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翼雙飛(下) 第10章(1)

以鳳凰飛翔的姿態為雛型建造的皇宮前聚集大隊人馬,「揚」字旗迎風飄揚,甚為壯觀。

大軍來襲,宮廷守軍不敢大意輕忽,飛礞炮一字排開,嚴陣以待。

玄勍御這方人馬擺出的陣仗亦不落人後,宮廷守軍有飛礞炮,他們則備有殺傷力更威猛的飛雲霹靂炮。

玄勍御騎在另一匹黑色戰馬上,英姿颯爽,目光炯亮地看著華貴閃耀的宮殿,對已準備好點燃飛雲霹靂炮的下屬下令。「發射!」

飛雲霹靂炮點燃發射,重打宮廷守軍,另外兩座飛雲霹靂炮則瞄準宮牆,將宮牆炸出一個大洞,宮廷守軍被炸得人仰馬翻,連忙以飛礞炮予以回擊。

雙方炮聲隆隆,華麗的宮殿被炸得滿目瘡痍,雙方各有死傷,遍地鮮血,戰況慘烈。

當火炮持續發射一段時間後,玄勍御身先士卒殺入皇宮。「沖啊!」

鐵萬山等人誓死如歸,隨他沖鋒陷陣,刀光劍影,熱血沸騰。

玄勍御挾帶滿身仇怨一路砍殺,凡擋他路者皆被他一一鏟除,鐵萬山等人忠心耿耿護在他身旁,讓他如虎添翼,闖過一道道宮門。

大隊人馬一路過關斬將,將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鬧得天翻地覆,未曾遇過這等陣仗的太監與宮女嚇得四處逃竄,各宮苑嬪妃嚇昏的嚇昏、逃亡的逃亡,全然失了規矩。

「找出玄騰敬!」玄勍御對著身後的人大喊。

士氣高昂的下屬群起大喊︰「找出玄騰敬!」

「揚」字旗隨著他們的攻佔,于皇宮大內四處飄揚,一身鮮血的玄勍御站在皇太後宮殿前方,果然見到宮殿梁柱披掛白幡,太監宮女皆一身縞素。

眉宇間的暴戾之氣暫且褪去,他心情沉重地踏進熟悉的宮殿,鐵萬山等人陪同在後,為他守住背心,防止有人偷襲。

守在里頭的太監與宮女見他們一群人入內,嚇得紛紛作鳥獸散,唯有兩名在皇太後身邊服侍大半輩子頭發花白的太監跟宮女留下來,緊緊護守皇太後的遺體。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闖進太後寢宮。」外頭不住傳來的爆炸聲與廝殺聲讓老太監知道出事了,但仍堅守原地,不願棄守于他有恩的皇太後。

「寇公公,多年不見,別來無恙。」玄勍御問候自小就認識的寇公公。

義正詞嚴的寇公公一怔,听著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再見到那張已毀的容貌,有些不確認,但眼底有更多的激動,忍不住上前。「你……可是丞相家的小鮑子?」

後頭護著皇太後鳳體的老宮女听見寇公公的疑問,驚疑不定地看著玄勍御。

玄勍御苦笑。「就是我。」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的臉怎麼了?你這回又闖下滔天大禍了。」寇公公眼泛淚光,嘴巴是責備,卻掩不去見到他的喜悅。

老宮女芙蓉確認出現的人是宮熙禛後,開心撲跌到他身前,涕淚縱橫。「我的小祖宗,你總算安然無恙回來了,主子生前最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你,就連臨去前都還在記掛你,深怕……你早已不在人世間。」

每一回他闖禍,寇公公與芙蓉總會無奈喚他為小祖宗,這一聲熟悉的叫喚,讓他仿佛又回到從前,只是最疼他的人已經不在,他雙目含淚,扶起倒地痛哭的芙蓉。「不毀了我的臉,豈能偷偷潛回京?是我不好,回來得太遲,以至于沒能見皇太後最後一面。」

寇公公搖頭。「不是你的錯,你能活下來,已經是很了不得了,主子若地下有知,定也會感到非常欣慰,只是……我的小祖宗,你怎麼會帶人殺進皇宮,要知道這可是要殺頭的啊!」

「趁著還沒人發現你的身分之前,快走。」老宮女芙蓉也為他的安危擔心。

「你們別急,既然我敢帶人殺進皇宮,就已有了可能走不出去的心理準備,但是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親自拿下玄騰敬的首級。」他字字帶血含恨。

