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證明給塞梭看看。
金白利的確做到了。她一整天都很快樂。看過了塞梭最後一眼後,她就把這次會面拋到了九霄雲外。
晚上,她原以為他們會在客棧歇腳,可馬夫卻把他們帶到了聖‧詹姆斯家的一處別墅。這是公爵和夫人為祝賀他們的新婚之夜特意安排的。拉克倫和金白利都大大地吃了一驚。
金白利被直接帶到了主人的房間,兩個女佣人在浴室里早就為她準備好了熱水。等她沐浴完畢來到外面,發現餐桌上已點上了蠟燭,柔和的燭光映得整個房間溫馨朦朧。一輛餐車停在旁邊,上面的菜肴飄出了誘人的香味。
當然,這只是梅根安排的一個意外。等金白利來到床邊,馬上發現了一個更大的驚喜。寬大的雙人床上鋪著藍色的絲綢床單,床邊放著一套質地輕柔的睡裙和睡袍。這是坎特比女士按梅根吩咐為金白利設計的。淡藍色的真絲面料,在燭光下閃閃發光,兩條細細的肩帶下是湯匙式的極低的領口,腰臂部收緊,然後略呈小喇叭狀撒到大腿。
等金白利把這睡衣穿上,她才發現的部位太多,簡直連都暴露無遺了。她趕緊拿起睡袍想來遮掩,可那睡袍和通常的睡袍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只見它袖子長長的,背後很寬松,走起路來給人一種飄逸的感覺。睡袍正面空空的,一條兩英寸寬的黑色領邊剛好蓋住睡衣的肩帶,然後沿著胸部兩側一直拖到腳面。
它只相當于半件睡袍。更確切地說,幾乎只是一件披肩加上兩只長袖。它只是用來點綴睡衣的。想到今晚她要穿著這一身衣服同拉克倫共進晚餐,金自利感到不自在極了。
這時,旁邊_個女佣說︰「金白利小姐,希望你能喜歡這套衣服,否則,公爵夫人會很失望的。」
金白利真想沖過去掐死那個女佣。當然,現在她別無選擇,只好穿著它了。她也不能推托說穿著會太冷,因為壁爐里的火劈啦作響,屋子里面暖融融的。
簡建議她戴上一條寶石項鏈,金白利忙不迭地采用了。是的,現在任何能遮掩胸部的東西都好,哪怕只能遮住一點點。但是,那條寶石項鏈沒能發揮她期望中的作用,她的兩只豐乳還是從低淺的領口顯露出來。金白利覺得這樣比一絲不掛還要令人難堪,她真想再找點什麼衣服穿上——如果,梅根的女佣離開的話。但是,現在看來拉克倫要是不來,那女佣恐怕也是不會走的。
金白利的那條項鏈不僅沒起到遮掩的作用,反而讓走進屋的拉克倫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低矮的領口。他呆住了。本來他進門時,正想把那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贊美一番,現在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盯著她那對誘人的豐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金白利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直到有位僕人清了清嗓子,拉克倫才清醒過來,他的臉也一下子紅了。
當然拉克倫畢竟老練得多。他很善于打圓場,趕緊提起了他們今天的旅程,討論著明天要走的路線。他還聊起了這幢別墅,公爵夫婦的盛情,還提到了德夫林讓他吃了一驚,因為德夫林向他道歉了,說過去曾經根本不相信拉克倫說的財產全部被偷的事。
金白利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地被吸引過去了,她忘了自己矮領口的尷尬事兒。他們吃著,聊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金白利發現女佣們全都不見了,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們倆。
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現在他們在起居室里共進晚餐,待會兒是不是還要同床共枕呢?金白利心里沒底極了。拉克倫是出于責任和道義娶了她,要是他根本沒心思做自己的丈夫可怎麼辦?要是他們的結合也像她父母那樣淒涼,那又如何是好?金白利很擔心她會陷入這種無奈的境地。畢竟婚姻幸福是一件很實際的事情,靠自欺欺人是絕對不行的。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拉克倫突然站了起來。他把餐巾往旁邊一甩,繞過桌子來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縴縴秀手。
