一獲得自由,她往床的另一邊滾離他,可是她的動作仍然略慢了些。
「不!」她听見他咆吼,他的手同時抓住她的裙子。「你至少得得到你應得的。」
完了,她想,他不想強暴她,但他要把她打得半死了,好吧,打就打吧,但他別想她會向他求饒。她向杜比求饒時,杜比從沒有饒過她。但她也不會乖乖挨打。
丹雅全力的反抗,掙扎,但她的反抗和掙扎皆歸徒然。當她的手在腰間撲空,她才記起她已被子繳械。不過她的靴子里還有一把。雖然它小得像把玩具刀,但仍是刀,仍可以用來自衛。只不過她要拿刀時,第一次他將她翻轉身,第二次她又試圖拿時,她看見他的手抬了起來,她連忙伸手去擋他就要落下來的拳頭。他抓住她的手臂,人移到床邊,把她擱在他的大腿上,然後——
丹雅張大眼楮。老天,他不會是真的要打她的吧?她擔心了老半天,而他只是要打她的而已?
※※※
他的手熱呼呼的、麻麻的。他真不敢想像她的感覺又會是如何。
她連一聲哭叫都沒有。他真希望她有;他最受不了女人哭。如果她有哭叫出來,他一定老早就止手了……
他費力地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將她翻轉過來,不讓自己擁住她、安慰她。畢竟錯在她,而他早就警告過她。她愈早領悟她有‘責任’回卡尼底亞,愈早領悟她必須服從她的命運對她只有好處。
可是他有必要用這麼高壓、這麼激烈的方法嗎?瞧瞧她白女敕女敕、柔細細的臀部!現在已紅得像熟肉了!你為什麼總是讓你的怒氣凌駕了你的理智?為什麼老是做出這種事後會懊悔,卻又不能讓人知道你後悔得要死,否則只會前功盡棄……哈,媽的,不管了!
迪凡將她翻轉過來,小心地納入懷中,把她的頭安置在他的頸窩。
她還是沒有哭出聲。但她也沒有拒絕他。她靜靜地偎在他的懷中,頭垂得好低好低,兩手軟軟放在好的大腿上。
迪凡暗嘆。這個女孩子不但弄亂了他的生活,也弄了他的心智。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便激起他重重的情感,而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公式︰、歉疚、憤怒、挫折,現在還加上迷惑、後悔和簡直要把他撕裂的疼惜。
他從未故意打過女人,到底是什麼使他破了例?哦,他是很想像待個公主般的對待她,但她根本不讓他辦到。他敢打賭她的本來面目一定跟她母親一樣美。他不曉得她為何要遮掩她的美貌,但他害怕死她恢復本來面目的時刻。他要平凡無奇的她。美麗的人通常都非常自我,她們不懂得愛人,也不會愛人,而當他看到她時,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是個臉不美但心很美的女人。
可是她不是平凡無奇的。她的美麗將會成為他的負擔和夢魘,因為美麗的女人不再覺得他有魅力,並不等于美麗的女人也吸引不了他。
或許他該放開她,讓她去過她想過的生活。想到這里,迪凡的手臂不覺收緊。他的收緊使得偎在他懷中的人蠕動了一下。他立刻放松他的圈抱,並開始輕撫她的背、她的頭發,最後是她的臉頰。她的臉頰是干的。
迪凡皺起眉,托起她的下巴。「你的淚呢?」
「什麼淚?」
「那個該讓你的臉弄得髒兮兮,形成一條條的那個東西。」
「哦,那個淚。」她聳聳肩。「我擦掉了。」
「說謊。」
「彼此彼此。別對我皺眉,如果你要淚水,得拿根棍子。不,那恐怕也辦不到。我的淚水早在多年前,在我了解杜比喜歡它們時就干竭了。」
「那跟我現在在問你的事有何相干——」
她大笑。「你忘了你是在什麼地方‘尋訪’到我的了嗎?跟杜比住的這些年雖不至有如生活在地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何況有太多的時候是我的臭脾氣自找的。而長年累月積攢下來,不但成了我的靈魂的鍛煉,連我的也獲得到附加的利益。」
迪凡雖然听見了她的話,但沒有完全吸收。他的心思仍是集中在她的沒有哭的這件事上。他不明白她怎會沒哭,所以他很直率的問,「你不疼嗎?」
