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藍在書房門外徘徊了很久,幾次她都伸手想去敲門,但最終還是膽怯地收了回來。
此時此刻,她害怕面對公爵,面對那雙清澈的藍色眼楮。
罪惡感像一塊巨石壓抑了她的心跳,壓抑了她的呼吸。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那個樣子……
真的可以歸結為一時的情不自禁嗎?如果沒來平日積累的情,何來那一刻的沖動?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兒子在房間里秘密偷情……雖然沒釀成什麼大錯,但是在公爵高傲自尊的心里,不知道又會如何看待!必定是不會原諒了……從剛才撞破那一幕,到現在,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已近凌晨,自己的生日就快來臨了,可是公爵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至今沒有出來半步。
美藍緊握著自己的手,更加顯得不安和擔心。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忽然開了,公爵清瘦的臉出現的門的後面。
美藍徒然怔住。
「你有話要跟我說?」公爵問道,聲音是不起波紋的平靜。
「我……我……」美藍咬著唇,當她在外面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時,她想了許多要和公爵說的話,可真到面對公爵時,她卻發現自己一句都講不出來。
「如果很為難,那就不要說了,回去早點休息吧。」
美藍急道︰「可是……」
鮑爵望著她,目光清澈如水。「早點休息吧,明大會有很多事要做,你必須要精神飽滿,才好做一個曼悠的準女主人啊。」
美藍震驚,她望著公爵,琢磨不透那句話的意思。「公爵,你,你……」
「明天是你的生日,一切照舊不變。」說完這句話後,公爵又看了她一眼,再度關上了書房的門。
美藍頓時怔在了門外。一切照舊不變,也就是說公爵還是準備娶她……他甚至對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提都不提,是他決意要疏忽掉,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青曇的身形出現在走廊的那一頭,從他臉上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也听到了剛才的對話。
怎麼辦?美藍用眼神哀傷地望著青曇——如果一切還是原來那樣,那麼剛才那一幕又算什麼?可以忘卻剛才所發生的事情麼?可以忘記嗎?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嗎?
青曇啊青曇,我們怎麼辦?
青曇忽然把她拉到了一邊角落里,沉聲說︰「跟我走吧!」
美藍沉默。
「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苞我走吧!」
「這算什麼?私奔?」美藍茫然地開口,「然後留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給公爵?未來的女主人與男主人的兒子有了私情,被男主人撞破,于是兒子帶著他父親的未婚妻遠走高飛。賓客們對此議論紛紛,而男主人無語可答……不!青曇,這絕對是我不願意看見的結局!」
「那麼你就要看另一個結局——女主角壓抑了她的愛情嫁給了父親,三個人都不再快樂……」
「我做不到那麼自私,我不能傷害公爵……」
「你已經傷害了!」青曇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你以為當他看見我們衣衫不整地在床上糾纏時他真的無動于衷,平靜得一點羞憤感都可以沒有嗎?不要忘記,他畢竟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沒有那麼大方的道理!」
「所以我更無法拋下公爵一走了之!」美藍的喊聲長長地回蕩在廊道之上,兩人都被那突然高亢起來的聲音震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青曇看著她,忽然淒涼一笑,低聲說︰「你還是永遠把他的感受擺放在了第一位……那麼好吧,我回我的瑪雅,你留在這繼續當你的準新娘……」
美藍整個人一顫。好不容易停歇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說不出話,只能默默地站著不停地流淚。
青曇慢慢地轉身離開,美藍看著他的背影,幾次沖動地想撲上去抱住他,然後告訴他好吧就那樣辦吧,但總在要舉步的那一剎那想起公爵的眼楮,然後站住不動。
恍然間又似自嘲地想——本來就是這樣的結局啊,他走他的,你留你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一切只是繞了個大圈子,然後又恢復到起點上罷了。
那麼,認命吧!又如何?
