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曉得一個人能丟多少臉,只知道她真的是羞到沒臉見人。
雙雙窩在房里,連走出房門一步都不好意思,任小春如何安慰她沒人會在意她被痛打的事,她偏就覺得小春是隨便說說,其實大家早就笑翻了。
唉!她怎麼會蠢成這樣?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出丑出盡了。
她窩在棉被里將自己卷成一團,在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滾過去再滾過來,就是不願下床。
厚重的棉被里鑽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不曉得大家會笑多久……」
外頭的世界,已經不再屬于她了呀。
「小姐,你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快點打起精神來。」小春拿了把扇子為她扇風,就怕她成日裹在棉被里會熱壞了。
雙雙有氣無力,哀怨的瞥了小春一眼。「小春,你不是我,一點都無法了解我內心的悲傷。」
「小姐何必悲傷,事情都過了三天,當家的不也說了,沒人會覺得小姐好笑,大伙兒只會覺得當家的下手太過狠毒。」小春依照嚴釋策的吩咐,將所有過錯推到他頭上。
「大家真會這樣想嗎?」
「當然是真的,想當家的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隨便打小姐的呢?這事無論誰听了,都會覺得當家的不對。」事實是,這事兒無論誰听了,都覺得他們是在打情罵俏,皆笑破了肚皮。
「可不是,當日雖然我犯了錯,他嚴厲地罵我就是了,怎能動手打人?害得我在小叔面前坐立難安,還不小心將秘密月兌口而出,他真的是太可惡了。」
雙雙急忙忙自被中鑽出,與小春一同數落那個臭男人的不是,好讓自己心里好過些。
「當家的就是這般可惡,所以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當家的計較,繼續痛快過日。」小春見主子所教的招數見效,乘勝追擊。
「對,我不該再埋在棉被里,再埋下去都要發霉了。」哼!她要丟棄棉被,走出房外,迎向陽光。
「沒錯,咱們到外頭走走吧。」小春連忙折好棉被,免得她又沮喪鑽進去。
雙雙提振精神,跳下床。「好,就這麼辦。」
小春拉著雙雙往外走,突地一名家丁來報。「小姐,大廳有三位客人來訪,說要見你,總管讓我來請你出去一趟。」
「會是誰想見我?」雙雙滿臉疑惑。
「對方並未報上名號,僅說是小姐的朋友。」家丁也不是很清楚,總管派他來請人,他就過來了。
「我的朋友是嗎?那我一定要去瞧瞧。」听見是友人來訪,雙雙高興的往大廳沖,這些日子,她的記憶一直毫無進展,或許見到從前的朋友,會讓她恢復記憶也說不定。
小春見她健步如飛,急得在後頭追喊︰「小姐,你跑慢點,等等我啊!」
雙雙不理會小春的叫嚷,快速奔往大廳,此時嚴釋策適巧從外面回來,見她精神奕奕,心下大喜。
「你終于肯走出房外了。」
雙雙急忙停住,抓住他的衣袖問︰「釋策,你听說了嗎?」
他不解地看著她,伸手替她理了理略顯凌亂的發絲。「听說什麼?」
「听說有我以前的朋友來找我,他們正在大廳等我。」她欣喜的和他分享喜悅。
「你朋友?」會是誰?
嚴釋策皺擰了眉心,立即猜想來找她的人應當是冉芷凌的朋友,只消他們一見到她,就會認出她的真正身分。
可雙雙若當場得知自己不是冉芷凌,肯定會大受打擊,他真忍心見她傷心難過?
「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趕快去見他們。」她跳啊跳,等不及要見朋友了。
「別去。」他拉住她,實在不願見到她噙在頰邊的喜悅瞬間凋零。
「為什麼?」她不懂,好不容易她的朋友來找她,為何他不要她去?
