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雅的眼前充滿紅霧,而那並不僅是由于那頭紅發的關系。
不過她必須承認迪凡並沒有回吻那個女人,事實上他在推拒著,然而那女人像八爪章魚般攀著他不放。只是她更敢確定如果不是她在場,也知道不是迪凡顯然仍記得她的存在,他的反應一定會有所不同。這可以從他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把那女人的手臂從他的脖子拔下來得到證實。他若真想拉下那兩條手臂,推開那副凹凸有致的豐滿身體,根本連半秒都不需要即可擺月兌。
「你真是太壞了,迪凡。你怎麼可以一去就去那麼久,害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們好擔心你。你父王甚至派了一個人來這里,那個人都快成了這里的肉中刺了,不過我想你父王一定也跟這里所有的人一樣,為你的遲遲未歸而不安,而心焦。我看那個人一從你這兒得到音訊後,一定會兼程趕回去向你父王報告,好讓你父王可以多省卻數日的掛念。」
「這麼說我父王仍安然無恙了?」
「我還沒有听說有相反的消息。」那女人粲然一笑,並又要往迪凡的身上攀。
丹雅僵硬了起來,她的手甚至已探向大腿。在那兒,她藏了一把小餐刀。那是從船上拿的。她本來可以藏在靴子里,但沙夏把她的靴子扔掉了。而雖然她有一個至四個男人在隨時保護她,她還是較習慣靠自己。
如果她能把那只小刀架在那女人的脖子上,那一定很有意思。不過那麼一來,迪凡一定不會喜歡她露骨的嫉妒行為。雖然她從未嘗過嫉妒的滋味,但當她看到那女人親吻迪凡時她突然很想挖掉那女人的眼珠,很想拔光她所有的頭發的那種感受,一定就是叫做嫉妒的東西。
但她要怎樣告訴迪凡?如果她告訴了他,他一定會像相信她是處女一樣的相信她,易言之,會是半點也不相信。她當然可以告訴他真相,亦即自從她接受他們即將會有個婚禮後,她已習慣將他視為她所有,如果她將擁有他,她要整個的,絕不要半個的。
但是如果她那樣告訴他,只會使自己沒面子,因為他並沒有同樣的感受。他不否認他要她,但他同時也承認他憎惡那個事實,而且他的‘要’只是一時。他甚至毫不諱言他並不想娶她,他是基于榮譽和責任才不得不娶她。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更是他痛恨她的原因。
瓦西里說過迪凡有個情婦,但她沒有想到她會有跟那個人面對面的一天。她更沒有想到過迪凡會有繼續留著他的情婦的可能。
幸好迪凡很識相的阻止了那女人的又要親熱,否則丹雅不曉得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她看著迪凡技巧地把那個女人扳轉向她,使她看到他們並不是置身在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當丹雅接觸到那雙藍眸,她立刻看出那女人並非不曉得她的存在。非常明顯,迪凡的情婦是在給她下馬威。再當她看到迪凡一臉的春風,丹雅氣得血液逆流;他居然有那麼高興見到他的情婦!丹雅一點也沒有想到迪凡開心是因為他听見他的父親仍活著。
「塔堤安娜公主,這位是麗茜夫人。麗茜搶在其他人之前見你,是因為她希望我加冕為王後之時能收她作你的貼身女官。」
除非我死!丹雅想著。但她沒有說出來。她寧可死,也不讓這兩個人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她以點頭表示听見迪凡的話。
既然迪凡已為她們作介紹,那女人只得向丹雅行曲膝禮,畢竟丹雅貴為公主。但即使如此,丹雅心里卻一點也不痛快。
「請恕臣女眼拙,未能看到公主殿下站在這兒,請公主殿下恕罪。」