素手縴縴,索繞烏發幽幽,兩個女僕的動作,竟是那般輕柔細膩,仿佛她是個精美的瓷器,一踫就碎了。
美藍低垂著眼楮,任憑她們為她穿上繁瑣復雜卻又華麗尊貴的宮廷晚裝,用各種夾子與珠寶將秀發絲絲盤繞。樓下依稀可聞悠揚的音樂和喧鬧的人群——
今晚,是她的成人生日慶典。
蘇珊夫人出現在門口時,女僕們正好把一切都弄妥當,她們屈膝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美藍小姐,您準備好了嗎?公爵請您下樓。」蘇珊夫人仔細打量著她,露出滿意的目光。
珠環玉繞,寶魯華光——美藍看著那面大鏡子,恍格地覺得鏡中的人一點都不像自己,她把手伸給了蘇珊夫人,由她牽引著她緩步下樓。
翩翩的裙據長長地拖在地上,像浪花一樣一波波地隨著腳步的挪動而翻滾著。而那腳步,卻早已在無形中凌亂了她的心。‘依舊是第二十級台階,把一室的繁華盡收眼底︰人群的微笑,低聲的私語,好奇的目光,艷羨的矜待……種種,迎面而來。
心底卻浮出那麼一個念頭——這一切與我有關嗎?只能笑笑。
當公爵把她的手從蘇珊夫人臂彎里牽過時,她微笑;當公爵挽著她盈盈走向人群時,她微笑;當公爵為她—一介紹著重要的來賓時,她微笑;當公爵領著她跳第一支舞曲時,她微笑……
她那麼輕盈地笑著,笑得溫柔而美麗,每個見到她的人都紛紛贊嘆說——瞧,這就是曼悠城堡的未來女主人呢,她笑得多麼燦爛哪!
美藍听到了那些人的議論和贊美,她凝視著公爵的眼楮,然後笑得更濃。這是一出歌劇中最美麗的高潮,為什麼不讓它盡興一些?
圓舞曲歡快的舞步活躍在盛大的晚宴上,美藍隨著公爵的帶領而旋轉,當她自恍地中清醒回來時,就發現公爵的呼吸聲已變得越來越急促。
「公爵,你怎麼了?」
鮑爵的臉色灰敗,但卻只是搖了搖頭說︰「沒事的,這節奏太快了,我老了,都跟不上了……」
「那就不跳了,去那邊休息一會兒吧。」
鮑爵點了點頭,美藍便扶著他往大廳一角的沙發走了過去,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了青曇。青曇站在很遠的地方,中間相隔了無數的人頭攢動,他的臉卻非常清晰,清晰得連有幾根眉毛都可以數得出來。
美藍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眼楮,其他人的樣子都是模糊的,但青曇的臉還是那麼清晰,她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幻覺。因為太過思念,所以影子才會那麼鮮明。
此時此刻,驕傲如他,絕望如他,怎麼可能還留下來參加這場慶典,去親眼目睹他的父親怎麼娶走他所鐘情的女子?
身旁公爵的呼吸聲更沉重了,美藍心里一緊回過神來。「公爵,你怎麼了?很難受嗎?」
鮑爵張著嘴巴,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
美藍會意,連忙去掏,從袋中取出一小瓶藥來,當即服侍公爵吞下。淺褐色的液體一進公爵的咽喉,他整個人就平靜了許多,靠在沙發上閉目喘氣。
美藍見他瞼色漸漸恢復了正常,這才定下心來,再回頭朝剛才那方向看去時,人群之間,果然已不見了青曇的身影。
那麼剛才一切,真的是出自幻覺了?