「你怎麼……」還沒等她說完,拉克倫早把她拉到了床邊,捧著她的面頰狂吻起來。金白利雙膝一下子軟了,她意亂神迷,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了他的懷里。
拉克倫使勁吮吸著她的嘴唇,一邊喃喃地說︰「我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控制住自己的。我真想把那些該死的佣人都趕出去,撲過來一口吞了你,而不是吃那些該死的菜肴!要是你以後再敢穿這樣的睡衣,可別怪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你听清楚了嗎,金白?用不著你來挑逗我,我早就想要你了!」
他的雙手順著她的臉頰溫情地向下模去。踫到睡袍的領邊時,他慢慢地將它褪到肩膀,睡袍一直滑到了手臂。他兩眼噴發著欲火,直勾勾地盯著她那肩帶已被扯開的睡衣。
「親愛的,我今晚要慢慢地愛你。這幾個星期可把我給憋壞了。我想讓你像當初我要你那樣,瘋狂地要我。我要讓你求我來愛你,要你——但是現在,唉,又是我在求你了。」
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雙臂緊緊地抱住她的大腿,雙唇在她的月復部狂吻起來。金白利一下子僵住了,她呼吸就像停止了一般,意識也迷亂了。
「求我……為什麼?」她吃力地吐出了幾個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麼。
「求你答應我。因為我現在就想要你——就現在。我一分鐘也等不及了,再要不到你我就會死的。」
金白利笑了,她輕輕地模著他的頭,柔聲細語地說︰「我可不想那麼早就成寡婦,拉克倫‧麥格列高先生。」
他抬頭仰望著她,臉上露出了勾人魂魄的微笑。他可沒心思再跟自己急切的開玩笑了。他站起身來,把她抱起來丟在床上,縱身壓了上去。這一切都是在瞬間完成的,她還沒來得及眨眨眼,就感到他的舌頭已經伸到她嘴里,他那代表著男性氣概的硬家伙也深深地插入了她的中心地帶。一股熾烈的熱情灼燒著兩人的下半身。
拉克倫喘著粗氣在她身上動作著。她呢,欣然接受著。她一點兒也沒想到要拒絕他,他剛才的那番話早已點燃了她心中的那團欲火。他一個勁地上下慫動著,金白利體內很快升騰起一股撓心撕肺般的,她無比亢奮地迎接著他的每一次慫動,發自內心地哼著她的每一陣申吟。當他達到天堂之樂的終極瞬間,她也升騰到了之舟的雲山霧海。
餅了很長時間,她的心跳和呼吸才恢復正常。她緊緊地摟著他,雙手溫柔地撫模著他壯健的身軀,心里不得不感嘆給人帶來的奇特感受。想不到適當的挑逗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沖動,拉克倫‧麥格列高真是她的一生所求。她喜歡他的撫模,需要他的挑逗。她今生只要他一個。
他的臉還埋在她胸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低聲問道,「我剛才說要慢慢地愛你,是嗎?」
「我想是的。」
「還提過求你的事,是嗎?」
「不——是你自己在想入非非吧。」
他看著她笑了。她也沖他詭秘地一樂。
漫長而又甜蜜的一夜。
☆☆☆
金白利不止一次地听說過克瑞格勒城堡的名字,可是她沒想到會那麼壯觀,也沒料到會如此破舊。她以前見的大多數城堡雖說有很多傳統的格局,如陰森的圓形寶塔,殘留的宏偉大廳,小巧而結實的教堂,然而它們也不失現代藝術的風采,往往能把現代的建築特色與傳統的城堡風格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你光從現代式設計的煙囪頂和華麗的山牆看那些城堡,有時竟會找不到古式城堡的感覺。
然而,眼前的克瑞格勒城堡卻與那些城堡不同。從那高聳的石頭城牆來看,你根本找不到任何現代建築的特征,深入其中後更是給人一種走進歷史的感覺。在兩個巨大的方形寶塔上,可以看到塔樓和凹形缺口——上帝呀,居然還有吊橋存在!這都是幾百年前的遺跡了,這些東西現在還留著,有啥用呢?
