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無猜 第三章 相思無憑(1)

這里離南澈的中心——關藍還有一段陸路要走,要趕在天黑前進入關藍。

荷紅箋穿著一襲凌墨筠為她準備的青色長衫,扮成了一位清秀的公子哥。

「那個,」荷紅箋遲疑地瞪著面前一匹黑色駿馬,「非要這麼去嗎?走路不行嗎?」她真是沒用,不但暈船,還不會騎馬,看到馬就有些腿軟。

「這樣可以快一點。」凌墨筠將包袱系在馬鞍上。

「可是我……」

「所以才要一匹就夠了。」凌墨筠拍拍手上的浮塵,他們之間的對話常常是這樣,她剛說幾個字,他就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自然而然地接下去,這是他們的默契,但旁人常听得沒頭沒腦,「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乖乖坐在前面就可以了。」

凌墨筠轉到荷紅箋身後,不由分說地將她舉上馬鞍,然後自己一踩腳蹬也翻身上馬,坐在荷紅箋身後,雙臂環著她拉住韁繩,策馬小跑起來。

「啊,好可怕!」荷紅箋身體上下顛簸,抓著凌墨筠的衣襟尖叫起來。

凌墨筠一手控制韁繩讓馬慢下來,一手抱緊荷紅箋的腰。

馬兒慢慢踱步,荷紅箋漸漸習慣了馬背上顛簸起伏的節奏,感到很有趣,「我也想學騎馬!」

于是凌墨筠很有耐心地教她如何控制韁繩,讓馬兒跑、停、加快速度,荷紅箋學得興高采烈,一會兒就讓凌墨筠松開手,讓她自己控馬。

「我也要快一點嘍!」她說完一抖韁繩,馬兒飛奔起來。

「慢點啦!」凌墨筠猝不及防地摟住荷紅箋的腰喊道。

沒走多久,凌墨筠看到荷紅箋體力有些不濟,體貼地建議下馬休息一下……

他們停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唉!」荷紅箋嘆了口氣對著溪水發呆。

「怎麼了?」

「多好的水呀!可惜……」荷紅箋忍不住嘆息。

「這個怎麼樣?」凌墨筠從懷里掏出一個包打開,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是茶!新茶呢!」荷紅箋興奮地說,「你什麼時候弄的?」好像他們一直在一起啊!

「就知道你喜歡,吃飯時托小二買的。」她很喜歡喝茶,尤其是新茶。一到茶季他就會設法給她弄來各地的新茶,看著她滿足的表情,聞著空氣中淡淡浮動的茶香,那一刻就是他最平靜安寧的時候。

「謝謝。」荷紅箋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認真,「真的。」自己喜歡什麼,他全知道。他總是知道她想要什麼呢,不需要多的語言,就安排得妥妥帖帖。

凌墨筠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看著她發亮的眸子,凌墨筠也揚起了嘴角。

荷紅箋笑道︰「我去那邊的農家借東西。」

等荷紅箋借到壺和一些用具回來的時候,凌墨筠已經在溪邊升起火。架好壺,裝上清涼的溪水,很快水就沸騰了,荷紅箋先將茶壺沖了一下里外,裝上茶葉,再將沸水倒入壺內,清新的茶香撲鼻而來。

「好了哦!」荷紅箋端起壺就要倒茶,卻忘了這不是在凌家那上好的紫砂壺,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好燙!」

凌墨筠忙一把抓過她的手泡到溪水里,「燙到了吧!也不小心一點,這麼大的人還是這麼莽撞!」

「我沒想到這個壺這麼燙手嘛。」荷紅箋抱怨道。

「你以為是在家嗎?你的茶具全是特制的厚紫砂,就是怕你燙著,誰知道你還是給燙到了。」凌墨筠拉出她的手,「好些沒有?」

「嗯,」荷紅箋想了想,「不是所有的茶具都是那麼厚嗎?」

「你不是怕燙嘛,我交代他們特制的……」凌墨筠忽然紅了臉,自己怎麼全說了?

「謝謝。」荷紅箋也是臉紅紅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隔了一陣,荷紅箋才發現手還在凌墨筠的手里,忙抽回來,甩甩頭,鎮定一下。茶香彌漫,荷紅箋閉上眼楮,輕輕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然後招出三個暗衛,「一起來休息一下吧,你們一路也辛苦了。」

「不用了,荷姑娘……」開玩笑吧?喝少主燒火、荷姑娘斟的茶,這太越禮了。三個暗衛齊齊搖頭。

「好了,喝吧。」凌墨筠看著荷紅箋尷尬的樣子,淡淡地道。

「那麼,我們就失禮了。」暗衛們端正地坐下來,很拘束地喝了茶。

天色漸暗,他們終于趕到南澈的中心——關藍,投宿關藍最大的游棲客棧,這里常常有大量富商巨賈投宿,從四面八方帶來最新的消息。

太陽落到山的那一邊,黑夜來臨。關藍的街頭仍是熱熱鬧鬧,絲毫不比白天冷清。游棲客棧的大廳里卻沒什麼人,只有凌墨筠和荷紅箋在吃飯。

「小二,」荷紅箋喚過小二,不解地問道,「怎麼這麼冷清?人都到哪里去了?」

「喲,二位客官剛來還不知道吧?本地的花魁釉苓小姐今兒個要現身花朝會呢!」小二一臉向往,他也好想去一睹芳姿呀!

