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紳的戲言 第五章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來者身上,大家臉上不禁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氣氛為之一窒。

成為目光焦點的樓耘紳,從容不迫的踏著穩健的步伐,在僵成一座雕像的沈書嫚身畔站定。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進射著精光,緊抿的唇顯示出他的不悅。

汪定帆和林美瑤互看一眼,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但仍不忘討好。「能巧遇樓議員,實在三生有幸。」

樓耘紳緩緩勾起唇角,輕笑道︰「汪先生,是嗎?」

沒料到鼎鼎大名的議員,競知道他的姓,汪定帆欣喜若狂,覺得光榮極了。

「當然、當然。」他點頭如搗蒜,唯唯諾諾的態度,和方才盛氣凌人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樓議員的豐功偉跡,小弟佩服不已。」拍馬屁,可是他的專長。

樓耘紳隨口應了一聲,伸手摟住沈書嫚的腰,以一種很輕、很溫柔的口吻對她說︰「寶貝,要不要幫我介紹介紹?」

一听見他的稱謂,汪定帆和林美瑤霎時臉色大變,面頰抽搐。

沈書嫚木然的盯著前方,沒有回應。

「想出一口氣,就配合一點。」他附在她耳邊輕聲低喃。

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狀似親密的模樣,汪定帆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樓、樓議員和她是什麼關系?」他的聲音明顯的在顫抖。

得不到她的配合,樓耘紳索性自導自演,倒也怡然自得。「我都喊她寶貝了,閣下認為呢?」

得到肯定的答案,汪定帆面部扭曲,很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比哭還難看。

倒是林美瑤還比較鎮定,嬌笑道︰「樓議員,您真愛開玩笑。」她壓根不相信俊美迷人的樓耘紳,會看上那個古板的女人。

「我跟書嫚大學時期就認識了,我一直都在追求她,希望能打動芳心。」樓耘紳頓了下,將她擁得更緊。「真多虧汪先生不懂得珍惜,我才得以一償宿願,和她交往。」

他話中帶刺的貶損對方,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汪定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原來打從一開始,她就賞他一頂綠帽子戴,這個認知,令他非常不是滋味。

賤女人……惡狠狠的瞪了沈書嫚一眼,他暗自在心里惡毒的咒罵。

「喔,對了,汪先生剛才說的話,應該還算數吧?」樓耘紳話鋒一轉,迂回的帶出重點。

「嗄?」汪定帆一時沒反應過來,張著嘴,模樣頗拙。

樓耘紳將他剛才拍胸脯保證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對方想否認也不行。

「還有林小姐的大紅包,應該也不會吝嗇吧?」

很顯然的,他在身後站了有一陣子了,才會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在座位上遲遲等不到她,於是差女服務生到洗手間探究情況,得到的結果,卻是她搭電梯下樓,正打算落跑,當下他是憤怒的。

本想就此離開,豈料卻歪打正著,恰好撞見正在上演的精彩戲碼,袖手旁觀了一下,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辱罵不留情的傳人他的耳里,覺得刺耳之余,也對沈書嫚的緘默感到不解。

她不是很多話、很愛教訓人嗎?怎麼這回安靜的像個啞巴。

只是,那一男一女得理不饒人,越講越過火,連平常听慣了犀利質問的他,都無法忍受。

所以,他才決定挺身而出,挫挫他們的銳氣,在看到沈書嫚蒼白如紙的臉色之後,他「整人」的念頭更加堅固。

汪定帆和林美瑤交換一記眼色,表情似要沁出苦汁。

「那麼多人作證,汪先生和林小姐,應該不至於賴皮才是。」樓耘紳噙著笑,溫和的施壓。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幾十雙眼楮都屏息以待接下來的發展。

「樓……」

「兩位動作快一點,別耽誤我們的時間。」不給他們發言的機會,樓耘紳語氣冷冽的催促。

汪定帆面有菜色,繼而轉向始終一言不發的沈書嫚,企圖求情。「書嫚,我們剛剛只是開玩笑,你應該不會當真吧?」

樓耘紳黯下眼瞳,等待她的「決定」,畢竟,他現在扮演的,是個溫柔多情的情人。

沈書嫚抬眼,望著她曾付出一切愛過的男人,再感受不到一絲情意,甚至,覺得厭惡。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她迎向汪定帆的眼楮,斬釘截鐵說。

汪定帆一臉錯愕不已。

「我跟我男朋友,等著你下跪磕頭。」她冰冷的語調順著樓耘紳的說詞,不帶分毫情感的說。心都死了,怎麼會有感情?