「當然疼。」她眯起眼楮。「不過沒什麼了不得。」
迪凡站起。他站得如此快,使得丹雅跌坐在地板上。「你這個……而我卻一直在……原來你的皮比牆壁還要厚,是不?」
「你現在要使用棍子了?」
「不!」
「那你在吼什麼勁?你不會以為我還想要再‘愛我’一次吧?」
「有何不可?你反正又‘感覺’不到。」
「我又不是死人。只有死人才會沒有感覺。」丹雅爬起身。她的手本能地開始揉,揉了兩下後,她把手放下。「它只是沒有以前那麼難忍。」
迪凡僵硬了起來;她先前的話終于進入他的腦中。「老天,他打你?」她眨了眨眼,仿佛不明白他在問什麼。「那個姓杜比的混帳以前常打你?」
「我想我已經說過。」
「他怎麼打?」
「怎麼打有何差別?棍子、手、拳頭、不都是一樣,都是為了要打疼我。」
迪凡听得出她的語氣帶著苦澀。他太了解苦澀這東西,因為它是最常來拜訪他的朋友。「我很抱歉令你的生命中又多了一項不快。不過我不是有意的——」
「說的比唱的還好听。」她冷哼。
「我只是要你牢記不要再嘗試離開。」
「姑且算我記下了。」
「你不應該是過苦日子。杜敏洛娃女男爵是帶著一筆足夠你們過得十分富裕的財富來到美國的。她會照顧你、教導你,好讓你長大後可以順順當當的擔起一國之後的權責——」
「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再吵一架的話,那幫個忙,請不要再演下去了。今天所听到的故事已夠我消化的了。」
「行——如果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信。」
「因為這故事只能騙三歲小孩。流落到民間的公主,而且由東歐‘流落’到美國?算了吧。編故事至少得編合乎常情一點的,一國的公主何等的尊貴,任何稍具腦筋的人只要動動腦子便可以想出堂堂一國的公主,怎麼有可能會被弄丟。」
「由于小心,也由于太小心的緣故。他們擔心事情若是不密,會害你喪生,所以吩咐女男爵除非有緊急狀況發生,否則不要發信聯絡。這些年大家都以為你一定被照顧得很好,也一定過得很平安,因為倘若有事故發生,也倘使女男爵若有不測,你一定會跟我們聯絡。我們怎麼也沒想到女男爵會在你襁褓之時即猝死。」
「你們對每件事都有‘合理’的說法,是不?」丹雅氣惱的說。
迪凡微笑。「事實是如此。」
「夠了!」
迪凡大笑,「非常好,公主。至少你在喝令上已學到語氣的要領了。」
她將手臂往胸前交叉。她的態度非常明顯,你最好適可而止,別欺人太甚。
于是迪凡閉上了嘴巴。不過不是因為她的表情,而是因為她的那件襯衫。她的那件襯衫被子他的濕衣服濡濕得令它貼在她的胸部上,而她的那個動作不異強調她的曲線。迪凡可以感覺到他的血液又沸騰了起來。
「我——呃——我想我得洗個澡去除你們的河流的污穢。」他走到門口召喚沙夏。
「我們的河?現在你承認我是美國人了?」
他回頭一笑。「是你認為你是,我可是非常清楚你是哪里人。對了,你要不要也洗個澡?」
「不。」
「那換件衣服。」
「你說你願意游泳回去替我拿衣服來?」
「想法不錯,但太不切實際了些。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從你的穿著的男性化,我想你應該沒有挑衣服的困難。不過,等我們抵達紐奧爾良時,我們就得設法替你買些較妥當的衣服了。」
「比如跳舞的服裝?」丹雅冷笑。
「我不知道你怎會突出此言,不過我若是早點知道你有意為我表演一曲,我說什麼都會挪出時間讓你拿你的跳舞服裝。但是說句老實話,那種艷舞不穿衣服跳效果會更好。」
丹雅氣得沖了過去,但迪凡迅速閃至門外並關上門。她一面氣呼呼的听著他的笑聲,一面等著看他會不會忘了鎖門。他沒有。丹雅氣得踢了門一腳。外面的笑聲只笑得更大聲。
