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總經理 第四章

晴朗回溫的周六晚上──

麥梓薰陪同未婚夫出席,在春秋集團旗下成立不久的「Golden精品旅館」,所舉行的時尚酒會。

寬敞華麗的空間里,擺設了許多美食佳釀,衣著光鮮的上流男女們,臉上掛著笑容,說著不由衷的應酬話,交織成一副熱鬧喧嘩的場景。

無論她出席過幾次這樣的場合,就是極不自在,無法習慣。

大概是她總是學不會對著初次見面的人,露出自然的笑容,說著討好恭維的言語吧!

未婚夫一進會場沒多久,就留下她,四處向熟識的朋友或商場上的長輩打招呼去了。

他的說法是︰反正她也不善于交際,與其跟著他團團轉,還不如好好的享用各式美食,填飽肚子。

她把他的話當作是他的體貼和了解,所以從未反駁與埋怨。

就像現在,她獨自站在角落,默默吃著精致的點心,觀察著來來去去的賓客,等待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然後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是她現在最渴望的。

將盤中的食物吃完後,梓薰擱下餐具,向侍者詢問了洗手間的方向。

當她步出盥洗室、轉入長廊,欲回到會場,卻不小心撞見一對男女正在熱切擁吻,梓薰一驚,面紅耳斥的縮回身子,尷尬不已。

她還想著這對情侶真大膽,不怕隨時有人會經過,勢必很恩愛,才會如此情不自禁……

「你不回去陪你的未婚妻?跑來這里做什麼?」

由于僅一個轉角之隔,她能清楚听見女方微微嬌喘的語調。

「那個木頭女,無趣死了。」男人的口氣很不屑,顯然感到十分掃興,下一秒他壓低嗓音,嘶啞道︰「我可是一直在注意你,在這種地方親熱真不錯。」

梓薰不由得渾身一震。因為這聲音,和她未婚夫宋平韜的聲音如出一轍……

「哼!可是你還是要娶她,不是嗎?」女人忍不住嬌滴滴的埋怨。

男人嗤哼了聲,說出真心話。「寶貝,你知道的,娶她是為了順我老爸的意,麥家還有些利益可撈,對我往後攀升之路有幫助。」

「那我怎麼辦?」女人嬌嗔的追問。

「等我接下我父親的事業,我再找理由把那女人休了!」男人說的斬釘截鐵。

至此,梓薰幾乎可以肯定,男方是她未婚夫宋平韜沒錯。

她木然的怔在原地,眼眶及喉頭一陣酸澀,可悲的是,她連趨前問個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當她從極度震驚與打擊中回過神時,他們不知何時已離開。

梓薰扶著牆,才得以支撐住發軟的身子。

直到兩名女孩的談笑聲傳來,她才低著頭、掩著臉,狼狽離開會場。豈料,在奔進電梯前,冷不防撞上一堵結實的男性胸膛。

她鼻子發疼,懸在眼眶的淚順勢飄落。

男人垮下俊臉,相當不悅的瞪著只及他胸口的莽撞女人。「小姐,這里禁止奔跑,你不知道嗎?」

Golden精品旅館一向以高素質、高格調作為賣點,她的行為儼然已破壞規矩,他當然擺不出好臉色。

梓薰沒有搭腔,垂著頸子,試圖越過他,不讓臉頰上的淚水輕易示人。

「撞了人,連句道歉都不會說?!」身著手工西服、五官鮮明、酷勁十足的男人及時伸手拉住她,語帶教訓。

梓薰被迫止住腳步,抬頭看他。

男人睇著她發紅的眼眶,隨後眯起黑眸審視她,一邊搜尋腦里關于這張女性臉孔的資料,幾秒鐘後,他喚道︰「麥梓薰?」

梓薰眼神空洞,沒有心思理會,她只想快點離開這里,然後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大哭一場。

