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賣賢妻 第六章

由于徹夜不能眠,淳雪坐在臥房的露台,直到陽光刺痛她紅腫的雙眼,才意識到天已亮。

梳洗完畢後她下樓,偌大的廳堂空無一人,和她的心一樣死寂,回蕩著孤單。

她拉開落地窗簾,讓和煦的冬陽灑進寬敞典雅的室內,增添一絲溫暖。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強迫自己忘卻不愉快的事。

看了眼古董壁鐘,時間還早,淳雪先到花圃替植物們澆水、喂魚,看著魚兒們相互爭食的旺盛生命力,覺得自己太頹喪。

或許,她是太貪心了。

希望每個人都喜歡自己、接受自己,覺得她是個值得交心、值得付出的對象。

振作起來,一切都會改善的……

替自己打氣、做好心理建設後,她又充滿面對現實的勇氣。

她要過得好、過得快樂,不可以讓父親擔心。

進到屋內,佣人們當她是透明人般視若無睹,徑白忙著份內工作,眼角余光卻不時偷瞄她。

她來到邵家已逾半個月,大伙仍對她的一舉一動感到好奇,私下也在猜測這個不得寵的少女乃女乃,何時會受不了而離開。

大戶人家類似的恩怨情仇及斗爭,有時比電視劇還精采、黑暗。

他們這些領薪水的下人,除了閉上嘴巴看好戲外,也必須懂得察言觀色,跟著掌權的人才有好日子過。

這不是趨炎附勢,而是明哲保身。

淳雪直接來到廚房,幫忙準備早餐。

昂責伙食的廚子──老劉一臉睡眼惺忪,看到她後迷糊的腦袋頓時清醒不少。

少女乃女乃?他有些驚訝。

依他這陣子的觀察,少女乃女乃家世良好,個性溫柔、待人又和氣,其實他還挺喜歡這個溫溫順順的小女生的。

也只能怪她運氣不好,車禍後失去听力,愛面子的老夫人當然不可能接受「殘缺」的孫媳婦。

「唉──」望著她縴瘦的背影,老劉感慨萬分。

本來是被捧在掌心呵護的千金小姐,表面上嫁得風光,實際上應該不快樂吧。

淳雪把碟盤刀叉擺好,接下來著手榨蔬果汁,那是她經過好幾次嘗試後,所調配出最順口且營養的口味。

「看起來很不錯。」老劉倒了一杯品嘗味道,頻頻點頭稱贊。「真不錯!」

發現她听不到,他豎起大拇指表達贊美。

看完,她深鎖的眉心稍微化開了些。「謝謝。」她真誠道。

老劉抓抓頭,憨憨的笑。

盡避只是一記笑容,對她而言已足堪安慰。她相信,只要心懷善意,頑石也會點頭。

他揚揚手,看似瀟灑,實則害羞。

用完餐後,淳雪在廚房忙著清洗餐具,卻不知道一場小風暴正要掀起。

在俱樂部不小心喝多了,邵蘊齊索性在俱樂部的豪華套房過夜。

一早醒來頭痛欲裂,他卻置之不理。

本該他出門上班的時間,他卻突然返家,而且臉色不太好,佣人們大吃一驚。

「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我去通知老夫人……」

「不必了。」他沉聲制止管家,邁開長腿迅速來到大廳。「少女乃女乃人呢?」

並非真的關心她,但Alan昨夜的一番話,點醒了他。

忘了女乃女乃千方百計要讓他離婚,勢必不會給他選擇的「妻子」好臉色看。

他不在意那個聾女人的感受,卻必須營造他們恩愛的假象,才不會讓女乃女乃抓到把柄、借題發揮。

他寧可事先花點功夫演個戲,虛情假意一番,為了日後的自由,做一點犧牲是必然的。

「少女乃女乃她……她……」佣人低著頭支支吾吾,不敢直視他嚴峻的俊臉。

邵蘊齊緊盯著她,將她心虛的模樣盡收眼底。「在哪?」沉聲追問。

震懾于他的威勢,佣僕只好囁嚅道︰「少女乃女乃她、她、她在……廚房。」音量幾不可聞。

「在廚房干什麼?」他淡淡一瞥,語調輕得令人不寒而栗。

女佣被逼問得啞口無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十分為難。

哎呀!真倒霉。為什麼偏偏是她?誰來救救她呀……

他冷瞟她一眼,既然遲遲得不到答案,干脆親自一探究竟。

若非親眼目睹,邵蘊齊不會相信,他的「妻子」竟然在做下人的工作,而且看起來樂在其中。

他闃黑的眸中有火苗跳動。他緩緩靠近她,冷不防揮掉她手中的瓷盤,匡啷碎了一地。

淳雪吃了一驚,忙不迭回頭,他陰鷙的表情映入眼簾,平靜的心不禁撲通撲通狂跳。

他在生氣?為什麼?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在家?