眼前的一切使金白利驚詫不已,但她不得不承認克瑞格勒是一座讓人嘆為觀止的建築。它坐落在一條大河的陡岸邊,河水蜿蜓曲折地流過遼闊的鄉野,河水兩岸的丘陵和山脈剛好成為城堡起伏有致的自然背景,附近小石屋隨處可見,遠處還有一座小城堡,當然規模比起克瑞格勒差遠了。
時令正是冬天。這里見不到一絲綠色,只有冰雪覆蓋的山峰巍然守護著城堡。面對此情此景,金白利心中贊嘆不已。
拉克倫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她的反應。他開心地咧嘴一笑︰「在荒涼、遼闊的蘇格蘭高地,這里算得上是一塊寶地,是嗎?」
「你看出來啦?」拉克倫自豪地問。
「你的克瑞格勒城堡稱得上是這兒的一處聖地。」
「是啊,是挺不錯。」
「可是——那兒會有壁爐嗎?有熱炕嗎?」
一路上他們越往北走,天氣就越冷,所以金白利腦子里出現這些怪念頭也在情理之中——即使她只是想逗逗他。
拉克倫快活地朗聲大笑起來,「別瞎操心了,親愛的,我會讓你過得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還會讓那些老鼠躲得遠遠的。」
「那太好了——什麼?你說有……老鼠?」
「噢,也許只有幾只吧。」
她眯起眼楮望著他,生怕他這次不是在開玩笑。其實,她應該想得到,古堡是這些小東西的溫床,只要是不太干淨的地方,都會出現它們四處流竄的影子。
「要是那兒真的有老鼠在游來蕩去,那我勸你最好趕快給它們另找新居。」金白利笑著說著,但眼楮里卻流露出堅定。
拉克倫無奈地笑了。他覺得溫尼弗雷德雖說罪該萬死,但從管家這方面來說還真不愧是一把好手,能把整個城堡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他的堂妹尼莎呢,在溫尼弗雷德走後雖說也承擔了管家的重任,可整天不是跑到養狗場去逗獵狗,就是溜上山去打松雞。在她的管理下,城堡日漸衰落,可她還拒不承認自己的失職。
想到那位令他頭痛的假小子堂妹,拉克倫問金白利,「我跟你提過尼莎嗎?」
「就是那個自以為愛你,認為你也只該娶她的那個堂妹?是那個尼莎嗎?」
拉克倫想不到她已經知道此事,有些驚訝。「哈,是哪個王八羔子告訴你的?」
金白利笑了,「他們倆都告訴過我,而且是單獨悄悄告訴我的。你不知道,當我听到吉萊爾南跑來對我說的話跟雷納德的一模一樣時,我差點都快笑死了。這事真是太滑稽了!」
「這事本來應該由我來告訴你的,」他喃喃地說。
「也許吧。不過他們也是為你好。他們只是想讓我知道你對尼莎只有兄妹之愛。他們可能是擔心我以後會吃她的醋吧。」金白利頓了頓,有點不滿地說︰「好像我這人生性好妒似的。」
拉克倫會心地笑了。他想起了那天在溜冰池里,她追問他並不存在的女朋友時,似乎就曾吃過醋,正如他也為她吃醋一樣。
「好了,我只是希望尼莎能別再那麼固執,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你。你們倆應該成為朋友。」
兩個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女人成為朋友?哦,這似乎不大可能
金白利的心情漸漸有點黯淡了。她閉上了眼楮。她為什麼老是踫上這種事情?為什麼總隱入這種三角游戲?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她不能再想這些事情了!她應該靜下心來,好好跟他過日子才是!是的,她可以在床上盡情享受他給自己帶來的快樂,平時爭取做他的好妻子——可要真那樣的話,她那麼愛他,對他那麼好,那麼肯定希望他也以愛回報,而且是此生不移。但她覺得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馬車駛過克端格勒城堡的吊橋時,金白利就一直在想著這些事情。不過她想她會處理好這事的。她會與自己的丈夫和平相處好——嗨,就當這美好的願望能夠實現好了。
主人要回來的消息早在幾天前就傳到了克瑞格勒城堡,所有的人都在翹首盼望著。今天一大早,他們又得到了口信,知道了拉克倫到達的大概時間。整個古堡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團,一些住在城堡外的麥格列高人也趕來了,古堡門口被圍得水泄不通——人們都想來目睹一下英格蘭新娘的風采。盡避現在還是寒冬時節,但有的男子已穿上了格子呢褶疊短裙,男女老少的服飾都顯得五彩繽紛,古堡呈現出一派節日景象。
拉克倫和金白利一一和所有的人互致問候,並接受了大家的衷心祝願,等他們好不容易離開人群穿過大廳,金白利才驚奇發現古堡外部雖然陳舊,但內部裝修卻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餅去曾經是大廳的地方,已經用木牆隔成了客廳,中型餐廳、台球室以及別的幾間不同用途的房間。古堡里那些石頭牆也都用木板裝飾起來了,有的房間還布置了牆裙,貼上了牆紙。
金白利一邊觀察,一邊已經為外祖父傳下來的古鐘物色好了地方。對,就放在寬闊的過廳那兒。走過餐廳時,她又為她那些中國瓷器找到了歸宿。說來,她的那些嫁妝也該運到了吧?
