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的寶貝 第七章

離開辜家,辜允朕暫住在飯店,每天仍照慣例進公司坐鎮指揮,處理公事。

奔允玥知悉後,一開始親自下廚,為他做早餐、中午送便當,最後干脆賴在辦公室,如影隨形的跟在他左右。

他不討厭她--因為她是他的妹妹,只是不願她浪費心思在自己身上,而她的付出除了加深他的愧疚外,不會有情感上的響應。

奔允朕知道自己的冷漠,對允玥很殘酷、無情。可是,若不狠心斷絕她對他的愛意,她就不會發現這世上還有很多好男人能讓她幸福、快樂。

而他,絕不會是其中一個。

無奈的嘆口氣,他疲憊的揉揉眉心,苦思解決之道。紊亂至極的思緒,驀地闖進一張清晰的嬌美容顏,緊繃的神經忽然獲得紆解,心情輕松許多。

自從那夜離開辜家送她回去後,他們便沒有再見面,這也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想起她。

很神奇的,鼻端仿佛嗅到花枝羹的香氣,勾起他挑剔的味蕾、空蕩的胃等著被滿足。

不禁懷念起她夜半煮的那碗面,那燙舌的感覺、清淡卻悠遠的口感,一一在口中擴散;還有她身上的幽香、柔軟的唇辦與生澀的反應,全數涌入腦海。

他佣懶的望了眼時鐘,時間已近八點,早過了晚餐的巔峰時段。

既已無心工作,干脆收拾好桌面,稍做整裝,熄燈下班。

即便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鄔梅的額際卻布滿汗水、油光滿面。相往常一樣,她賣力的舀過一碗接一碗的花枝羹,無暇顧及外貌有多邋還。

但,今晚卻有人不斷在一旁提醒她--

「小梅,妳要不要把汗擦一擦?萬一滴到湯里,多惡心哪!」

「小梅,妳的頭發亂了,梳理一下,免得嚇到客人。」

「小梅,妳的臉好油喔,這張吸油面紙給妳。」

「小梅,我幫妳擦個唇膏,看起來比較有精神。」

「小梅……」

嬌軟的女聲又在耳畔響起,鄔梅深吸一口氣,決定充耳不聞,佯裝忙碌。

不死心的,蘇慧嵐又喚了聲。「小梅?」

鄔梅打算裝聾作啞來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在耳邊持續疲勞轟炸。

鄔梅對她厚臉皮的程度,以及不屈不撓的精神既欽佩又頭疼。

原以為經過那場悲慘的訂婚派對,蘇慧嵐成功的讓她成為眾人恥笑的對象後,她們不會再有瓜葛。

豈料兩天後,蘇慧嵐竟出現在她面前,神色自若的與她談笑、聊往事,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真當她鄔梅是笨蛋,看不透她的心機?還是一切都是自己太過敏感,加上自卑感使然而誤會她?

不管怎麼樣,都沒有再見到她的心理準備。偏偏,她每晚都打扮花枝招展的到攤子報到。至今,蘇慧嵐接近她的目的仍不明,她也不想過問,只能暗中發功--用念力驅趕對方。

沒得到她的響應無所謂,蘇慧嵐徑自道出憋了好幾天的問題。「小梅,怎麼都不見妳男朋友?」

鄔梅皺了皺秀眉,動作僵了下,思念的閘門被開啟,相思頓時成災。

他擺月兌了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後,她也就失去利用價值,冒牌女主角也就無條件下台一鞠躬。

一切早該結束的。可不知何時埋下的愛戀種子,已汲取她的愛當養分,在心田萌芽、日漸茁壯,充塞在她的胸臆間,偶爾脹痛、偶爾甜蜜。

尤其事後得知他竟是跨國集團總裁後,心中自卑感頓時澎湃洶涌,將她從美夢中狠狠打醒,她僅能殘忍的逼自己死心。

憑他各方面優異的條件,又豈會看上平凡、沒半點優點的她?然而一旦動了真情、付出真意,就像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想愛卻愛不得的掙扎與痛苦,沒人可以傾吐。

他當初的一句一言,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磨滅不掉也不願忘卻,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毫無預警的喜歡上一個人,也說不出特別的原因。

