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你說月茶怎麼了?」段玄禎緊張地抓住周嬤嬤的兩條手臂。
「大皇子,你別急,小鮑主暫時沒事了。冰美人說可能是有人故意要害她,所以讓我來找你。」
「周嬤嬤,你說的是在冷宮里,那位懂醫術的冰美人?」他知道月茶很敬仰她,視她如母親般。
「嗯。」
周嬤嬤點頭。
「我先去瞧瞧月茶!」
听見月茶的情況,讓他的心似被揪起。
段玄禎立即往冷宮走去,因為他的身份不能進到冷宮,但為了見月茶,他避開守門的太監,翻牆進去。
他來到月茶的身邊,雖然知道月茶在冰美人的診治下,已經安然無事,但看見她的臉上敷著藥草,整張臉紅紅腫腫的,他仍放不下心。
他輕喚︰「月茶!」
月茶已經清醒,听出那喚她名的,是段玄禎的聲音,低沉的嗓音里,有著焦急,但她穴道被制住,沒法回應他。
「我制住了她的穴道。」方冰媛開口。
這時,段玄禎才注意到月茶口中常說及的冰美人,是長啥模樣。
冰山美人!
這就是段玄禎的感覺,美是美,但面無表情的臉,感覺上不是那麼好接近。
「打擾你了,冰美人。」段玄禎有禮的說道。
「你同月茶一樣,喊我方姨吧!」
美人的稱號,她听了不太順耳。
「方姨,月茶她怎麼樣?」
瞧見月茶受毒物的折磨,他心疼極了。
瞧段玄禎著急的模樣,方冰媛眼中出現玩味。
他在著急什麼呢?是心疼月茶受折磨?還是擔憂她的容貌被毀?
「月茶的臉是沾上了一種名喚赤蛾的毒蛾磷粉,驅毒的部分對我來說當然沒問題,只是……」方冰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只是什麼?」段玄禎緊張的追問。
「她的臉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原來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說月茶的臉有可能……」
「是有可能,我又不是神仙,也沒個準,總之,是月茶的命太差了。」
她要利用這事瞧瞧他對月茶是否真心,也算是報答先帝對她的恩情。
「你若是介意,就別來看她了,省得她好了之後,瞧見你嫌棄的表情,這對她的傷害更深。」
「我不會棄月茶不顧的!」段玄禎伸手握住月茶的手,「月茶,你放心,我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害你毀容,我不可能就這樣中計與你分開的。
我要你明白,你沒事,我會很高興,但就算你因此毀容,我也不會不要你!」不管月茶听不听得見,段玄禎說出了他對她愛的誓言。
「你真的不計較月茶被毀容?」
「我不計較!」段玄禎非常肯定回道。
「月茶似乎是選對人。」方冰媛的聲音柔化了。
凝視眼前俊逸的一張臉,方冰媛心底不禁起了一陣波濤,沒人知道她柔化的原因。
「月茶她要多久才會好?」
「敷上幾天藥就沒事了。」聞言,段玄禎一顆提著的心終于放下。
「但要害月茶的人太可惡了!」方冰媛面露怒濤。
「方姨,為何你說這是有人要害月茶?」
「因為這赤蛾只活在潮濕的深山里。」
「所以它不應該會出現在宮中?」
「沒錯。」
「我一定會查出是誰這麼過分,用毒粉來害人的。」
他知道宮中有位御醫喜歡研究稀奇古怪的東西,那答案可能就在他身上了。
段玄禎走後,方冰媛解開月茶的穴道,讓她可以說話。
「方姨。」月茶輕喚。
「你听見了,方姨幫你試出了他的真心,你這下就安心了吧!」
「謝謝你,方姨。」
這輩子她沒擁有過父母的親情,卻得到了玄禎的真心及方姨的疼惜,她已經很滿足了。
朝陽殿
「父皇,月茶的臉被一種毒蛾的磷粉所傷。」段玄禎將月茶發生的事件稟報光佑帝。
