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家麒麟 敗家

我是無辜的小孩,

闖禍不是我的錯誤。

不要給我安上敗家的惡名。

只要給我機會,

我會讓你們看到我最厲害的面目。

因為我是英俊的——

麒麟……——

左君彤

春日的暖陽悄悄照進寂靜的辦公室,送來春天特有的溫暖以及獨有的慵懶。

被油漆粉飾的光華如鏡的牆壁,猶如鏡子般反射著眩目的陽光,整齊地擺放在牆邊的是豪華的辦公設備——由它們外在那詭異的顏色來看——這些被設計成辦公家具的木質材料,顯然是最高檔的紅木質地。

用備顯家具身價的高級紅木做辦公櫥,雖然沒有什麼問題,但不能不說這實在是大材小用的通俗版——浪費。

掃視同樣深紅色澤的地板,不難確定,辦公室主人對高級紅木的鐘愛程度,以及這位紅木愛好者令人咋舌的審美觀。

如果順便掃到那些被閑置在辦公桌上,被用來當辦公用品的飾物,則更讓人懷疑自己是否進入了一個異次元的世界。

白金做的馬桶型筆筒、黃金制的象到幾乎和真正的鼻子一模一樣的鎮紙、被用來當作消遣用品的是堆放在一邊的珍珠瑪瑙,琳瑯滿目的「非辦公用品」被堆在桌上,但卻始終無法看到任何正常的辦公用品的蹤跡,甚至連一支筆,都不知道下落何在。

就目前這間屋子的狀況而言,如果說全套紅木裝備使屋主的品味月兌離了暴發戶的行列的話,那麼「價值昂貴」的擺飾則讓屋主正式登陸變態組群的名單。

但很不巧,這里恰恰是狂瀾盟位于瑞士總部的麒麟分堂的身兼正副堂主一職的左君彤的辦公室。

不過,很奇怪,一向喜歡窩在自己最喜歡的辦公室里欣賞、品味自己最喜歡的布置的左君彤居然沒有在……

「轟……」隨著一聲恐怖的巨響,結實的紅木門被憤怒地按上了明顯且破壞觀瞻的「足跡印」,一條不算壯碩的身影出現在門後,但其頭頂上卻隱約可以看到青藍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燒著。

「左君彤,你立刻給我出來!」

站在門口的男子絕對是那種讓人一眼看去就會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甚至更多眼的俊男。

齊肩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肩膀上,不同于東方人的深邃的臉廓上,瓖嵌著黑色珍珠般閃爍著誘惑光芒的眸子,雖然本人處于暴怒的狀態中,但絲毫沒有損傷他猶如貴族般的優雅氣質,反而平添了另一種人性的美麗。「

這個貴族般的男人就是「狂瀾盟」的朱雀堂堂主——段飛。

那高八度的咆哮聲很難令人聯想到是出自眼前這個優雅的男子,但段飛那一副豁出去的架勢卻讓人清晰地感覺到,此刻,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應該能離這里多遠就離多遠,優雅的人抓狂起來,雖然別有風情,但同時也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恐怖」。

可惜回應段飛的咆哮聲的,卻是空屋里的回聲。

寬闊的辦公室里,沒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跡象。

「左君彤,你給我出來,今天你要不把這些東西解釋清楚,我就告到長老院去,讓長老們制裁你……」但憤怒的來者渾然不信眼前的假像。

段飛可以用他所有的下屬打賭,左君彤絕對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

畢竟朱雀堂的巡視員都出動了,從每一個角落里監視著這個房間的所有出口,就算左君彤變成蒼蠅,也飛不出朱雀堂成員的視線。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只是回答朱雀堂主段飛的依舊是充滿著怒意的回音……以及一只白色縴細的手臂。

