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場熱鬧、互攀交情的晚膳,卻因況昭雲一再的逼問而讓人坐立難安。
「裴知縣發給縣城居民的米糧有一半是早已腐壞,根本無法食用,百姓不得已只好典當家財好跟海生財購買米糧。然而據我所知,朝廷當日撥下的米糧是兩天前從懷安城那收割過來的,再連夜運送至江寧城,這時間不過隔個七八天,米糧不至于腐壞的如此嚴重,不瞞兩位,這件糧案就是我況某人南下江寧的原因,我想這個案子裴知縣跟海員外應該可以給我況某人一些意見才是。」
況昭雲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黑沉深邃的眸光滿是壓迫,看在裴力行與海生財的眼中更是不寒而栗。
「原來況大人是為這糧案而來,呵呵……」裴力行力圖鎮定。「下官確實將米糧一一發送給江寧城百姓,但是米糧長蟲發霉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況大人還是不相信的話,整個衙門的人都可以作證,下官以為會不會是況大人多慮了?」
裴力行確切了解況昭雲的目的後,一顆緊繃的心這才舒緩了下來,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得意的笑痕,然而裴力行如釋重負的表情,完全落在況昭雲的眼中。
「是呀!發糧這件事我也在場,我也捐出我倉庫里的米糧發給大伙,那批來自朝廷的米糧確實發了米蟲,這事況大人可要查清楚才好,可別冤枉了好人。」海生財亦是跟著幫腔,與裴力行一搭一唱,配合的好極了。
「當然真的沒這回事最好,不過按照朝廷律令,地方官貪污,不僅抄家,還有可能會流放邊疆,更慘點還會殺頭處斬,我想裴知縣應該不至于知法犯法吧!」
況昭雲嚴肅的神情,威脅力十足,即使真沒這回事,听到的人也足以嚇出一身冷汗。
「是……是……是……下官等謹記在心。」
一提到糧案,坐在況昭雲身旁的裴絮妍,身子猛然一僵,臉色頓時慘白一片,此刻更是坐立難安,看著裴力行心虛的模樣,裴絮妍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明顯,讓裴絮妍更加忐忑不安。
天啊……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裴絮妍咬緊發顫的雙唇,看向裴力行,卻發現他一派輕松,仿佛料定了況昭雲動不了他。
難道阿爹有把握不會讓昭雲發現?
「對了!裴知縣,方才听海公子說你曾把絮兒許配給他,可真有這一回事?」況昭雲話鋒一轉,將話題由嚴肅的糧案帶到婚事上。
「哈哈……這是誤會……小女並沒有和海家訂過親,這應該是片面說詞。況大人,承蒙況大人看得起小女,下官高攀了。」
裴力行早知道況昭雲有意娶裴絮妍為妻,早已高興的三兩天睡不著覺,更別說曾經與海家有過口頭上的承諾,一概推說誤會。
話至此,海富貴再也按捺不住。「胡說!前些日子裴知縣才說要把絮妍妹妹許配給我,怎麼這會兒反倒成了況昭雲這臭小子的未過門的妻子,裴力行你可要給我一個交代。」
海富貴氣昏了頭,口無遮攔地破口大罵。
「海公子!這純粹是誤會,我想你應該誤會我的意思了,不過也太遲了,我已經答應況大人,要將絮妍許配給他了,海公子再另擇所愛吧!」
裴力行隨即轉換個巴結的臉孔,頻頻對況昭雲示好,看在海氏父子眼中自然怒不可遏。
「裴力行!咱們十多年的老交情,今天就算玩完了,哼!咱們走。」海生財帶著海富貴怒氣沖沖地離去。
海氏父子坐上馬車離開知縣府,一路上依舊是怒氣難消。「爹!那裴力行太可惡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我們,他哪會有今天!」
海富貴仍舊是憤憤不平,心有不甘。
「富貴,算了!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你要多少個,開個數便是,何必硬要裴力行的女兒,說不定你娶他女兒,就跟養老鼠咬布袋一樣危險,娶到一個家賊,我可吃不消。」
陡然一條墨黑的影子上住海氏父子的去路。
「兩位請留步!在下是況大人的屬下。」來人正是沿路追來的霍奇。
「況大人找你來做什麼?」海生財警戒地盯著眼前的人。