撒謊鬼。那女人不是早從屋內瞧見,並演出這樣的一幕戲,丹雅願意吃下她的新鞋子。不過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如果開了口,她沒把握是否能掩飾住她心中的怒氣。她把眼楮移往迪凡,並揚揚眉,用動作表達出她心中的懷疑。
他收到訊息了,至少她相信她的意思被子了解了,因為他的手離開了那女人的腰,並皺著眉看著那個女人。也許他終于領悟她甜美的麗茜剛才的那一吻是當著他的未婚妻的面。
那天晚上的晚餐,簡直是對脾氣的一大考驗,起碼迪凡是如此。他一直無法找到能跟麗茜獨處的機會,而當他有時,他卻不確定該怎麼對她說。她是他有過的情婦中,最善解人意的一個,他實在不怎麼願意失去她。不過,此時他一點也不要她。
當然,這種情形一等他由于丹雅產生的自我折磨結束後自會改觀。可是麗茜並不是一個會甘于坐在一旁等結果的人。要他對她提出這種請求,是不公平的,無論就情、就義、就理。畢竟他在去美國之前曾向她作過承諾,說他固然不得不娶那位流亡的公主,但他們的婚姻會只有名無實。
今天下午當麗茜帶丹雅上樓休息時,他發現他幾乎把樓下的地板走凹。她們一個動不動就亮刀子——謝謝天,幸好她已不再佩帶它們——另一個則擅于保護她的東西,而麗茜仍認為他是屬于她。天曉得這兩個女人在一起時會發生什麼事。
無論有沒有事發生,她們沒有一人願讓他知道。而那不但令他惱怒,更令他擔心。甚至他父王的那名信差也沒有出現——他原以為那人一定會立即觀見他,他甚至已寫好一封書信,準備讓那人帶回去呈給他父王。但那名信差卻在他抵達後不久,不僅沒有觀見他,也沒有觀見丹雅,便已急忙趕回卡底尼亞覆命。真是個糊涂鬼!一旦他父王問起細節,他要如何回答?他父王固然憂慮他的兒子,但也一定急欲知道公主的事呀。
相到這里,迪凡更加煩惱。他從來沒有對他父王說謊過。但如果他實情實稟,讓他父王知道丹雅這些年是怎麼過,並淪落到何種地步,他父王一定會受不了,一定會自責事實上,他便無法不責怪他的父王將丹雅只交給一個人照顧。如果當初是交給兩個人共同照顧,那麼,丹雅便不至于
不行,他絕不能實情實稟。想到他得為了一個女人而對他父王說謊,迪凡實在愈想愈火大。不過,他又想,必然是這趟長途航程磨損了他的耐力,才會使今天即使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亦難以容忍。不,不對,是丹雅,她似乎想使他氣瘋。
他原以為她會有所改變。拉嘉告訴他她已經不再懷疑她的身份,也不再懷疑他們的,所以他今早才主動去見她。結果,先是艙房內的那席話,然後是馬車內的,她到底想做什麼?如果是想挫敗他,那她再成功不過。
這會兒瓦西里以為他在做什麼,一直在向麗茜調情,仿佛她是他的情婦?是為了丹雅,要丹雅以為麗茜是他——瓦西里的情婦?而麗茜只有一半在配合瓦西里。
瓦西里這番功夫只會白費,因為丹雅並不笨,何況她目睹了那一吻。但她一點也不在乎,不介意。而那又是另一件令他生氣的事。她一點也不在乎跟他的情婦同桌吃飯。她簡直不正常。若是一般的女人,如果不為了別的,也會為面子問題而當場發作。
迪凡瞪著她。她坐在拉嘉和舍基之間,跟他們談笑風生。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一面的她——自在、愉快、沒有生氣。她跟每個人說話,就是沒有跟他說話。一整個晚上,她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但她又沒有完全忽略他,沒有當他是隱形人。事實上,她不時會往他瞧一眼,並對他嫣然一笑,笑得他的頭皮發麻,火氣愈來愈大。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迪凡不知道他的兩只眼楮已像兩把火炬,但丹雅早已注意到。事實上,它們是她能夠繼續演下去,而沒有掀桌子,把那一個個盤子往迪凡砸過去,把一只只的刀叉朝迪凡擲過去——那是她衷心想做的事——的主要原因。她從來不曉得她也有演戲的天份,而且演技比起那個叫麗茜的女人毫不遜色。