在空氣中的手臂,在不驚動灰塵的情況下,難以察覺地晃了兩下,以示某人的回應,然後如同突然出現時一樣,瞬間又消失在辦公桌的後面。

「左君彤……」踏著憤怒的火焰,段飛幾步沖到辦公桌前。

透過窗戶的陽光正照射在辦公桌後被放置成水平狀態的靠椅,消瘦的身子靜靜地躺在椅子上,接受陽光無私的撫慰。

烏黑的長發猶如綢緞一般,散放在真皮的靠椅背上。

緊閉的雙眸因為濃密的睫毛而形成兩道柔和的弧線,挺秀的鼻子隨著呼吸上下浮動著,玫瑰色澤的唇瓣微微地睜開著,無意間散發著邀請別人采擷的信息。

睡美人如果從童話中復生,也許就是這樣的美麗吧——除了性別外。

集合優秀的五官所組合成的臉龐,除了讓世人贊嘆天下竟有這樣的美人的同時,卻會在一瞬間給人一種莫名感受——危險。

他,就是「狂瀾盟」麒麟堂成員乃至全盟成員的共同噩夢——麒麟堂堂主兼副堂主——左君彤。

左君彤異樣的俊美,和那自始至終的慵懶,曾經被認為是麒麟堂的一大「特色」,但此刻欣賞到這一特色的段飛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中的怒火正更加瘋狂地燃燒著。

一身藍色的休閑服飾,雖然不適合出現在嚴肅的辦公室里,但此刻正成為最好的棉被替代品,而隱藏在寬松衣褲下的身體,正愉快地享受著太陽的賜予。

必于這一點從左君彤嘴角的微笑里,就可以充分地了解。

但段飛卻充分地了解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出手掐死眼前這個享受「太陽覺」的男子。

「左君彤,你給我起來,你又做了什麼好事!」重重地甩下手中的財務報表,段飛直接了當地挑明來因。

如羽扇般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迷蒙的烏眸緩緩睜開,豁然的表情在疑問出現之前,反邏輯地提前出現。

「飛,是你啊,是賬寫錯了還是計算錯了?你去下面找我那些手下直接聊就好了,何必麻煩地跑到我這里來呢?你知道的,我又不管事。」仿佛自己的瀆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左君彤很自然地露出一副「段飛你多此一舉」的表情。

「你是麒麟堂的堂主,我不找你,難道還找別人!」段飛憤怒的火焰更加絢爛。

「你直接找我的副手楊羽好了,反正我是個數字白痴,你不會指望我代你算賬吧。」左君彤對于自己的弱點絲毫沒有介意的想法,畢竟把100加100算成101的數字白痴能掌管每天需要計算無數數據、掌握狂瀾盟的財務重任的麒麟堂,其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領導無用,自然只能依靠群眾。

「這和麒麟堂的統計賬目沒有關系,我只是要問你,」段飛猛地抓過報表,走到左君彤的眼前,指著報表上被紅色圈圈圈出來的一排數字,「這里的六筆賬目總共是261萬,注明是總部整修費,但我卻根本沒有听過這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這筆錢究竟到那里去了。」

「啊?」眨了眨布滿疑惑的雙眼,左君彤緩緩地坐起,接過報表,看著那醒目的紅圈,皺起清秀的雙眉,努力思索了一番,雖然思索的時間長到段飛幾乎準備動手揍人的地步。

一只烏鴉從窗外飛過,哇哇的聲音,給段飛帶來不祥的預感。

「我想起來了。」左君彤一彈手指,俊秀的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這六筆賬,是楊羽特別交代的,這前面的四筆錢,是我上次把忘了拆引線的炸彈寄放在別人的古董倉庫里,而引起爆炸,向對方理賠的……」

「就是那個專門跑到狂瀾盟的門口絕食抗議的那些古董店店員的古董店?」段飛有些無奈地問著可以確定答案的問題。

「對,你還記得啊,就是那些舉牌子抗議的,那個最後威脅不賠償就要在狂瀾盟門口果奔的,就是他們的老板。」對于那個老板,左君彤至今還記憶猶新,每想到長老們為了不讓狂瀾盟的總部門前開「果奔」的先河,而答應賠償時,左君彤最感遺憾的還是沒有能夠看到那個身材健美的店長的樣子。

「其他的呢?」

「第五筆是我上個星期去登山時,開著出門的奔馳車,因為在山腰里鎖車時,我忘了把車徹底地剎住,後來那輛車自己莫名其妙地滑到山谷里報銷了……」左君彤對那輛奉行自由散漫主義的車子深表不滿,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輪子生在車子上,自己只是沒有鎖剎車而已嘛。

