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唱比賽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還未上場的敗敗搓了搓手,顯得十分緊張,方諾亞在一旁幫忙加油打氣,不時為她捏捏肩揉揉手,直到敗敗上了台拿起麥克風,方諾亞仍舊眸光專注的直視著台上。
「再唱一段,思想起一一」
噥噥清亮的歌嗓透過麥克風直接穿透全場,也讓方諾亞瞬間陷入回憶時光中,想念起那段與他曾經一起肩並肩經歷過的美好青春。
而正邁步走入體育館的言上邪頓住了步伐,思緒因歌聲而中斷,感官被不知名的情緒所籠罩,他整個人動彈不得,彷佛這般經歷已非頭一遭。
「不好意思,請借過。」
呼喊聲喚回了他不知飄去何方的神魂,言上邪搖了搖頭挪步讓出通道,拿著手中的甜筒冰淇淋走入館內,四處尋找後看見了方諾亞的身影,他提步上前,敗敗的歌聲卻一字一字震入他心坎。
他的心跳因為一步步邁近方諾亞而愈來愈加速,他揪著發燙的胸口,覺得這首歌似乎和他的過去有過什麼關聯,甚至覺得眼前的方諾亞也愈看愈熟悉,難道他來到這里,是在與自己的過去相遇?
「諾諾。」他低喚著她的名字,試圖搜尋失落的記憶中是否曾經有她。
四周因他的到來掀起小小的騷動,方諾亞身邊的許多女性同胞因為他的出現開始竊竊私語,但方諾亞卻因太過專注于台上而漠然不知,直到她身邊的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才恍然回神,順著來人指示看向言上邪。
問題開始自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來一一「方老師,他是誰?以前從來沒看過呢!他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好帥啊!」
「噯,我覺得他長得很像雜志上那個洪雪鈴的未婚夫呢,是他嗎?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方諾亞對所有詢問投以禮貌微笑,相當習以為常地徐徐越過人群朝他走去。
「這里有位子,來。」
言上邪對她的低喚充耳未聞,而她見他似乎在發著愣,便以指輕點他的肩,卻沒想到被他反手握住牢牢緊攥著,那發燙微汗的溫度從他掌心透了過來,讓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周圍的嘈雜彷佛靜寂下來,他仔仔細細凝視身旁這女人的眉眼,試圖從其中瞧出一些端倪,心里甚至是帶著點莫名的期盼,希望能夠從她身上拾回一些遺失的記憶拼圖。
「你怎麼了?頭痛嗎?」她皺眉,語帶緊張。
「沒有。」他搖了搖頭,眸光在她臉龐上來回搜尋。
「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見他的神情帶著點異樣,她的神經越發緊繃。
「沒有……」見她神色愈來愈嚴肅,像是擔心他隨時昏倒那樣,他幾乎要放棄了這般認真搜尋的方式,卻又害怕錯過這突來的靈光便再也找不回來,直到他下意識放開她的手,動作自然地拂去她額間的瀏海,指尖撫過她的眉,這些舉止像是重溫般的似曾相識,然後他不由自主的說︰「諾諾,你今天上妝了?這眉毛化得不太對……」
此刻台下響起如雷掌聲,台上的敗敗已一曲唱畢,她分神跟著鼓掌,順手撇開了他流連在眉間的指,笑罵回應,「噯,只要不是你化的你都說不對一一」她態度自然又嬌俏,下一瞬猛然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再抬眼正對他那雙眼眸時,一顆心開始急遽跳動,那躍動的力道幾乎要撞疼了她的胸口,就像那年那個午後的悸動,再也難以安撫下來。
「認識我嗎,諾諾?」眼前的她像是驚弓之鳥,他只能屏息地輕聲問話,卻又克制不住內心涌起的澎湃激動,語音微微地顫抖。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回話,全身僵直。
見她狀況有異,他跋扈地抓起她的手腕朝館外走去,找到僻靜之處方才停下腳步。
他听見她紊亂的呼吸,感受到她莫名緊張的僵著肩膀,想起自己似乎過于強勢的態度,他輕吐了口氣,緩聲說︰「諾諾,我覺得我們必須要好好談一下。」
他直視她,她卻回避了眼神。
有鬼。言上邪心里即使激動,卻還是努力按捺著等候她的響應。
她知道他在等她,但她的手心在發汗,心跳如擂鼓,整個人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差點癱軟。
她清了清喉嚨,問︰「要……談什麼?」
終于等到她的響應,他松了口氣,不知為何他覺得一旦等到她開口,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他的語氣听起來帶有催促,「我們認識嗎?是你刻意發E一mail讓我來到這里的嗎?為什麼是現在?」拖了三年才願意面對他?