懊死的惡魔眼,他的幽默感跟他的脾氣一樣教人發狂,跳舞給他看?到坑里去等著吧。轉過身,丹雅開始踱步,她的眼楮狂野地掃視四周。如果他們一直到紐奧爾良才讓她出這間艙房呢?那她不就沒有機會逃了?見鬼,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放棄她的自由和她的夢想。一定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即使……不,不,不,她絕不會那麼做。而且就算她陪惡魔眼睡覺,那也不見得他就會放她走。唔,不過她可以誘惑他,讓他們以為他為馬首是瞻。
她必須讓他相信他是可以讓她離開這間艙房的。但要怎麼做呢?丹雅的眼楮落在那兩口箱子。唔,她可以從接受他的建議,自他的衣服中挑一件穿開始。她也可以假裝已經相信了他們的故事。並盡量不要再跟他吵架。還有,她可以告訴他她不會游泳,讓他以為他只需提防她會向其他乘客求救。
她勉強打開箱蓋,並取出她所找到的第一件襯衫。若不是他弄濕了她的襯衫,她根本無需換衣服,更無需穿他的衣服。
她模模臀部。他並沒有打傷她。她的臀部痛是痛,但頂多過幾天便沒事了。以他生氣的樣子,她原以為他會用他的拳頭,或是用他的皮帶打她。她只是不明白他在打完後為何會擁摟她。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他似乎很後悔他的訴之暴力,而且他似乎想向她道歉,藉由安慰的方式,直到他發現她根本不需要安慰。
那件襯衫是白色,而且質料十分薄,除了太大之外,由于她沒有穿內衣,使得她的胸部變得非常的明顯。她不想月兌下,然後又重新翻;雖然這是出自他的允許,但她還是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她的眼楮在箱子里搜視了片刻,然後拿起一件背心。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華麗的衣服;它是黑色絞銀絲的織錦緞。或許她還是放回去的好,這麼好的衣服她不適合穿。可是是他自己說她可以從中挑的,而如果他覺得這麼好的衣服讓她穿上身上是種糟踢……那他活該。誰教他臨走前還要說那句侮辱她的話。
未幾,惡魔回來。當他看到她,他的那雙眼楮浮起笑紋。算他幸運,丹雅咬牙切齒的暗忖。在他的後面除了沙夏外,還跟了三、四個拿澡盆、提水桶的水手。她本想等其他人都走開後,再跟他算賬,但一看到那個錫盆,她的心念立刻一轉。
在其他人忙著把水注入澡盆,惡魔眼走近她,替她扣上背心的扣子。她的原始反應本要打開他的手,自己扣,但她很快記起她必須及早展開她的‘軟功’。
「那個箱子里面有好多衣服,那不可能全是你一個人的。我現在是只需向你一個人道謝,還是也需向誰道謝?」
「只需謝我一個人即可。」
她驚奇地看著他。「你一個人擁有這麼衣服?不可能。」
「當然可能,只不過上面的那一箱在這個國度用不著。那一箱本來應該留在停泊在紐奧爾良的船上,但是沙夏的頭腦比較硬,他認為只要是帶來的東西,就一定得跟著人走。」
「為什麼下面那箱衣服會用不著?」
「太引人注目了。」
「太引人注目?」
「那些衣服只能在歐洲穿。那里的人對于看到貴族有如家常便飯。」
「原來如此。你的言外之意不會是說你是有頭餃的貴族吧?」
「在卡底尼亞,國王的貼身待衛通常是自貴族中遴選。而有幸被選中的人,通常都是跟他一起長大的人。」
「換句話說,你們都是貴族,是不?你是什麼爵?」
「若我說我是一們伯爵,你會相信嗎?」
丹雅微微一笑。「你引起我的好奇心了。我現在倒想看一看另一口箱子了。」
「啊,好奇心,原來是好奇心讓你留下來跟我們在一起。」
「你們沒給我多少選擇。不過若是走陸路,我起碼會好受一點。」
「我不懂——」
「我討厭船。不是人人都會游泳。」
「你不用怕水,丹雅。你盡可放心,我會以我的生命保護你的。」
換句話說,如果她落了水,他會立刻跟著跳下去,免得她被淹死。但是當她要落水時,她絕對會先確定他不在附近的。「謝謝你,我想……畢竟有個依賴總比沒有好。」
「你是真的很害怕?」
「誰都知道密西比比河的河船老是失火,而且大半是人為因素,因為有些船長老是想多賺一點錢,就拼命的加快行駛速度。」
「如果我們這艘船的船長有這種傾向,我會勸他最好不要。你現在安心一點了沒?」