直到現在她仍然無法相信那個女人會無恥到那種地步。今天下午,她們一走進今晚要作為她的臥室的那間房間,那女人立即開門見山的說︰「迪凡有沒有告訴你你們的婚姻將是有名無實的婚姻?」
「沒有。他一定是忘了對我說了。」
「哦,可憐的孩子。」那女人一副非常同情、非常憐惜似的。「你一定害怕死了別怕,我很高興在這件事上我能幫得上忙。你不用謝我。我曉得他冷不防出現,並告訴你你將是他的人的那種感覺。別說是乍見,即使已看了一年半載,恐怕還是不太能習慣得了那些疤。」
「什麼疤?」果如她所料,對方立即張口結舌,失去了平常訓練有素的頭腦和笑容。丹雅滿意的暗笑。
「這不好笑,公主。」
「我本來就不是在說笑話。」
「你是說你一點也不‘介意’那些疤?」
丹雅轉身走到窗邊。她不屑回答。
自她背後傳來那女人的冷哼。「我就說嘛。」她的語氣又恢復先前的熱絡。「我是想告訴你你大可不必緊張他會要你盡作妻子的義務,也不用擔心你會春閨寂寞。迪凡不會介意你納情夫。你只要小心一點,別把奸情弄得滿國風雨人人盡知就行了。在這方面,我會幫你遮掩,必要時還可以作你的穿針引線人。」
「你對如何隱密的偷情一定十分在行。」
「那還用說?」
丹雅轉身面對她。「我對于做人行事的道理,也略諳一、二,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我對你的看法。」
麗茜的眼楮眯了眯。「你最好好好跟我和平共處,公主。否則,我只需對迪凡說句話,保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是嗎?你對國王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不錯。」
「很不幸,直至目前為止,國王還‘管’不到我的頭上,所以你若指望我會向你俯首,你最好再仔細合計合計。我這個人打仗一向自己打,不像你,得靠關系。你若真想打這一仗,你最好也把這一點計算進去。」
那女人當時的反應是一仰鼻子,冷哼了一聲,然後高傲的走出房間。至于丹雅自己則又轉向窗外,數到五十,然後是一百,再然後又繼續往上加。直到好久的她久以後,她的拳頭才終于慢慢松開。她決定不殺那個女人,畢竟那女人的出現在這里,有可能是迪凡在出發之前由于不確定他是否能夠一舉找到當年流亡在外的嬰兒公主,而給了她某種承諾——例如︰叫她在這里等他,例如︰承諾他不會因為得跟個從未見過的女人結婚,就跟她分手。例如︰迪凡有可能認為只要作妻子的人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個情婦,便無傷大雅。現在她既然知道,而迪凡也一定心里有譜,知道她必已看出麗茜跟他是什麼關系,為了表示她是個有教養、有風度的女人,她願意給迪凡一個機會——讓他利用整個下午的時間,想個他認為最婉轉、最不傷感情的方式跟他的情婦說拜拜。
可是他沒有那麼做。她一走進餐廳,赫然看見那女人就坐在他的身旁,而且衣著光鮮,身上珠光寶氣。當她一看到丹雅,她的唇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仿佛在說︰你雖貴為公主,也或者即將成為一國之後,但你丈夫的心卻是我的。
那女人仍然留在,而且在晚餐坐在他的身邊,不啻是在告訴她他不在乎她怎麼想,也不在乎她會有什麼感受,更不在乎她會有什麼反應。既是如此,她不會有反應。她有她的自尊,她絕不會讓他知道他傷她傷得有多深。
丙然她的滿不在乎與毫無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外。他一定以為她至少會使使性子,發頓脾氣,像個潑婦般的撲打他的心肝寶貝情婦。但她什麼都沒有做。而她的缺乏反應令他非常的不快。
非常好。無論他是基于什麼理由在生悶氣,她都希望他最好氣死!
