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升高三了——地獄般的苦日子。
開學都一個禮拜了,月季的心還沒收回來,趴在桌子上,咬著鉛筆瞪向殺千刀的數學習題。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佩服她那「戀愛不忘讀書,讀書不忘戀愛」的好友了。
紫薇天天都為了要怎樣感化那塊大木頭而傷透腦筋,可書照念,作業照交,學校推她的網站出去比賽,手上還有兩個演講和作文比賽要準備,又要開始煩惱推甄的事情……每樣都弄得好好的,有條不紊。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擠出這麼多時間的。
無力的翻翻數學習題,她決定不勉強自己繼續在數字迷宮里打轉。明天早點去學校好了,反正紫薇只會念兩句,搞不好還會幫她抄作業。
人都有行和不行的嘛,再說,她充當紫薇的垃圾桶兼參謀,這麼一點小麻煩,紫薇不會在意的……
她心安理得的拿起英文版小說,正想好好看個過癮時,她的手機響了。
狐疑的望著響個不停的手機。其實她辦手機根本是浪費,要不是爸媽堅持年輕人一定要有手機,不然會被人家看成怪物,硬是塞給她,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要手機干嘛。
也只有紫薇記得這支手機的號碼,連她爸媽都不記得。現在已經變成她專用的鬧鐘了,聲音夠大,不錯用。
「喂?你神經啊?」她劈頭就念,「你明知道我在家才會接手機,不會打家里電話給我啊?手機費那麼貴,你知不知道大富由天,小盎從儉……」
「我不是小紫薇。」子敬忍笑的聲音傳過來,「原來你的手機是擺好看的?」
雖然已經是第二次接到子敬來電,月季還是嚇得跳起來。「蘇……蘇老哥……哈哈哈……有什麼事情嗎?」
拜托,連她自己都快忘了手機號碼,到底他是怎麼知道的啊?
子敬努力收斂笑意。這些女孩子真可愛,反應都好直接又單純。「等等紫薇會去你那兒。如果她要過夜,拜托留她一晚。」
「紫薇要過來?」奇怪,紫薇沒跟她說啊。
「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子敬看看手表,「大慨五分鐘內就會到了吧。等她氣消了,明天我再去接她回家。」
本想繼續問下去,可轉念一想,等等再問紫薇就好了,現在她比較關心別的事。「蘇老哥,你聯邦調查局的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和住址y」真是有夠給他毛骨悚然。
子敬忍不住笑了,「這是秘密。」
「喂!蘇老哥,這樣很恐怖唉!到底是——」
「別擔心,我不是刻意調查的。只是有些人記性不好,說過的話都忘了,而我的記性特別好而已。」
幣上電話,子敬仍笑個不停。那時陪紫薇他們去宜蘭修業旅行,他跟那群小女生玩手機號碼佔卜。不過是要個號碼,然後再看她們反應來胡謅,卻也把她們唬得一愣一愣的。當然,他也要了月季的手機號碼。
還記得當時,她連自己的手機號碼都還得問紫薇,真是夠迷糊了。
替她佔卜的時候,他一本正經的說︰「你是個迷糊而善良、內心充滿幻想的人……」居然把她嚇得跳起來,真是有意思。
至于地址……他順路送紫薇去過,而她是紫薇唯一的密友,當然會多注意一下。
他笑著搖搖頭,把手機收了起來。
此刻,他正身處于宴會里,而紫薇在十分鐘前垮著一張小臉沖了出去。
「紫薇呢?」務觀臉色難看的問,「回家了?」
「她應該是到月季家里去了。」
「叫她馬上回家!什麼態度?居然自己偷偷叫計程車跑掉!不想參加宴會,我們可以早點走,為什麼要自己偷偷跑了?我非好好罵罵她不可……」
听著務觀 哩啪啦的狂罵,子敬依舊保持微笑,「老板,冷靜點。珍妮在看這邊了……」
他勉強壓抑怒氣,對那位金發美女笑了笑,心思卻仍繞著紫薇打轉。那丫頭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跑走了呢?