「發生什麼事了?」馬蒼潤沒有多想,單純站在關切客人的立場而問。

「放開我……」梓薰微弱的命令不具絲毫威嚇性。

馬蒼潤黯下眼瞳,想起幾天前在她的咖啡館,訂下半個月內要讓她對他動心的挑戰。

這幾天他太忙,沒空實踐他的追求計劃,甚至有意作罷,但她不賞臉的掙扎,又重新點燃他幾乎放棄的念頭。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才放開你。」他稍稍加重把住她藕臂的力道,低沉強勢的口吻,營造出在乎她的假象。

梓薰備受打擊,心思混亂,壓根無心理會。

這女人倒很會挑起他的脾氣哪!馬蒼潤垮下俊臉,不太高興。他暗暗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

演一場好戲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嗯?」他用著低沉的磁嗓輕聲誘哄。就算她是北極冰塊,他也會想辦法融化。

梓薰恍然回過神,才驚覺兩人太過貼近,近到她幾乎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她慌張的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沒必要告訴你。」她防備的說。

「我想知道關于你的一切。」一般人羞于啟齒的話,馬蒼潤卻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他露骨的言詞,直擊梓薰的心髒。

畢竟,被這麼出色的男人說著近似告白的話,很難有女人無動于衷,更何況平凡如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正值被未婚夫背叛、忽略的痛苦,他的話讓她覺得自己還受到一點重視,稍稍軟化她防衛的姿態與語氣。「為什麼……」梓薰哽咽的呢喃。

必心她的,竟然是一個毫無干系的男人,而非她將要托付終身的未婚夫,這讓她更覺悲哀。

「嗯?」馬蒼潤沒听清楚她細如蚊蚋的音量,遂傾身捱近她,再差幾公分,就要啞觸到她的鼻尖。

梓薰屏住呼吸,怔忡失神。

馬蒼潤輕勾起嘴角,故意壓低嗓音在她耳畔低語︰「什麼事讓你傷心?」

他的氣息噴拂在她細致且敏感的耳後肌膚上,那感覺就像觸電般,惹得她一陣酥麻。「沒什麼……」

她急著想掙離他的懷抱,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憤怒的男聲──

「麥梓薰,你在做什麼?」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被一把蠻力拽住縴臂,令她吃痛的皺起眉。

「沒想到真的是你!」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咬牙切齒道。

「平韜?!」梓薰瞠大眼,詫異的看著一臉怒容的未婚夫,不明白他的氣憤從何而來。

馬蒼潤不動聲色的觀察兩人之間的關系,這意外的發展,讓他覺得越來越有意思。

「你居然真的背著我和別的男人見面?!」宋平韜激動的指控她的罪行。

他和女伴分開後回頭找她,有認識的朋友告訴他,看見他未婚妻匆匆忙忙的離開會場,很急切的樣子,還調侃說她是不是要去約會。

他追出來後目睹她偎在別的男人懷里,朋友的玩笑竟然成真,讓他顏面掃地。

「你說什麼?」梓薰淚眼婆娑的瞪住他,簡短幾個字,卻用盡她全身氣力。

宋平韜冷嗤一聲,眼神盡是鄙夷,提高音調重復一遍。「我說──你居然不要臉的跟這個男人幽會。」

說完傷人的話,宋平韜這才看清和自己未婚妻有所牽扯的男人長相,超出他預料的年輕且出色,更讓他的面子掛不住,男性自尊嚴重受創。

這麼平凡無趣的女人,怎麼勾搭上這種男人的?他想不透。

即使面對對方不善的眼光,馬蒼潤依舊從容自若,嘴角甚至噙著笑意,並不打算開口解釋或澄清。

他極富侵略性的黑眸,讓宋平韜很快的自眼神的角力中敗陣下來,他狼狽的轉移視線,將滿腔怒氣發泄在梓薰身上。

「原來願意陪我出來,是因為方便跟小白臉踫面。」他口不擇言,極盡貶損之能事。

他的話搗碎梓薰的心,讓她的胸口疼痛不已,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再不看清他殘酷無情的嘴臉。

背叛的人明明是他,就因她的軟弱與逃避,非但姑息了他的錯,甚至還陷自己于不利,讓他用不堪的字眼加諸于身,被冠以不貞的罪名。

這麼惡質的男人,竟是她幾個月後要嫁的人,托付終身的對象……

所有人都沒把她放在心上,一旦有問題就往她身上推,從來不听她的想法和意見,她父親是、阿姨是、未婚夫是、妹妹是,連眼前在場的男公關也是!