晚餐後,迪凡終于能夠平靜下來一些。那得感謝他所喝下的一肚子酒。
在冷靜下來後,他開始能從別的角度探討丹雅的態度,或許在美利堅,那兒的人對某些事有他們的處理方式。經過仔細回想後,他發現丹雅雖然經常跟他吵架,對他的幾個朋友有時候也不十分友善,但自始自終她不曾當著陌生人的面給他或是拉嘉他們難堪。而以她的標準,她會將麗茜列為陌生人那一類。
此外,女人是最奇怪的動物。兩個互相仇視的女人,在私底下或許會吵架,乃至打架、廝殺,但到了公眾場合,她們卻能夠做得讓不知情的人以為她們是好友,而且兩人之間不可能有齷齪或是嫌隙產生。
愈想,想出愈多的可能解釋。丹雅從未見過世面,當她看到世故、成熟、舉止優雅的麗茜,心中一定難免有些相形見絀之感。而且她不懂社交禮儀;她甚至沒有更衣,仍是穿著白天的那套衣服。相反的,麗茜卻是盛裝下樓。他知道麗茜是有心相比個高下。他見過她這麼做過。以前他從未覺得反感過,只覺得那實在很無聊——在跟別的女人說話時手指故意撫撫頸上的項鏈,讓耳環、項鏈、戒指成套的珠寶相互輝映。
今晚麗茜戴的是串成三圈的珍珠項鏈,鑽石耳環,十根手指就戴了八枚戒指。而且有意晚意的一直在丹雅的面前搖晃著。
今晚麗茜的舉動令他反感,也令他生自己的氣,他的情婦穿的、戴的無一不是他買給她的,而他的準新娘除了那身衣服外,連半件首飾也沒有。丹雅一定氣壞了,卻費力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一定得補正過來。今晚就補正。就算得把一名珠寶師從床上挖起來,他也要丹雅在明天一大早就擁有一箱的珠寶首飾。他絕不能讓丹雅在抵達卡底尼亞時像個寒傖的小媳婦兒。
迪凡絲毫都沒有領悟到他是在回避,回避作決定,回避跟麗茜獨處。他是在回程的馬車上才意識到這一點。不過,他認為另一個理由更充分,也較更合理些。那就是,他下意識知道他已經喝醉,他的腦子的靈活度和清晰度已被酒精稀釋得難以在今晚作進一步的工作。
此外,他覺得他在跟麗茜懇談之前,得先跟丹雅談過。如果丹雅對他大發脾氣,那麼,他會很高興地打發走他的情婦。而如果丹雅只字不提,那,今晚他所想到的那些,全是他為她找的藉口,事實上她是真的毫不在乎他。
迪凡終于作成決定,但他低估了一個情婦在想要保有她既有的東西的決心。當步履不穩的他走進沙夏為他準備好的房間,而不是那間他在去美利堅之前和麗茜共用的那個房間,卻發現一絲不掛的她蜷臥在他的床上等著他。
「你沒必要只為了表面就換房間,迪凡。」她嬌聲的輕叱。「你那位小鮑主根本不在乎你睡在哪里。」她在迪凡將手里的小珠寶箱擱在桌子上,然後轉向她時明白了她說錯話,不該一開始就提到丹雅。不過,她同時也注意到迪凡的狀況;他不是十分清醒的。然而,當他開口,她卻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因為他從來沒有用過那麼冰冷的語氣對她說話。
「我不記得我有邀請你來我的房間,麗茜。」
她輕笑兩聲。「我分享你的房間已經有兩年了,迪凡。我什麼時候需要你的邀請才能進你的房間過?」
她沒說錯。但她的來到他的房間,等于是在逼他提前作決定。可是認真探討起來的話,他何嘗能有選擇?他不僅是要丹雅而已,丹雅還強迫他使他對她產生種種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什麼的感覺。至于麗茜,他只是不想傷害她,畢竟他們在一起了兩年。
「麗茜——」
「好了,迪凡,你看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今晚的酒喝多了些。你或許不需要我,但至少讓我伺候你。」她推被離床。麗茜知道她全身上下,最美的是身體。她同時也知道迪凡和大多數喝醉酒的男人一樣,只要一點點的刺激,無論是哪一個感官,也無論他的身體是否同意,都會很快就蓄勢待發。