「美藍……」她听見公爵沙啞地叫她,連忙回過頭去。
鮑爵向她伸出了手,美藍握住了,公爵的手竟然冰涼,失卻了從前的溫暖干燥。「美藍,生日快樂。」
此時此刻,公爵忽然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倒是令美藍微微一愣。
鮑爵伸手輕輕地模了模她的頭發,凝望了許久,忽地嘆了口氣,「扶我起來吧。」
美藍依言扶起公爵,公爵拉著她的手說︰「跟我來。」
他帶著美藍朝人群中央走去,人們看見他們都紛紛避退開,讓出一條路來。走到中間的圓形地毯上,公爵停住了,他環視著大廳,把每個人的臉都收人眼簾。「各位,我有話說。」
本來熱鬧非凡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連樂隊也停止了奏樂,人人都直直地看著公爵,期待著他的進一步發言。
「首先我非常感謝在場的各位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為奧德奈‧美藍小姐舉辦的生日宴會,今天是她的十八周歲生日,讓我們一起為她干杯廠’公爵從一個女僕的盤子上拿了杯酒,在場的眾人也紛紛跟著舉起了酒杯。紅艷艷的酒水映著搖現的水晶燈,在那一瞬間擦亮了美藍的眼楮。
「恭祝美藍小姐生日安康!」公爵帶頭說道。
「恭祝美藍小姐生日安康。」眾人一齊舉杯。
鮑爵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還給女僕。
「下面,我還要宣布一件事情——」公爵吐出這幾個字後,大廳里再次靜濫了下來,甚至比剛才還要安靜。眾人的目光都在美藍和他身上來回打量,滿是興奮與期待。
鮑爵轉頭注視著美藍,聲音剛好讓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大概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事先知道了一些,沒錯,奧德東‧美藍小姐就是曼悠以後的女主人……」
人群的歡呼聲淹沒了公爵接下去的聲音,也淹沒了美藍的思維。
從今天開始,曼悠女主人的身份就算是真正定了吧?一生一世都擺月兌不掉了……美藍垂首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手指交織著,輕輕地顫抖。眼角開始濕潤,酸酸地想哭,連忙深吸幾口氣強壓了下去。
鮑爵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
「在美藍小姐十四歲時,我就曾與她有過約定——」公爵說到這時轉身面向美藍,沖她溫和地笑著。
于是美藍也扯了扯唇角,盡可能地讓自己微笑。她看著公爵的唇再次張開,一張一合間就等于是宣判了她此後的命運。
這可會是末日審判?
「我們的約定是︰我盡全力洗刷奧德奈城主的罪名,而她成年後就要嫁人我們史特隆斯家族,成為曼悠的女主人。因此,我現在向你們宣布——」
美藍覺得自己的呼吸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完全屏住了,那一刻她竟絲毫感覺不到氧氣。
鮑爵拉起了美藍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一字一字地說道︰「奧德奈‧美藍,就是我——未——來——的——」
在說到「的」這個字時美藍看見了公爵的眼楮,像天空一樣明淨的藍眼楮中竟似有隱隱的淚光。她的心「格」了一下。
「兒媳。」公爵慢吞吞地說完最後兩個字。
美藍整個人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驚訝地望著公爵,周圍的眾人也如她一樣驚愕!
「是的,兒媳。」公爵重復了一遍,眼中剛才乍現的淚光已完全隱去,他平靜地說道,「奧德奈‧美藍小姐與我的兒子青曇情投意合,準備訂婚,今天借此良機,由我來正式宣布他們之間的婚約。」
驚呼聲如旋風一樣在大廳中此起彼落,千百雙眼楮都直愣愣地盯著國地毯上的兩人。
美藍的臉,慕地紅了起來,很燙,像有火在燒。
「我說青曇,我的孩子,你愣在那里干什麼?為什麼不上來對大家說幾句?」
美藍更是一驚,她詫異地看看公爵,再順著公爵的目光看過去——
青曇!真的是青曇!黑衣的青曇站在遠遠的大廳門口,同樣一副驚愕震撼的神情。
他真的在!他原來沒有走!罷才真的是他!不是出于幻覺!
美藍忽然激動得想哭。事情那麼、那麼奇怪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令人措手不及,而且不敢相信!
