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淚 第一章

天,陰黑得仿佛來自地獄,月兒與星子全害怕地躲藏起來,高牆後的柳枝條無助地隨風搖曳擺動,空氣中帶著濃濃的濕氣,似隨時會降下傾盆大雨。

幽暗中,一抹縴細雪白的身影彎下腰照拂一株小山茶,烏黑亮澤的發絲披瀉而下,黯黑間依稀可以瞧見一張清麗絕倫、雪白無瑕、精致月兌俗的嬌顏。

女子美得教人神魂顛倒,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世間會有如此美麗且不染一絲塵俗之人。

女子雅致的臉龐無喜亦無憂,似盛有萬語千言的眼瞳凝睇著快要失去生命力的小山茶。

她的人生與這株隨時都會死亡的小山茶相差無幾。

死亡,對她而言一點兒都不可怕,反倒是活著才是最大的痛苦。她的心日日夜夜遭受鞭撻凌遲,每多過一天,痛苦就多加深一分,層層疊疊不住地往上堆積,終有天那苦澀難熬的悲苦會將她整個人都淹沒掉。

強烈渴望過有一天當她合上眼睡著時,隔日便再也不會睜開雙眼醒來,可失望總是伴隨而來,她的願望未曾實現過。不管是在十六歲那年或是現在二十九歲這年,甚至是在往後垂垂老矣的五十歲那年,恐怕她的願望都不會有實現的一天。

也嘗試過自我了斷,不再去感受那永無止盡的悲苦,可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守在身邊的丫鬟珍珠,屢屢救下性命垂危的她。

多次下來,除了在手腕留下了明顯的傷疤外,死亡離她總是有一段距離,日子久了,她的心總算慢慢歸于平靜。也是心有未甘,不肯就這麼死去;也是不想再讓珍珠日日夜夜為她憂心得夜不成眠,于是打消了死意,決定交由上天安排。倘若老天爺認為她不該活在這世間,那麼她便會死去;倘若老天爺認為她受到的懲罰還不夠,那麼她便會苟延殘喘地活下來。

依目前看來,死亡對她而言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想要像年輕時無憂無慮地再度綻放笑靨,可笑容早離她遠去;想要哀傷地哭泣,卻也早已哭干了淚,她的眼再淌不出半滴淚來,她的心也已如槁木死灰,激不起半點漣漪了。

雙眸無神地轉望向住了十多年的冷清院落,她還得在這兒待上好久、好久,恐怕唯有死亡才能將她帶離「菩提寺」吧。

……不!連死亡也無法使她離開這兒,因為她會被葬在蒼涼的後山中,于黃泉路上繼續吞咽滿腔的悲苦。

天際忽地飛掠一道閃電,緊接著即是轟雷巨響,駭了她一跳。依稀間,她听聞到的馬蹄聲,且愈來愈接近「菩提寺」。

「菩提寺」地處僻靜,非香火鼎盛的寺廟,平日便甚少有香客前來,更遑論入夜。許是趕路的旅人正巧途經「菩提寺」,方會傳來陣陣馬蹄響吧。

未再將急促奔來的馬蹄聲放在心上,波瀾不興地回頭幫快要枯死的小山茶整理干枯的枝丫。

豈料,在她尚未理解發生何事時,縴細的腰肢卻陡然遭人由後方以蠻力抱起,尚來不及驚呼出聲,身子已騰空往外高飛!

是誰究竟是誰抓她?又為何要抓她?

衣淨驚得倒抽口氣,委實想不透怎麼會有人抓她?她在「菩提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已十多年,除了姊姊的來訪與書信外,再也沒見過其他外人,突然間莫名遭人綁走,且還沒瞧見對方的模樣,要她如何不心驚?