如果可以,他真想馬上回去狠狠地搖晃她,最好能搖出一個答案來,只可惜他不能。
他不能對宴會的主人失禮,也不能讓那個遠渡重洋的美女代理商兼老同學難堪。
回去就有你好看的了!他在心里忿忿的發誓。
「我再也不回去那個爛地方了!陸務觀是個色迷迷的王八蛋!」沖進月季的房間,紫薇穿著可愛的淡紫色小禮服,顯得端莊又俏皮,但是臉上卻布滿憤怒的淚水。
丙然是五分鐘……那位金田一蘇老哥真的很恐怖。
「是怎樣了啦?拜托你別哭了……」月季丟了包面紙給她,「幸好你沒畫眼影,不然流下來很恐怖耶。你的陸哥哥模你啊?那你該高興啁,終于感化了那塊木頭……」
「他沒模我!」紫薇氣得把面紙丟往月季那擺明看好戲的臉上。
「那他模別人的?這太不可原諒了!」敏捷的接住面紙,月季非常同仇敵愾,「美麗的少女等他模他不模,跑去模了誰的?難道是蘇老哥?天啊,我早就知道……」
幸好她閃得快,不然恐怕得用臉去接紫薇丟過來的《源氏物語》。
「這是精裝書耶!」她嚇得跳到床上,「喂,冷靜點!你真的想謀殺我嗎?」
「人家難過死了,你還在那邊瞎攪和!」紫薇放聲大哭。
月季很想把耳朵塞起來,可看到桌上原封不動的數學作業,只得認命的嘆了口氣。
「來,告訴我咩,到底發生什麼事啦?乖乖乖,別哭啦……」
其實她比較想知道,陸老大跟蘇老哥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噯昧關系,不過,現下數學作業比較重要,她還得靠紫薇幫忙
或許下次再打听比較好。
紫薇哭了一會兒,開始述說今晚的情形……
今晚是紫薇第一次公開亮相。
名流圈里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收養了一個少女,已經讓眾人議論紛紛很久了。務觀向來不關心這些流言,只是今天的宴會主人是很疼愛他的伯母,跟紫薇的母親也有些淵源,伯母的要求,他很難拒絕。
再說,讓紫薇早點出來見見世面也不壞。
當他挽著紫薇出席時,他突然明白,為什麼許多男人都愛帶著美麗的女人四處招搖。
紫薇年紀還小,但是那些跟她同齡、裝扮得更華貴的富家千金,卻都比不上她慧黠又自信的氣質。
加上她那驚人的美貌,很快的便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那些驚艷仰慕的眼光,讓他有種淡淡的虛榮感。他的紫薇,比誰都出色。
紫薇也很開心。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有趣的人,原本以為有錢人都很難相處——跟她那些富家千金同學一樣。其實,也不盡然。
她沒有細想「範紫薇」與「陸總裁養女」的身分差別,但是她一貫的純真和機智,倒是為她贏得身分以外的友善與歡迎。
宴會本來是很愉快的……直到珍妮出現。
姍姍來遲的珍妮,帶著懶洋洋的笑容,燦爛金發披散在純黑的緊身禮服上,像是揮灑出一片陽光。她的無肩帶禮服襯托著呼之欲出的嬌胸,有種教人停止呼吸的危險性感。
被她那翡翠色眸子注視著的時候,更讓人心魂為之所奪。
當紫薇以好奇欣賞的眼光看著這位美人時,這美人緩緩的走到她身邊……
直勾勾的盯著務觀。
紫薇敢用她一整年的零用錢打賭……她她她她……她根本就是在引誘陸哥哥犯罪!
「親愛的陸……」她悅耳的英語帶著濃重的法國腔,「昨天為什麼不到我身邊?」
「珍妮,我剛好有點事情要忙。」務觀鎮定自若的回答。
陸哥哥他……他對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微笑!而且還笑得色迷迷的!
「我不管。」珍妮噘著嘴,神情嬌媚,柔弱無骨似的貼靠在務觀身上,「補償我。」
然後……然後……然後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務觀!