相較起愛慕他、想念他時心口隱隱的悶痛與撞擊,大學時對程致豐純純的喜歡便顯得淺薄。

她終于明白,喜歡一個人的程度深淺,與認識的時間長短無關。

「該不會……」蘇慧嵐停頓了下,艷麗的臉龐露出詭譎笑容。

莫非她已查出幕後真相引知道辜允朕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鄔梅有些驚慌的看向她。「不是。」她搖頭,扯動嘴角先行否認。

蘇慧嵐斜眼睇她,為自己的敏銳感到得意。「我都還沒問完,妳就急著回答,一定有問題。」

「呃……」她為之語塞。

「說,是不是有事瞞我?」蘇慧嵐瞇起大眼楮,一副審問犯人的口氣。

鄔梅拙于應付,遂來個一問三不知,把她當只在耳邊嗡嗡叫的煩人蒼蠅。

「妳跟妳男朋友吵架還沒和好嗎?他叫什麼名字?在哪高就?」蘇慧嵐喋喋不休的,活像在做身家調查。

她吁口氣,不勝其煩。「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蘇慧嵐還來不及為這天大的好消息高興歡呼時,一道低沉醇厚的男聲,倏地介入她們的談話。

「誰說的?」熟悉卻久違的磁嗓,宛若一道雷擊中鄔梅心坎,倏地停止跳動。

奔允朕的利眸緊鎖著她,酷顏沒有表情。

蘇慧嵐眼楮呈愛心圖案,展現最優美的微笑弧度,欣喜的打招呼。「嗨!又見面了。」

沒想到,她的熱情卻換來他冷眼對待,笑容凝固在她唇邊成了抽搐,臉上的濃妝差點龜裂。

「氣還沒消?」辜允朕踱到鄖梅身邊,語調柔嗄。

斑大的身形帶給她莫大的壓迫,一反常態的溫柔口吻讓她冒雞皮疙瘩,淡淡的煙草氣息教她有片刻迷亂。

「喂!」他依附在她的耳旁,不悅的低喝。

「我們本來就沒關系。」鄔梅擰起眉頭,壓低音量口是心非的回答。

「沒關系?」辜允朕劍眉倒豎,撇唇道︰「我這個男朋友,讓妳很沒面子?」他刻意加重「男朋友」三個字,存心讓旁人誤會。

她的臉頰如著火般發紅滾燙,一股要命的虛榮感油然而生。「你別胡說……」

他突然伸手抱住她,喃聲警告︰「如果想在那個虛偽的女人面前討回一點顏面的話,就乖乖配合。」

鄔梅咬了咬唇,被他的話打動,果然不再掙扎,像只溫馴的小貓偎在他懷中。

他們親密交頭接耳的模樣,令蘇慧嵐嫉妒不已,破壞的念頭愈形強烈。

想象著自己若能躺在這男人精壯的胸膛,被他緊緊擁抱與他瘋狂纏綿,感覺一定很美妙、很銷魂……光想著那火辣辣的腥羶畫面,蘇慧嵐便覺欲火焚身。

她挺起動過隆胸手術的雙峰,使得更為顯著,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知羞恥的舉動,看得男客人兩眼發直。但落在辜允朕眼中,勾引的格調和妓女無異,他根本不層一顧。