心底的疑問並未持續太久,當落坐于馬背上,轉頭看清抓她的人時,她立即停止掙扎,怔怔地凝望著對方,一瞬也不瞬,就怕在眨眼間他便會消失不見。

「駕!」甫從「菩提寺」帶衣淨出來,冥劍淵便策馬狂奔。他日夜兼程趕來「菩提寺」,為的就是帶她走。

冥劍淵不曉得自己是否得了失心瘋,居然會馬不停蹄地前來帶走這個缺心少肺的女人。早在十多年前,他便立誓從今往後再也不見她一面、不想她一回,沒想到今日竟破了誓,不僅見了她,甚至還發瘋似地將她擄走。

他到底是怎麼了?帶走她想做什麼?不是早已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不再見她一面,連她的消息都不願意听,連同她的家人亦一並憎恨嗎?既然如此,為何要大老遠地跑來找她?

趁現在還來得及時立刻扔下她,然後騎著馬瀟灑離去,當作今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過是惡夢一場。

扔下她!丟下她!拋下她!理智不斷地驅策他作出正確的決定,可左臂卻不受大腦控制,自有意識地將她的腰肢緊摟住,不留一絲空隙。

馬兒似了解他的心意,揚蹄狂奔。馬背上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有摔斷脖子的可能,冥劍淵擁有一身高超的武藝,縱然不小心跌下馬背,對他並不構成任何影響,但對毫無武藝庇身的衣淨則不然,她只消摔下馬背,肯定非死即傷,可她不在乎。她的眼瞳自他出現後就不曾移開過,始終定定地看著他;她的雙臂並未緊緊摟著他的腰桿,而是輕輕抵著他堅實的胸膛,將生死交托于他的左臂上。

他若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死。端賴他決定。

冷峻的臉龐比記憶中清瘦許多,那雙黑得發亮、炯炯有神的眼瞳如今寫滿怨懟,唇角失去了笑容。今日的他是她舊日造成的果,一切都是她的錯,責無旁貸。

她的心因她所造的果而用力撕扯著,流淌著鮮血。

一聲聲響雷驚心動魄,劃過天際的閃電則教她看見了他呈現不自然慘白的臉,他的唇角抿成一直線,似乎正隱忍著莫大的痛楚。

他怎麼了?見到她真讓他如此難以忍受嗎?既然如此,為何要來?縱然心底滿月復疑問,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他們已分離太久、太久。

天際再次閃過一道白光,衣淨發現他的胸膛突地顫動了下,接著,鮮血緩緩由他的唇角流下,她瞪著那觸目驚心的鮮血,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所見的畫面。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本以為淚水早已哭盡,可一見到他唇角的血,雙眼便感到一陣酸楚,此時方明白,原來她的淚尚未為他流盡。

冥劍淵冷冷一笑,沒把吐血一事放在心上,雙眸直視前方,繼續專心地趕著路。

「很疼嗎?」雪白小手無法克制地抖顫著,輕柔地為他拭血。

「疼?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不曉得什麼是疼了。」他自嘲一笑,將她的手拍開,不許她踫觸。

是她將他傷得遍體鱗傷;是她使他嘗盡世間所有苦楚;是她讓他明了一顆心不斷遭人挖刨、深刺會有多痛;是她教他日日夜夜置身于無間煉獄,遭烈焰狂焚。

他恨她,恨到每想她一次,就加深一分恨意,長年累積下來的恨意已堆疊到比山高、與天齊。

他的話刺痛了她,教她肩頭一縮,無從反駁起。

「怎麼?覺得事實難堪?難以接受?」他諷刺她敢做不敢當。她以為躲在「菩提寺」就可以將前塵往事一筆勾消嗎?世間豈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總算明了自己為何會在身中劇毒後,還不顧性命地策馬狂奔到「菩提寺」來抓她了,原來是要她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她負了他、欺騙了他之後,豈能任她逍遙地躲在廟宇,只對外說懺悔就能了事?這些年來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夠清償她的罪,還不夠!