「噢,這麼說這就是她嘍?」
金白利只顧著四處觀察,根本沒注意到有個年輕姑娘站在身後。但憑著直覺,她斷定這種譏諷的腔調一定是來自那個尼莎‧麥格列高。果然接下來拉克倫的介紹證實了她的判斷。
尼莎個頭不高,比金白利至少矮了六英寸。她長相不錯,長長的黑發簡單地編成了一根獨瓣,一雙灰色的大眼楮不停地忽閃著,透出她心中的不安分。她很瘦,站在那兒簡直像根竹竿,臉上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拉克倫為她們作了介紹後,尼莎一聲沒吭,只是鄙夷地瞥了金白利一眼,對他說︰「看來她一定是像女王一樣有錢嘍?否則你怎麼會娶她?她長得一點兒也不漂亮,而且,哦,太司怕了,簡直像個巨人!拉克,你怎麼會去娶這種女人?!」
她的聲音很大,在場的幾十個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廳里頓時鴉雀無聲,大伙兒都愣住了,都在觀察著金白利的反應。金白利的雙頰火似地燒了起來。她還從來沒有當眾受過這樣的侮辱。她想還擊,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尼莎得意地笑了。正當她得意之時,只听拉克倫一聲大吼︰「你這個小妖婆,在這兒胡說些什麼?!她的美是那種含蓄、內在的美,你看不出,只能說明你自己沒眼光!啊炳,至于個子嘛,我倒覺得配我正合適!是的,再合適也沒有了。你不這麼認為,是因為你自己太矮了,還沒個小孩兒高!」
這話顯然極大地傷害了尼莎。她咆哮著說︰「什麼我沒一個小孩子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娶她只是因為她有你需要的錢。
其實,你根本用不著為了錢去娶個該死的英格蘭臭女人回來!」
「告訴你吧,尼莎,我向她求婚時,她根本就一無所有!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我不愛她是嗎?你給我听好了,我很愛她!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她也是蘇格蘭人,和你我一樣,她也有一位蘇格蘭父親!」
「那麼說說看,他是誰呢?」
「這你就不用管了。」
「是嗎?」尼莎嘲諷地說。「這不過是在撒謊罷了。她只是想借此讓這兒的人都接受她,是嗎?哼,我早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麼蘇格蘭人!」
拉克倫本來就沉著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他咬牙切齒地說︰「那麼說你以為我也是個騙子嘍?告訴你吧,她父親是伊安‧麥克菲爾森!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人群中起了一陣嘩然。拉克倫掃視了一眼大廳嚴肅地說︰「我不希望這些話傳到克瑞格勒外面去,省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尼莎終于安靜下來了。拉克倫看了一眼金白利,只見她面色難堪,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他心疼極了。都是尼莎這個小妖婆!回家的興致全讓她給攪了!她居然當眾讓金白利下不來台!
對于這一切,金白利與其說是尷尬,不如說是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尼莎會這樣刻毒。尼莎的話句句像刀子一樣刺痛她的心。
這些單單以嫉妒作理由是說不過去的。金白利當時真想給那潑婦一記耳光,好讓她懂得怎麼尊重別人!這些難道沒人教過她嗎?
金白利明白這場風波還遠遠沒有結束。難道以後她每次遇到尼莎都要忍氣吞聲?不,沒那麼便宜的事!
