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淚 第八章

皇甫行站在遠處看冥劍淵與衣淨兩兩相依坐在秋千上,他的心口猛地恍若遭到巨石重擊般,想不透為何事情會演變至此?

饒是他機關算盡,想盡法子拆散他們兩人,到頭來他們兩人依舊相廝相守。即使得付出寶貴的生命,他們依然要在一塊兒是嗎?

眼見衣淨如他所願,嬌顏充滿沉沉死氣,他做的諸多努力終于成功地讓冥劍淵痛不欲生,成功地讓冥劍淵悔不當初,照理說他該為此開心地哈哈大笑的,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的心一直在悲鳴,望著她垂死的模樣,他竟難受得濕了眼眶。

但是他已經回不了頭,也不許自己回頭。他做任何事都不會給自己預留後路,怕的就是自己會遲疑、收手,所以他只能不斷地向前行,就算得到的結果會使自己後悔終身,他都不容許自己再回頭。

皇甫行斂斂心神,武裝自己,拒絕表現出一絲心疼與不舍的表情。

立于另一處的賀淮生看了直搖頭嘆氣,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外人介入不了,也排解不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事情全是因衣淨而起,而現下她就快死了。

賀淮生私心想著,倘若衣淨真死了,橫亙在冥劍淵與皇甫行間的沖突便會消失,他們倆或許就不會再仇視對方,甚至欲置對方于死地了。隨即,賀淮生又覺得他的推論並不正確。衣淨若是死亡,恐怕會將兩個深愛她的男人逼上絕路,他們兩人絕對會發狂,不顧一切、傾其所有也要毀了對方!

無論如何,最終都會落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賀淮生愈想愈是憂心忡忡,不管衣淨是生抑或是死,冥劍淵與皇甫行都會毀了對方的一切,這場戰爭沒有人會是贏家,他們倆都是輸家。

愛……唉!

風兒將淡雅的花香傳送過來,盡避衣淨半是昏迷、半是清醒,仍舊可以嗅聞到喜愛的花香,她的唇角揚起一抹足以傾國傾城的絕美笑靨。

「你說我再命人多種些月丹、吐絲、千葉紅、千葉白好嗎?」冥劍淵吻了吻她冰涼的額及唇角,說著各色茶花品種。

「好……」衣淨回答他的語氣愈顯虛弱輕飄,若非強烈的意志緊撐著,她早就又陷入昏睡當中了。

風清所配的藥,藥效終究有限,沒辦法讓她像平時一樣精神奕奕,能夠讓她清醒地同冥劍淵說上幾句話,已是風清最大的努力了。

「你會喜歡的。」冥劍淵不舍地再吻了吻她飄散著清雅香氣的發絲,心不住地為她揪痛撕扯。

衣淨嬌弱的身子忽地顫了下,嘴角緩緩流淌出黑色的血來,饒是意志再堅強,依舊抵抗不了奇毒侵襲嬌弱的身軀。

冥劍淵感覺出她的不對勁,低頭察看,便見她的唇角流出了血。他痛苦地閉上眼,卻又不願在她面前表現出他的痛苦,隨即佯裝鎮定,仿佛她吐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抬起手,溫柔地為她拭去唇畔的血漬。

冥劍淵擁著她,輕輕蕩著花秋千,柔聲對她描述花園中的茶花開得有多燦爛嬌妍。

衣淨唇角盈盈淺笑,倚在他懷中,單是靜靜地听他訴說茶花的種類及盛開的景況,就覺得好幸福。

其實她要的一直都很簡單,就是與心愛的人生活在一塊兒,男耕女織,閑暇時賞花談心。她要的從來就不是富裕的生活,因此面對野心勃勃的皇甫行,才會無法傾心去愛,他對權勢名利的狂熱,常會令她打從心里感到害怕。

正門忽地傳來喧鬧聲,聲音大到驚動了冥劍淵,他皺擰劍眉,猜想是誰那麼不識相,竟到「幽冥山莊」來撒野?

賀淮生同樣听到吵鬧聲,連忙出去一探究竟。大門口的守衛在做什麼?怎麼連看個門都不會,還任人上門來鬧?他倒要看看來者何人,是否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然怎敢上「幽冥山莊」尋釁!

