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來,外頭一片漆黑,白雨芙換上白衫,準備就寢。偌大的喜床上仍是只有她一人。
「好冷喔!」她將全身蜷進了被窩中。
明明時辰已晚,白雨芙仍然睜大著杏眼,一點睡意也沒有,雙眼不停的左右張望,房里灰暗的燭火不停的晃動。搖曳的燭光,看在白雨芙的心里更是害怕。
「觀世音菩薩……您要保佑我啊……這個世間沒有鬼的……」
白雨芙不停的默念法號,試圖驅散心中的恐懼,窗外響起了三更的鑼聲,她仍舊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忽地一陣涼風吹進,讓她更是驚恐萬分。
她立刻起身查看,走進靠近外頭水池的窗欞,見留有一絲細縫,白雨芙吁了一口氣。當她要把窗子拉緊,卻瞥見窗外的水池邊有一抹白影。
白雨芙的牙關開始嘎嘎作響,拼命的安慰自己,可是,雙腿早不听使喚的頻頻顫抖。
只見水池邊的人影不停的往她的方向走來,白雨芙嚇得兩腿發軟。她迅速的爬上棉床,將身子全埋進了被窩里,不敢張望。
門外的石階上,傳來腳步聲,白雨芙更加的害怕,不行……她不能坐在這里等死……白雨芙立即從床鋪上跳了下來,急忙的拉開另一頭窗戶,外頭是一片草皮,白雨芙雙眼一閉,咬緊牙根,朝下一跳。
「踫!」
白雨芙摔疼了香臀,顧不得隱隱作痛的小腿,拔腿就跑,直到上氣不接下氣才停了下來。此時,她才發現,她竟在不知不覺中,跑到了菱香口中的「禁地。」
「啊……這是……御閣……」
仔細張望,黑暗中的灰樓更是顯得幽暗,冷風吹過竹林的聲響不停的灌入白雨芙的耳中,這才發現御閣的左側植了一排竹林,黑不透影,整個竹林在黑夜中更是顯的詭譎異常。
「他在這里……我……」
二話不說,白雨芙立即踏上御閣的台階,輕輕的推開入口處精雕細琢的紫心木門。
只見御閣內亦是幽暗一片,絲毫不遜于外頭的恐怖場景,白雨芙戰戰兢兢的窺探著屋內的情形。
經過幽暗的前廳,她端著不停晃動的燭火走進內堂。「弄影……你在這里嗎?不要嚇我……」
白雨芙不停的搜尋著荊弄影的身影。「弄影……相公……夫君……」白雨芙低喊著荊弄影的名字。
正在書齋里閉目養神的荊弄影,敏銳的察覺到一樓細微的腳步聲,隨即醒了過來,是誰膽敢破壞規矩,半夜三更到這里來……
荊弄影小心翼翼的起身查看,他走到樓梯間,陰沉的黑瞳緊緊的盯著不遠的火光,是誰那麼大膽敢來這里,陰鷙的眼神牢牢的盯著細小的身影。
「弄影……弄影……你在這里嗎?」白雨芙仍舊小聲的喊問。
「找我的?」
荊弄影眯起眼眸,這個無知的女人該不會是那個姓白的吧,到現在荊弄影還搞不清楚他娶進門的女人到底叫啥名字,反正那名字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
白雨芙持著燭火,小心翼翼的往前邁進,忽地,身子撞上了一堵牆,她被撞退三步。
「啊……有鬼啊……」
映照在白雨芙燭光下的正是荊弄影那炯炯有神的眼眸,幽沉、深黝的黑瞳仿佛深不見底,白雨芙被嚇得一把拋開手中的燭台,人則是跌坐在地,全身不停的打著冷顫。
「沒人告訴你,這里不能來嗎?」
荊弄影顯然不把白雨芙看在眼里。低沉、冷漠的嗓音飄散在涼颼的空氣中。
「你是不是弄影?」
白雨芙心中出現一線希望,太好了,總算找到他了。
「是又如何,快滾回去。」
眼見荊弄影就要拂袖離去,白雨芙可不能讓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夫君就這麼離開了。
「不行……我不走……我要留在你這里……」
她的音量陡地加大,慌忙的站起身,緊緊的拉住荊弄影寬大的衣衫。
「笑話!哼……滾回去。」
荊弄影毫不客氣地用力抽出手臂,不讓白雨芙圈住自己。
「不要……不要……那里有鬼啊……」
白雨芙抱住荊弄影的腰際,牢牢的不肯松手,一時之間荊弄影竟也掙月兌不開。
「哪來的鬼,荊府里沒有鬼。」
荊弄影對著白雨芙大喊。
「有……我真的有看到……穿白衫的……真的……」
白雨芙睜大雙眸,雙手仍是攀得死緊,她絕對不要再獨自睡了,她做了一整晚的惡夢。
「胡說!賓出去!」
荊弄影一把推開白雨芙,徑自上樓去了,不再搭理白雨芙。
「不行……那個鬼一定還在那里。」
白雨芙跟著拾級而上,只見荊弄影早將書齋的房門關的死緊,擺明了不讓她進來。