「你等等,我問你,那輛奔馳該不會是專門定做的那輛奔馳吧?」段飛感到自己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他不確定地詢問著。

「對,就是那輛銀色的。」回答是肯定而驚心的,一輛造價60多萬配備著最先進的衛星配置的高級專用轎車,就毀在這種最低級的錯誤上。

「至于最後一筆,是前天我在總部里時,衣服不小心帶到樓口桌上的那只花瓶……」左君彤低頭尋找著數據里屬于花瓶的標價,所以沒有看到段飛急速轉變的臉色。

「花瓶,是不是那只官窯的?」段飛隱隱猜到為什麼今天早晨白虎堂的人個個如臨大敵了。

「對,就是那只畫得烏漆抹黑的花瓶。」

「……」段飛突然有了一個決定,自己回頭一定要趕在白虎回總部前買張機票遠離總部。

白虎對那只花瓶愛如生命,這次還是因為長老們做壽,才逼著白虎把花瓶亮出來,如今花瓶「粉身碎骨」,等白虎回來……後果不堪想像啊。

「原來那只花瓶才值10萬啊,還好,還好。」終于找到準確的數目,看到那不算夸張的金額後,左君彤長長地出了口氣。

還好?

段飛翻了翻白眼,那只花瓶可是白虎的愛人惟一留給白虎的東西,價值何止10萬,恐怕100萬、1000萬都擺不平白虎的憤怒。

「不過,昨天我在長老的儲藏室里砸掉的瓷人和這個花瓶比起來,應該價格差不多吧?」左君彤自言自語地猜測著。

「你說什麼?」段飛不顧形象地猛然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消息。

「啊?

「你剛剛說的什麼瓷人……」

「哦,就是長老儲藏室里的那個……你知道值多少錢嗎?知道的話,我好讓楊羽把那些損失直接打進總部的賬目里……」左君彤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瓷人……那些瓷人……那些瓷人是歷代盟主的頭像啊……」段飛似乎可以看到年近八旬的長老們集體發狂的樣子了。畢竟那不是能夠用金錢衡量的東西啊!

「啊?真的……」左君彤似乎終于有了一絲「闖禍」的意識。

但下一秒!

「那麼這個瓷人應該不值錢吧……」

哇哇哇……烏鴉淒厲的叫聲配合著西落的紅色太陽傳進了恢復寂靜的辦公室,照射在化為化石的段飛身上,噩夢似乎還在繼續延續之中……

※※※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迸人誠不欺我。

看著身邊的旅行箱,再看看緊閉的大門,左君彤終于感受到被遺棄的淒涼。

什麼嘛,只是不小心「小小地」、「無意地」、「踫巧地」弄壞一、兩件,兩、三件,三、四件東西罷了,有必要這麼無情地把無辜的英俊青年掃地出門嗎?

要知道,現在這個年頭,外面的世界可是亂得很啊,像自己這樣的英俊的美人被這樣遺棄在門外,隨時有可能會遇上變態啊、奇怪大叔啊、然後被先奸後殺、先殺後奸、奸了再殺、殺了再奸,最後在寒冷的早春的夜晚,淒慘無比地橫死在街道最陰暗的角落里,結束悲慘的人生旅途。

自己這麼想沒有錯吧。左君彤對于自己的分析能力向來是很自豪的。

但為什麼當自己向所有人說明的時候,有一半人當場吐了出來,還有一半人跑到廁所里嘔吐不止。

自己的話又不是催吐劑……

長老們更是無情,自己只是闖了一些只需要用金錢就能解決的小小禍事而已,偏給自己安上一個敗家的名聲,說什麼掌管狂瀾盟財務的麒麟堂堂主不懂得珍惜金錢,坐實敗家之名,實非狂瀾盟之福。

那些古怪老頭也不想想,讓自己一個數字白痴去管理財務,這種任命本身就是一種天大的笑話,還有臉說他左君彤不堪重任,紈褲成性。

啐!明明是自己老而昏庸,無德無能嘛!

自己誠實地告訴老頭子們一切的結癥,卻換來以磨練為名,一腳把自己踢出門的結果。那些古董老頭也沒想想,自己身邊什麼卡都沒有帶,現鈔也只剩下不到100元,在這個處處需要錢的時代,讓一個身無分文的美少年獨自游蕩街頭,分明是故意把人往火坑里推嘛!