「叩可呵!不瞞二位,況大人早查清楚海家跟裴知縣之間所干的勾當,我想兩位也知道裴知縣打算將女兒許配給況大人,你們想想況大人可會為難裴知縣?這自然不會,如此一來,所有的罪過可就要海家扛了,海員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絕對不劃算吧!」
霍奇一臉竊喜地偷觀著海生財逐漸泛黑的臉孔,不忘再多加油添醋一番。
「什麼?可惡!懊死的裴力行,不過我們海家沒做什麼違法的事,怕是況大人誤會了啊!」海生財亦不是省油的燈。
「誤會?哈哈哈,裴知縣已經清楚交代三個月前糧案的來龍去脈,我想裴知縣所說的內容對海員外可說是相當不利啊!」霍奇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他壓根兒不知道海生財究竟跟裴知縣做了什麼勾當。
听到這里,海富貴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爹!我早說過裴知縣那家伙遲早會出賣我們,你看,他連絮妍妹妹都給了況昭雲那個家伙,擺明了是要甩掉我們,好把所有的罪證都推給我們,我們絕對不能讓裴力行稱心。」
「對對對!海公子說得對極了,你們先認了罪,大人自然會輕判。」
「富貴不要胡說!咱家沒有違法的地方,大人,在下有事先告退了。」海生財敏感地拒絕,隨即不理會霍奇,命令下人駕著馬車迅速離開。
「可惡……」
海富貴憤怒不已,暗自咬牙,並沒有將海生財的警告听進耳里,更不願就此息事寧人,尤以他即將到手的美人就這麼活月兌月兌成了別人的,再說那檔子事可不光他們海家,裴家憑什麼置身事外?無論如何他絕對不甘心。
***
夜過三更,晚意四起,徐徐清風拂過芙蓉池,裴絮妍緩步來到況昭雲的寢房外頭,隱約瞧見房內還燃著火光,況昭雲正埋首于書堆中,專注的神情讓裴絮妍不知該不該出聲打擾。
裴絮妍心神不安地端著一盅熱湯,清澄的眸光漾滿擔憂,猶豫著要不要叩門。
叩叩——裴絮妍還是鼓起勇氣敲了門。
「進來!」
裴絮妍听到況昭雲的回應,這才推開了門進到屋內。
「這麼晚還沒睡?」況昭雲泛著血絲的瞳眸明顯有著疲累。
裴絮妍綻開一抹淺笑。「我看你房里的燈還亮著,所以就順道過來看看,雖然案子很重要,不過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
「哦?還特地幫我熬了盅暖湯,絮兒真體貼。」況昭雲放下手上的書卷,步至裴絮妍身旁,順手接過那盅熱湯。「紅棗雞湯?真香。」況昭雲輕啜了幾口,眼神則是一刻不移地落在裴絮妍略為倉皇的小臉蛋上。
況昭雲瞬時的逼近,裴絮妍的眼眸迅速閃過一絲驚惶,這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數落人況昭雲的眼中。
這小家伙想必是有所為而來,況昭雲展露笑意。「冷嗎?瞧你抖成這樣!」
況昭雲狀似無心地拉過裴絮妍縴細的身子,解上的軟裘套在打顫的人兒身上。
「不冷了!」裴絮妍順勢倚著況昭雲厚實的臂膀上,雙手環住況昭雲結實的腰際,然而眼神卻特意流轉至況昭雲身後的桌上,那一堆散著各式書卷的八仙桌。
了丑年賦稅總額、稅收總錄……衙門事略……
裴絮妍默默記下著桌上書冊的名字,無奈身子過于嬌小,裴絮妍努力仰高頸子好看個仔細。
「真難得看見你來找我!」
「嗯!」裴絮妍壓根兒沒仔細听況昭雲的問話,一概模糊回應。
甲卯年……什麼……那個是什麼字……不管了
裴絮妍努力—一記下。
裴絮妍這古怪的舉動自然都讓況昭雲察覺了,況昭雲抿著笑意。「絮兒,我想吻你。」
「嗯!」哎呀!那個字究竟怎麼念?一個巾一個失
眼見裴絮妍爽快的回應,況昭雲有些驚奇,狐疑地再拋出一個問題。「絮兒,我今晚也想要你……」
「嗯!」
「哦?」這讓況昭雲更為驚奇了。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她是這麼好商量的人?
況昭雲低下頭一瞧,隨即發現裴絮妍正神情專注地看向他身後的桌子。
那就表示他剛剛說了什麼,這小家伙根本一句都沒听進去。
況昭雲的眼神躍上一絲不悅,隨後無心地轉過身子,好移開人兒目不轉楮的視線。
「唉,別動!我瞧不見了。」
裴絮妍眼見瞧不清楚了,下意識地喊出聲,話一月兌口而出,裴絮妍才猛然驚覺她剛剛說了什麼渾話!