看著他急迫的眼神,她喉間冷不防堵著硬塊,疼痛得開不了口,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認識?真的認識!」她的正面響應竟讓他覺得如釋重負,他呼了口氣,雙手撐著額,這才發現自己因為緊張流了滿頭汗。「諾諾,你為什麼裝做不認識我?你領我來到這的用意,不是為了與我相認嗎?」
看著他難掩興奮的說著,她撇頭回道︰「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本來沒打算和你相認的。」
「為、為什麼?」直覺告訴他,他與她的關系匪淺一為何她卻不願意與他相認?「……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他屏息,卻害怕她開口證實他的揣測。
回答他疑問的是極度的沉默,但他依舊耐心地等候,對于眼前的她一他心里意外清楚明白她會選擇直接響應他的問題,只是,她需要時間。
但是他萬萬沒料想到,接下來的情況會如此失控……
她開始搖頭,搖頭否認,「不是、不是……」
眼淚大顆小顆一連串從她明媚的眼眸滴落,她哭得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抬手拚命擦著淚,一張嘴顫抖地開闔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但她知道他在等。
「是我,都是我害的,是我對不起你……」好不容易吐出完整的句子,卻支離破碎得滿是傷心,拭不去滿臉的淚水,她索性捂起了臉,蹲子痛哭起來,一古腦把三年來壓抑在心底的虧欠與自責全部都發泄出來。
言上邪心慌意亂地盯著她蹲在眼前哭到無法自拔。
是她害的?听到這個回答,他沒有感到憤怒,更不想指責。
「……諾諾,你還好嗎?如果你覺得難受,就先哭一哭吧,我並不一定要現在就知道所有的一切。」他蹲,輕聲說。
知道自己與她過去是熟識,是件令他覺得愉快的事,但對她而言,似乎並非如此,言上邪皺眉,主動將她擁入懷里,以手輕撫她的背。
落在他懷里的她有一秒是呆滯的,她都已經說了是她害他的,他竟然還肯安慰她……這麼一想,淚水更加洶涌,她的嗚咽逸出緊咬的唇,哭聲開始變得破碎。
「對不起,小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被她一連串的道歉弄得啼笑皆非。「天啊,你到底是有多對不起我啊?諾諾,反正我也都忘了。」
他一提起他的失憶,更讓她整個人陷在他懷里哭得無法自拔。
「諾諾,這件事也許不是你的錯,除非你是開車撞我的那個人一一」見她哭得無法收拾,他開始胡亂猜測起關于事實的狗血劇情。
「才不是!」听得出他語氣里的調侃,她惱得掄拳捶他一記。
「那,是你找人開車來撞我的?」肚子又中一拳。
「好吧,那……其實你是車禍目擊者,可是卻見死不救沒有幫我叫救護車?」
說完他悶哼一聲,撫了撫又被捶了一拳的肚子。
懷里的哭泣聲漸漸停歇,他緊繃的神色緩緩放松。「諾諾,如果以上我說的都不是,那就不要再和我說對不起了,這不會是你的錯。」
她在他懷里抬起頭與他正視,他的心卻猛地揪緊。
只是听著她哭,就讓他感到萬般難受,現在近距離瞧見她哭得水亮的眸,他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掐緊,疼得難以形容,他皺著眉,為她拭去頰邊殘留的淚,她卻哽咽地反駁,「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的錯……你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說著,她嗚嗚咽咽地又哭了起來。