怎麼?你們說這麼做是為了我好,讓我收斂敗家的習慣?

我呸!

分明是看不起我,以為我是軟腳蝦,離開了狂瀾盟就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對吧。

好,那我就露兩手給你們看看,麒麟堂主可不是吃素的,我一定會找一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並且掙錢多多的工作,顯示一下本堂主的超高能力。

正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當一輛沾滿塵土的計程車從左君彤眼前開過,空氣里立刻塵土飛揚,嗆鼻的土腥氣,打破了左君彤的美夢。

「喂,計程車……等等我……等等我……」

彼不得繼續為自己歌功頌德,左君彤抓起行李狼狽地在飛揚的塵土里追趕自己等待了太久的交通工具,在長達一個小時的等待里,也只有在此刻,左君彤才開始懷念那輛粉身碎骨地沉睡在某個不知名山谷里的奔馳轎車……

「劉長老,這樣做沒有關系吧?把麒麟堂的堂主扔到沒有人保護的地方……」

「羅長老,你放心,左君彤這個小子只要好好地磨練,終究會成為狂瀾盟的棟梁之材的。」

「但,把那小子給獨自放出去……實在是有點冒險啊,狂瀾盟的敵人實在不少,萬一消息走漏的話……」

「放心、放心,我已經吩咐白虎暗中派人保護麒麟了……」

「那就好,有白虎在,就不怕什麼了……」

「如果讓左小子繼續闖禍的話,狂瀾盟的資金遲早要被當成賠償給賠個精光……」

「哈哈,這回總算輪到左小子吃癟了……」

「形象、形象啊,各位,我們可是狂瀾門的長老啊,畢竟這次麒麟堂的事情是因為左小子敗家敗成習慣才不得已而為之的啊……總不能讓那些小輩們認為我們都是老天真啊……」

※※※

十年前,提起衛氏企業,商界的人,無不嘆息。

這個經營了五代,歷經動蕩卻依舊以巨人之姿屹立在商界的家族企業,一夜之間突然崩塌。沒有人知道,衛氏企業倒閉的真正原因,但家族內部的權力爭奪,是促使衛氏崩潰的最大原因,光從衛氏清盤時,得到無數好處的三位四十不到的副總裁和鋃鐺入獄的年僅二十二歲的總裁,就不難猜出大致的原因。

錢、權,永遠是人類最痛惡、也是不可抗拒的誘惑者。

而商界則更是把這些誘惑當作游戲的規則,順應規則的人生存,違逆規則的人消失。

所以,衛氏總裁衛朗因為承擔企業逃稅的罪名而入獄並非新鮮事,只是人們疑惑,為什麼衛朗會毫不反抗地承擔所有的罪名,任由其三個叔伯將所有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但當事人不願透露,自然也沒有得到答案,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這件曾經讓人們議論的經濟大案漸漸地沉澱于人們的記憶之中。

「 啷……」冰冷的鐵門被打開,春日的暖陽十年來第一次出現在緊閉的鐵門另一邊。

穿著十年前的陳舊得月兌皮的皮鞋,邁著說不清沉重還是輕松的步伐,跨過黑色的門檻,壯碩的身體在3600個日夜後,終于回到了充滿著自由和溫暖的人間世界。

深深地。貪婪地呼吸著門外久違的城市的污濁空氣,靈魂深處某些不知名的東西在蠢蠢地欲動著。這就是十年後的人間嗎?

衛非絕似乎還不能接受自己被釋放的事實,但身後卻傳來鐵門關閉的聲音,清脆的落鎖聲仿佛是地獄之門消失前的特別祝福。

一枚錢幣從不知名的角落里滾了出來,停在衛非絕的腳邊。

小心地拾起那枚小小的硬幣,耀眼的陽光照射在硬幣上,閃爍著璀璨的光澤。

2000,一個小小的數字被刻畫在硬幣上。

掏出外套里惟-一枚硬幣,陽光下同樣閃爍著璀璨的光澤。

1990,時代的變遷,就刻畫在這最微小的變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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