她相當的失望看了緊合的房門幾眼,還以為他會讓她留在這里。相公不是都該疼愛妻子的嗎?看來他的脾氣相當不好。
白雨芙不敢驚擾正在閉目養神的荊弄影,只好暫時坐在書齋門口,心中不斷地安慰自己。只要知道他在她身後,他一定會保護她的。
她靜靜的坐在書齋門口,心中因見到了荊弄影而有了踏實感,眼皮隨著警戒心的放松而逐漸沉重,不到一會兒陷入沉睡。
正訝異門外怎麼沒了聲響,荊弄影以為她會上演一出哭天搶地的戲碼,好搏得他的同情。可是怎麼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他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打開了房門,隨即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窩在門邊,安穩閑適的睡著了。
「奇怪的女人……」
荊弄影對女人的不再信賴,連帶著影響了他對白雨芙的態度,要不是娘急著抱孫,他是決計不會答應這門婚事。荊弄影索性再度關上房門,要用苦肉計是嗎?他可不是笨蛋。
白雨芙一覺醒來,全身酸痛不堪,搓著酸疼的腰桿子,揉著發麻的腿部,這才勉強的站起身。
「弄影……」
白雨芙四處張望,都不見荊弄影的人影,只好落寞的步下樓。
才一出御閣的大門,菱香隨即奔了過來。
「少夫人!?我的天啊,你上哪兒去了?」
菱香驚恐的望著白雨芙出來的方向,不會吧?菱香的臉霎時轉為慘白,少夫人不會……從那兒出來的吧!
「菱香,你的臉怎麼這麼蒼白?!」
白雨芙輕輕捏著菱香慘無血色的臉頰。
「夫人,那里不能去啊……你沒事吧!」
她手指著御閣的方向,身子不住的打顫。
「沒事啊!弄影是我相公,我去看他會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少爺有交代過那里不能去的,少夫人還是少去那個地方比較好。」
「嗯……盡量啦。」
如果沒鬧鬼的話,白雨芙在心中補上這麼一句。
夜深人靜,白雨芙依舊是膽戰心驚的瑟縮在床角,不一會兒,白雨芙又被窗外的白影吸引了目光,啊……它……它……又出現了……白雨芙飛快的跳下床,跟昨天一樣,翻窗而下,直往御閣奔去。
一到御閣,她立即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她加快腳步,走到書齋前,正想開口喊他,卻只見荊弄影早睜著一雙寒瞳瞪著白雨芙。
「我……因為……那個鬼又出現了……我……」
沒料到他對她的出現是如此的憤怒,緊張之下,白雨芙開始結巴起來。
「你還來干嘛,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這里誰都不準來,你沒听懂嗎?」
荊弄影不敢相信白雨芙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難道她以為他會在乎她嗎?
「那里有鬼啊……我待在這里好不好。」
腦海中仍舊盤繞著那一身白影,白雨芙不停的瑟縮發抖,荊影弄看著抖得不停的白雨芙,但仍是斷然拒絕。
「不行……」
這里是他唯一能忘懷傷痛的地方,他不想讓這里沾上任何女人的氣息。
「你是我相公啊……」
白雨芙訝異的張大雙眸,他怎麼可以這樣。
「那不過是個稱謂罷了,你何必如此在意,大不了你可以離開荊家,我不會攔你的。」
「等等……我是你的娘子,現在我很害怕,你不是應該要保護我嗎?丈夫不是都會保護妻子?」
荊弄影望進白雨芙那澄澈如鏡的水瞳,在里頭看到了白雨芙對自己的信任,與依賴,好久了……未曾在一個女人的瞳眸里再度看到自己的影子。
「真有鬼?」
自從他把「那個女人」軟禁起來後,荊府里鬧鬼的風波已經停歇了,怎麼現在又開始鬧起來了。
「真的,穿一身白衫,而且她的頭發長長的……她……」
荊弄影看著白雨芙認真比畫的模樣,嘴角不自覺逸出一點弧度,糾纏的眉心也慢慢的紓解,他竟然有點想笑,陰郁的心房仿佛又開始活躍起來。
「它會走路?」
荊弄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開始對這個話題認真起來,難道是被她那句「丈夫應該要保護妻子」的話所影響?