所以,他抓走她就是要她付出代價,他要她知道當他不好過時,她也甭想好過!他的心因興起的報復念頭而好過許多,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笑容。

「別表現出一臉難受的模樣,你不是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嗎?知道嗎?看見你虛偽的傷心表情,便教我打從心里感到惡心!」她傷他一分,他便還她十分、百分。過去是他太傻、太過仁慈,才會由著她躲在「菩提寺」,現在可不!他要將她揪到陽光下,要她清楚听見世人是如何非議她!

「我並沒有讓你倒盡胃口的意思。」明明被他的話刺傷,可不想他再感到惡心、難以入目,她刻意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不流露出半點傷心。

天知道受到傷害的人不僅只他一人,她同樣遍體鱗傷,同樣鮮血淋灕,他真以為與世隔絕的她,心靈上能獲得平靜?他真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地待在「菩提寺」?

她活著,一直都比死亡要痛苦百倍!千倍!萬倍!

但心里的苦無處可訴、無人可說,只能一遍遍地含淚咽下,就算咽不下,也得和著血強硬吞下。

她痛不欲生,他可知道?

「是嗎?」冥劍淵仰頭大笑,壓根兒就不信她。猛地,心口又是一陣翻攪,一口溫熱的鮮血再次沿著嘴角淌下。

「你怎麼了?」看著他不斷吐血,使她心痛如絞,可怕會惹得他不高興,唯有克制著不再抬手為他拭去唇角那抹刺痛她心扉的紅。

鮮血雖是沿著他的嘴角淌下,隱沒在他的衣襟,卻仿佛流進她的心,用力劃下一道道血痕般。

為何他會一直吐血?是誰傷了他?他的傷究竟有多重?

「告訴你一個會使你開心的好消息。」冥劍淵揚起一記輕松瀟灑的笑容。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

「你的惡夢即將解除了。」

「什麼意思?」她不懂。

「我就要死了。」他說得滿不在乎,仿佛是生是死他並未放在心上。

「什麼」他的話教她晴天霹靂!這不是真的!他怎麼會死?他不過是傷得重了點而已,從前他也受過極嚴重的傷,但他挺過來了,她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他絕不會死的!不會!

「你是開心到听不清?還是佯裝不懂?沒關系,我可以再說一遍。我死了,你便解月兌了。」他的口吻充滿譏嘲。

「你不會死的……」她的語氣無比虛弱,不知是要說服他抑或是說服自己。

「別假惺惺,你不一直都希望我死嗎?」他當她在裝模作樣。

「不!我從來都不曾希望你死去!」如果他們兩人之中必須有一個人死去,她希望那人是她。

冥劍淵冷冷一笑,沒傻得將她的話當真。

「我早已看穿你的真面目,你不覺得再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太過費事也太過可笑嗎?」他討厭見她一臉哀傷地睇望著他,恍若愛他如昔似的,那只會提醒他,所有她曾做過的丑陋事跡。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也不求你相信,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醫治身上的傷。」她深吸口氣,要自己別在意他的話,是她傷了他,他有權利發泄心中的不滿。

「治不好了。」他自嘲一笑,正因為治不好他才會來找她,但于見到她清麗雅致如昔時,前塵往事卻再次涌上心頭,令他氣血翻涌,方會使得先前以內力強行壓制住的劇毒又在體內流竄。

「……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和她說笑,他一定是在嚇她,她不會相信他的謊言。

「正因為治不好我才會來找你,該是讓我們好好算帳的時候了。」身上所中的奇毒尋不到解藥可解,除了等死外別無他法,但他想到了在等待死亡降臨時,還是有其他事可做,比如……好好回敬曾經欺騙、玩弄他感情的女人!