紫薇的大腦整個當機了。若不是當機,她應該尖叫著上前給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兩個耳光,結果她只是怔怔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接吻的大特寫。
務觀注意到紫薇正在看,輕輕的推開珍妮,「……大家都在看。」真是拿這個愛開玩笑的老同學沒辦法。
「讓他們看。」珍妮半閉著眼楮。
「別給我們家小女孩不好的示範。」務觀對著紫薇笑了笑,「珍妮,這是我監護的小女孩。她叫紫薇。」
在務觀示意下,她僵硬的跟珍妮握了握手,她對天發誓,對方跟她一樣不怎麼起勁,甚至充滿敵意。
然後……然後珍妮挽起務觀的左手!那本來是屬于她的位置!這教她怎麼忍耐下去?
叫她整晚看著珍妮吊在務觀的手臂上?不如讓她一頭撞死算了!
她蒼白著臉沖出宴會會場,叫了計程車就逃走了。
「……她胸圍有多大廣嘴巴張得大大的,月季好半天才擠出這句話。
「三十四D或E吧?我也不確定……」
兩個女孩低頭看看自己,有點氣餒。
「不要難過。」月季想安慰她,月兌口而出的話卻完全相反,「起碼飛機起降方便。」
「這是重點嗎?」紫薇跳了起來,「重點是,陸務觀是個色迷迷的大混蛋!虧我還以為他是正人君子……原來是看到大女乃媽就流口水的貨色!我恨他!我不要跟這種人住在一起,我要回孤兒院去!」
「這也不能怪他,人家可是擁有不能一手掌握的胸部耶……哇 ……」
「月季!」紫薇氣得尖吼。
月季搔搔頭,「啊不然你叫他怎麼反應?」
「他應該把她過肩摔到牆壁上,把她揍得跟豬頭一樣,嚴厲的警告她不可以侵犯……不可以侵犯……」紫薇越說聲音越小,也越來越沮喪。
「我說啊,紫薇,男人跟我們女人不一樣的啦。」月季拍拍她的肩膀,「被強吻對女生來說是‘侮辱’,對男生來說卻是‘卯死了’。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懂啊……再說,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反應,可能嗎?陸老大可是大人了,再怎麼說都得給人家面子。」
她也知道不可能……可就是覺得很生氣啊。
「或許陸哥哥喜歡的人是她吧?」她難過的低下頭,「我早就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
「你真沒用唉。」月季開始失去耐性,「你的氣魄哪兒去啦?還沒結婚,大家競爭機會平等啊!蘇老哥說陸老大沒有女朋友,而且你住在他家里那麼久,可有听說過這號人物?沒有嘛!怎麼自己就先舉白旗投降了……」
「松山機場怎麼跟人家的玉山主峰比啊?」紫薇吼了起來。
「玉山好了不起嗎?」這話也刺痛了月季,「兩塊矽膠就解決啦!要多大就有多大,E罩杯有什麼了不起?Z罩杯都沒問題!」
「Z罩杯?冬瓜啊?我跟你講啦,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是絕對不會去……去……去整型那里的啦!」
「誰叫你去整型那里的?我表姊跟我說,有種放在里的矽膠,觸感非常贊唷,跟真的一模一樣,一對只要幾千塊就有了……」
「真的嗎?哪里有賣……」紫薇猛然覺醒,「喂!重點不是這個吧?」
「你也知道重點不是這個唷?」月季狠狠地瞪她一眼。
紫薇垂首不語,眼眶漸漸紅了。
「喜歡就去追啊。」月季瞪她一眼,「什麼年代了,還等人家來追你唷?陸老大跟塊木頭沒兩樣,人家金發美女就聰明多了,干脆直接來個‘親密接觸’,那塊木頭讓她‘接觸’久了,自然而然就‘鑽木取火’了……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問你,你們到底牽手了沒有?」
「牽、牽手?」紫薇結巴起來,「怎麼……怎麼可能?那多怪啊!他頂多很禮貌的拍拍我的肩膀,或是輕輕扶著我的背……我最多最多也只是挽著他的手臂——」
「隔壁班的玉兒跟她男朋友交往五天,從一壘奔向本壘,已經被笑動作慢了,你這什麼進度,烏龜爬啊?」月季聲音大了起來。
「這種事情……怎麼……怎麼可以由女生主動 !」紫薇的臉燒紅到幾乎可以煮蛋了。
「人家大女乃媽珍妮小姐都可以了,你為啥不行?」
「她……她是外國人,作風比較開放啊!」紫薇跳了起來。
「金絲貓敢用這招,你堂堂龍的傳人有什麼不敢的?」月季說得非常正氣凜然。
這種理由……這種理由……虧她想得出來!