「那月茶怎樣了?」光佑帝擔心地問。
「她的整個臉都紅腫起來了。」段玄禎說話的口吻難掩對月茶的心疼。
段承樘暗忖︰月茶這孩子的運氣真不好,人已經長得不漂亮了,現在還遇到這種事。
「叫御醫去診治了嗎?」
「去了,但沒用。」
「宮里的御醫都醫不好,那怎麼辦才好?」
「父皇別擔憂,幸好在冷宮里有個冰美人醫術高明,現在月茶已經沒事了。」
「冷宮里的冰美人?」光佑帝重復段玄禎的話,神態甚是驚疑。
「她原是先帝的嬪妃,因獲罪被眨進冷宮。」
「原來她在冷宮里……」光佑帝的模樣,像是得知一件什麼重要的事兒在暗喜。
「父皇?」
段玄禎露出不解的表情。
段承樘沒理會玄禎的叫喚,他似乎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麼事。
段玄禎本想問追究調查之事,但想想,事情在沒證據之前,告訴他父皇也沒用。
于是,他行了禮,走出朝陽殿。
扁佑帝一身輕裝來到冷宮。
他的相貌甚是俊雅,四十多歲,卻仍面如冠玉,湛黑的發色,只在鬢角稍見斑白,一絡短須修剪得極好,配上那雙沉郁而悠遠的眼神,有種中年男子的成熟風韻,可想見年輕時必是一位風流人物。
看見一位著淡色青衣的女子時,他出聲喊道︰「冰兒!」
聞言,方冰媛渾身一震。
這聲音……不正是那個人?
她轉頭,對上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神。
「你怎麼會來這兒?」
雖然心情激動,她還是用她一貫的冰冷語氣說話。
「冰兒,我到現在才知道你在冷宮里,我以為你出宮了。」
她的父母原是雲游四海的醫者,來到雲南後,卻被這里的好山好水所吸引,就定居在大理城。
除了醫術,他們所生的女兒,容貌娟麗,但人如其名,冷冰冰的,是有名的冰山美人。
年少時的他,對她一見傾心,展開猛烈追求,哪知她還是冷冰冰的,心灰意冷下,他順從父母之命,娶了現今的皇後孫德容。
後來,她竟出人意料的進宮侍奉先帝,讓身為皇上表哥的他傷心透頂,從此對她死心絕望。
沒多久,先帝專寵雲美人,就將其未臨幸過的宮妃都遣出宮去。
當他繼承帝位時,曾留意宮中有無她的存在,尋不到她,就以為她也被送出宮了。
「知道又如何?」
「知道後,就不會讓你待在冷宮過苦日子了。」段承樘說話的口吻,倍極愛憐。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變,真是一個笨蛋!」
她要過好日子早就出宮去了,父母為她留下的財富足夠她花三輩子都花不完!
身為皇上,從來沒人敢這麼罵他,她是第一個,但他一點都不生氣,因為這讓他仿佛又回到年輕時跟她拌嘴的時候。
「你會怪我嗎?」
他應該早點發現,就不至于讓她在冷宮里受苦了。
「怪你干嘛?」她早明白他是一個遲鈍的人。
「呃……」他詞窮了。
「找我有事嗎?」她想他應該是為月茶的事而來。
「冰兒,我一直想著你,當禎兒說到冷宮里的有個醫術高明的冰美人,我才知道你在這里,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跑來見你。」
這下換方冰媛無語。
這麼多年了,他對她還這麼深情,也不枉……
「冰兒,你當初為何沒出宮?」
「我惹皇上生氣,所以就被貶進冷宮了。」
說這話時,方冰媛有點一內疚,因為她在栽贓給那個視她如好友的先帝。
「你是不是故意不出宮?」
他會這麼問,是因為想不通,他那個皇表弟脾氣好得很,除非是她蓄意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才有可能被他貶進冷宮,否則他怎可能為了惹他生氣這種小事,狠心毀掉一個女人一生?