「我……」男兒膝下有黃金,豈可隨意下跪,汪定帆試著想挽回頹勢。

「汪先生是要自己跪,還是……」樓耘紳向前一步,俊逸非凡的臉孔透著些許寒意。「需要我幫忙?」

汪定帆沒膽得罪最有影響力的議員,在騎虎難下、無路可退的窘境下,只好硬著頭皮履行「諾言」,他閉上眼、牙一咬,兩膝一屈,忍辱的跪在地上。

「是不是還欠我什麼?」樓耘紳提醒道。

汪定帆雙拳緊握,在眾目睽睽下,連磕三個頭,男人的自尊被踐踏殆盡。

「書嫚對我而言,是捧在掌心呵護的寶貝,不是你口中的破銅爛鐵。」樓耘紳嚴厲糾正。「至於,你批評我沒長眼楮一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然後,他轉向林美瑤,揚唇挑眉。「林小姐,就等你的大紅包了。」語畢,他牽著沈書嫚的手,排開圍觀者,以勝利者的姿態離開。

汪定帆憎恨的瞪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忿然咒罵道︰「他媽的……」他當然咽不下這口鳥氣。

「還不快走,還想繼續留在這丟人現眼嗎?」林美瑤氣惱的扭著高跟鞋,率先逃離。

如連續劇般的高潮戲碼落幕,曲終人散,又恢復往常的氣氛,好似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名貴的房車正以時速一百的速度馳騁在公路上,微敞的車窗,不斷灌進爽颯的秋風,引得沈書嫚披散的秀發隨風翻飛散亂,但她卻無心理會。

耳邊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外,寂靜悄然,這樣的寧靜,在手機的來電響鈴下被打破。

簡單的鈴聲持續響了一陣子,樓耘紳終於空出一只手按下通話鍵,對方的聲音很清晰、明確的從免持听筒的麥克風傳出。

「紳,我們在『極品東方』等你,不見不散。」悅耳的男性嗓音,劈頭就說明來意,沒有丁點廢話。

「我沒空。」樓耘紳也答的簡潔俐落。

「等你忙完就是。」不等他回答,來電者就逕自結束通話。

這種情形,只在「禁忌場」五位股東們之間才會發生,仗著彼此的交情匪淺,總是幾近強迫的邀約,不容人拒絕。

五個人雖然偶有埋怨,卻從沒有誰真的想打破這不成文的相處之道。

「我先送你回家。」樓耘紳覷了身旁沉默不語的沈書嫚一眼,淡淡的說。

她雙眼直視前方,突然開口表達意見。「我不想回家。」今晚,她不想獨處,她此時尤其渴望他的陪伴。

他揚了揚眉,覺得挺新鮮,這還是她第一次明快的做出決定。

「那你想去哪,我送你。」他也爽快的應允。

沒想到,沈書熳丟給他的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你去哪,我就去哪。」語調沒有高低起伏,听起來格外空洞。

樓耘紳蹙起眉心,狐疑的睨住她,發現她眸中的茫然和憂傷,瞬間,淡薄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雖然不尋常,但他倒不排斥。

其實,她不「番」的時候,還挺順眼的。

尤其發現她有一雙透著神秘光采,如貓兒般的眼瞳後,更覺得她散發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韻味。

沉吟半晌,他最後順從她。

車子朝位居台北市高級地段的「極品東方」俱樂部方向,疾駛而去。

途中,兩人沒有再交談,沉默,似乎已成了彼此不言而喻的共識。

但雙方卻都各懷心思——

沈書嫚對身旁的男人心懷感激,也相信他追求的誠意。

樓耘紳則對她臉上沉靜、堅決的神情,印象深刻,而且發覺她其實也和所有女人都一樣—翻臉不認人。

他不禁感到好奇,等到「真相大白」後,她會以何種表情、態度面對他?他猜想著,不過無論哪一種結果,應該都會讓他得到報復的快感。

思及此,他修長的指輕敲著方向盤,似彈鋼琴般輕快飛舞。

十分鐘後,車子抵達「極品東方」俱樂部,那是「禁忌場」五位各有擅長、年輕有為的股東把酒言歡、互換心事的秘密基地。

這專屬於男人的聚會,從來未曾有女人涉足,雖沒有硬性規定,只是五個人都沒想過要讓女人介入。

不過,這樣的默契,即將在今晚被打破。

樓耘紳將車鑰匙交給門侍,領著沈書嫚入內,向櫃台出示會員證件後,也替她辦了一張臨時會員證,才得以進入酒吧。

當他們儷影雙雙出現在好友面前時,四位惡少差點沒把甫人口的酒噴出來,一張張英俊的臉孔,表情透著古怪,不動聲色的盯著他們兩人瞧。

「坐。」樓耘紳對好友們打量的眼光視若無睹,體貼的替她拉開椅子,等她入座後,輕聲詢問︰「喝點什麼?」

沈書嫚繃著嗓子不假思索的回答︰「最烈的那種。」

話既出,除了樓耘紳以外的四個大男人皆皺起眉,心有靈犀的對看一眼。

等到樓耘紳到吧台點酒,由今晚的聚會召集人、亦是負責打電話聯絡他的音樂教父—傅豫首先發難。

「我們是紳的死黨,我是傅豫,你好。」他俊美的臉上掛著微笑,絲毫沒有超級王牌制作人的架子,但親切的傅豫,只有在家人、好友面前,才會顯露。

當然,好友的「朋友」也在範圍之內。

即使不太听流行音樂,但沈書嫚還是听過他的大名,卻沒料到他居然和樓耘紳有關系?雖然情緒低落,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可少,她微微頷首,拘謹道︰「你好,我叫沈書嫚。」

「我是牟漢東。」另一個一臉冷峻的男子報出自己的名字。

「沈小姐你好,我是聶雅爵。」他不慍不火的語調,談吐間,便能感受到他的非凡氣質。

一個個響當當的名字,讓她的眼楮越瞠越大。

他們的職業屬性大不相同,她實在很難把他們聯想在一塊,也想不透,他們如何成為「死黨」的?