拉克倫今天又出來保護了她。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顯然這是他的本性。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已是他合法的妻子,在同族人面前,他有責任保護她。他甚至還撒了謊,對別人說他愛自己。其實,他沒必要那麼做,她已經夠感激他的了。
然而,不容樂觀的是,她跟尼莎總還有正面交鋒的時候。拉克倫不可能每次都在場保護她。連金白利自己也說不清她還能忍耐多久,什麼情況下她才會奮起還擊。不過,現在想那麼多干嘛?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走著瞧吧。
☆☆☆
金白利本來打算躲在自己的屋里,等從那場惡夢般的會面中恢復過來再出門。可是不行,克瑞格勒當晚要舉行盛大的歡迎宴會,同族的許多成員和要好的鄰里都要前來。
拉克倫攜金白利來到樓上他們的套房時,再三為尼莎的行為向她道歉。為了讓她高興起來,他想方設法地沒話找話。他告訴她,他們的套房有四室一廳,浴室很寬敞,里面的設施很現代,有冷、熱水龍頭;他還讓她任意支配另一間房子,可以用來作梳妝室或干別的什麼,只是別再作臥室就行,因為臥室已安排在了另外一間大房間,里面有一張雙人床,是他們倆睡的。
但這次金白利听了這些稍帶暗示的話,臉上沒有像往常一樣泛起紅暈。確切地說,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拉克倫只好走了,他想她也許該好好休息一下。
其實,此時的金白利不想休息,倒是想動一動,至少這樣可以分散一點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件敗興的倒霉事。她慢慢地站起來,幫著簡整理她們帶來的東西。聰明的簡似乎猜透了主人的心思,邊整理邊呱呱呱地說個不停,問個沒完,想讓她分分心。
餅了一會兒,金白利想起她從諾森伯蘭郡運來的那批東西,便派簡去看看它們到底放在了哪兒。現在克瑞格勒城堡的一切對她都是那麼陌生,她要把母親留給她的東西拿來擺在合適的地方,心里才踏實,也才能讓這里有一種家的感覺。
金白利悠閑地轉悠著,想好好看看這套房間。很快地就被吸引住了︰這兒環境不錯,每一間房子都有一大排窗子,使整個房間顯得光線充足,寬敞自在,而且從任何一扇窗子望出去,都可以看到,遠外的湖泊和高山,美極了。最大的一間房間是臥室,那兒裝著落地窗,還有一個小陽台,從陽台上可以眺望遠處的小碼頭。金白利想著夏天到來時要是在陽台上邊吃早餐邊欣賞風景,那倒是蠻愜意的一件事情。
這些美麗的大窗子旁都垂掛著深綠色的絲絨窗簾,窗簾下部綴著流蘇。房間的牆紙基本上都是淡藍色,只是每一間的細碎花紋不盡相同。牆上掛著一幅幅描繪法國宮庭生活的油畫,上面那些時髦男女們戴著當時極為流行的白色鬈發套。木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看樣子是專門設計的,因為它與麥格列高家族人穿的格子呢褶短裙花紋差不多,也就是在綠底板上襯著一些藍黑相間的格子。
金白利又來到一處房間,一眼看出這兒曾是拉克倫的更衣室——因為衣櫃里掛著很多衣服。這兒也許還曾經作過休息室。里面放著一張大書桌,幾把讀書椅,還有一張躺椅。是的,這間屋子很大,完全可以兼作休息室。另外還有一間房子空著,她想現在最好用來作客廳——至少在孩子出生前。要是以後有了孩子,這兒可以拿來作嬰兒室。
一想到將來會有孩子在屋里奔跑嬉戲,金白利的心情不覺好了一些。她甚至還想到古堡的其它地方去看看。但這時簡回來了,告訴她說從諾森伯蘭郡運來的東西放在地窖里——金白利當時也沒想到要去問為什麼會把她的那些寶貝連同衣服一起放到那種地方,她還以為此地不同于平常的地窖,就像這兒的人說的「大廳」並非通常的大廳。她當時想也沒想,就帶著簡往地窖趕去。
等她們來到地窖,金白利才大吃一驚。這兒與一般的地窖沒什麼不同,里面又黑又潮,牆還是原來的那種未加修飾的石頭牆,上面結滿了又厚又髒的蜘蛛網。這里原是貯存煤炭的地方——蘇格蘭樹不多,煤炭是他們的主要燃料。
她們決定先回去拿提燈,再去叫幾個身強力壯的佣人,等找到了那些東西讓他們先搬上樓去,至于怎麼擺放又是以後的事了。
地窖里結構比較復雜,有很多狹窄的通道四處散開通往黑暗的深處,通向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貯藏室。這兒除了堆炭,還堆放了一些陳年舊物,上面蛛網交錯,積滿厚厚的塵埃。
終于找到了堆放金白利行李的貯藏室。金白利松了口氣,等她把提燈高高舉起,準備去看看她的那些寶貝時,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眼前堆放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傳家寶貝,而是一堆面目全非的破碎玩藝兒!