「我為何要故意不出宮?」
「因為我啊!」
「你少臭美!」
方冰媛白皙的臉頰驀地一紅。
「沒有的話,那你怎麼臉紅了?」
「我哪有!」
方冰媛失去一貫的冷靜。
「沒有嗎?」
女人總是愛口是心非。
「你別在這兒鬧了,我正在想辦法醫月茶的臉。」這是事實,也是她用來回避尷尬的借口。
「你一定醫得好的!」
「你不走,我就一定醫不好。」她下了逐客令。
對于這逐客令,段承樘一點也不惱,反而是喜孜孜地走了。
一夜興奮地睡不著覺的心蘭,在梳妝台前精心打扮,她用細柔的珍珠水粉抹上她的面容,再用胭脂勻紅了雙頰。
心蘭在鏡子前看看自己,精心妝點的美麗臉蛋,如雲秀發上插著價值不菲的金鳳簪,頸項戴上紅瑩瑩的瑪瑙項練,身上穿的是繡八副牡丹的紫紅色衣衫,華美高貴,看得她自己滿意極了,止不住滿臉的笑意。
等一會兒,她以一身光鮮出現時,段玄禎就會知道這皇宮里最美的人還是她。
想到月茶的臉將變得比蟆母更嚇人,她就樂壞了。
心蘭來到月茶的住處,她如預期的遇見段玄禎,但段玄禎並不如她預期中的來討好她,視她為宮中最美之人來奉承。
「心蘭,你來找月茶有事嗎?」段玄禎冷淡的問。
「呃,我听說月茶的臉受傷,我來關心她呀!」心蘭裝出一副好姊姊的模樣。
「是嗎?」段玄禎露出一臉懷疑表情。
「當然!她好歹是我皇妹啊!月茶呢?」
「在休息。」
月茶不方便一直留在冷宮,當敷好藥後,段玄禎就將月茶送回住處,他則是寸步不離的照料她。
心蘭探頭望望平乎穩穩躺在床上的月茶,臉上覆著一塊青黑色的藥布,並沒她所知沾上磷粉後,該有的癢痛反應,她暗忖︰難道宮內有別的御醫會解赤蛾的毒!?
「月茶的臉會好嗎?」心蘭佯裝關心,其實是試探。
「當然會!她過幾天就好了。」他不悅地回答,看心蘭的眼神充滿敵意。
「那就好,我就不用太擔心了。」心蘭口是心非的說著,心中淨是惱怒,這一切都讓她大失所望。
段玄禎冷哼︰「月茶不用你擔心,你要擔心的是你自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嗎?」
「哼!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怕露出馬腳,心蘭悻悻然離去。
蘭芳綰
「心蘭不好了!」玉珍著急地呼喊。
「怎麼了?」
都已日上三竿,心蘭還一副沒睡飽的慵懶模樣。
「玄禎派人去找給我們毒粉的御醫了!」
「你怎麼知道?」
心蘭大驚,睡蟲全跑了。
「御醫緊張的跑來找我。」玉珍也慌了。
「那你怎麼做?」
計劃得完美無缺,怎會出錯?一般人應該也只會想那是件意外,就像被蜜蜂叮到一樣啊!為何會調查到御醫身上?
「我給他一大筆錢,叫他趕緊遠離皇城。」
「那還好,不要被逮到證據就好了。」
「但是,玄禎會善罷甘休嗎?」
「不會,我看他上回瞧我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懷疑我。」
「那怎麼辦?」
「我決定放棄他了。」
「你要放棄他!?你做了這麼多,都是為了他,你舍得放棄他?」
「不然要怎樣?我去看過月茶了,她整個臉腫得難看死了,但他還是在她身旁陪她,而且還用那種眼光看我,我能再對他抱希望嗎?」
「那你打算怎樣?」玉珍問道,她最擔心是玄祺。
她輕笑,「我長得這麼美,還擔心沒人要嗎?」
「你不會將主意打到玄祺身上吧!」
她還沒想到要利用玄祺,但這玉珍只管想著自己喜歡的人。
「玉珍,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玄祺,但你知道下棋時,無論如何,都得先棄車保帥吧!」
「但是,心蘭,你不愛玄祺啊!這樣你不會幸福的。」玉珍還想爭論,她不想就這樣失去所愛。
「我知道,我也不想,那是最後一步。」她是不喜歡玄祺那文弱的樣子。
「那你……」不問清楚,玉珍不死心。
「我會先找別國的君主。」嫁到他國,就算東窗事發,段玄禎又能奈她何?