「孤狼」辜允朕冷冷的、毫不避諱的端詳著「來路不明」的女人,然後以一種近乎質問的口吻道︰「你是紳的什麼人?」

「我……」她啞口無言,無從介紹起。

「允朕,你會嚇壞她的。」聶雅爵拍拍好友的肩,好脾氣道。

「別告訴我,你是紳的女人。」辜允朕撇了撇唇,語氣低沉又冰冷,仿佛來自地獄。

沈書嫚不是笨蛋,她當然明白他話中輕藐的意味。

言下之意,是說她不配當樓耘紳的女人,她受夠了!

就算是聖人,也無法忍受這一連串莫名的羞辱,更何況,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平凡人!誰來告訴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們總是以傷人的字眼,對她大加撻伐?

她的忍耐,已瀕臨極限。

「我跟他沒有關系。」她壓抑滿腔怒氣,賭氣的否認。

「你跟他沒關系?」辜允朕嗤哼一聲,口氣不善的下逐客令。「那你還坐在這里干什麼?」

怔愣了下,沈書嫚醞釀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她倏地起身,二話不說便調頭離開。

唉從吧台回座的樓耘紳,恰好和她閃身而過。

由於端著兩杯酒,無法立刻拉住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視線中。

「發生什麼事了?」他踱回座位,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問道。

「允朕把人趕走了。」傅豫一言以蔽之。

樓耘紳僅是點點頭,並沒有繼續追問。

「哪里來的修女?看了就倒胃。」辜允膚的語氣充滿嘲弄。

「她是我的「雇主」。」樓耘紳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們就是因為樓耘紳接下「任務」,才聚集在一起,打算問個清楚。

「為什麼是她?」這是其他四人一致的疑惑。

有了兩次前車之監,樓耘紳自然懂得小心應對,免得他們又私下搞花樣。

「大學學妹,純粹幫忙。」他語帶保留,不想透露太多。

「別鬧了,你不會那麼見義勇為的。」牟漢東嗤之以鼻,擺明了不信。

他身為政客,表面上是為民服務,事實上,每件事都經過精密算計後,有利可圖的才會去做。

這就是四位惡少的共同想法。

樓耘紳咧嘴一笑,並下介意奸友們的貶損。「嘖,原來,我在你們眼中,那麼勢利?」面對他們,他總是有超乎尋常的耐心。

「紳,你在怕什麼?」聶雅爵眯起迷人深邃的湛藍雙眸,優雅至極。

「怕?」他勾起薄唇。「我向來無所懼。」言語間淨是掩不住的自信。

「話先別說的太早太滿。」傅豫頻頻搖頭,十分不以為然。「有時候,越鐵齒的人,越容易踢到鐵板。」

說完,還意有所指的瞟了身旁的牟漢東一眼。

「看我干什麼?」他沒好氣的瞪回去,不甘示弱的反擊。「你在說你自己。」

「若是想整我,勸你們還是打消念頭,別白費心機了。」樓耘紳把話挑明,然後品著酒,舒服的吁了一口氣。

現下,是他今天精神最放松的一刻。唯有在好友面前,他才能徹底解放,不必再顧及所謂的良好形象,顯露出真本性。

「哼!玩政治的果然老奸巨猾。」牟漢東毫不客氣的批評。

他們全都認為,以樓耘紳的聰明才智,當個小議員著實太大材小用了,從政之於他,不過只是個游戲,其實他壓根不眷戀權勢、名利。

以他多年來當律師時屢戰屢勝的顯赫戰績,早就賺飽了銀子,政商界大佬們也對他打官司的功力又愛又恨,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能夠幫他們月兌身,就有辦法再將他們撂倒。

因此,若有需要,只消他一句話,政商兩方都絕對相挺到底,雖沒有實質握有權力,但卻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他永遠都那麼悠游自在、游刀有余,「禁忌場」也是在他的規畫、督促下才得以迅速成立,而且利潤逐年成長,他厥功甚偉,他不但是個頂尖律師,也是個經商人才。

真要賺錢,當議員實在很沒搞頭。

「好說。」樓耘紳聳聳肩,一口將酒飲盡。「別談我了,聊聊你們。」他轉移話題,存心模糊焦點。

五個大男人難得相聚,百無禁忌的閑聊著,享受忙碌工作之余的逍遙時光。

不過,此時樓耘紳和其余四位惡少們心里想的,卻截然不同——前者,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張瓖著美眸的女性臉龐,擾亂他的思緒,當然,這一點他絕不會向好友坦承。

後者,則是有志一同的想著︰該如何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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