寇公公與芙蓉怔了怔,說不出話來。

話鋒轉到皇太後時,轉為眷戀。「我來,是想見皇太後最後一面。」

「主子定會很高興看見小祖宗。」感到安慰的寇公公直點頭。

玄勍御雙膝落地,腰桿直挺,跪至皇太後的遺體面前,端詳皇太後死去的安詳面容,心如刀割的他沒有落淚,字字哀淒。「皇祖母,勍御回來了。」

他的一聲皇祖母及自稱勍御,使一旁的寇公公與芙蓉嚇了一大跳,兩人先是驚訝的相視,緊接著更多的淚水潸然滾落。

「我的小祖宗,原來你都知道了。」寇公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再假裝不曉得他的真實身分。

「嗚……主子總說,小祖宗什麼都不知道才會活得快活自在,偏偏聖上想要趕盡殺絕,任主子怎麼苦苦哀求都沒用,主子為此終日郁郁寡歡,長年積郁,身子骨怎堪受得住。」芙蓉嗚嗚咽咽哭泣。

「皇祖母,你放心,勍御定會手刃玄騰敬,為我死去的爹娘報仇!」玄勍御執起皇太後已冰冷僵硬的手,移至唇邊輕輕一吻,以此立誓。

「小祖宗……」寇公公不甚放心地看著他。

「寇公公、芙蓉嬤嬤,我將皇祖母的遺體托付給你們了。」玄勍御霍然起身,交代。

「小祖宗盡避放心,我們會牢牢守著主子,只是小祖宗,你此一去異常凶險,千萬小心。」

「我知道,你們也是。」玄勍御頷首,轉身離開。

後頭的芙蓉突然說道︰「在這麼紛亂的時候,聖上不會在東暖閣,約莫會藏身于尋沿書屋,那里有條地道可以通往宮外。」

玄勍御沒想到芙蓉會透露玄騰敬可能的藏身處,驚愕看著她。

芙蓉淚如雨下,泣道︰「書屋里藏有密道,是多年前皇太後親口告訴奴婢的。十六爺是奴婢打小看顧到大的,待奴婢甚好,本來坐上九龍寶座的人該是仁慈良善的十六爺,不料皇位竟然被貪婪之輩奪走,最後還……嗚……這些年來,奴婢也是非常痛苦。」

「密道在書屋的哪一處?」他焦急迫問。

「听皇太後說,就在一幅烈日春耕圖後。」

「謝謝你,芙蓉嬤嬤,我爹若知道你這般為他抱不平,定會感到十分欣慰。」玄勍御由衷感謝,對寇公公與芙蓉嬤嬤頷首後,便率領鐵萬山等人前去尋沿書屋找玄騰敬。

芙蓉嬤嬤與寇公公不住拭淚,目送他離開,雙手合十,祈求上蒼垂憐,切莫殘忍奪走十六爺最後的血脈。

玄勍御在御花園中與其它下屬會合,指示他們一道前往尋沿書屋,美麗的御花園因雜沓急奔的腳步花落枝斷,頓失往日美景。

一行人很快來到尋沿書屋,書屋外有重兵把守,由此更加確定玄騰敬就藏身于書屋內。

皇家親軍見他們出現,雙方人馬二話不說,立即展開廝殺。

「攔下這群反賊!」

「滾!」雙目赤紅的玄勍御手執長劍,殺過一個又一個攔路的官兵,身上不住淌血的傷口絲毫影響不了復仇的決心,他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很快的,在鐵萬山等人協助開路下,玄勍御沖上台階,一腳踹開尋沿書屋緊閉的門扉,帶著已不知刺殺多少人的長劍,目露凶光沖入。