賀淮生無須走到大門口一探究竟,對方已來勢洶洶,像是一朵燒透了的紅雲般沖飆進花園中。

「冥劍淵!你給我滾出來!」衣逸嬌艷的臉龐寫滿怒火,手執落霞軟劍,隨時準備動手。

在衣逸身後的是俊美無儔的蘭墨塵,看著愛妻怒火狂燃地在「幽冥山莊」撒潑,他只是寵溺地搖頭輕笑,並不出面干預。而在蘭墨塵之後的便是衣淨的丫鬟珍珠,與他們自「蘭王府」帶來的一小隊護衛。

冥劍淵沒料到衣逸會出現,但對于她的叫囂也僅是挑了挑眉,並無多大的反應。衣逸來得正好,他無須派人上京請她過來看淨,可以省去不少往返時間。

「果然是你帶走我妹妹!」衣逸發現倚在冥劍淵懷中的妹妹,想都沒多想,持劍躍起,劍尖凌厲地直取冥劍淵的咽喉。

淨莫名自「菩提寺」消失後,焦急的珍珠逼尋不著,便進京到「蘭王府」求助,她當時便猜想,這世間最有可能不聲不響帶走淨的人當數冥劍淵,因為他與淨過節最大,除了他以外,不另作他想。于是她便領著人上門討人,果然被她料中,淨真是被冥劍淵帶走的!

如虹般的身影飛至,冥劍淵抱著衣淨自花秋千上翩翩躍起,毫不困難便閃過衣逸的攻擊。

「拿開你那雙髒手!不許你踫我妹妹!」沒能傷著冥劍淵,讓衣嬸逸更惱,她光瞧見冥劍淵旁若無人地摟著淨,一把心火便燒得更旺。

一直以來,她心底便認定冥劍淵欺負了淨,將淨害得淒慘無比。淨大好的青春年華都在「菩提寺」中虛度,她三番兩次要帶淨離開「菩提寺」,但淨都搖頭不肯,她不曉得淨為何那麼執著,不過卻曉得,這全是冥劍淵一手造成的!因此,她幾番興起找冥劍淵麻煩的念頭,最好能弄得冥劍淵雞飛狗跳、悔不當初,是在淨的懇求下,她才沒尋冥劍淵晦氣。

現下倒好,她不找冥劍淵晦氣,他倒是不知死活地再來招惹淨!不用想也知道他帶走淨絕對不安好心,她非殺了他為淨出口氣不可!

面對她的辱罵,冥劍淵未予以反駁,僅是抱著淨,一再閃避衣逸的劍招。多瓣各色的茶花受不住外力,片片花瓣如雨般,于他們四周翻飛飄揚,衣淨雪白的衣袖隨風飄著,就像只欲展翅高飛的白蝶般,潔白純淨。

昏昏沉沈間,衣淨似听見了姊姊的怒罵聲,一時間誤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她努力睜開眼看,即見姊姊怒紅了臉,持劍刺向冥劍淵。

「姊姊……」她欣喜可以在死前見到姊姊,本以為沒機會了,看來老天爺待她不薄,實現了她的願望。

「淨別怕!他沒辦法再欺負你了!」可惡的冥劍淵!真以為淨沒靠山是嗎?她現在就讓他知道得罪「蘭王府」會有何下場!

一旁的蘭墨塵看出冥劍淵無意與妻子對打,假如冥劍淵要動手,不出三招逸即會成為冥劍淵的手下敗將,因此放心讓他們兩人過招,不插手介入,讓逸消消心頭火。

「不是的……姊姊,你誤會了……」衣淨知道姊姊定是誤會了,趕忙要澄清。

「你不必怕!我打不過,還有你姊夫呢!」衣逸當她是受到冥劍淵的威脅,也是怕她會受傷,才會忙著幫冥劍淵說好話。可是她不會被妹妹的小謊言給騙了,依她說,冥劍淵根本就欺善怕惡,今天她非得鬧個天翻地覆不可,讓冥劍淵好好見識何為惡。

「蘭王爺,您不請王妃住手嗎?這全都是誤會,雖然敝莊莊主一聲不響地帶走衣姑娘,可是對她並未存有歹意。」賀淮生見蘭墨塵一臉興味地看著好戲上演,忙要蘭墨塵別再看了,解開誤會要緊。