包讓紫薇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听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問︰「我……我該怎麼開始?」
月季臉上出現興奮又詭異的笑容,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開玩笑,她看過的「愛情參考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麼簡單的問題,難得倒她嗎?
她勾勾手指,示意紫薇靠近一點,神秘兮兮的說︰「說到這個呀,你听我的準沒錯……」
听完她的計劃,紫薇臉都青了。
「……確定嗎?」她一定是鬼迷心竅,居然打算照月季的話去做。
「放心去吧。」月季拍拍胸脯,「有我的‘加持’,你的求愛大計一定會成功!」
紫薇沒在月季家過夜,等她回到陸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你還知道要回來啊?」等到冒火的務觀劈頭就是一頓痛罵,罵了半天,看她蒼白著臉,一句也沒頂回來,只是低著頭,他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怎麼不回嘴?
緊張的模模她的額頭,模到薄薄一層汗。「真的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講?不舒服也不早點回家,跑去月季那里干什麼?既然都已經去了,打通電話回來說一聲就好了,何必又勉強跑回來?要看醫生嗎?哪里不舒服?」
「我……我心里不舒服!」紫薇緊張得兩手都是汗,「因為……因為……珍妮她對你……我不舒服!」
「珍妮?這跟珍妮有什麼關系?」務觀糊涂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哎呀,她跟我打招呼的方式帶給你壞影響了嗎?是我不好,沒有注意到會影響你的身心發展……」少女也會血氣方剛嗎?他倒是沒想過這點,等等要翻書查查看……
紫薇哭笑不得,「這跟我身心發展有什麼關系?我只是……只是……我不要她搶走你啦!陸哥哥是我的!」
照月季的「劇本」,她應該投入陸哥哥的懷抱……但是,陸哥哥雙手環胸,要她怎麼投入啊?
只好退而求其次,抱住他的手臂,但是氣氛一下子差好多。
務觀有點詫異的看著賭氣的紫薇,噗的一聲笑出來,「你也會撒嬌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吼人。」
吼……我是少女呀!居然質疑我這點?「她到底是誰?說!」她凶了起來。
如果月季在旁邊,一定會氣急敗壞的喊「卡」。明明教她要仰起臉,眼眶含淚的問︰「她是誰?陸哥哥,你愛的人是她嗎?」偏偏她就是克制不住本性。
重點是哭給他看!
罷剛月季還耳提面命的罵了她半天,「哭給我看有啥用?哭給他看啊!而且要楚楚可憐,听到沒有?」
可憐的月季,她的戀愛教學都沒用了……好好的台詞,到了她口中像是卷起袖子要打架一樣。
「她是我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務觀有趣的望著她,「紫薇,怎麼了?你怕她搶走我呀?哈……放心吧,我一輩子都是你的陸哥哥呀。我會照顧你到長大成人,直到你有了幸福的歸宿。我說過,這里永遠是你的家,而你知道我從不說謊的。」
真令人感動……但是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反應啊!
「是啦,我是怕她搶走你啦!因為我……我……那個……哎……哎……」她結巴了半天,那個「愛」字就是說不出口。
突然非常欽佩小說、電視里的女主角,怎麼有辦法把「我愛你」說得這麼輕松,像是在聊天說笑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她結巴半天,就是說不出那句話?
「哎?哎什麼哎?肚子痛啊?」務觀皺起眉,「年輕人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有點朝氣行不行?有什麼話直接講啊,哎?哎什麼?」
紫薇惱羞成怒的跳起來,「陸務觀,你是塊木頭!不對……你是石頭!還是硬度七的大理石!笨蛋笨蛋!你居然還听不懂……笨死了!」
「沒禮貌!你怎麼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生氣了,「而且還隨便罵人!扣你五十點喔!」
紫薇氣得都要哭了,「我扣你一百點!你真的好笨!嗚嗚嗚……陸哥哥是笨蛋!」登登登的跑上樓去,沖回房間,撲在床上嚎啕大哭。
「扣我一百點?」務觀啼笑皆非。「我有什麼點數好讓你扣的?」
不過,看她平安回到家,而且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大礙……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準備更衣睡覺,卻發現衣袖里有一根柔軟的頭發。這是紫薇的頭發吧?人家說頭發軟的人脾氣好,怎麼她的脾氣這麼火爆?這孩子……是害怕吧?
