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音公主 第六章

夜闌人靜,扉音被帶到另一個院落休息。突然來到異鄉的她,睡也睡不著,索性來到中庭的花園散散心。經過川堂,經由宮內女侍的介紹大略知曉這慶沅宮的擺設,原來羲皇轅並沒有她想象中落魄,巍巍的庭樓台榭,優渥的生活,而白日見的那名美婦應該是他的娘親才對,但是她和羲皇轅的關系,卻又令人感到狐疑,他為什麼要到西都那種蠻荒的地方呢?這一點扉音始終想不透。

「咦!他還沒睡?」

無形中踱步到羲皇轅的書房,里頭還亮著燭光。

「喀!」扉音輕巧的推開門,隨即驚醒了正在沉思的羲皇轅。

「還沒睡?」

如子夜般的黑瞳落在扉音略顯倉皇的小臉上。

「我……看這里還亮著……所以進來看看,如果打擾你了,那我先……」

扉音有些緊張,被羲皇轅瞧得有些心虛,難道他看出來自己想問他什麼嗎?

「沒關系,進來,想問什麼就問吧!」羲皇轅反倒露出從容的淺笑。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

「我正在著手調查你們旅里的事情,你能多說說你族里的事嗎?」

羲皇轅開了話題,知道扉音有事瞞著他,現在的她跟自己第一次兒到的她,似乎……逐漸多了那麼點味道……

「啊……嗯,我是乎延族的扉音公主,我們是順從你們聖上的,對于你們邊境的軍隊,我們也是很恭敬的,直到這幾十年來,邊境的守軍不斷騷擾我們,甚而掠奪我們族人的財物,由于我們族內盛產一些王品及一些晶玉,他們每每都要收取這些作為貢品,如果稍有不從,更會隨意殘害我們的族人,現在更變本加厲,趁著巡狩空檔,勒索我們乎延族的族人,就像那天你所看到那樣。」扉音簡單將乎延族和邊境軍隊的情形作一個交代。

「所以你們才會趁著我們出巡的機會,來暗殺我們嗎?」

丙然如他所料,錯誤就出在風溫皇朝的軍隊身上。

「我們只是單純的以為,只要多殺了幾個士兵,族人的生活就可以好過一些,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伏冀將軍放縱他們屬下的關系,所以我才會想要殺他。」

扉音道出前因後果,在沒有人可以援助他們的情況下,也只好自己動手了,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而石安卻不追究這個問題,反而問你聖石的下落,這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聖石是我族的寶物,充其量不過是塊高等玉石,在這里,我相信有比聖石更高貴的王石在,實在沒必要拿走聖石。」

扉音不自覺走近羲皇轅身旁的位子上坐下,開始思索著這難解的謎,雖然他答應要幫她的忙,可是這畢竟是自己的事,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想想。」

羲皇轅的黑瞳掠過扉音的臉龐,閃出贊賞的眸光,她是相當聰明的女人,笑意不自覺逸出羲皇轅的嘴角。

「?……今天……今天……」

陡然扉音出聲打破了沉默,斷斷續續詞句讓羲皇轅略略驚訝。

「今天怎麼了嗎?」

「我是說……今天那個美麗的女人是不是你娘?」

扉音有些膽怯得望著羲皇轅,一直遲疑著要不要問他這個問題,可是卻又急切地想知道。

「嗯!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為什麼不答應她提的婚事?」

扉音理所當然認為自己的娘親為自己的兒女所作的決定都是最好的,只是不明白羲皇轅卻要如此忖逆她。

羲皇轅看著扉音充滿期待的眼神,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視線落在扉音紅機機的唇瓣上,竟有些眩惑,拒絕的理由,除了自己告訴玉貴妃的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因素在?比如說她……不可能……她不可能左右他的決定,斷然的否決讓羲皇轅有些心虛……