玉珍松口氣,「你為何不早說清楚,害我緊張死了!」
心蘭沒回答她,因為她是故意的。
段玄禎像陣風似的旋進蘭芳館,御醫跑了,他身上充盈著滿滿的怒氣。
「心蘭,你這惡毒的女人!」段玄禎說著,便將心蘭推倒在地上。
玉珍趕過來扶心蘭。
「玄禎,你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
「住口!你也有份!我不會饒過你的。」
玉珍嚇得噤若寒蟬。
「你到底要干嘛?我又沒怎樣!」心蘭故作鎮定。
「你謀害月茶,還想裝傻!」
「我……哪有……」段玄禎生氣的模樣太駭人,心蘭嚇得渾身直抖著。
「該死!御醫都招供了。赤蛾的磷粉就是你們去要的,你還不承認!」
「那不是我去拿的,是玉珍!」
事跡敗露,心蘭立刻推卸責任。
「心蘭你……」
沒料到心蘭會出賣她,玉珍驚駭地張大雙眼。
心蘭朝身邊的玉珍低語︰「你得替我頂罪,我要是完了,你也完了。」
玉珍因這句話而啞口無言。
「那一天是玉珍听說赤蛾的磷粉很漂亮,所以好奇地向御醫要了它。」
「你們會對那一沾上就會毒爛皮膚的磷粉感到好奇?」
「玉珍她一直很小心的,哪知那天會被風吹散了,她又不是有意要害月茶的。」
「誰會相信你的鬼話!」
要不是讓御醫月兌逃了,他一定讓他倆直接對質,看到底是蓄意,還是意外。
「你不信又怎樣,我有我母後替我做主,你別想動得了我!」
眼見段玄禎已和她撕破臉,心蘭不客氣地抬出鞏太後來為她撐腰。
「你別以為有太後為你撐腰,就能無法無天!這事我會稟報父皇,到時我不信太後還能包庇你!」
段玄禎轉頭。
「鞏玉珍!你幫著她做這喪盡天良的事,會有報應的。」
等段玄禎走後,心蘭心魂甫定,想向玉珍尋找安慰,玉珍沒理會她,心寒地起身離去。
孫皇後前來看月茶,一看見月茶,驚訝的差點說不話來。
此時,月茶的臉已經完全好了,臉上不再覆著藥布,她的整個臉都顯露出來,雖然憔悴蒼白,但是,那清麗如畫的面龐不但美麗,更增加了一份楚楚可憐。
這樣的姿容,讓孫皇後心里有了底。
「這件事是怎樣發生的?」孫皇後問道。
段玄禎走近床邊。
「月茶,把一切告訴我母後,我母後會為你做主。」
月茶淺淺的微笑。
「皇伯母,您別擔心,只是一場意外。」
「意外?」
孫皇後來看月茶之前,就已經听她這寶貝兒子簡述過,要她替月茶做主,她正想把事情問清楚,看怎麼解決這難題,畢竟心蘭由愛生妒,這事也能理解,沒想到月茶會將之歸咎于意外,看來月茶並不想追究,孫皇後的心里很是贊佩。
「月茶!」段玄禎輕呼,月茶這樣的說法讓他十分不解。
月茶對段玄禎搖頭,她不想再追究了,是她欠心蘭的,就算是心蘭是故意要害她,她也受了,或許這樣的報復,能讓心蘭的心里好過些。
明白月茶的意思,段玄禎顯得怏怏不樂,他知道月茶心地良善,念其和心蘭的手足之情,但若不給予懲戒,難保心蘭下次不再對月茶做出更惡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