梓薰徹底心寒。

她自以為是的體貼與退讓,卻是傷害自己的武器。

「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她沒有失控大吼,幽微的口氣很冷很冷。

她終于明白,什麼叫哀莫大于心死。沒有哭鬧、只有一片冰冷……

馬蒼潤睇著她,那雙總是怯懦、喜歡回避的眼楮,此刻雖充斥著淚水,反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輝,亦對她接下來的反擊感到好奇。

「你在說什麼鬼話?」宋平韜氣急敗壞的反駁,一點也不心虛。

「我看見了。」梓薰輕描淡寫道。

宋平韜暗暗一驚,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不能被她唬住,唯有矢口否認。「看見什麼?想栽贓,好歹也拿出證據!」

她到底被這個男人蒙在鼓里多久了?如今,一場誤會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不需要了……」梓薰近乎喃喃自語。「你就告訴我父親,是我的錯,解除婚約吧!」她已經背負太多莫須有的罪,再加一條也無所謂。

「你……」宋平韜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嚇了一跳。

「Jun,你願意陪我去吃飯嗎?」梓薰抬頭,對馬蒼潤淒然一笑,用不知打哪來的勇氣,主動提出邀約。

她已經沒有退路,為捍衛最後一絲尊嚴而戰。

馬蒼潤由衷地笑了。這女人總不算太笨!

「這是我的榮幸。」他爽快允諾,上前摟住她的腰,才發現她全身抖得厲害。

他收攏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撐她發顫的身軀。

梓薰幾乎是在他的攙扶下,走進電梯。

縱使根本沒愛過她,但宋平韜還是有著被戴綠帽的憤恨,卻從沒想過自己另有女伴一事有何不妥。

「麥梓薰,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他緊握拳頭,面露猙獰。

電梯直達旅館的地下停車場,馬蒼潤扶著梓薰坐上他的愛車。

「那男人是你未婚夫?」他問。

梓薰抹去頰畔的淚痕,吸了吸鼻子。「已經不是了……」

「不怪我沒替你說話嗎?」他睨著她哭泣後冷凝的臉龐再問。

她搖搖頭,沒多說。

「那,陪你吃飯的話,我就當你是認真的。」馬蒼潤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為什麼?」梓薰面無表情。「為什麼你願意配合我?是想讓我心動,好拿回那十五萬嗎?」

他嗤笑一聲,沒有給她明確的答案。

「是這樣沒錯吧?」即使是問句,但她心里是篤定的。

停頓了一會,她接續道︰「我可以付你錢。」

馬蒼潤挑了挑濃眉,靜待下文。

「我可以付你錢,因為你給我心動的感覺。」沉默半晌,梓薰忽然幽幽地說。

他眯起眼,未置一詞。

「我一個月付你十五萬,你的工作就是討我歡心。」她平板的述說「交易」內容。

既然同樣都是被騙,至少在被騙的過程中,她還能享有被寵愛珍視的錯覺,讓她覺得自己不盡然那麼一文不值。

「這是你的報復方式?」馬蒼潤失笑,不太認同她的作法。

報復?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你只是在糟蹋自己。」他撇唇道。

「身為男公關的你,沒資格批評我!」梓薰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貓,低吼道。

馬蒼潤睨著她。「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太高估你,太低估我。」他的口氣不算嚴厲,卻有些微慍。