突然其來的一陣靜默,讓場面有些尷尬。「沒關系,你不想回答不要勉強。」

「你不會明白的,理由正是我答應你的事的私心之一。」

羲皇轅回答得有些倉皇,同樣也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

「我只是認為爹娘給兒女的決定都是最好的,什麼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給……兒女……所以……我想……她應該是幫你挑一門門當戶對的姑娘家……我娘……雖然很早……就不在……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在保護我……」

扉音猛然低著頭,叨叨絮絮說了一堆話,眼淚在想起離世的親娘而淚流不止。

羲皇轅靜靜地看著眼前突然淚流滿面的扉音,看著她顫抖的肩頭,竟有想將她擁人懷中的沖動,听聞扉音對母親的思念,羲皇轅心頭卻是五味雜陳,他憎恨王貴妃的理由扉音自然不知曉,如果她知道,是否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對……不起……我失態了……我一向不哭的……」

扉音發現羲皇轅的眼光,趕緊拭去眼角的淚水,生怕惹羲皇轅不悅。

「啊……這是?」瞥見羲皇轅遞來的絲絹,扉音有些困惑,更有些不解。

「擦一擦吧,如果還是覺得很傷心,可以繼續哭,我可以忍受女人掉眼淚。」

羲皇轅說得雲淡風輕,並不介意有人在他面前失態,眼淚是發泄情緒的正常途徑,好幾次自己也想流淚,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的剎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掉淚,所以他可以體會她的痛楚。

「你……」

扉音心口泛起一陣感動,雖然是普通不過的一句話,卻早已在她內心掀起一陣波濤。

「你的娘親也是死于石安軍隊之手嗎?」

「嗯……是為了保護我而死的……在生我那一年……去幫我找出生後要戴的飾物……在回來的途中被石安的軍隊發現……我娘拼命逃回部落……結果卻因動了胎氣,而提早生了我,娘就因疲累過度而離開我……我連她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不過……」

說到這里,扉音更是數度哽咽,幾乎說不下去,扉音搶著嘴,試圖不讓自己哭太大聲。

「是這個飾物嗎?」羲皇轅輕柔地撫著扉音右耳的耳環。

「嗯……」她的眼淚更如潰堤般狂泄而下。

「不會的……不會再發生了……」

羲皇轅輕巧的拂去扉音臉上的淚痕,將她帶往懷中,她需要發泄,哭了就會好過一點了。

扉音起初有些抗拒,最後仍是順著他的力道趴進他的懷中,而羲皇轅的保證像是定心丸般逐漸安撫扉音的心,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胸膛是這麼的溫暖,扉音的眼淚漸漸浸濕羲皇轅的衣衫。

好溫暖……好溫暖……扉音不自覺更靠近羲皇轅的胸膛,她知道現在自己可以不用偽裝堅強,可以軟弱,因為在他的懷里是安全的,他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羲皇轅輕拍著扉音的背,就像在哄著一個哭慘的孩子般。

餅了一盞茶時間,扉音也止住了哭聲。「謝謝你……好過多了……這些事情我第一次開口對人說……」

扉音臉頰在目睹了羲皇轅的黑瞳後,不自覺掠出紅暈,及有些羞澀。

「那個鄔朋你也不曾對他說?」

羲皇轅帶著笑意問著,鄔朋對她的堅持依舊歷歷在目,憑著同是男人的直覺,鄔朋肯定深愛著她。

「鄔朋……你怎麼會突然提到他……這……當然不曾……我……」

扉音回答得相當急躁,臉上的紅暈更加深刻了,她感到有些手足無措,毫無心理準備。

「呵呵……別緊張,只是隨口問問。」

羲皇轅的笑聲沖淡了不少尷尬,臉上的笑意更深,對于扉音的回答顯然相當愉悅。

「我……」扉音的臉燒得更紅了,已經可以感覺臉頰上熱烘烘的。

「你的眼紅通通,像只兔子。」

「兔子?」

扉音瞬時有些不解,隨即領悟了過來,她的確笑過他像兔子,扉音不知不覺笑開了嘴,眼淚還掛在眼眶邊,這又是哭又是笑的場景卻是自己頭一遭踫啊。

猛然,羲皇轅飛快地俯,吻住扉音那艷色的唇瓣,舌尖竄入那馨香的檀口中模索著,檀舌纏上那生澀的丁香,大掌則是毫無顧忌的摟住那縴縴腰身。

「唔……」

扉音張著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羲皇轅,卻也全身一陣癱軟的任憑羲皇轅索取自己的吻。