「因為我們還不曉得對方來頭,你貿然去見他們,如果他們是假的,存心要騙你,你也不會知道。」他找了個合理的理由,說服她打消見那三人的念頭。
「有你在我身邊幫我分辨,他們騙不了我的,走吧!我們快點去見我的朋友。」她用力將他拖往大廳。
隨後追到的小春見當家的來了,便放緩步伐跟隨在兩人身後。
嚴釋策半推半就被她拖著走,心里既怕她會受傷害,又想知道那三人的身分,著實為難。
「你說我的朋友會是怎樣的人?他們一定很好,才會跟我當朋友,又特地來找我對吧?」她既緊張又期待,開始自問自答。
嚴釋策揚著寵溺微笑,憐惜的看著她。「既然是你的朋友,當然是很好。」
兩個人很快走到大廳,嚴釋策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頭,想為她擋下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災難。
方總管在大廳接待來客。
正在等待的三人听見腳步聲,其中兩老同時起身回頭看。
「雙雙,是你!」翟吉人見女兒平安無事,高興的步上前,當場老淚縱橫。
「雙雙。」許金花的情緒和丈夫一樣激動不已,淚流滿面。
殺手血染冉府那一夜,他們讓雙雙假扮成小姐,在府里引開殺手,他們再帶著真正的冉芷凌趁著混亂逃離,因為不曉得殺手的身分,僅知他們見人就殺,為免殺手得知冉芷凌未死,他們一路逃回家鄉——福報村去躲藏。
在村里過了好些時日,心想風頭已過,殺手不致再出現,這才想將小姐送回與她早訂了親的嚴釋策手中,誰知一來就听說冉芷凌人就在嚴府,他們猜測府里冉芷凌的身分,並未說穿身邊的人才是真正的冉芷凌,便向嚴府守衛托詞為冉芷凌好友,好進府一探究竟。
這一探便見雙雙安然無恙出現,本以為女兒已死的兩老心下大喜,終于不再為女兒傷心難過。
冉芷凌緩緩轉過身,水亮杏眸看著與她情同姊妹的雙雙,菱般的唇角優雅揚起。「雙雙,能夠見到你安然無恙真好。」
一聲聲雙雙直接證實嚴釋策的臆測,黑瞳對上三人中年輕美麗、氣質端莊的女子,立即猜測她正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們在叫誰?」雙雙疑惑的左看右看,不懂他們在叫誰。
「我們當然是在叫你啊,雙雙,你是怎麼了?」翟吉人見女兒見到他們非但沒有高興的閑話家常,還一臉陌生,震驚的瞪著他,搞得他也一頭霧水。
許金花上前繞著女兒打轉。「是雙雙沒錯啊!怎麼會一副不認識我們的模樣?你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清脆好听的嗓音自冉芷凌唇中逸出,她關心的步上前。「雙雙,你生病了嗎?」
「我……我頭受了傷,忘記從前所有的事,所以不記得你們是誰,你們為什麼一直叫我雙雙?我不叫雙雙啊!」溫暖的眼神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翟吉人與許金花听她說忘了所有事,兩夫妻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失了記憶的女兒。
「大伙兒別站著談,坐下來談吧!」嚴釋策帶著雙雙坐下,維護她的意味甚濃。
冉芷凌見他毫不避諱維護雙雙,分明是對雙雙已產生情愫,心頭登時有了底。
翟吉人與許金花各自落坐,兩夫妻心下慌得很。
雙雙一臉茫然,驚慌地問著最信任也是最依賴的人。「釋策,他們為何要叫我雙雙?我是冉芷凌不是嗎?」
「你先冷靜下來,有我在你身邊,別慌。」他的嗓音沉穩,安撫她的不安。
冉芷凌輕啟朱唇︰「我才是冉芷凌,你叫翟雙雙,是我的貼身丫鬟。」
「什麼?」雙雙的腦袋重重轟了聲,無法置信地瞪著自稱是冉芷凌的美貌女子看。
她說她叫翟雙雙,是她的貼身丫鬟,這是真的嗎?明明她剛清醒時,釋策告訴她,她叫冉芷凌,為何到了今日,風雲變色,她不再是冉芷凌,而是翟雙雙?!
是否她正在作夢?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來找她,沒有。
「是啊!雙雙,我們是你的爹娘,你真的全都想不起來嗎?」許金花要她正眼好好瞧他們夫妻倆,明明是骨肉至親,豈能說忘就忘?