眼前冒著白煙的花枝羹,還比這個搔首弄姿、賣弄美色的女人來得有吸引力。

「我餓了。」辜允朕的唇幾乎貼上鄔梅的臉頰,語氣格外溫柔。

這男人真會演戲!這是鄔梅唯一的感想,但她卻恍若被灌了迷湯似的飄飄然。

「我只賣花枝羹。」她的口氣透著一絲嬌瞋意味。

「我就是愛吃妳賣的花枝羹。」他飛快的接口,未了為求逼真,還在她的耳際落下一吻。

這只是演戲。鄔梅不斷告誡自己--不能當真、不能信以為真。

明明在他突如其來的踫觸下,全身已僵化成一具雕像,鄔梅還是勉強牽動嘴角,表現羞澀。

肉麻的戲碼公然上演,在外人眼中,兩人儼然是一對熱戀愛侶。見狀,蘇慧嵐恨得牙癢癢的,眼楮燃起兩簇火苗。

不行!不能輸給鄔梅。她暫時收起妒意,絕心奮戰到底。于是緩緩踱到辜允朕身畔,刻意以豐碩的豪乳刷過他手臂。

他銳利的鷹眸掠過一抹輕藐之色,女人他見多了,憑她這種三流貨色,連替他暖床的資格部構不上。

他歷任女伴,向來集美貌與氣質于一身,濃妝艷抹的女人,他-律敬謝不敏,因為她們厚重的粉妝仿佛戴上面具般,顯得虛假、不真實。

蹬著三吋高跟鞋的腳狠狠打了個拐子--「唉喲,好痛。」蘇慧嵐當場痛得飆出淚來;豈料,辜允朕仍是不為所動,僅是冷眼睇著她。

「好痛、好痛……」蘇慧嵐夸張的哇哇叫,試圖博取超級酷哥的注意,盼他伸出手扶她一把。「我的腳好痛……」

「小姐,妳要不要緊?」

奈何,她嬌滴滴的嗓音,只惹來一名流里流氣、趿著便宜拖鞋的男客關切。

「廢話!腳都腫起來了。」蘇慧嵐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的嚷嚷。

「要不要帶妳去給醫生看?」男子操著一口台灣國語,眼神直盯著她呼之欲出的兩團肉彈,笑容猥瑣。

哼!惹人厭的蒼蠅。「誰要你雞婆,滾開。」她氣焰囂張的揮開男子,蓄著淚的泡泡眼望向辜允朕,一臉幽怨。

「干,肖查某。」眾目睽睽下被拒絕的男客口出穢言,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抬手作勢要揍人。

蘇慧嵐顧不得形象,立刻揚聲尖叫,朝辜允朕懷里撲去--

他橫移一步,俐落躲開她的「侵襲」,若非鄔梅及時扶住她,恐怕她就要跌趴在髒污的地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為了避免事情鬧大沒法仿生意,鄔梅只好出面。「花枝羹的錢就不必付了,算我向您賠罪。」

「妳是什麼東西?」男客啐了聲,粗魯的推開她。

鄔梅失去重心,步履踉艙,連帶使得蘇慧嵐也站不住腳。

奔允朕長臂一伸,將鄔梅納入懷中,沒人理的蘇慧嵐終逃不過跌倒的命運。

「痛死了!痛……」蘇慧嵐的眼楮瞪得比銅鈴還大,受到冷落教她極不甘心。

奔允朕的眸光凌厲覷住肇事男子。「她是我的女人。敢動她,信不信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音調很低沉,猶如地獄的素命使者。

男客咽下唾沫,基于男性自尊,即使震懾于他冷冽的氣勢,也不能輕言認輸,他粗聲的嗆聲。「你他媽的又是什麼東西?」

奔允朕冷嗤,不怒反笑。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他躍躍欲試。

「別這樣……」鄔梅擔憂的制止他。

他尊貴不凡的身分地位,萬一被認出來,鐵定上報紙頭條,有損形象。

「看不到明天太陽的人,恐怕會是你。」男客咧嘴撂狠話,露出吃檳榔的一口紅牙。

話甫落,辜允朕石破天驚的一拳已落在男子臉上。

「啊--」圍觀的民眾不約而同的驚呼。

「辜先生……」鄔梅拉住他的手,揪緊的眉心似要沁出苦汁。

男子痛得彎著腰,搗著受創不輕的鼻子,頭暈目眩、無法反擊,僅能不斷的罵髒話。「干……」

听到不雅的咒罵,辜允朕斂眉,擒住他的衣襟警告︰「再讓我听到一次,絕對讓你沒辦法開口。」

「你、你以為……他媽的你是誰?!」男子逞一時之快,口齒不清道。

男子話里猶帶髒字,完全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已徹底把他惹火,掄起拳頭又往對方月復部擊去。

「不要……」知道男客抵擋不了他的力量,鄔梅直覺地沖上前去,腦子想的,卻是不希望他因這癟三而引發不利的負面新聞。

勁道十足的飽拳來不及收回,已硬生生落在鄔梅身上,她悶哼一聲,臉色倏地刷白,難受得想吐。

「啊--」這回路人們的呼聲更大了。

「該死的!」辜允朕擰起劍眉,忿忿的低咒。

「先生,拜托你快走……」縱使痛得七暈八素,她仍努力想平息糾紛。

男子愣了愣,暗中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觸及辜允朕殺人于無形的陰騖神色後,陡然一悚,拔腿就跑。

「惡……」鄔梅抱住肚子,干嘔一聲。

奔允朕清楚剛才那一拳不輕,擊倒一個男人綽綽有余,遑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心情既愧疚又惱怒。

既愧疚于自己出乎太重,又惱怒她突如其來的挺身而出,維護那不知好歹的小混混。「笨女人。」究竟該說她太有正義感?太笨?還是太善良?