羲皇轅持續纏吻著那誘人的丁香,扉音依舊毫無招架余地,任君處置,過了一段時間,扉音發出喘息,羲皇轅這才釋放人兒自由。

「我……」

懊回房了……最後三個字扉音沒有說出口,一臉怔然,指尖撫著依舊發著高燙溫度的唇瓣,心口卻是猛烈震動著,還沒有從方才那狂風暴吻中恢復,現在圍繞在她身上的感覺是陌生的……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這就是愛嗎?她的確對羲皇轅有了些許的好感……可是……

「我明天會上朝去向父皇奏明你的事。」

「嗯……我可以……趴在那里嗎?不要誤會……我覺得那里……很溫暖……房里有些冷……所以……」扉音莫名的慌亂,胡言亂語起來。

「可以!」羲皇轅嘴角掛起邀請的笑意。

「真的嗎?謝謝……一會兒就好……我再趴一下下就好……」

扉音心滿意足的趴進羲皇轅為她準備好的胸膛,找到了最舒適的位子,好溫暖……真的好溫暖……趴一下下就好……

她滿足的閉上眼楮,不一會兒,細微的呼吸聲隨即傳來,扉音在羲皇轅的胸膛上平穩的睡著。

「呵呵……」

羲皇轅順手抓來一旁自己的外衫,輕巧的覆蓋在扉音的背上,禁城里的氣候跟西都比起來實在冷多了,難怪她會不適應。

看著扉音逐漸沉睡的睡顏,羲皇轅的目光不知不覺逐漸放柔,眼神停留在人兒身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腦海里的思緒卻是復雜的,他似乎……正在陷入某種險境中……可是……卻又舍不得月兌身……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情勢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

上了早朝,澄熙殿的龍椅上坐著當今聖上羲皇裕,年約半百的羲皇裕仍舊掌握風皇朝大半的權勢。

「聖上!方才陳府尉大人要求聖上提撥五百萬兩的銀兩救助蒲城、業都的百姓。」

站在羲皇裕身側的正是獲得其全然信任的侍臣鄧河。風皇朝上朝有個習慣,眾臣不得立于聖上百步之內,更不能直接與聖上交談,僅能由聖上一旁的侍臣代為轉達所要稟報的內容,鄧河便一躍為羲皇裕身旁最得寵的人。

「什麼?五百萬兩?這麼多?」

羲皇裕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顯然有著被吵醒的不滿。

「聖上!小臣以為不如要其自行負責,籌措銀兩,這本是他們自己的事,可跟聖上無關。」

「好!就照你說的辦,別來吵我了,你答就是了。」

「是!臣遵旨!」鄧河喜孜孜的接下這事兒。

「府尉大人,聖上認為這事兒……」

「皇兒!你怎麼在殿上?」

陡然瞥見羲皇轅出現在殿上,頓時打斷了鄧河的宣召,眾人早已見怪不怪,絲毫不以為意,羲皇裕撐開沉重的眼皮一問,印象中這皇兒從未出現在公眾的場合,這會兒倒奇了。

「父皇,兒臣有要事要稟告父皇!」

羲皇轅必恭必敬的行了禮,乎延族的事情遲早都要解決的。

「說吧!」

羲皇裕勉強撐起眼皮,在兒子面前總不能太難看。

「一個月前父皇準兒臣前往西都邊境,代替下落不明的伏冀將軍視察西都軍隊,結果讓兒臣非常失望。」

「對啊,沒錯啊,父皇的確讓你去了一趟西都,如何,吃苦了吧!」

羲皇裕到現在還是沒弄懂羲皇轅平白無故到那蠻荒地帶做什麼,不過倒也順了他的意。

「兒臣發覺伏冀將軍有相當程度失職的嫌疑,不僅放縱旗下的士兵對邊境居民為非作歹,更是欺壓崇敬我朝的外族子民,惹得邊境居民個個苦不堪言,兒臣以為伏冀將軍嚴重失職,應該要調回朝內接受嚴審,至于國相大人沒有做好督責的責任,致使皇朝清譽受損,兒臣以為應該要予以嚴懲。」