外祖父傳下來的大鐘斜躺著,指針不翼而飛。鐘面已經斷裂了,木制的地方刀傷累累,木塊還翹了出來,像是用斧子砍過的樣子。中國風格的瓷器擺設櫃的四條腿已經斷的斷、掉的掉,櫃門從鉸鏈上月兌了下來,木雕的地方同樣也被斧子砍成了一稜稜的。
至于那巨幅掛畫,就像是被人踩著一頭,然後使勁把框子從中扯斷一樣。其它那些東西,如小桌子,有三百年歷史的長凳,古董花瓶,中國的雕花寢具箱,所有的東西都碎的碎破的破。甚至連她的衣箱都沒能逃過此劫,它們被撬開了,衣服東一件西一件地躺在髒兮兮的地上,慘不忍睹。
金白利兩眼發直,她只覺胸口一陣揪心的疼痛。她踉蹌著往前跨了兩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她一只手絕望地在空中抓著,卻什麼也沒抓到。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了,淚水順著臉頰涌出。這些都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是她懷念母親的物質依托,現在一切都完了!它們成了一堆破碎的垃圾,除了作燒火柴外別無他用!這是一次蓄意的破壞!金白利在震驚之中也完全能夠分辨得出,這完全是有人故意在破壞!那麼這人是誰呢?她知道只有一個人會如此歹毒。
金白利硬撐著慢慢站了起來,嘴里夢囈似地不停念著︰「尼莎,尼莎……」
「小姐,這些破玩藝——它們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吧?」站在一旁的簡小心地問了一句,聲音打著顫。
金白利沒有回答,她望著一個對這一切疑惑不解的佣人,有氣無力地問︰「尼莎現在會在哪兒?」
那佣人聳聳肩,搖了搖頭。另一個佣人說︰「可能會跟領主在一起。那女人像個跟屁蟲,整天跟在領主後面。」
「那麼領主又會在哪兒?」
佣人們搖了搖頭。金白利沒再問了。她要親自去找到他——還有她,即便把整個古堡翻個底朝天她也不在乎。反正她一定要找到那個惡毒的女人。金白利這時兩眼噴火,心如刀割,胸口一陣接一陣地發悶。她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然後把她千刀萬剮。
金白利在一間辦公室里找到了拉克倫。幾十個族人正在向他匯報情況,詢問事情,說說離別後的各種見聞。在克瑞格勒城堡人們很少拘于禮節,那些想見拉克倫的人不是候在大廳里,一個挨一個地進去匯報,而是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大家一塊兒暢談。
好在辦公室不算小,才能容納那麼多人。
看到金白利進來,拉克倫露出了笑容。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她臉上的淚珠。金白利太憤怒了,都沒意識到自己在流著淚。她瞥了拉克倫一眼,將眼光移向了整間屋子,搜尋著她要找的目標——她的仇人,拉克倫年輕的堂妹。但她沒看到尼莎的面孔。正當她打算要離開時,坐在屋子角落里、一直痴迷地望著拉克倫的尼莎見拉克倫正看著某處愣神,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正好與金白利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尼莎當時坐在靠牆邊的一只腳凳上,靜靜地听著人們與拉克倫說話。她一點也不引人注目,恐怕連拉克倫都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金白,發生什麼事了?」拉克倫走過來關切地問。
金白利卻什麼也沒有听見,她兩眼死死地盯著尼莎,一步步朝她走去。尼莎見金白利這副樣子,嚇壞了,她一下子跳起來躲到一張桌子後面。桌子旁有十幾個人,尼莎想以此來擋住金白利。
「拉克,別讓那個巨人靠近我!」尼莎大聲嚷道,「她瘋了!」
「是我瘋了,是嗎?」金白利一步步挨近她,譏諷地問,「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你毀壞了我家的傳世珍寶!這可是我母親的遺物,是用錢都買不到的!」
「我可沒毀壞你的什麼‘傳世珍寶’!它們運來時就是這副樣子了!」
金白利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想起了那些斧頭印痕。「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得相信,」尼莎蠻橫地說,「趕車人說路上掉了一個車輪,東西又沒有捆好,所以全都摔了下來!」