「什麼‘花朝會’?」荷紅箋還是不明白。

「這個花朝會就是……」

「咳!」凌墨筠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打斷小二的話,「小二,借問貴寶地哪家絲綢坊最好?我兄弟二人有意逛逛。」

「嗨,客官你這就問對人了,本地的情況有誰能比我更清楚?說到最好的絲綢坊嘛,那就莫過于‘彩雲軒’啦!」小二自豪地說道。

「怎麼走呢?」荷紅箋開口問道。

「哦,出了門的大街看到了吧?向北走過兩個路口再北轉就看到了。很大的招牌。」

「嗯,可是,什麼是花……」荷紅箋還想打听。

「快點走吧!正事要緊。」凌墨筠暗叫不妙,忙轉移話題。

「對,正事要緊。」荷紅箋拋開疑問,朝門口走去。

凌墨筠這才松了口氣,荷紅箋常年生活在凌府內,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青樓」!看來那個花朝會十有八九就是……還是帶她遠離比較妥當。

凌墨筠拉著荷紅箋費力地穿過熱鬧人群朝「彩雲軒」方向走去,突然人群騷動起來,全都向著一個方向擠,凌墨筠緊緊拉著荷紅箋的手,生怕她被人潮擠散。

「啪!」天上落下什麼東西,打到荷紅箋的頭,然後滾落進她懷里,荷紅箋下意識地抓住,定楮一看,是一個由鮮花扎成的花球。

「咦?這是什麼?」話音未落,就被凌墨筠拉到身後。嘩!好多人涌過來要搶花球,黑壓壓一片,好嚇人。

「糟糕!懊不會是……」凌墨筠叫苦不迭,抱起荷紅箋足尖一點飛身上了身後的屋檐。

「住手!」人群背後傳來一聲嬌斥,聲音猶如水晶相擊般清脆,「諸位今日來此就是為了公平,既然那位小兄弟有幸得到花球,各位就應願賭服輸,可是剛才諸位所為實在是有失體面,難免貽笑大方。」

人群一時安靜下來,左右分開一條道來,環佩丁當中走出一位身披寶藍色輕紗、雲鬢高聳的絕色美人來,娥眉淡掃,明眸如星,微微一笑,更是明艷不可方物。她朱唇微啟︰「二位公子,讓你們見笑了,請下來說話吧。」

凌墨筠這才抱著荷紅箋飄然落地。

「怎麼回事?」荷紅箋不合時宜地提問,她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砸到頭,又險些被踩死,今天這是怎麼了?

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今天的嬌客竟然如此不解風情。

原來這是本地最有名的青樓「香蘭舍」舉辦的一年一度的「花朝會」,也就是每年一次的選花魁,花魁不僅要美貌,而且必須有突出的才藝。當選的花魁會在花朝會的最後一夜拋出花球,選出嬌客共度良宵,所以每年不知吸引多少自命風流或貪花之人趨之若鶩。為他們解圍的絕子,正是今年的花魁釉苓姑娘,她已是第二次奪得「花魁」的稱號了,怎會料到花球竟被女扮男裝的荷紅箋「接」個正著。

釉苓微微一笑,「二位公子,請里面坐,釉苓今日定會好生款待,請不要拒絕釉苓的好意。」釉苓風塵打滾多年,閱人無數,一眼就看出這滿臉通紅、手足無措一臉迷糊相的清秀少年是女扮男裝。風塵生涯不是她自願,但為生存卻不得不忍受,不得不委屈周旋。今年的花朝會為她選了個「假男人」,讓自己避開了委屈侍奉不喜歡的人的無奈,釉苓心情輕松之下,興起了逗逗荷紅箋的念頭。她無視凌墨筠冷淡的眼神,不容分說地拉著荷紅箋的手上樓。

直到坐到二樓的特設座上,荷紅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霎時火燒到耳後跟,耳垂好像要滴下血來。

雖然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凌墨筠讓釉苓心動不已,但他一臉冷漠,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人,更何況他的眼神片刻不離荷紅箋,對自己令人驚艷的容貌,僅僅是隨意一瞥,目光又專注在荷紅箋身上。自己還是不要找釘子踫吧。

「哎喲,周大老板今天怎麼才過來?」樓下傳來老鴇夸張熱情的聲音。

「听說‘嬌客’已經出現了,過來瞧瞧是哪個走運的家伙得到釉苓姑娘垂青。可惜,我有點事錯過了。」一個調侃的聲音傳了上來。

「快請,女兒啊,周大老板來了,好生招待著啊!」老板吩咐著。

「周公子,今日為何此時才來?」釉苓笑吟吟地起身相迎,「花球可是已經拋過了哦。」

「啊,有點事,所以今天就錯過了,來看看是哪個好運的小子……咦?是你們!」

「是你!」三個人同時驚訝出聲。

這個周老板就是在船上抱著荷紅箋不放的登徒子。

「三位……認識?」釉苓有些吃驚。

「啊?啊,熟人而已吧。」姓周的打量著荷紅箋,「不過,上次見面時,你好像……比現在多一些東西,藏到哪里去了?」說著手指指荷紅箋胸前。

「這位周公子,我們好像連熟人都算不上。」凌墨筠躍過桌面,將荷紅箋拉進自己懷里,一個「踏葉」坐回原座,把她安置在自己身邊,怒瞪著姓周的「色魔」。這個竟然公然對荷紅箋動手動腳,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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