羲皇轅不顧是否會得罪多少人,直接說出自己的所見所聞。

「這……怎麼會……」

「這怎麼可能……伏冀將軍……」

眾臣听聞羲皇轅這番帶刺的諷刺,開始議論紛紛,而盧國相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白。

「皇兒!此話當真?伏冀將軍可是寡人欽點的將軍,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皇兒,這事兒……」

「啟稟聖上!絕無此事,西都邊境向來安靜,外族們也對聖上的領導贊譽有方,九皇子這話似乎偏頗了些,恐是受人挑釁。」

盧國相意有所指地瞧了藺國忠幾眼,仿佛來源出自他,整個朝廷上,盧國相跟藺國忠的明爭惡斗可是出了名的,只是一個掌管軍權,一個是朝廷的文相,各有所司,不相上下。

「盧國相此言差矣,父皇!兒臣所言句句屬實,兒臣好歹也親自去過一趟西都,自然了解真實的情況,豈會受人左右而滿口胡言亂語?再說兒臣更從其他士兵口中問出伏冀將軍並非下落不明,而是早已被人毒死,因此在西都掌管軍政的是都尉石安,不知道是誰下這樣的毒手?」

羲皇轅眼神犀利的盯著盧國相,看來混亂朝政的大官,他也名列其中,恐怕石安毒死伏冀將軍,屆時取而代之也是盧承英授意的。

「啊……毒死的嗎?」滿朝文武官員隨即又陷入一陣熱烈的討論中。

「九皇子似乎對老臣相當不滿!」

盧國相瞪著羲皇轅,眼里滿是疑惑,究竟是哪里的計劃出了問題?

「不!我只是就事論事。」

羲皇轅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不滿?這樣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皇兒!那你打算如何處置?」

眼看僵持不下,雙方各說各話,羲皇裕心里頭寧可相信風皇朝還是那萬族擁戴的泱泱大國。

「西都軍將,放任士兵為非作歹,違法亂紀,有損皇朝威名,及父皇的聖威,兒臣以為該予以嚴懲,尤其身為皇朝兵將的統領盧國相大人,更應該全權負起責任。」

羲皇轅直指盧國相大罵,想起乎延族人悲慘的命運,羲皇轅更是一陣氣惱。

「皇兒,這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點?再說伏冀將軍被人毒死,皇兒有證據嗎?」

羲皇裕還是覺得不妥,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嚴重才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底下的眾人議論紛紛,猜測鮮少參與政事的羲皇轅,怎麼會對西都的政事如此積極。

「兒臣雖然目前沒有證據……可是……父皇……」

「好了!讓寡人想一想吧,累了。」羲皇裕打個阿欠,這幾天睡眠不足,該回去補眠了。

「是!兒臣告退!」

羲皇轅敏感的看了盧國相幾眼,朝上似乎彌漫著一些不尋常的氣氛,難道這已經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共識?而他卻渾然不知?不管如何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可能太急躁了,應該先掌握了證據在一舉掀開盧承英的假面具才是,現在很有可能踏一錯步,而造成全盤皆輸啊,他一定要謹慎才行。

「九皇子!」

自一旁的角落突然出現一個身影。

「兒?」

樂琰正是五皇子羲皇轅的貼身護衛,羲皇琰是眾皇子中跟羲皇轅私交甚密的皇子。

「五皇子有請!」

或許該找五哥商量商量這事了,說不定五哥能告訴他答案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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