她垂下頭,盯著一地碎片,心思繞著他打轉。

他吸吐一口氣,調整心情,兀自牽起她的手時發現她手指頭上纏著OK繃,劍眉微蹙。

這個女人在家里,到底都在做些什麼蠢事!他不耐的想。

生氣歸生氣,為了證實他們感情深厚,他必須控制對她的脾氣,在眾人面前演一出深情戲碼。

「少……」

在有人抵達前,他抓準時機扣住她的腰,俯身吻住淳雪粉女敕菱唇。

她瞠大美眸,心跳漏了一拍,每每這樣的親密觸踫,總令她神魂顛倒。

領著老夫人命令前來喚人的佣僕見狀,低呼一聲,別開頭回避火辣辣的場面。

吸吮著兩片嬌唇,甜蜜的滋味教他沉迷,忘了只是作戲,吻得濃烈。

灼熱的氣息一波波灌進她的口鼻,淳雪閉上眼承接他的侵略,手不自覺的揪住他的衣袖,支撐無力的身子。

「少、少、少……爺……」身負使命的女佣,背對著他們臉紅結巴。「老、老夫人……請你過去。」簡單一句話,卻講得支離破碎。

他依然故我的舌忝弄著果凍般香甜的唇瓣,腦中浮現她雪艷胴體及滑膩肌膚,胯下竟然產生反應。

他發揮莫大的自制力,猝然抽離她的唇。

淳雪的星眸微張、媚眼如絲,迸射出晶亮且迷亂的光芒。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欺身再度攫獲她的芳唇,肆意蹂躪。他低斂眼眉,藉由調整領帶緩和突然高漲的欲火。

「少爺……」佣僕瞇著眼轉頭偷瞄,熱吻畫面結束,大大松了一口氣。「老夫人請你過去。」

「嗯。」他的聲音因而沙啞。「我馬上過去。」

「是。」佣人如釋重負,立刻離開現場。

幽閉靜謐的空間、他深濃的呼息令淳雪無所適從,頭頂上兩道熾熱的目光,讓她神經緊繃。

邵蘊齊收攏擱在她腰際的手,緊緊瞅著她雪白的芙顏,愛憐過而艷紅的嘴唇宛若草莓般誘人采擷。

他粗礪的指月復滑過她柔馥的唇片,倏地將手指強行伸進她的檀口內。

淳雪瞪著他俊美的臉孔,翦翦雙瞳蓄滿惶惑與不解。

他將指頭更深入她濕潤的口中,強迫她含住,然後微微抽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的氣氛。

邵蘊齊瞇起的銳眸飽含欲色,呼吸急促。

她別開眼,羞澀的紅潮自耳根蔓延至頸項,沒有違抗他的意思。

明知這戲演得太過火,但他已經無法阻止想要她的念頭,任憑欲火燎燒。

既然她听不見,他也懶得比手畫腳,直接以行動表明──

淳雪的額角及發鬢布滿薄汗,嚶嚶哀求︰「不要……」

即使愛他愛到心口發痛,也還想保留一點點渺小的尊嚴。

她細微的抗拒,莫名的擾亂他的心緒,他溫柔地舌忝吻著她粉白的耳,試圖降伏她。

他疼惜的吻,將她的理智與矜持吞噬得涓滴不剩。

由于耽擱時間過久,老夫人派遣的佣人又來喊人。

「少爺……」

「不準進來!」他嚴厲斥喝,身下的動作依舊狂烈。

佣人被嚇了一跳,愣在門外,看不見他們在轉角處的情況。

「滾開。」他如君王再度沉聲命令,不容置喙。

「是……」佣人不敢不從,迅速離去。

這一刻,他竟舍不得放開她,覺得可以就這麼擁住這副身軀,不會厭倦……

開了暖氣的挑高氣派大廳,氣氛卻冷冽得令人發毛。

邵老夫人端坐在古董龍椅上,矍爍的雙眼端詳著眼前十指交扣的夫妻,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不過,不代表她認同這段婚姻,她堅決反對的心意仍不會動搖。