鮑爵拉著美藍向青曇慢慢地走過去。從廳中央到門口的距離並不遙遠,但看著對方的眼眸,竟仿佛是隔了一生的距離……公爵慢慢地帶著她走向他,走向生命的另一彼岸……
這是在做夢嗎?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會這樣?公爵竟然作出了那樣的抉擇——美藍對發生的一切都不敢相信。
然而,終于走到,現實進一步呈現在眼前,以一種全新的方式。
鮑爵把她的手交給了青曇,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說︰「答應我,我親愛的兒子,好好愛她。」
青曇默立半響,神情漸漸地恢復了清明,他緩緩地彎下腰鞠了一躬,吻了吻美藍的手背。「是。美藍小姐,我在你十八歲生辰這日向你發誓——我將永遠愛你。」
他的唇火燙,踫觸到肌膚,美藍顫抖了一下。她用不安的目光看看公爵,看看青曇,再看看四周的人們,不禁咬住了下唇。
「我……我……願意。」輕輕地吐出這句話,聲音像放逐在水中的空氣,但回蕩人耳時,就開始變得有朝氣起來。
——是的,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不安從眸中退去,歡喜感染上了明媚的眼楮,美藍拉住青曇的手,感覺到了真實。
這不是夢境啊,這是真的!鮑爵就在身邊親切而慈祥地微笑著,賓客們開始熱情地拍手鼓掌,還有最最重要的那個人——近在身畔。
幸福席卷而來,伴隨著眼前的一切都明朗而真實。
青曇俯下頭親吻她,兩個有情人頓時相擁在一起。此時此刻,還有什麼事情能令他們分開?還有什麼事情會令他們分開?
一旁的公爵默默注視著這一幕,淡淡地笑著,慢慢地退後,借著人潮的歡動悄無聲息地離開。
周圍的人們開始紛紛上前祝福,青曇拉著美藍的手,再沒有放開。凝眸脈脈相望時,都有一種苦盡笆來的感慨。
狂歡一直過了午夜,才終于結束,人潮慢慢地散去,曼悠又恢復了寧靜。想必明日關于這場生日宴會的報道公布後,會有更多人露出驚詫的目光和不可解的疑惑。但是——那又如何?讓他們說去吧!
青曇摟住美藍的腰,低聲說︰「我們上樓去看看爸爸吧,謝謝他……謝謝他今天的賜予。」
美藍露出欣喜的笑容,「你能這樣想我太高興了!你知道嗎?我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看見你們父子和好,相親相愛!」
‘那麼走吧。」青曇拉著她一起上樓,在樓梯拐角處撞見了蘇珊夫人。青曇問道︰「爸爸現在在哪?他睡了嗎?還是仍在書房?」
蘇珊夫人臉上的神情很奇怪,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美藍見到她這個樣子心里頓時一驚,著急地說︰「是不是公爵有什麼事?蘇珊夫人你快說啊!鮑爵現在在哪?我要去找他!」她剛提了衣裙想跑時,蘇珊夫人連忙說︰「美藍小姐,公爵他……他……他不在城堡里!」
美藍一震。
青曇皺了皺眉,「不在城堡里,什麼意思?’——
「剛才公爵宣布了少爺和美藍小姐的婚事後,他就一個人悄悄地退離晚宴,換上了平常的衣服,吩咐我備車,送他去諾茲醫生那兒……」
「他這個時候去諾茲醫生那干什麼?」青曇的眉皺得更深了。
美藍咬著唇,雙手開始發抖,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間在全身擴散開來,這種預感由來已久,但是一直被刻意地疏忽和壓抑著,直到此時,把近段時間來公爵的種種表現聯系在一起時,頓時變得無比鮮明!
他體檢那天古怪的言行,他近段時間越來越少的露面,剛才晚宴上急促的呼吸……難道……難道……難道!