衣淨看著他,自他眼底尋不著一絲玩笑意味,赫然明白他說的全都是真的,一股寒意立即自腳底竄升,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她從來不曾這麼害怕過,就連自我傷害時,她都未曾感到恐懼,可現在她真的好怕,好怕他真會自人世間消失,那麼她活著就更沒半點意義了。

天際劃過更多的閃電,響起更多的響雷,豆粒般大的雨滴哩啪啦地痛打在兩人身上。

雨滴似兩道清淚,掛在衣淨頰上,她已痛得肝腸寸斷。

傾盆而下的大雨將兩人身上的衣衫打濕,痛徹心扉的衣淨怔怔地望著他,任由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楚將她淹沒吞噬。

每當她以欲語還休的眼神凝望他時,他的心就會整個揪結在一塊兒,即使已十多年不見,他的心仍無法控制地為她揪疼著。

懊死!他並不是為了憐惜她、心疼她而來,而是來討回她所欠他的!想想這些年來他所受的罪,他絕不能對她心慈手軟!

冥劍淵板著臉睨看她,他的表情是冷然決絕的,嘴角不住淌下的鮮血使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似隨時都會倒下。

「如果是這樣,我寧可你沒來……」她淒然低道,聲音似冰晶般脆弱,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縱然她想見他想得快瘋了,縱然她等他等了十多年,可假若這次相見的機會得拿他的命來換,她寧可什麼都不要,寧可繼續過著飽受相思折磨的日子,也不要這世間再沒有他可以想望。

一想到他隨時會死亡,她的心就宛如遭人用力撕扯,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是怕我會在死前拉你一同作伴?」他誤解她的語意,冷冷一笑。在他們初相識時,愛她就像呼息般自然;在發現她心若蛇蠍之後,恨她也變得和呼息一樣自然。這些年,他是以滿腔的恨意為糧食過活的。

她輕搖首,並未多做解釋。

深夜的滂沱大雨將兩人徹底淋濕,衣淨縴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不只是因為這場突來的大雨,更因他帶來了教她絕望的消息。

冥劍淵、冥劍淵……這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啊!看著他死去遠比殺了她要教她痛苦千百倍,她想要幫他,卻不知從何幫起,她該怎麼辦?

蒼天啊!為何?要這樣待我?我付出的代價難道還不夠嗎?

「被我說中了?」她的沉默讓他更加肯定他沒料錯。

衣淨維持一貫的態度,對他的誤解不澄清,不管他要帶她上哪兒,也不管他會說出多少教她傷心欲絕的話,她都要跟在他身邊,就算他厭了、倦了,要趕她走,她也不會離開。

她要守著他,傾盡全力地守護他。

他討厭她以沉默來敷衍他,怒氣瞬間佔據他的心房,劍眉聚攏,低吼一聲便粗魯蠻橫地吻上她的唇。

直到粗暴地佔領了她的唇,這才發現他對她的唇思之欲狂。他的動作始終不溫柔,一味地將滿腔怒火加諸在嬌女敕的唇瓣上。

衣淨不掙扎、不反抗,甚至可說是歡迎他的吻。盡避他粗暴地弄疼了她,可是她想念他的懷抱已經想了好久、好久,她思念他的吻也思念了好久、好久。

他們倆就像久別重逢的兩個半圓,終于找到了另一半,緊緊瓖合在一塊兒。

馬兒似感受到主人的怒火與迫切,不再疾馳,停下步伐,緩慢踱步。

衣淨的雙臂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頸項,讓他得以加深這一記帶有懲罰意味的親吻。他的氣味、他的吻,皆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如今能再領受到,教她百感交集。

驟雨間,兩個人絕望地激情擁吻,身體是冰的,心是涼的,可那吻卻火熱得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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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麻煩你再幫我請更好的大夫過來,可以嗎?」衣淨走出房門,細著聲央求小二哥幫忙。

小二哥生平從未見過天仙下凡,直到衣淨和冥劍淵夜半上門投宿,盡避他們兩人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可依然不減衣淨絕倫出眾的美貌,他當場看呆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覺自己正在作著一場好美、好美的夢。

「姑娘,沒問題,我這就去!」小二哥拍著胸膛,保證絕對會為她請來更高明的大夫,救治房中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她的聲音清透宛若冰晶,听她說話猶如听見飄飄仙樂般,小二哥不由得醉了,不管她有何要求,即便要赴湯蹈火,他都願意盡心替她辦到。