「我等你們等得夠久了。」覷著女方異常嫣紅的臉蛋,她約略猜到他們在廚房忙些什麼了。

哼!現在年輕人真是不象話。她賞了兩人一記白眼。

邵蘊齊不避諱的將淳雪摟得更緊,刻意彰顯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

「阿齊,這個時候你不在公司,回來做什麼?!」她雖不苟言笑,但語氣卻不自覺放輕。

邵蘊齊繃著俊臉,與女乃女乃對視。「回來突襲檢查。」語氣中沒有一絲玩笑意味。「顯然,您背著我搞小動作。」

聞言,老夫人箭一樣銳利的目光射向淳雪,似在責怪她的多嘴,向丈夫告狀。

即使她再聰慧靈敏,听不到他們的對話,壓根無從替自己辯駁,只能沉默的背負罪名。

「您不必怪她。」他不能坐視不管,每一回和她老人家過招,都是關鍵,絕不能露出破綻。「淳雪溫柔善良,不會像個三姑六婆一樣到處嚼舌根。」

「那是哪個碎嘴的家伙,向你打小報告?」老夫人問得無心,實則暗自思索可能的人選。

最後,視線落在一旁翻閱雜志的孫女,畢竟,家里只有她敢不听話,和那個聾女人走得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邵蘊齊平淡的語氣,淨是調侃。

既然證據確鑿,老夫人也不嗦,索性承認想逼走她的意圖。「我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

兩人之間的斗法,趨于白熱化。

「有我在,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他信誓旦旦道。任何女人听了,都會為之動容──

就算知道他是花言巧語,也會情不自禁沉淪,終至無法自拔。

他從未對女人說過這種惡心無聊的話,那等于自找麻煩。

不過,既是演戲,台詞再如何天花亂墜,都無傷大雅。況且,女主角也不會听見他的允諾、不會反駁──

這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優點了。

「難道,你能二十四小時將她帶在身邊?」老夫人訕笑道,對孫子的保證相當不以為然。

「未嘗不可。」他揚唇,答得爽快,純粹為了戲劇效果。

老夫人僵住笑,怒氣逐漸上升。「堂堂一個集團執行長,將女人帶在身邊工作成何體統!」

「這也是女乃女乃逼我的,不是嗎?」邵蘊齊咧開嘴,神情顯得十分愉快。

「你……」邵老夫人臉色很難看,啜口茶,緩和情緒。「感情若真的那麼好,怎麼不見你帶她出門?」

頓了下,他月兌口道︰「後天的慈善晚會,我會帶她出席,女乃女乃有興趣嗎?」口氣帶有幾分戲謔。

說出的話猶如覆水難收,迫使他必須兌現。

「哼。」老夫人嗤之以鼻。將不悅的情緒轉嫁至他身邊小鳥依人的女人,瞪了淳雪一眼,憤然離開。

待老夫人一走,蘊妍馬上挨到他身旁,漾開燦爛笑顏。「哥,真有你的。」

沒有作戲的必要,邵蘊齊立刻松手,先前的深情杳然無蹤。「我去上班了,有空帶她出去走走。」

交代完,他連衣服都沒換,便徑自出門。

腰間的重量頓時撤離,淳雪不由得感到失落。

前一杪還摟她摟得好緊,像怕她隨時消失不見。下一秒,毫不眷戀的放手,活似她身上有傳染病。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彷佛唯獨在女乃女乃面前,他才會對她展現熱情,也唯有這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稍稍和他靠近一些。

但,她心知肚明這不會維持太久,之後,會換來他更加冷淡的眼神與態度。

身體是貼近的,心卻離得好遠好遠,好似天上星辰,看得見、模不著,閃爍不定。

她只是一枚棋子嗎?一枚他用來和女乃女乃抗衡的棋子?

倘若是,那麼,這顆被操縱的棋子是誰,是否都無所謂?!

她腦子一片紊亂,也不敢再細想、追究。

淳雪僵立良久,頭突然抽痛起來,眼眶也刺痛不已。

如果,心碎有聲音,那麼,她听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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