美藍轉身就要下樓,蘇珊夫人叫了起來︰「美藍小姐,你干什麼去?」
「我要去諾茲醫生那,我要去看公爵!」
青曇握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美藍用力地點了點頭。
蘇珊夫人連忙攔住他們說道︰「少爺,美藍小姐,請先等一等,我這有封信,是公爵臨走前讓我交給美藍小姐的……」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封信來。
青曇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是公爵讓我要到晚宴結束後才可以拿給你們的……我,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蘇珊夫人一臉地為難。
美藍迫不及待地拆開信,打了開來,淺藍色的信箋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兩頁,字體俊挺有勁,一如其人。親愛的美藍︰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相信我已經離開了曼悠,不要著急,靜靜地把這封信看完,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答案。
六月七日的那次體檢,化驗出我體內的癌細胞再次擴散……長期以來,我飽受肺癌的折磨,不過由于照料得當的緣故,挨過了那麼多年、這件才情我沒有讓人告訴青曇,也許是因為不想讓他擔心,也許是為了維護自己一個身為老人和父親的驕傲,總之,除了諾茲醫生和那兩名護士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親愛的關藍,原諒我欺騙了你,亦或說是,欺騙了我自己。當年因為阿格拉雅的死,令我非常愧疚與後悔,因此後來那麼多年,我再沒有與你的媽媽做進一步的接觸,也從不過問有關于她的事情……仿佛只要這樣做了,我對阿格拉雅的虧欠就會少一些。直到那天從報紙上看見了你爸爸入獄的消息,這才知道原來你的媽媽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而身後還留下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你。于是我競盡全能幫助你爸爸恢復了名譽,但是始料未及的是,不到兩天,他就因病去世了。你成了一個孤兒,所以我向政府有關機構要求做你的監護人,把你送到了聖比亞教會中。我曾經考慮過親自來照顧你,但是想到我病患纏身的處境,以及為你若想,故而沒有在當時就接你來更悠。
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當我從報紙上看到十四歲的你的第一眼,我就渴望永遠照顧你。但是我自知與你之間存在的距離,並不僅僅只是年齡那麼簡單,可是除此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所以我提出了那樣一個約定——讓你在成年後就嫁入我們史特隆斯家族。這個約定其實有一個伏筆,畢競我們家族並不只有我這麼一個老人。
後來你長大了,終于來到了曼修。我欣喜地發現,你的品質是那麼的純善與是好,簡直和當年的麗革一模一樣,而且你更擁有她所沒有的——在教育方面的修養。我很愛你,這種感情更像是愛著麗革的影子,或者說得更貼切些,是愛著我和麗革所有辦法擁有的孩子……
在此過程中,我們並非真實的婚約引起了我的兒子青曇的反對和破壞。我很了解他,知道他敵視的事情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去實施,同對,我卻隱隱的感覺也許你們之間會有一段非比尋常的緣分。于是,我一直有計劃地在等待與安排——讓桑迪引青曇親自回漫悠來見你,讓他發現你的純真。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來缺乏親情的關懷,而夾在商界打滾的他更該是看透了其中的市儈與虛偽,所以我大膽地肯定——他必定會喜歡上你這樣一個毫無心機,沒有城府而且善良一如天使般的女孩。而最後的事實也的確證明,我是對的。
可是你太過善良,你競然願意為了我而放棄到唾手可得的真正愛情,這點是我沒有想到的,但同時,更覺得感動和安慰——曼悠有你這樣的女主人,青曇愛上你這樣的一個女孩子,那是上帝對我們支持隆斯家族的恩寵!那片小樹林中,我听到了你和青曇之間的談話,那一刻,幾乎萌發了我消逝已久的愛情,美藍,你是個容易讓人迷惑傾心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我那意見惡劣的病情,也許我真的會忘記我們之間的差距,甚至自私地不去考慮你的幸福而真正地娶你……
但是關藍,我畢競已病入膏肓!