「逸正在氣頭上,讓她發泄一下也好。」蘭墨塵擺明了不阻止愛妻在他人莊園內撒野。

「可是刀劍不長眼,王妃若不小心傷著衣姑娘,那豈不是會造成遺憾嗎?」賀淮生抬出衣淨來,希冀蘭墨塵能考慮到不會武藝的衣淨極可能會受傷,進而出面制止衣逸。

「我相信冥劍淵不會蠢得讓逸傷著淨的,就算逸真有個不小心,冥劍淵挺身去擋不就得了?」同樣身為男人,他豈會看不出另一個男人在不在乎懷中的女人?從頭到尾,冥劍淵皆是小心翼翼地護著懷中的淨,倘若怒火中燒的逸真停不了手,不小心要傷著淨,他敢說冥劍淵絕對會挺身舍擋,絕不會讓淨受到一絲傷害的。

冥劍淵真對淨恨之入骨嗎?嗤!恐怕答案是再明顯不過了,無須再有疑慮。

「……」聞言,賀淮生為之氣結!早就听說蘭墨塵非常縱容衣逸,以前他听了還嗤之以鼻,認為這話有待商榷,直到今日,他終于了解傳言不假。他相信衣逸可以光憑一句話,便讓蘭墨塵眉頭不皺一下地下令毀了「幽冥山莊」。

衣逸一味地攻擊,冥劍淵一味地閃躲,一來一往間,片片粉瓣飛揚起,像花雨般,隨即又紛紛落下。

「冥劍淵,你若有本事就沖著我來,別找我妹妹!」幾番傷不了冥劍淵,衣逸更加生氣。

被纏久了,冥劍淵煩了,一掌要擊出時想到她是淨的姊姊便又收手。

冥劍淵的掌風擊出時,原本一直在觀望的蘭墨塵大驚,立即躍起,揚起青虹劍刺向冥劍淵。

蘭墨塵一加入,衣逸心下大喜,與他雙劍合璧。

「碧海青天!」兩人雙劍合璧,威力倍增,教只守不攻的冥劍淵躲得辛苦,沒有先前的輕松自若。

倘若他再不還手,勢必會身受重傷!賀淮生見狀,不再多想便要提劍加入幫忙,卻見到冥劍淵眸底散發著自信的光芒,明了冥劍淵足以應付蘭墨塵夫婦的雙劍合璧,這才停腳沒上前。

冥劍淵的嘴角忽地揚起抹輕蔑的微笑,猛地將懷中的人兒往上拋,隨即抽出幽冥劍予以回擊。

身輕如燕的衣淨宛若羽毛般被拋了上去,衣逸見狀大驚,顧不得正與蘭墨塵雙劍合璧,連忙上躍救妹妹,以免她摔傷。

衣逸搶著救妹,冥劍淵便和蘭墨塵過招。從來他們只听過對方的名頭,皆听說對方的劍法不錯,但就是不曾見過面,今日是他們初次動手,孰勝孰敗還是個未知數。

許多事蘭墨塵可以一笑置之、不盈于懷,唯獨關乎愛妻安危絕不能妥協。即使冥劍淵沒有傷逸的意圖,可冥劍淵作勢要掌擊逸已觸怒他,他無法容忍這樣的事在眼前發生。

青虹劍劍走輕靈,如虹般揮向冥劍淵;幽冥劍游若幽魂、難以捉模,飄忽迷離、似纏非纏,與青虹劍幾番糾葛。

青虹劍甩不開幽冥劍的糾葛,幽冥劍仿佛與冥劍淵融為一體,劍與人相輔相成。青虹劍散發劍氣,試圖震開幽冥劍,可每一震開,幽冥劍便又立即纏上,兩人以內力劍招比拚,已斗得渾身是汗。

衣嘍逸成功地接住妹妹,扶著妹妹小心翼翼地落了地,看見淨慘白的臉色,衣逸驚得倒抽口氣,原先的怒火被更多的憂慮取代。

「淨,你怎麼了?為何會這樣?」淚珠在衣逸眼眶中打轉。

「姊姊……你快叫姊夫住手……」衣淨拉著姊姊的手急叫。

「是不是冥劍淵傷了你?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眼,我非殺了他不可!」衣逸氣得咬牙切齒。

「小姐,你病了嗎?」珍珠見她們倆落了地,趕忙奔上前幫忙攙扶。

「不,姊姊……傷我的人不是劍淵……不是他……」怕姊姊再誤會,衣淨緊抓著她的手澄清。

「事到如今,你還要幫他說話?!」傻妹妹啊!