「勞煩你了,小二哥。」衣淨由衷地感謝。

「姑娘不用客氣。對了,姑娘,你沒事盡量別出房門。你曉得的,客棧里龍蛇雜處,我擔心有些人會對姑娘不懷好意。」小二哥憂心地提醒。雖然有男人同行,可與她同行的男人病倒了,打從進廂房後,便沒再見那個男人起身說過只字片語,要他如何不去擔憂?倘若她遭人調戲,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就算想救,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明白,謝謝你了,小二哥。」衣淨了解小二哥的意思,雖然她甚少有與外人打交道的經驗,可也明白外頭的世界並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外頭的人也不全都是好人。

「姑娘甭再跟我客氣,我這就去請更高明的大夫過來。」小二哥害羞地呵呵笑了兩聲,忙去辦她請托的事。

「謝謝。」送走小二哥,衣淨擔憂地合上門扉,回到冥劍淵身邊。她請小二哥幫他換下的濕衣袍已用火烤干,而她則因被他帶走得太過匆忙,以至于沒能準備換洗的衣衫,只好濕著一身,坐在火邊盡量烤干。

現下她最擔心的是他,他的臉色蒼白且毫無血色。大夫來看過,說是他中了奇毒,然則大夫束手無策,連藥方都不敢開便搖頭離去了。大夫這一搖頭,讓她的心瞬間跌落至谷底。

「劍淵,不要死,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死去的,是不?」他是個驕傲的男人,豈會輸給毒物,輕易倒下?

她輕執起他的手,移至唇邊,低喃祈求上蒼不要再殘忍待她。這些年她付出的難道還不夠多嗎?究竟還得付出多少才算夠了?

因為無助,因為無計可施,所以她寫了封信,請小二哥托人帶信到「幽冥山莊」去,要他們盡快派人趕過來。這兒離「幽冥山莊」不遠,相信他們接獲消息後便會很快地趕來。

目前衣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床沿看護他,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做,教她好沮喪。

十六歲之前一直深居于「衣家莊」內,十七歲之後便長居「菩提寺」,外頭的世界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加上日常生活有珍珠在一旁打理,許多事她都不懂。今日冥劍淵陷入昏迷,她得提起精神,凡事打理妥當,但想不到她做起來並未太困難,許是為了冥劍淵,這世間再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得倒她了。

她的手撫上他的發,撫向他那緊鎖的眉鋒。他之所以皺眉是因那奇毒,抑或是……因她?

「劍淵,我想你,一直都想著你。」正因知道他听不見,她這才敢放膽說。想他,心會痛,可這痛提醒了她,曾有過的幸福與快樂,提醒她曾經有個男人愛她愛到願意付出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他對她的愛、對她的好,一直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中,每想一次,心就甜一遍、苦一回。曾經,她以為擁有了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不料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反倒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以生命深愛的男人……

「嘿嘿!小美人,想一個將死的男人有啥樂趣啊?」

突地,房門遭人由外踹開闖入!

「你是誰進來做什麼?出去!」衣淨駭了一跳,美眸瞪著忽然闖入、形貌猥瑣的男子,下意識地擋在冥劍淵身前,不讓人有傷害他的機會,心里盡避怕,但仍鼓起勇氣喝令他離開。

「小美人別這麼凶,我是好心進來安慰、安慰你的。老陪著一個將死的男人不無聊嗎?讓大爺我陪你玩玩不好嗎?」原先關長空還覺得被大雨困在這間小客棧悶得發慌,暴雨中想找點樂子打發時間都難如登天,本想就這麼無聊地睡大覺算了,沒想到竟會讓他耳尖地听見她與店小二的對話。

扁是听見那清澈如冰晶的嗓音,他的魂就要飛了,所以他打開房門窺看究竟是誰在和小二哥說話,這一看簡直驚為天人,這才明了原來自己是交上了好運,方能在這間小客棧遇見教人心蕩神馳的美人兒。

這女人美得精致,美得清靈,看不出年歲,還是姑娘家的打扮,關長空猜想,她的年紀約莫二十出頭,不會再多了。

必長空從旁偷偷觀察,發現與她同行的男人病了,這對他而言是一親芳澤的大好機會。放眼望去,投宿于這間小客棧的人不多,小二哥出外請大夫了,掌櫃的年紀老邁,其余房間住的客人不是老的老、小的小,不然就是年輕書生,只除了他擁有一身武藝,試問有誰能阻止得了他接近美人兒?