一切已經太遲,醫生告訴我,我的肺癌再度惡化,已到了晚期,最多還有一個月的生命……親愛的美藍,寬恕我這位隱瞞了你這麼久的老者吧,我愛你一如愛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所以,我要極力撮合你和青曇,讓我在世上另一個最珍愛的人兒來照顧你一生,給你真正的幸福。因此,我邀請了平絲小姐來漫悠做客,我一向知道她對青曇的感情,也知道壓抑在你心中那份關于道德和柔軟情懷的痛苦。要使一份刻意被塵封起來的感情激化的最好辦法,莫過于嫉妒……呵呵,是的,我利用了你的嫉妒,加速了你和青曇之間的發展。對不起美藍,請你原諒我所做的一切,也請我的兒子原諒他父親小小的狡猾——我的本意並不壞。
今天晚上,我在眾目繞映下宣布了你和青曇的婚姻,我把你的手交給他,那一刻,我感到無限安慰。看著你和青曇雙雙攜手而立的身影,我似乎看見自己和麗革兩兩相對……請我的兒子原諒我對他媽媽的不忠,這麼多年了,我依舊無法忘記麗革……
好了,美藍,一切要說的,都已經說盡了。在我把所布置的事情都—一完成時,我不得不听從醫生的建議住到醫院去,度過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段日子。親愛的,不要為我難過,看到你們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實在讓我覺得自己這一生的遺憾都已不再算什麼。
我感到很幸福,而這幸福來自于你和青曇的賜予。
謝謝你們,我愛你們。
你的︰史特隆斯‧歐西
PS︰信封里還有一枚戒指,如果你沒有忘記我曾經對你說過的故事的話,你會發現它就是我當年送給你媽媽的那枚戒指,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上面銘刻了我的祝福,祝你和青曇永不分離!
一枚戒指從信封里滑出來,落到了美藍的手上,戒指的內側刻著四個字——「此情不渝」。
漸漸瀝瀝的秋雨中,美藍把一束素菊放到公爵的墓碑前,她的衣襟上別著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的身後,青曇為她撐著傘,也是一身黑衣。
美藍常常的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青曇就很自然的摟住她的腰。「我們待了很久,回去吧。」
美藍滿含深情的凝視著墓碑,低聲說︰「雖然我知道他走的很祥和,可是還是想哭……公爵為什麼要死呢?如果他不死該有多好,我們可以侍奉他,陪他一起安逸的渡過晚年。」
「我們已經陪了他三個多月了,你沒听諾茲醫生說,他之所以拖了那麼久正是因為最後的那段歲月心情愉快,但是癌癥畢竟是很痛苦的一種疾病,還是讓他早些走吧,可以少受些折磨。所以美藍,別在哭了,我爸爸也不希望看見你的眼淚。記住,他希望你快樂!」
「我真的好愛好愛公爵,他就像我的第二個爸爸!那麼慈祥、那麼親切、那麼體貼……為什麼我和他之間的緣分這麼短呢……」美藍泣不成聲。
青曇伸手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柔聲說︰「還有我,我會與他一樣疼你、愛你、照顧你。美藍,在這世界上你並不孤單。」
美藍緊緊抱住了他。「我真的好感謝好感謝公爵,他不但給了我那麼多關懷和照顧,還把你帶入了我的生命……我總是想,如果當日沒有公爵的撮合,也許我們不會有今天……他真是聰明啊,把一切都算到了……」
「是的,他的確聰明,把我和你都看的很透徹……」青曇喃喃的說,他的眼楮里也浮上了一層霧色,「爸爸,你把你最愛的人托付給我,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我會好好愛她,一生一世。」
雨絲纏綿的下著,傘下的人兒溫存無限,美藍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閃閃發亮。而墓碑的照片上,公爵的眼楮正好瞧向那枚戒指的方向,微微的笑著。
他笑的那麼慈祥、那麼安逸。
——此情不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