她不笨。當她看見那位該死的公主後,她便知道迪凡不但不會介意娶她,還會很樂意上她的床。但他知道那個小美人絕不會同樣的樂意嗎?如果不,她會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迪凡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麗茜開始恐慌。「真是的,為什麼挑今晚喝酒?」她著手月兌迪凡的衣服。「你今晚或許不要我,但你離開了那麼久,人家想都想死你了。不過我能等。何況在看到那女人對待你的態度後,我實在不能怪你會喝酒,而且喝得這麼醉。」
迪凡沒有費口舌糾正她對他的狀況的評論。他並沒有醉到不能跟她的地步。在那麼久的禁欲後,他只怕要做上一整晚才能得到充分的滿足。但由于對象不對,所以他保持沈默。但她對丹雅所作的那句短評,他則無法置之不理。
「你在說什麼?」
「她在整頓晚餐完全漠視你的態度呀。而且她一點也不在乎你會怎麼想她的跟拉嘉的親密說笑。」
迪凡一僵,他的聲音愈發冰冷。「我倒認為她今晚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態度,是因為她早先目睹的那一吻。她是我的未婚妻,麗茜,你該曉得你自己的身份!」
「可是人家真的沒看見她。人家當時只看見你呀。我當時是那麼的高興,我根本無法控制我自己。我知道自己不該逾矩,我以後會謹記在心了,迪凡。可是迪凡,她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那件事。」
「你何以知道?」
「我就是知道。」麗茜垂下眼瞼,假裝不願再多說。她甚至趁著他在等著她回答的當兒,月兌下他的襯衫。他是如此的專注于他們的談話,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在做什麼。
「我在問你話。」他不很輕柔的重復。
她還是不肯看他,手指則靈巧地開始解他的褲子的絆扣。「對不起,迪凡。可是今天下午她對我說了許多話。」之後,她又閉口不言。
「說下去。」
「她說,」她很小聲的說,「她很慶幸你有一個情婦,如此你在那一方面就不會去打擾她。」
怒氣瞬間暴漲了十倍。他開始踱步。「她真的那麼說?」
「正是。」麗茜真希望他是在她月兌下他的褲子才氣得有如困獸的踱起方步。她或許不愛他,但他卻是她有過的情人中,最擅于的一個。而她說她想念他是真的——就那一點而言。
「她還說了什麼?」迪凡轉向她。
「迪凡,你真的不需要知道」看到他的瞪眼,麗茜知道她不宜再避而不答下去。「她說她受不了你她不喜歡」她沒有說完,但她特意瞥了眼他的左頰。
那幾個疤扭曲了一下,然後倏忽消失不見。麗茜驚奇地瞪視。好上帝,她以前怎從沒注意到如果不去看那些疤他有多英俊。真是可惜,她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當然,如果他不是有那些痛快,她永遠也沒法自別的女人的手中贏得他。
「迪凡,她是個無知的女人。一個無知的女人,你能對她有多少期望?她知道她長得有多美麗,知道她要什麼男人便可以有什麼男——」
「夠了!」
迪凡傷痛得沒有注意到麗茜的走近,但當她涼涼的小手撫過他的胸膛,軟綿綿的身軀貼偎著他時,他的身體起了本能反應。
「讓我幫你遺忘她,迪凡。你知道我能。」
他知道。他同時也的的確確需要一個女人,需要得全身發疼。
丹雅一直睡不好。她已習慣船的輕搖輕晃,不過睡不好的原因不僅僅是由于習慣問題,更主要的原因是無處宣泄的怒氣始終在她的體內徘徊不去,困擾著她的心,使她無法完全平靜下來。也是因為如此,她不斷在醒醒睡睡之間來來去去。
當她又一次醒來,她並不確定是什麼吵醒她,但她的直覺告訴她氣氛有些不對勁。原本燒得很旺的爐火,如今只剩下炭爐,也使得室內暗影幢幢。正因為如此,所以她看不見房門在悄悄打開。而由于那扇門保養得相當好,一點吱軋軋聲都沒有發出。
在傾听了片刻,卻再也沒有听見有任何異聲在這寂靜的暗夜響起後,丹雅躺了回去,並試著繼續睡。就在這時一個嘎吱聲,非常清晰的嘎吱聲,由非常接近床的某塊地板響起。