「摔下來也不至于全部摔壞,還壞得那麼厲害吧?」
「哦,很遺憾,你的東西可不只是摔到了地上。當時正路過一處山谷,它們全都砸到了下面的石頭堆上。」
哦,真是荒唐透頂!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但既然尼莎現在一口否認,看來要追究她的責任還不是件容易事。
「我要听听趕車人怎麼說!」又氣又急的金白利恨不得一把將尼莎撒謊的丑惡面紗撕下來。
「他走了。他還留在這兒干嗎?他早就回到他該去的地方了。」
金白利僵住了。尼莎臉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得意神情。
「沒必要去問趕車人。」旁邊一個男人譴責地望著尼莎︰「尼莎‧麥格列高,你分明是在撒謊。我都替你臉紅。那天是我幫著卸的車,當時那些東西根本就完好無損。你記得嗎?我當時還問你為什麼要把那麼好的東西放到地窯里呢。」
尼莎的臉脹紅了。她仇恨地瞪著那個揭穿她的男人,似乎想再咆哮什麼。金白利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了,她走到尼莎面前,舉起手來狠狠地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尼莎被打得向後踉蹌了幾步。她眼楮瞪得大大的,一只手捂著被打出了五個指印的臉頰︰「你敢打我?!」
「我沒用斧子砍你,已經夠客氣了!尼莎,你這個骨子里都在流著壞水的東西,你所做的一切是根本無法彌補的!我決不願意跟你這樣歹毒的女人住在一起!我要走!」
話一出口,金白利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她不住這兒又能住哪兒呢?她能上哪兒去呢?可自尊心又不允許她改口。正在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拉克倫站到了她的身邊。
「金白,用不著你走,」他深情地摟著她的肩膀。「尼莎,今晚你就給我收拾行李,明天走人。我也不願意跟一個惡毒的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又轉向金白利,「親愛的,別傷心了,我會找來最好的工匠,把你母親的東西修好。至于費用嘛,就讓尼莎來承擔好了。用她找到的那些錢來償還。」
尼莎面色蒼白地望著拉克倫,臉上沒了一絲血色,「可這里是我的家!」她抽泣著說,「該走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我!她不屬于這兒,而我卻是正宗的麥格列高人!」
「唉,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事?」拉克倫遺憾地搖了搖頭。
他語氣中的不滿激怒了尼莎。「我為你做了那麼大的犧牲,你就這麼來報答我?你甚至都不問問我是怎麼弄到那筆錢的?那是我把自己賣給了嘉文‧科恩換來的!」
尼莎以為這話一定能夠刺痛拉克倫的心,定會讓他大吃一驚。不錯,拉克倫的確大吃了一驚,更確切地說是惱怒萬分,不過不是出于尼莎希望的原因。
「那麼我們得馬上為你們舉行婚禮了。」他冷冷地說。
「我死也不嫁給他!」尼莎尖叫起來。
「你已經跟他上過床,就必須嫁給他!這是麥格列高的家規,尼莎。」
尼莎的臉色變得死灰一般,她捂著臉沖出了房間。
屋子里鴉雀無聲,氣氛非常壓抑。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她可討厭嘉文‧科恩了。她很可能會跑到哪里躲起來。」
「嘉文已經向她求過幾十次婚了,」另一個人說,「要是他知道她已走投無路,除了嫁他別無選擇,說不定會有多高興呢?」
「當然,如果他能找到她的話。」
這話提醒了拉克倫,他立刻命令門口的兩個男人︰「去,看住她。讓人去把嘉文‧科恩找來。我們今晚就為他們舉行婚禮。」
金白利說什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她不覺有點可憐起尼莎來。她覺得逼著一個女人嫁給自己鄙視的男人是件極不人道的事。但此時她也不會去說什麼。因為尼莎不配得到她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