她攢著眉,用狐疑的目光看著他。
迪凡一笑。「看來我得想辦法使你不要學杞人。你知不知道你頭發亂得像鳥巢、衣服寬松得像布袋、臉髒得像小頑童的樣子有多可愛?為什麼皺眉?你難道不喜歡你看起來可可愛愛的?」
她抓起她的皮帶,將它系回腰間。至于頭發,她模遍整頭頭發,只找到兩根發夾。
「沙夏,」迪凡悶笑著,眼楮瞅著她的怒眼,「我們的丹雅好像需要一把梳子。」而後他踱離,並開始拉他的襯衫。
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
當那件襯衫從他的頭發月兌下,丹雅的眼楮完全被那副古銅色的男性果背吸引,連沙夏已拿了梳子要給她她都毫無感覺,得他咳嗽一聲,她才心不在焉的接過梳子。
一直到他連皮帶也已經解下來,扔在丟在地板上的襯衫上,丹雅始完全領悟過來他是在月兌衣服!「你不覺得你應該等到我離開再——」
「不。」
就那樣?不?她開始朝門走。
「要去哪里,丹雅?」
她沒有回過頭。「我到外面等你洗完。」
「不好。」
「听著,這條船在河中,我哪兒也去不了。若是再不放心,大可以叫其他人看住我呀,但別想要待在這里……在你……在你……這是不合宜的!」
「也許。但你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所以合不合宜何不等我們抵達歐洲,踏上視此為一大大禁忌的地方時,再來擔心這個問題。」
他的話不只在侮辱她,也侮辱了美國,同時也表明不許她走出艙房一步。不過她大可以不理睬他,而門說不定沒有鎖上,只要讓她出了那扇門,她就走……她想騙誰?她若現在就輕舉妄動、孤注一擲,不成功是其次,以後他們只會看更緊,那時恐怕就真的插翅難飛了。何況現在是白天,若是等到晚上,逃成的機率不是更大嗎?
她開始大力梳頭。
她的動作在听見水的潑灑聲為之一頓,臉也燒熱起來。那是羞,也是氣惱。沒有穿衣服的人是他,他干嘛覺得不好意思?
「公主殿下?」
沙夏的手出現在她的身側。在他的手中拿著一條皮繩,顯然是要給她束發用。她接過帶子,抿緊嘴,努力忍住想要糾正他的話。他們實在不簡單,把僕人也囊括進他們的騙人計劃。
她為什麼要背朝惡魔眼的梳頭?她為什麼要讓他稱心如意,她大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嗎?丹雅走向那張扶手椅。坐下後,她一面慢條斯理的梳頭一面盯著迪凡。
他果真坐在澡盆里,全身赤果著。他說對了一件事,這的確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前不久,‘後宮’隔壁的妓院發生火警,時間是在晚上。可想而知奔跑出來的人除了服裝整齊者、衣衫不整者,當然不乏衣不蔽體者。這件事在納次轟動了許久。
不過坐在那個澡盆的人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可笑……唔,也許有一點點-——那個澡盆似乎小了一點,因為他必須曲起膝蓋,而沙夏正拿著一桶水,從他剛洗好的頭發淋下。
丹雅仔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臉上的疤。從這個距離,他臉上的疤痕幾乎看不出來。她搜索了一下感覺,卻找不到她初次見到它們時所激發的同情感。她一點也不訝異,畢竟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沙夏將一條毛巾遞給他。他擦了臉和眼楮,當毛巾自他的眼部移開,丹雅看到他望向她剛才站的位置。他沒有花多久便找到她。他揚揚眉,她回敬。他大笑,她可沒有。他站起,她相信她會暈倒。她沒那個運氣。當她閉上眼楮,室內立刻充滿他的大笑聲。老天,而她還以為她可以跟他玩一玩這個誰會令誰臉紅的游戲。真是該死!
「輪到你時,我保證我絕對不會這麼害羞,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