「小姐!你別老是幫著冥劍淵了!」珍珠也覺得她太傻。

「不是的……相信我,我沒有說謊……不是在幫劍淵說話……傷我的人……真的不是他……」衣淨輕搖首。

「真的?」衣逸仍是懷疑。

珍珠看著衣淨,心下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這些年來,小姐仍舊愛著冥劍淵,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假如冥劍淵真出手傷了小姐,相信小姐也會悶聲不吭地承受的,但——也有可能傷小姐的人真的不是冥劍淵……

唉!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是真的。」妯堅定地頷首,眼眸澄淨無瑕。

衣逸輕嘆了口氣,相信了她的話。真可惜,本以為可以毀了「幽冥山莊」,殺了冥劍淵,以解多年來的不平與怒火,替妹妹好好地出口惡氣,結果事與願違,沒辦法殺了冥劍淵、毀了「幽冥山莊」。不過冥劍淵莫名其妙地擄走妹妹,這事也不能輕易就算了,她自會想出法子好好回敬冥劍淵。

「那麼,究竟是誰傷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她以及抓出傷她的原凶。

「先別管這事……姊姊,我們先讓劍淵和姊夫停手才要緊……」衣淨不希望有人因她受傷。

「好,你別焦急,我會讓他們倆住手的。」衣逸撫了撫妹妹的發,笑著向她眨眼保證。

「哎喲!好痛!」衣逸突然捧月復彎下腰輕聲呼痛,臉色十分痛苦的模樣。

原本還在與冥劍淵糾纏不休的蘭墨塵耳尖地听見她的痛呼聲,立刻收手,撇下冥劍淵,全身毫無防備地躍至她身邊。

「逸!你怎麼了?受傷了嗎?你們都愣在那里做什麼?王妃受了傷,都沒人知道嗎?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蘭墨塵焦急地問著妻子。到底是誰那麼卑鄙,竟敢偷偷暗算她?首當其沖、備受責罵的,自然就是他們帶來的那群護衛了。

衣淨見姊夫對姊姊呵護備至,姊姊在姊夫眼中就是無價珍寶,看姊姊這麼幸福,她為姊姊感到開心。

「王爺,王妃她……」一干護衛是有口難言,王妃分明沒事,可他們既不能指控王妃在欺騙王爺,也不能不如實稟報,說與不說對他們而言都是兩難。

雙方停手,冥劍淵回到衣淨身邊,輕輕地再將她擁回懷中。珍珠雖覺不妥,可是在見到他們兩人親密的擁抱時,想到了這些年來小姐是如何孤寂地在「菩提寺」度過歲歲年年,一想到這她就感到心酸不舍,便不再阻止他們兩人相擁。

「我沒事。」衣逸可不想讓丈夫擔心,忙對他綻放溫柔的笑靨,以茲證明她好好的。

見她確實沒事,蘭墨塵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他看向冥劍淵,冥劍淵的注意力卻是放在衣淨身上。

盡避喝了風清開的藥,但她的狀況仍然很不好,擁她在懷中,令冥劍淵覺得她就像冰晶般易碎,他很怕眨眼間她就會破碎消失。

「你嚇到了嗎?」冥劍淵指的是方才將她往上拋出一事,他算準了衣逸絕不會坐視不理,肯定會接住她,倘若衣逸沒行動,他也有把握在回擊蘭墨塵與衣逸時能接住她

「不,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傷著我。」她輕輕一笑。方才她只感覺被輕輕托出,全身軟綿綿的,風兒托著她就像徜洋在雲彩間般,教她感受不到一絲恐懼。

冥劍淵放心地回她一笑,將她摟得更緊、更緊。

「我想是我們雙方坐下來談談的時候了。」蘭墨塵殺風景地打破他們之間的濃情密意。待會兒若是雙方談不攏,要大打出手有的是機會,不愁沒能好好領教幽冥劍法。

冥劍淵頷首,正有此意。此刻他沒有與他們過招的興致,他們夫婦來了倒也是好事一樁,除了可以讓淨見到姊姊,更加安心外,他們還可以一同想辦法,看要如何讓皇甫行心甘情願地交出解藥來解救淨。

于是,一行人便移駕他處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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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已喝了藥睡下。

當衣逸听完冥劍淵平靜的敘述後,氣得渾身不住顫抖。她從來都不曉得原來淨被父兄犧牲,原來淨為了成全她的幸福而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她憐惜、不舍、自責!