他忍不住責罵她危險的舉動,但口氣卻流露著明顯的不舍。然後橫抱起她,突破圍觀人群。

「喂?攤子怎麼辦?!」被晾在一旁的蘇慧嵐望著他的背影,在原地跺腳。

話說完,辜允朕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路口,攔了輛出租車送她上醫院。

在經過檢查及診斷後,鄔梅體內有輕微內出血現象,身子需要細心調理一陣子才能完全復原。

听醫生如此宣布,她抗議道︰「我不能休息。」自病床坐起,慌張翻下床,不讓護士為她打針。

奔允朕二話不說又將她壓回去,以眼神示意護士動手。

他溫暖厚實的粗礪大掌,覆住她的冰冷柔荑,制止她任意妄動。一道暖流自指尖導入,滲進每個細胞,神奇的填補她總是感到空虛的心房,剎那間,鄔梅眼角泛著酸楚。

她以為自己夠堅強,躺在病床上,才驀然意識到自己竟脆弱得想哭;經濟上的壓力、情感上的挫敗、心靈上的空虛,讓她好累好累,好想放下肩上的重擔,像一般女人一樣找人撒嬌、找個肩膀依靠。

奔允朕發現她眼中的紅色血絲,以為她是害怕打針之故,于是收攏五指,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低嗄道︰「忍一下就不痛了。」

他的安撫,令她更想哭,癟著沒有血色的小嘴,將淚咬在眼底。

護士亮出長長的針頭,插入她手腕上的血管,前後下到一分鐘便告完成,叮嚀完注意事項後,還杵在原地多看酷哥幾眼。

在辜允朕的冷眼下,護士才悻悻然離開。

他俊酷的臉部線條顯得柔和,向來冷肅內斂的眸光,漾著異常的憐惜。

「不要理我。」鄔梅抽回手,別開模糊的視線,鼻音濃厚。「現在不必演戲,你可以走了。」她關上心門,卻阻擋不了滿溢的愛戀。

她的冷淡令他很不爽,睨著她慘白又倔強的樣子,腳仿佛生了根,無法移動。

「誰說我在演戲?」他沉吟了會,推翻她的說詞。

悒郁的心,因他的一句話,不爭氣的怦然而動,她不禁厭惡起內心掙扎、矛盾的心態,在愛和逃避的天秤間擺蕩不定,覺得自己搖搖欲墜。

「畢竟,妳會受傷我也有責任。」

然而他的補充,讓她的心往下一沉,她下了決定--抿著唇,她不發一語,閉眼默哀三秒,再睜開眼面對他時,已換上一張帶笑的臉龐。

「你也是要幫我爭回一點面子嘛。」她故作輕快的說道。

「那妳也沒必要把自己當肉墊挨打。」回想起那畫面,辜允朕仍然心有余悸。

鄔梅勉強扯動唇角,決心隱藏當時的動機,說著違心之論。「我還想繼續做生意賺錢呀!想趕快解決了事,所以才會那麼做。」但天知道那麼情急的情況下,她、心里想的、惦的,還是他……

他瞇起闐黑的眸子端詳她,她前後不一的態度和閃爍的眼神,令他起疑。

「錢對妳而言,真的那麼重要?」他聲音很低,有明顯的不高興。「知不知道妳很可能因此遭受嚴重的傷害?」

鄔梅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卻不忘警惕自己不該胡思亂想。「錢對我當然重要,所以我不能休息。」

在遇見他之前,賺錢養家、償債,是生活的當務之急、亦是全部。認識他後,順序已悄悄更動--賺錢不再佔據她所有思緒,而想他的次數卻與日俱增。

見不到他,她的心彷如缺了一塊;見到他,欣喜之余又討厭別離的滋味。

這種單方面的相思愛戀,應該趁早結束。

聞言,一種詭異的氣悶感,自辜允朕的胸口蔓延開來,讓他頭一次有被比下去的挫敗,而且還是他向來不屑的「金錢」。

「妳盡避休息,傷是我造成的,錢我負責賺。」他斬釘截鐵的允諾。

鄔梅狐疑的攢起黛眉,不解的望著他,卻猜不透他沒有起伏的俊顏下究竟有何盤算。

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心,不再期待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要忘記他很痛、很難,但她相信自己能夠克服,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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