「不,我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雙雙眼神迷亂,霍然從椅子上跳起,滿腦子亂烘烘,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她不是冉芷凌的事實。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都別再說了。」嚴釋策心疼地制止他們再繼續說下去,雙雙承受的夠多了,他們再逼下去,恐怕會令她崩潰。
「釋策,我在作夢對不對?」她猶如溺水的人,緊緊攀抓著嚴釋策這根浮木,驚慌失措向他尋求答案。
他撫著她的肩頭,柔聲安撫︰「雙雙,你別慌,沒事的。」
她大受打擊,雙腿不穩地往後蹎了下。「雙雙?連你也叫我雙雙,所以我真的是雙雙,不是冉芷凌?」
冉芷凌若有所思望向嚴釋策,他如此輕易接受眼前的人是翟雙雙,且沒有任何質疑,是否表示他早就知道住在府里的人不是真正的冉芷凌,只是一直默不作聲?
「不管你是冉芷凌或翟雙雙,你就是你,並沒有任何改變不是嗎?」嚴釋策很想敞開雙臂,將她擁進懷中好生安慰,但眼下有太多人在場,況且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也在,他理當尊重冉芷凌,是以唯有強忍住心頭的渴望,沒將她擁入懷中。
雙雙淚眼迷蒙搖著頭。「不一樣的,所有事都改變了。」
她沒有蠢到忘了與他訂親的人是冉芷凌,假如她不是冉芷凌,而是翟雙雙,那麼他就屬于冉芷凌所有,並不屬于她。
他不再是她的了;不能再溫柔擁她入懷;不能再纏綿吻住她的唇,就連十指交扣對她而言都將是遙不可及的美夢。
老天爺怎能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在她以全副心神深愛著嚴釋策之時,竟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她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嚴釋策難過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雙雙。」
雙雙退了開來,不讓他踫觸到她,她轉頭看著美麗高貴的冉芷凌,再看向俊逸瀟灑的嚴釋策,盡避已淚眼模糊,卻清楚的知道他們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身為小丫鬟的她壓根兒就配不上他。
愈想愈覺失意悲傷,所有美麗的過往全在腳下碎成片片,她難過的嗚咽了聲,不願接受事實轉身逃開。
「雙雙!」心急如焚的嚴釋策想也沒多想,撇下大廳里的所有人快步追上。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分別跑開,看得翟吉人與許金花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麼?」心生不安的翟吉人語氣虛弱地問著妻子。
「我……也不曉得。」許金花搖了搖頭,這樣傷心欲絕,飽受情愛糾纏的女兒可是她頭一回見著。
「咳,我家主人突然有急事離開,請三位見諒;小春,還不快點為貴客奉茶?」方總管輕咳了聲,拉回他們的注意力,喚著躲在外頭的小春。
「是。」小春被廳內所發生的事給嚇白了臉,經由方總管的叫喊,這才回過神來,立即上前為他們添上茶水。
翟吉人與許金花局促不安,干笑了兩聲。
冉芷凌氣定神閑端起茶盅輕輕啜飲,彷佛未婚夫婿追著她的貼身丫鬟跑開,再正常不過。
哭著離開大廳,急奔的粉女敕身影穿過花廊,踩過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種植在牆邊突出的桂花枝丫拍打上蒼白的臉頰,白女敕臉頰立即出現一條紅痕,痛得黑亮的眼瞳落下更多悲傷淚水。
「雙雙!」緊追在後的嚴釋策伸長手臂抓住她。
「你別理我。」雙雙甩開他的手,邁開步伐再往前跑,右腳踩到一顆圓滑的鵝卵石,一個不穩,整個人重重跌倒在地。
在後頭的嚴釋策來不及拉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跌倒,心疼的將她自地上拉起。「你摔疼哪兒了?」
焦急的目光來回梭巡斑斑淚痕的小臉蛋,發現她的右頰有一條紅痕,心痛如絞。「你的臉受傷了。」
「你別管我!」跌得雙膝、手肘疼痛不已的雙雙用力將他推開,深怕自己會陷溺在他的溫柔當中。
從頭到尾他就不屬于她,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她不可以貪婪妄想奪取他,那是不對的。
心痛得厲害的嚴釋策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吼著︰「你受傷了,我怎麼能不管你?」
她忍著疼痛再將他用力推開,拒絕他的關懷。「我受不受傷都不關你的事。」
嚴釋策被她的話給惹惱,氣得大聲咆哮︰「我愛你,你說怎麼會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