都怪她不好,為何沒能察覺淨的心事?這一點都不難的,不是嗎?只要她鍥而不舍地追問,淨拗不過她,便會說實話了。都是她不好,讓淨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但最糟的人是皇甫行,她徹底鄙視皇甫行卑鄙的行為!皇甫行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現下也不曉得皇甫行是怎麼了,突然又回頭要淨,在明了得不到後便要毀掉,皇甫行實在是可惡之至!

「皇甫行在哪兒?他居然敢對淨下毒,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衣逸無法冷靜,她體內的血因憎惡而沸騰。

連妙手神醫風清都束手無策。剛剛風清所說的話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情也更加沉重。冥劍淵先前中了毒還可以內力制住,加上冥劍淵身子骨強健,自是熬得過,可是淨不一樣,淨的身子骨虛弱,又沒有內力,這毒在淨身上便會以極快的速度流竄,甚至中毒後的癥狀也會比冥劍淵更為顯著,或許還會有他們預料不到的癥狀發生。畢竟風清對這奇毒也是一知半解,無法完全掌控。

皇甫行從何得到這奇毒他們不得而知,但皇甫行卻是他們拿取解藥的關鍵人物,因此雖然衣逸嘴里嚷著要殺皇甫行,但她心里其實再清楚不過,如果她要淨活下來,根本就不能動皇甫行一根寒毛。

「你冷靜點,事情還未到絕望的地步,總會有法子的。」蘭墨塵要妻子冷靜下來,平時她冷若冰霜,對許多事都不在意,但只要事情一牽扯到淨,她便會失去平日的冷靜,像捍衛著小獅的母獅般,隨時都會撲上前咬住敵人的喉嚨。

「他就在莊里,我不會讓他離開,而且他也不會離開,因為他想要看我飽受痛苦折磨的模樣。」冥劍淵自嘲一笑。他動不了皇甫行,又無法逼皇甫行交出解藥,著實苦惱了許久。皇甫行目前最在意的是讓他受盡折磨、摧毀他的心志,除此之外,他深信皇甫行對于自個兒的妻兒壓根兒就不在意,而這使他無法抓住皇甫行的妻兒來逼迫皇甫行就範。

是的!為了救淨,再卑鄙的事他都干得出來!但他著實被皇甫行的陰謀詭計給困住了,前後皆動彈不得。難道……真要他無能地失去淨?

「他不是好東西,而你也好不到哪兒去!真不曉得淨怎麼肯為了你付出生命?她太傻了!男人……哼!」罵不得妹妹,衣逸干脆罵冥劍淵解恨。

蘭墨塵明哲保身,選擇噤聲,不幫任何一方說話,沒有提醒她,她也曾為了救他而不顧生命危險,差一點他就要永遠地失去她了。關于過去那些令人不開心的事,他完全不想再提及。

「我是糊涂,我是混帳。在你看來,認為我不值得淨為我犧牲;在我自己看來,亦是如此。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那就是我深愛著淨,一直都深愛著她。」冥劍淵希望她能明白,他對淨的感情是真,當他嘴里說著仇視「衣家莊」、仇視淨的話時,其實他正瘋狂地愛著她。

衣逸听他親口說出對淨的情感,再由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他的真誠,知道他絕非隨便編出來唬她的,滿腔的不滿與怒火這才稍減。

「听起來皇甫行打算要來個玉石俱焚,他並不打算回頭,想來他一點都不怕死,所以這事非常棘手。」蘭墨塵也覺得這事難辦得很,他們可不能被皇甫行牽著鼻子走。

「目前唯一的辦法是等皇甫行想通,但淨的身子恐怕撐不了許久。」冥劍淵說出最擔心的事。目前風清調制的湯藥雖能暫時壓制住她體內的毒,可誰也無法預測能壓制多久?當湯藥再也制不住她身上的毒時,她將承受多大的痛楚?冥劍淵簡直不敢想象。

他的話讓衣逸與蘭墨塵心頭更加沉重,他說的不錯,淨沒有內力抵擋毒物侵蝕,由外輸入的內力也沒法幫助她,光靠藥物,誰料得準那湯藥能擋多久?當湯藥失去了效用,嬌弱的淨豈熬得下去?