好不容易習慣了他這個壞脾氣的陸哥哥,卻出現一個可能會吸引他的女人……她害怕原有的關心會從此消失……
書上說過,妹妹有時候會嫉妒哥哥的女朋友或妻子,因為害怕哥哥對自己的關心和注意不再。
真是傻瓜!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他卻是真心疼愛這個跟自己脾氣差不多壞的小女孩。這種關系比親人還親密,不可能因為他對別的女人動心而斷裂。
這樣單純的懸心,卻又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口——讓他覺得很可愛。
可愛?他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呢。紫薇……讓他發現自己許多不同的面相。
躺上床,他枕著手臂愉快的想著。紫薇長大好多呢,她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倉皇的小女孩,才半年的光景,今晚當她換上小禮服,娉婷的從樓梯走下來時,他心里有著濃濃的感動。
在這女孩即將長大成女人的時刻,他多榮幸可以看到這美麗的瞬間。
將她接來……真的是對了。
突然間,電話鈴聲打擾了他愉快的回憶,皺了皺眉。十二點半,會是誰在這個時間打來?
「喂?」他接起電話。
「務觀,睡了嗎?」陸父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爸,還沒有。」他去美國的時候,一直想找機會跟父親談談紫薇,但是母親幾乎時時刻刻跟在父親身邊,他沒有機會。
「你外婆來了,你媽她忙著帶外婆去玩,」陸父自嘲的笑了笑,「我這才有幾個小時講電話的自由。」
務觀不作聲。不自由的,是囚犯,還是獄卒?
「不提這個了。听說你帶紫薇去參加靜子的宴會?」靜于是務觀那位伯母的名字。「這樣好嗎?你媽開始起疑了……」
「我想伯母什麼都不會說吧?再說,我也不可能每天把紫薇關在家里。」務觀的態度有些強硬,「她是我監護的‘妹妹’,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是屬于「我」的,跟父母親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他在心里補上一句。
「你跟紫薇處得好,我很欣慰。」陸父沉默了一會兒,「真是難為你了,把這樣的累贅硬放在你身上。如果可能,我寧可把她帶在身邊。只是你知道你媽——」
「她不是累贅。」務觀驚覺自己的語氣居然沖了起來,連忙放緩,「爸,你想太多了。紫薇很可愛,又討人喜歡,我會盡力栽培她的,你放心。」
「是‘她’的女兒,我可以想像有多惹人憐愛。」陸父的口吻猶如在夢中。
憐愛?務觀有點想笑。父親不知道,紫薇跟她那楚楚動人的生母,除了容貌之外,幾乎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
他斂起笑意。「爸,你不考慮讓紫薇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話他擱在心里很久了,「一直瞞著她也不是辦法。她表面開朗,心里卻始終介懷著。用不著讓他們見面,只是讓她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不。」陸父倉促的回答,「絕不!」
「怕……影響到‘她’嗎?」務觀突然沒有理由的對「她」起了反感。
「是。」陸父的口吻很堅決,「‘她’現在很好、很幸福,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幸福。」
即使是「她」的女兒?務觀心中的反感更深了,他月兌口而出,「如果你也這樣關懷媽的幸福就好了。」
「我對她還不夠好嗎?」陸父動怒了,「這十年來,我處處想補償她,任她剝奪我的自由,這樣還不夠?我到底要怎樣做才算關懷她的幸福?」
他不想揭穿父親的風流韻事,沉默了一會兒,「……爸,抱歉。」
「……沒事。」陸父平復了自己的呼吸,「紫薇就拜托你了。」
幣上電話,務觀突然為紫薇感到非常哀傷。可憐的孩子……父母親都是顯赫的人物,卻流落到孤兒院成長,還讓他這個沒有關系的人監護。
不過,不要緊。他對自己發誓,「小紫薇,你還有陸哥哥。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這誓言讓他身心舒緩,很快就睡著了。月色照著他的臉龐,嚴厲的線條不知是因為安眠,還是因為紫薇,漸漸柔和了下來。
只有月亮才知道真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