「嗯……還發出叩叩的聲音,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白雨芙的小臉依舊滿布著驚恐,手還輕輕著發顫。
「鬼是不會走路的!」
荊弄影像是發現白雨芙的語病似的,好不容易揚起的嘴角又再度垂了下來,他真是笨到極點,連這麼拙劣的謊言也听不出來,荊弄影氣急敗壞的回到書齋內。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明天跟我一道回房,你一定可以听到它走路的聲音。」
白雨芙說得振振有詞,雙眼的決然不容忽略。
「如果我不要呢!」
他何必陪著一個腦袋不清不楚的笨女人耍猴戲,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鬼,想爭取他的注意也不是這樣的。
「那我就天天來這里跟你睡,我不要再獨自一人了。」
說著說著,白雨芙眼眶里的淚珠隨即滾落,真的太可怕了,她不想再待在那空蕩蕩的新房。
「我干嘛要理你,你自己去找人陪你睡。」
荊弄影後悔了,發覺自己的心弦竟在白雨芙落淚的剎那被撩撥了。三年來平靜無波的心,起了漣漪,有了反應,這些都是荊弄影所不願意樂見的。
「不要……我只相信你,其他人……都好可怕……我怕他們……」
白雨芙相信荊弄影,一定會保護她,可是荊舞兒……白雨芙不敢想,她根本不敢再接近荊舞兒的樓閣一步。
「為什麼?我們兩個之前也沒見過面,你會嫁給我,完全是娘的意思,與我無關,而我娶你的目的也只是為傳宗接代而已,這樣的我,你相信嗎?」
荊弄影無意給誰難堪,只是白雨芙太強調自己存在的意義,但在他荊弄影眼中她不過是個女人,一個舉無輕重的女人。
「你是我的夫君,所以我會相信你。」
白雨芙相信荊弄影,莫名的依賴他,在嫁進荊家前,娘親就曾囑咐過她,要她好好服侍自己的夫君,夫唱婦隨的想法早在白雨芙了的心里發酵。
「你當真這麼想?」
荊弄影不敢相信有女人可以這麼寬宏大量。
「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待我……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房里。」
想起惶恐的新婚之夜,白雨芙更是一陣驚慌,那時候她真的不停咒罵他,可是在見過他之後,白雨芙不自覺希冀能偎入荊弄影那寬大的懷抱中。
「你倒滿樂觀的……」
荊弄影冷嗤,看著白雨芙晃動的雙肩,內心忽起欲念,還沒跟她洞房呢,本以為自己就此清心寡欲,在目睹白雨芙白皙的粉臉與映照在月光下的柔美膚質,荊弄影竟想逗弄那濕潤的菱嘴兒。
「我要睡在哪里?」
白雨芙眨著沉重的眼皮,怎麼自己每次來到他的身邊,眼皮都會不自覺的重了起來。
「這里沒地方可以讓你睡。」
「那……」
白雨芙主動的窩在昨晚自己睡的牆角,小小的身子縮在牆角邊,看起來我見猶憐,但荊弄影可不這麼想……
「你干什麼窩在那里,別人見了,還以為我虐待你。」
荊弄影的火氣上升,她干嘛一定要留在這里,這里除了書齋,還有很多的房間,她怎麼不去。
「既然你不讓我進書齋,我只好留在門外……萬一鬼真的來了,我好趕快進去找你。」
「還有其他的房間,哪一間都可以隨便你挑,就是不可以留在書齋附近。」
荊弄影忽感下月復的脹痛,奔騰的不停在體內竄燒,他勉強壓抑住澎湃的欲念。三年來,沒踫一個女人,不是代表他沒有沖動,而是,他不想在自己意志的薄弱的時候要了她,那會讓她自滿。
「不要……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只想留在最靠近你的地方。」
白雨芙對著荊弄影甜甜的露出笑靨,而他陰沉的眸子始終留連在白雨芙渾圓的身子,與柔女敕的雪膚上。
「隨便你!」
荊弄影氣呼呼的將自己關在書齋里,阻止他對白雨芙突如前來的欲念。
正當荊弄影還在沉澱紛亂的思緒的當頭,外頭的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意外的,荊弄影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