「我們該如何是好?」衣逸一籌莫展地看著丈夫,希冀丈夫能想出個好法子解決眼前的困境。

「方法不是沒有,相信冥莊主也想到了,只是遲遲不敢付諸行動。」蘭墨塵意味深長地看著冥劍淵,換成他是冥劍淵,心底定也是萬分掙扎,無法放手一搏。

冥劍淵緊抿的唇說明了他了解蘭墨塵所指為何。

「既然有辦法,為何不試試?」衣逸不解地看向打著啞謎的兩人。

「因為冥莊主會不舍。」蘭墨塵對妻子解釋。

冥劍淵沉下臉看著一旁昏睡的淨,他的手始終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不舍什麼?」衣逸一臉納悶,眼下救妹妹的命最是要緊,他不是說深愛著淨嗎?那還有什麼不能割舍的?

「你不會想不到什麼事都不在乎的皇甫行,其實還有一個人是他最在乎的吧?」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妻子已失了正常的判斷力。

衣逸恍然大悟。是了,什麼都不在乎,連妻、子都能舍棄的皇甫行,其實最在意的人便是淨!若非執著于淨,今日的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你們的意思是……要以淨毒發的模樣來讓皇甫行不舍?當他的心承受著莫大的苦楚時,就會親手交出解藥了,是嗎?」她終于了解,他們這是要拿淨的命跟皇甫行賭,賭看誰的心最狠,可是他們輸不起,所以他們才會坐困愁城,拿皇甫行莫可奈問。

「我不能拿淨的性命和皇甫行賭。」冥劍淵搖頭拒絕嘗試,他承受不了賭輸的後果,所以便和皇甫行干耗,等待其他可行的方法出現。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甫行根本就料準了嘛!」衣逸氣急敗壞,恨不得一劍剌死可恨的皇甫行。

「我已經派人上京去請崔御醫趕來,或許他會有辦法救淨也說不定。」多個大夫等于多個人想辦法開出藥方來制住淨體內的毒。

「希望崔御醫能使得上力。」衣逸不敢抱持過多的希望,畢竟崔御醫對于外傷是很有辦法,但關于毒物恐怕就沒醫治外傷的專精了。

追本溯源,這件事該怪誰?為了利益訂下這門親事的爹?為了保有名聲犧牲了妹妹的父兄?抑或是一見鐘情,連袂背叛未婚夫、好朋友的淨與冥劍淵?

皇甫行的反擊打得他們毫無招架的余地,因為己方是理虧、是歉疚,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法指著皇甫行的鼻尖大罵他不仁不義、卑鄙無恥。

這糾結的痴纏就算依靠智慧恐怕也是打不開。

衣逸無奈地看著哀愁的冥劍淵,忍不住悠悠一嘆,忍不住想,妹妹和冥劍淵真錯了嗎?他們只是踫巧愛上對方,為了愛他們倆義無反顧地背負了許多罵名,甚至是分隔雨地、分離多年,這樣的懲罰其實已經夠了吧?在他們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時,為何還要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呢?

易地而處,換成她是淨,她肯定也會作出相同的決定。為了心愛的男人,連命都可以不要,她也曾經這麼做過,不是嗎?

淨的做法她感同身受,是以對妹妹的決定,她無法責怪,只是不住地心疼。

蘭墨塵則同情冥劍淵的遭遇,這種心急如焚的滋味他嘗過,簡直比殺了他更教他痛苦百倍、千倍,那痛嘗過一次就不敢再嘗第二次了。

冥劍淵整個人仿佛出了神,臉上的表情盡是漠然。他守著淨,心底早有了最壞的打算——最糟不過就是與她共赴黃泉。

其實仔細想想,那也不算太糟,至少他們兩人又能在一塊兒,而且這次再也沒有人能拆散他們了,嚴格說來,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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