言上邪苦笑,對于現況有種無能為力的沮喪感。「好吧,你哭吧,發泄完,我們再來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她哭得如此傷心難過,他不禁覺得失憶也許不是件特別令人感到悲傷的事,他輕輕摟著她搖著、晃著,柔聲呢喃著,「諾諾,記憶有時候真是太壞,它承載許多快樂,卻也包覆太多悲傷,我失去的那些悲傷記憶,是不是都流浪去你那里了?才讓你哭成這樣……怎麼辦?我該怎麼樣才能把屬于我的悲傷找回來,不再讓你繼續為我哭泣?嗯?」
他溫柔的哄著說著,一字一句傾吐,恨不得能為她承受此刻的所有。
懷里的哭聲,漸漸停歇。
她抬頭,凝視著他的眸,即使失去記,憶,他依然如過往一般溫柔。
「小上,你的記憶如果流浪到我這里,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它們,不會這樣哭著糟蹋。」她哭得聲音沙啞。
他認真頷首,緊握著她的雙手問︰「我能感受到你的珍惜,所以你現在可以先回答我第一個問題嗎?」這是他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
「你說,我會誠實以答。」
「我們……是戀人嗎?」他緊張到掌心冒汗。
方諾亞感覺到他的期待,但她神色黯然,搖了搖頭回答,「不,我們不是戀人。」在吐出答案後,她能感受到他強烈的失望,她知道相遇後他對自己一直都很有好感,但她認為那是因為她讓他感覺到熟悉與信賴,就像過去一樣。
他沉默,她則繼續說︰「我們一直是朋友,很好的朋友,也是很好的知己。」
知己……言上邪眉心皺得更緊,這兩字重重打在他心口上,壓得他喘不過氣,看著她坦誠的眼神,他失落得說不出任何話。
「小上,我曾經告訴你,我希望我們友誼長存,很抱歉這三年來,我違背了對你的承諾,沒有待在你身邊繼續守護我們的友情。」
「為什麼?」他問。
「我不敢靠近你,我怕我們的友情會破裂,我怕你沒辦法原諒我。」她說。
「為什麼你以為我不會原諒你?」
「我似乎,破壞了你原本該進行的幸福,只因為我的自私。」
言上邪松開與她緊握的手,覺得額際微微發疼。「等等、等等,我需要一點時間……你先別說,我們先喘口氣……」不是戀人這個答案至今仍在心口上教他疼,他不懂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知己和戀人雖然僅僅是些微的差距,但情感歸屬上卻是遙遙相對。
這一切的失望,難道是因為……他喜歡她?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她,覺得現下的領悟來得太突然,錯愕得令他根本無法再繼續聆听他與她的過去究竟有何瓜葛。
「噯!我找了你們好久,我拿到第一名了啊!」不遠處傳來敗敗的呼喊,她興高辨烈捧著獎杯朝他們沖了過來,身邊還跟著神色陰沉的嚴季倫。
言上邪如釋重負,立即對方諾亞綻開微笑,並誠心建議,「諾諾,我想這個話題還是先到此為止,我們……以後再談。」說罷,他邁開步伐朝噥噥走去,想獻上恭喜,但眼角余光卻注意著緩緩走向方諾亞的嚴季倫。
他的心情不是很愉快,尤其見到嚴季倫矮身安慰著方諾亞的親昵姿態。
他揉了揉額際,覺得心髒和腦袋快炸開,他想應該要讓自己先短暫離開一下才對……
「叔叔、喂!叔叔一一你有看到我手上的獎杯嗎?」
敗敗莫名其妙的看著本來要走向她的言上邪又轉身快步走了回去,然後再看見他一把抓過方諾亞,快狠準地摟著她的肩迅速離開現場。
呃……嚴老師的表情……也有點難看……
所以她現在得第一名不值得慶祝嗎?噥噥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