守在書屋內的四名侍衛見他闖入,立即提刀砍殺。「大膽逆賊!納命來!」

玄勍御未將四名侍衛放在眼里,一邊反擊,一邊忙于找尋玄騰敬的下落,果然早就不見玄騰敬蹤影。

「該死的玄騰敬!竟然像縮頭烏龜逃了。」他氣惱怒咒。

「大膽逆賊,竟敢直呼聖上名諱,且看我拿下你的首級,吊在城門口示眾!」侍衛大怒。

癟上萬卷書冊,因他們的惡斗有的被推倒,發出轟然巨響,書冊散落一地。

玄勍御擔心玄騰敬已然逃出宮,若是如此,想要手刃玄騰敬將會更增困難,是以益發心急,一名侍衛砍中他的臂膀,教他眉心微蹙了下,旋即利落了結對方的性命。

「少主,這里交給我們,你去追玄騰敬。」自外頭殺進的鐵萬山馬上接手。

玄勍御放手交給鐵萬山處理,他則四下張望尋找烈日春耕圖,在紫檀羅漢床邊的牆面發現烈日春耕圖,心下大喜,大步躍上羅漢床,扯下圖尋找密道,圖畫被扯下後,所呈現的潔白與其它牆面並無相異之處。

他狐疑地撫模平整的牆,試圖找出端倪,模了半天,牆面仍舊不動如山,眼角余光猛地掃到床上所放置的一尊白玉觀音,心下打了個突,動手移動觀音像時,平靜的牆倏地打開,露出遍尋不著的密道。

「終于讓我找著了。」

他刻不容緩地提劍沖進密道,密道內瓖在牆上照明的夜明珠散發出瑩瑩光輝,讓他得以無礙地奔下長長的階梯,順著路在冗長的地道一路狂奔,沒多久便看見倉皇逃命的玄騰敬。

急著逃亡的玄騰敬與侍衛听到了後頭傳來的追逐聲,嚇得臉色蒼白的他回頭一看,猛地發現來人有一張猙獰的面孔,當場受到更大驚嚇,月兌口問道︰「來的是人還是鬼?」

听見他刺耳的疑問,玄勍御笑容扭曲,以森冷的語氣回道︰「自是地府來的惡鬼。」

玄騰敬冷不防全身顫抖了下,故作鎮定地怒斥。「大膽逆賊,竟敢在朕面前胡說八道,來人!還不快替朕拿下這名狂妄之徒。」

「是,聖上。」三名侍衛留下對付玄勍御,其它兩人則護著玄騰敬繼續逃亡。

這三名侍衛武藝高強,可鐵萬山等人已在上頭解決完其它人且立刻追下密道,在玄勍御尚未來得及與三名侍衛交手之際,其它人已然接手。

「少主,我們一同追上去。」鐵萬山眼見還有兩名侍衛護著玄騰敬,立即上前相助。

「好。」

于是兩人追上前,玄騰敬被迫到窮途末路,驚駭發現他所畏懼的凶神惡煞再次出現,嚇得踩到衣擺,重重摔到地上。

兩名侍衛立即拔刀攔截玄勍御與鐵萬山,玄勍御無意與兩名侍衛糾纏,說道︰「鐵伯,他們兩人就交給你了。」

「少主放心!」鐵萬山中氣十足地揚聲回道,長劍疾出,纏住兩名難纏的侍衛。

跌倒在地的玄騰敬嚇得發抖,手腳並用,不住向前爬,抖顫著聲道︰「你……你別過來,朕警告你,馬上就會有大隊人馬前來救駕,你最好懸崖勒馬,朕還可網開一面,不誅你九族。」

玄勍御提劍看著玄騰敬的孬樣,朗聲大笑,笑到前俯後仰,不住流淚。

「你……你笑什麼?」玄騰敬被眼前丑陋男人的朗笑聲給弄得一共霧水,並不認為自己說了什麼有趣的笑話。

玄勍御搖搖頭,蹲下來與他平視,好心為他解惑。「很遺憾,你沒辦法誅我九族。」

「為、為什麼?」

「因為我的九族早就被你趕盡殺絕,除了我以外,你還能誅殺誰?」

玄騰敬這才察覺,縱然眼前這張毀壞的臉容很陌生,但那說話的嗓音很是熟悉,他究竟是何時听過?「你是誰?」

「嘖,我是你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你竟然認不出我,真是讓我失望。」劍身戲譫的輕拍了下玄騰敬豐腴的臉頰。

冰冷的劍身觸及臉頰,令玄騰敬不寒而栗,頭一個浮現腦海最想除去的人,是教他坐如針氈的宮熙禛,他驚愕瞪大眼,看著已截然不同的臉孔。「莫非你是宮熙禛?!」

「又或者,你可以叫我玄勍御。」他好心提醒。

玄騰敬嚇得面如死灰。「原、原來你都知道了……其實你該明白,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並沒有錯,今日換成是你爹,他也會和我做出相同的事。」

玄勍御不屑冷哼。「死無對證,會不會不是由你說了算,你不過是在為自己找借口。」

「好,那你想怎麼樣?不會真的想要朕的命吧?