梓薰咬了咬唇,止住的眼淚又重新涌上眼眶。

「遇到委屈,就只會哭哭啼啼的?」他頗不以為然。

枉費他還覺得她剛才的表現挺有骨氣的,結果只不過是氣頭上,失去理智、一時沖動,並非真的覺悟。

滿溢的淚,終究還是自她眼角滑落,在沒有血色的臉上蜿蜒。「不然還能怎麼辦……」梓薰用雙手捂住臉,深感脆弱與無助。

自母親去世後,這是第一次她難過時有人陪在身邊。

雖然對方是個僅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她反而感到莫名安心。

「那是你的人生,你問我怎麼辦?」馬蒼潤沉聲訓斥,臉色不太好看。「我告訴你,你就照做嗎?」

這麼沒主見的女人,難怪她未婚夫會那麼猖狂,吃得她死死的。

男人都認為女人的小心眼是缺點,他倒覺得不想吃虧而做出反擊的女人,夠聰明、懂得愛自己。

盡避他有點凶,梓薰卻不討厭,傷透的心有一點點被關懷的溫暖。

「我說過半個月你對我心動,就必須替你妹妹償清費用。」馬蒼潤話鋒一轉,沒再說教。

梓薰抽泣著,卻忍不住分神凝听。

「還有十天。」他宣告。「十天後,你如果對我沒有感覺,我就接受你一個月十五萬、負責討你歡心的交易。」

他的一番話令她的心愈加凌亂,腦袋亂烘烘的無法思考。

馬蒼潤驀地挨近,梓薰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他為她系上安全帶,並伸手拂開她垂落的發絲,看著她淚痕斑斑的模樣。「女人的淚水是珍貴的,不要隨便糟蹋。」他低啞道。

這種話一听就知道是在哄女人,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好認真……

但那又如何?

終究也不過是,另一場謊言罷了。

車子上路,梓薰始終盯著窗外,意志消沉,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駛離精品旅館後,馬蒼潤載著梓薰來到的,不是高級餐廳,而是普通的平價餐館。

「心情不好時,最適合不顧形象的,大口吃飯。」他把點菜單和鉛筆遞給她,暗示她多點一些。

梓薰像個鬧別扭的孩子,看也不看一眼。

馬蒼潤瞅著她,冷冷的揶揄。「如果很在乎你的未婚夫,我可以送你回去,讓你向他搖尾乞憐,哭著求他原諒你。」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的表態。

「我還以為你會說好。」他訕笑,又損了她。

梓薰瞪著桌面,不服氣道︰「我不是傻瓜。」

馬蒼潤哼了聲。「是嗎?但你看起來也聰明不到哪去。」

她又習慣性的把話吞回肚子里,不做爭辯。

看她似乎又有哭泣的跡象,他攏起眉,有些不耐。

最後,他叫了一堆菜,等菜肴上桌,幾經催促,她才囁嚅道︰「我在酒會上吃過了……」

馬蒼潤的臉很臭。「剛剛你怎麼不說?!」望著滿桌子食物,有一瞬間,他很想扔下她不管。

依她這種性格,不受歡迎也不教人意外了。

他開始懷疑,他撐得了十天,繼續和她相處嗎?

他沒動筷,請店家把東西全都打包,腦海中想到的,是那幾個從大學時代就認識的好友。

「我送你回家。」他說。無論如何,送女方回家是最基本的禮貌。

「不要……」梓薰連忙否決。

今晚發生的事,一定已經傳到父親和阿姨耳里,她還沒勇氣面對。

「想去哪?」馬蒼潤等她回答。

做決定對她來講,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再者,她平常除了窩在房里和咖啡館,鮮少去其他地方。

因為不擅交際,所以朋友也都斷了聯絡。

「我不知道……」梓薰怯怯地說。

馬蒼潤突然很後悔沾上這個麻煩。「算了,就回LionHeart。」再跟她多說兩句話,他會把她趕下車。

梓薰沒有異議,也不敢有異議──因為他看起來很生氣。

去哪都好,她不想回到沒有溫暖、只有充滿譏笑嘲諷的家,也不想獨自一個人度過長夜漫漫。

就這樣,她二度踏上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越雷池一步的男公關俱樂部,也嘗到了生平首度,所謂喝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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