必長空笑得婬穢,步步逼近,全然不將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放在眼里,當然,對于美人兒所下的逐客之令,也是充耳不聞。

「你快點走!再不走的話我叫人來了!」冷靜!鎮定!他傷不了你!

「哈哈哈!你若不介意有人參觀咱們的好事,盡可大叫!至于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嘛……嗤!他是不會有機會打斷咱們的好事的!」關長空卑劣朗笑,壓根兒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里。他又不是傻子,豈會任由煮熟的鴨子飛了?

衣淨見他有恃無恐,當下了解除了靠自己外,沒人能幫得了她。她眼眉低斂,不動聲色,輕輕移動右手握住藏于棉被下的幽冥劍。她不懂得舞刀動槍,更從未出手傷過任何一個人,可是為了冥劍淵,她敢動手殺掉任何一個膽敢企圖傷害他的人!

「依我說,你不如順了我,免得待會兒拉拉扯扯的,浪費大好時光。」關長空勸她識時務,他這人沒啥耐性,她若是蠢得抵抗,只會傷著她。至于床上那個離鬼門關不遠的男人……他倒是不介意送那男人一程。

棉被下握住的幽冥劍,無形中給了她無比的勇氣。她見過的人是不多,可經驗早教會她分辨何謂不懷好意的眼神。一旦確定了眼前的男人打算對冥劍淵不利,握住幽冥劍的小手就更加堅定了。

「小美人兒,你放心,我會對你很溫柔,肯定比你的男人更好,絕對會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經驗!」關長空笑得更加婬穢。

「真的?」衣淨對他眨了眨睫毛,翦翦水眸登時柔情萬千。

「當然是真的!」她那一眼已奪去關長空的心魂,令他全身飄飄然的,情不自禁地接近她,恨不得馬上領著她嘗盡男女間極致的歡愉。

「听公子這麼說,倒是勾起小女子的好奇心了。」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嬌羞的笑容,藏于被中的小手緩緩地、不發出聲響地慢慢將幽冥劍拔出劍鞘。

「別急,我馬上就來滿足你的好奇心!」關長空已心癢難耐,急吼吼地撲向她。

但關長空作夢也想不到,當他撲向美人兒時,會有一柄散發著冷光的長劍指著他的喉嚨!他的雙手立刻舉起,不敢輕舉妄動,就怕持劍的手一個不穩,會在他的脖子上劃下一道血口子。

「別!別!我沒有惡意,剛剛不過是和姑娘開個玩笑罷了!」關長空暗地咒罵自己太掉以輕心,以為這小美人兒不具危險性,哪曉得被中會藏了柄寶劍。不過,以她執劍的手法和力道看來,她並不懂得如何使劍,要騙下她手中的寶劍對他而言易如反掌,只消轉移下她的注意力,美人與寶劍還不是手到擒來。

必長空暗地盤算著,料定她沒膽殺人。

「馬上給我離開!」本以為她有辦法傷人,但終究是無法下手,現下只求他能快些離開,別逼她動手。

「好!好!我這就離開,姑娘別生氣。」關長空假意轉身離開,打算趁她不備時奪劍、奪人。

衣淨見他轉身要離開,松了口氣,心頭的大石總算可以安然放下。不料,他竟又突然轉過身來,待她察覺,以幽冥劍刺出時,已晚了一步,幽冥劍遭對方以蠻力搶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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