丹雅的眼楮再度張開,手並且迅速的探到枕頭下。那把小餐刀放在那兒。她的手在握住刀柄的同時,她頭下的枕頭被猛然抽走,並將它按在她的臉上。
在最初的一秒,她以為自己在作惡夢。但在那之後,她開始猛烈的掙扎。然而她的身子被困在厚重的毯子下,而那人的兩手分別按在枕頭的兩側,其中的一手尚且隔著枕頭壓住她已握住刀子的手。她的另一手找到那人的一條手臂,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沒法使那人的手移開。
是胸口的疼痛,以及已快窒息迫使她采取進一步的行動。然而,她握刀的那一手卻怎麼也掙月兌不出來。于是她用另一手想把刀子抽出來。可是由于那個人的手是壓在她的手的上面,那使得她的嘗試也成為枉然。
就在她的胸口似要爆發開來之時,她不曉得從哪兒來的力氣,她握刀的手居然能動了。一獲得自由後,她朝那人的手臂砍劃過去。而當她臉上的壓力一松,她立即向旁邊一滾——結果滾跌到床下,和毯子糾纏成一團。在這種情形下,她已無力再自衛,只有呼救一途。縱使如此,她還是試了三次才終于發出聲音。
不到半分鐘,她的房門被撞開。迪凡是第一個,他的後面緊跟著持了一盞燈的舍基。當他們看到從床的另一邊,只露出一顆頭的丹雅,他們雙雙停頓了一下。
丹雅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這個小動作,她的眼楮忙碌地藉著舍基所帶來的燈的燈光搜尋著室內。她甚至連床底下也看了,但除了他們三人外,再也無第四者。
「你平常掉下床都這麼尖叫?」
那語氣是如此的厭惡,使得丹雅一僵。迪凡真以為她只是睡著睡著跌下了床?「不是,我通常把尖叫留給想謀殺我的人。」她諷刺的說,然後不再睬他,眼楮轉向正在點亮另一盞燈的舍基。「如果你的動作快一點,說不定可以知道剛才是誰想殺我。」
丹雅一點也不知道她的樣子——靜靜地坐在地板上,只有頭在床外露出來,而且是用嘲諷的語氣說話,給人什麼想法。
「你是說真的嗎,公主?」舍基問。
她的呼吸尚未恢復正常,所以她的︰「非常。」簡直是聲非常大聲的嘆息。不過那兩個男人在听見她的話後,終于有所行動。
眨眼之間,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但是她沒有忽略迪凡在奔出房間前所給她的那一眼。他顯然在生氣為了她的一句話,他得去搜索她‘夢到’的刺客。而如果他在搜尋之後一無所獲,無疑的,他一定會把怒氣發泄在她的身上。
丹雅嘆了口氣,然後撐身擺月兌那些毛毯站了起來。她扶著床沿在床邊坐了下來,之後她把仍握在手里的刀放在床頭櫃上,接著再檢視她的手。真是不可思議,居然沒有一根斷掉。不過相當痛,尤其是小指和腕部。她的鼻子也是。至于她的胸部則仍像爆炸過一樣,準會痛上她幾天。
不過那些都是小問題。想出是誰要殺她才是當務之急。
很自然的,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史泰洛福那家人。可是迪凡告訴她那家人已全死了,所以她很快排除掉它的可能性。
自然也不會是去把她從美國帶回來的那些人。如果是他們,他們很輕易便可以在海上解決掉她,然後讓人認為她是失足墜海,或是不願跟他們走,在船行至半途跳海自盡。
到底是誰想要她的命?還有誰知道她的存在,而她的存在是那人所不樂見的?她與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會嗎?可能嗎?有人不要她嫁給迪凡,成為卡底尼亞的王後?他的敵人?如果是,他們為何要在意迪凡的結不結婚?何況,不是人人都知道迪凡並不願意娶她,他是迫不得已?那殺死她,不就等于解救他,若是迪凡的敵人所為,他們干嘛做這種利人不利己的事?難道——
不,不會是迪凡。他不會想要殺死她。他之所以千里迢迢把她從美國尋了回來,是為了責任,為了榮譽。在他,這兩項東西比任何事物都重要。他絕不會做出危及這兩項東西的事。
那麼到底是誰?