「我…‧二‧」裴絮妍仰起炸紅的臉蛋,慌張的水瞳猛然對上他陰鴛的目光,那眼神顯然有些不高興,裴絮妍驚駭地吞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我剛剛說的是,我靠著正舒服,你動了身體我就不舒服了……所以,我才會說別動。」
裴絮妍不忘回以一抹最無辜不過的淺笑,好掩飾自己失神的罪過。
況昭雲勾起裴絮妍精致的下額。「你剛剛說過的話可要算數,我才會考慮原諒你的不專心。」
墨黑的合眸飄散出深沉的欲念,如一張纏人的絲網牢牢捆住裴絮妍全身。
「算數?我說了什麼?好像沒有什麼印象了,你可
不可……」
隨著況昭雲逐漸欺近的俊顏,裴絮妍幾乎可以明
顯感覺到溫熱的氣息拂過自己臉頰上所帶來的搔癢觸感。
裴絮妍的一接觸到況昭雲眸中釋放的欲火,以及深切的眸光,一雙腳早已癱軟,連奪門而逃的力量都消失殆盡。
裴絮妍話來不及說完,便一一被吞進況昭雲的口中,況昭雲溫熱的舌尖拂過她柔軟的丁香,汲取她口中最深處的甜蜜與芬芳。
況昭雲攏緊懷中的嬌軀,一手則是緩緩欺上裴絮妍胸口,火燙的氣息逐漸熨燙上裴絮妍白皙的肌膚,屬于暖昧的氛圍也在狹小的空間中充斥著。
燥熱的氣息驅離了屋外的寒冷,裴絮妍的雙手情不自禁攀上況昭雲的頸項,以求更加貼近那溫熱的胸膛,不知為何,每一次與他深吻,裴絮妍就感到體內一陣空虛,恨不得讓況昭雲熱切的氣息填補她的悵然若失。
危險!危險!快離開……
裴絮妍心中不知閃過多少次警訊,然而理智卻在不知不覺中淹沒在急欲發狂的情感漩渦中。
「絮兒,今晚,真好?」況昭雲瞧著懷中臉蛋泛紅的俏佳人,輕手拂開裴絮妍嘴角的青絲,神情肅然,沒有平時的輕狂,眼眸卻溢滿著深濃的情意與憐惜。
此刻,裴絮妍一張小臉艷紅的仿佛可以滴出血來,水氣氤氳的水眸更顯柔魁,輕輕一個眼波流轉,就足以讓男人血脈狂奔,呼吸緊迫。
「嗯!」裴絮妍微點燒首,胸口因呼吸有些急促而一起一伏。
灼熱的氣氛中夾雜著加快的心跳聲,況昭雲眸光一閃,俯軀一舉將裴絮妍抱在懷里,步向床畔,順勢對著桌上的燭火一個彈指,瞬間熄滅。
陡然降臨的漆黑免去了裴絮妍初次的羞澀,裴絮妍咬緊唇瓣,曲起雙手好遮擋胸前展露的春光。
「絮兒……」況昭雲低哺著,口齒無尋常清晰,仿佛壓抑著某種極欲發泄而出的漲痛。
她願意……她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裴絮妍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深切地戀上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真心成為他的人。
「好冷!你別離我那麼遠。」裴絮妍紅著臉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裴絮妍主動拉下況昭雲的頸項,讓自己的臉窩在他的頸窩邊,享受著溫熱的體溫暖和她身上的寒意。
透過肢體的踫觸,裴絮妍明顯感覺到暖意,那種暖意是她萬般渴求的,原以為這輩子或許無望盼到,可是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陡然飄散的烏雲,映照出月華暈黃的光澤,銀茫也照進了屋內,照亮了床上墨色的影,卻意外地映出裴絮妍臉頰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痕,也照出一身白皙無暇的皎美曲線。
「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怕黑……」泛濕的眼眸漲滿渴求。
「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你永遠都是我的人,沒人能欺你。」況昭雲俯在裴絮妍耳邊耳語,沉穩的神情讓人信服。
「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在意我,我娘是因我而死的,本來算命仙說我爹娘命中會有五子,但我娘卻因生我而死,算命仙就說我的出生克死了五子的命,我爹這輩子已經注定無子,所以自小我爹不把我當他的女兒看,只當我是帶煞的禍水,這命格會害死跟我親近的人,你真要靠近我?」
裴絮妍明知將這樣的秘密說出口,極有可能又惹來一次遺棄,不過她寧可事先說清楚,好過事後受人埋怨。
裴絮妍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頻頻掉落,晶瑩的淚珠深深攫住況昭雲一顆緊繃的心。
「算命仙也說我命硬,天生克煞。」況昭雲抿著笑意,並不將裴絮妍的警告放在心上,他只知道他要定了這個女人。
「雲……」
裴絮妍感動的無以復加,有了這樣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她還求什麼呢?
此時,裴絮妍確信再也沒什麼值得自己懷疑的了,她只要一心一意信任眼前的男人,她知道他會護在她的身邊。
「絮兒……」
房內的溫度逐漸升高,燒灼了兩人緊密的肢體踫觸。
「絮兒……」況昭雲不可自拔地吻著裴絮妍每一寸水膚,直到白皙的肌膚泛紅、青紫。
裴絮妍將藕臂攀上況昭雲厚實的肩頭,卻意外地模到一塊疤痕。「雲,這怎麼有疤?」裴絮研驚訝地睜開雙眼,隨即瞧見況昭雲肩頭上確實有一塊十字型的疤痕,仿佛是讓利器所傷,又像是一塊特意烙下的痕跡。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小時候就有這塊疤了。」況昭雲握住裴絮妍的柔荑,熱切的親吻著。
「別想那些了。」況昭雲合上裴絮妍的雙眸,他可不願用這大好時機來討論他身上疤痕的由來。
「絮兒,我的好絮兒……」
裴絮妍知道,她這一輩子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他是惟一真正在乎她的人……
那她還需奢求什麼呢?
她只要他,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