不管你想要什麼,盡避開口,朕都能給你。」玄騰敬驚慌的要他開出條件,為求暫且保住一命,只消在這一刻騙過玄勍御,不怕沒有取他性命的機會。

「怎麼辦?除了你的狗命外,我沒有任何想要的。」玄勍御微笑地遺憾看著猶作垂死掙扎的玄騰敬,光由玄騰敬閃爍的目光,即知玄騰敬言不由衷。

「你別沖動,朕記得你很喜歡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雖然她嫁人了,但是朕一樣有辦法將她再許給你。」玄騰敬急中生智,差點忘了他仍掌握最大的誘惑。

玄勍御偏頭疑惑地看著玄騰敬。「據我了解,你非常器重君傲翊不是嗎?現在卻對我說出要將君傲翊的妻子另外許配給我的提議,你要如何跟君傲翊交代?」

「朕是君,他是臣,不論朕說什麼,他都得奉行不殆。」玄騰敬說得理直氣壯。

「很可惜,他再也不會听從你的命令。」他目光凍寒,對玄騰敬的厚顏無恥十分不齒。

聞言,玄騰敬勃然大怒。「他敢不听朕的命令,朕就要他的腦袋!」

「他死了,你若硬要他听令,就下黃泉看他會不會听令辦事。」表面上涼涼說道,實際上內心有著濃濃的哀傷。

「什麼?!不過……這倒如你意了不是嗎?他死了,他的妻子自然由你這前未婚夫婿接收,再合情合理不過,天下人也不會有所非議。」玄騰敬先是一愣,緊接著笑揚了唇。

「他的妻子也死了。」更多的哀傷涌現,幾乎令他無力招架,但是為了取玄騰敬狗命,他表現得無動于衷,仿佛在陳述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玄騰敬可沒想到會這樣,結實愣住,搜索枯腸尋找能夠吸刊玄勍御放下屠刀的誘惑。

「連皇祖母都死了,你認為,你憑什麼還可以活著?該是你下到地府去向皇祖父、皇祖母、我爹和我娘懺悔的時候。」無情劍尖挑破玄騰敬頸際脆弱的皮膚。

玄騰敬吃痛哀號了聲,為求苟活,再也顧不得尊嚴,低聲下氣討饒。「勍御,說到底我是你的皇伯伯,是這世間與你血脈最親近的最後一人,你真忍心殺我?」

冰冷的目光如利刃將玄騰敬千刀萬剮。「你都可以毒殺皇祖父、害死我爹,別忘了,他們兩人的血脈與你更加親近,你部下得了手,你說,與你除了深仇大恨外別無其它的我如何下不了手?」

自知難逃一死的玄騰敬驚慌拉住玄勍御的衣袖,苦苦哀求。「我知道錯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出違背良心之事,勍御,你饒了我這一回,我馬上命人洗清你爹的罪名,為他及你娘追封,另外再封你為逍遙王,如何?」

「我早跟你說了,從頭到尾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就是你的命。」對玄騰敬提出的種種賞賜,他僅覺可笑至極。

「那我將江山傳給你,這樣就夠了吧!」玄騰敬祭出更大的誘因,不信沒有人不想稱王,傲視天下。

「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很遺憾你還是听不進,玄騰敬,去死吧!」不為所動的玄勍御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手中的長劍已狠絕抹向玄騰敬的脖子,當場讓玄騰敬頭身分家。

溫熱的鮮血嘖濺在面無表情的玄勍御臉上,大仇終于得報的他並沒有高興到仰頭大笑,只覺自己終于完成日日夜夜冀求的想望,心頭莫名涌現一股迷惘。

漠然站起身,空洞的雙眼看著滾落在地的頭顱,足尖踢了下,讓礙眼的頭顱滾到一旁,誓言再也不會落下的淚水,竟然不受控制急速流下,莫名的悲從中來,使得胸臆不住震蕩。

為了取得玄騰敬項上人頭,他所失去的,遠比得到的還多,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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