會不會是某個想得到迪凡,卻由于突然冒出她這個未婚妻,使那個女人不能如願的成為迪凡的妻子,因而雇人守候在這里,想使她這個未婚妻變成死人?想到這里,丹雅的眼楮眯了起來。更或者,不是雇人,而是親自出馬。
丹雅回想剛才的情景,愈想愈有可能是麗茜那個女人想置她于死地。第一,她有充分的動機。第二,她在丹雅一反抗,便放棄她的企圖。若是男人絕對不會如此。若是職業殺手,他會在丹雅掙月兌他時迅速再次制服她,並奪走她的刀,甚至用那把刀殺死她。但女人要使另一個女人死掉,就必須利用先機,因為她們的氣力相當,一旦失去先機,便很難成功。
很顯然的,麗茜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外表看起來雖然縴弱,卻相當有力氣,而且能奮戰不懈。也很顯然的,她一發現她失去先機後,立刻溜回她的房間。這非常容易,因為麗茜的房間就在丹雅的對面。
丹雅突然火冒三丈,氣得連疼痛都忘記了。她抓起刀子,立刻朝敞開的房門走。她的眼楮筆直瞪著對面那扇緊閉的門。就在她快要走抵時,一條手臂打橫擱在門框上阻擋她的去路。
「沒有半個人,公主殿下,而且所有的門都是鎖上的。」迪凡冷冰冰的說。而後他的眼楮落在她手上的刀。「你想用那個做什麼?」
「既然你們不打算處理這件事,我自己處理。」丹雅咬牙切齒的說。
迪凡想用較平靜的語氣說,但說出來的語氣卻比先前更加火爆。「把那個收起來,並承認你是作了個惡夢。」
「我從不作惡夢。」
他就快失去自制了,迪凡想著。「好,我們就假設有名外人闖入,並打擾了你的好夢。我們也設想那人仍在屋內,即使我們已徹徹底底搜索過這間屋子的每一個該死的房間。」
「沒有每一間都搜索過。」
「你的房間就在樓梯的旁邊,因此,如果真有人闖入你的房間,他會往樓下跑,因為那層樓的每一房間都有人住。」
「不錯。」
他的眼楮眯了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現在,你是要我去找把鎖給你,讓你把房門鎖起來睡,或是要我睡在這里,以防再有人闖進來打擾你的睡眠。」
「隨便你。這房間反正有的是地板。現在恕我失陪一下,我要把你的情婦切成一塊一塊。」
「你給我站住!我有沒有听錯?你認為麗茜意圖傷害你?」
他知不知道他承認了什麼?她講她要把他的情婦碎尸萬斷,而他沒有辯解!「我不是認為,迪凡.巴倫尼,我是‘知道’。我大叫的時候,她在這間房間里面——」
「你非要含血噴人,非要污蔑別人,你才肯罷休?她不在。你大叫的時候,她在我的房間里!」
在三更半夜?丹雅突然注意到迪凡的衣衫不整。他的上半身是光果的,而那條長褲像匆匆套上去。連扣子都沒有完全扣好。
她沒有想到麗茜既然在那時候是跟迪凡在一起,那意味行刺她的人另有其人。她什麼都沒有想到,她只想到迪凡跟別的女人做了愛。接著,她想也沒有想,立即把刀子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