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感情的醞釀,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然而揭曉開,只是短短的一瞬。
蕭卿卿跟著顧西第三次坐上202路公車,同樣的最後一排,但情形不同了。
「這里的風景真美,你覺不覺得?那些葉子在風中翻飛著,凌亂又有規律,起起落落的,仿佛生命並沒有終止在它們從樹上落下來的那一刻,還在延續著,歡快而美麗。」剛才,這些感受只是她一個人的,放在心里默默地想,現在,則可以說出來,因為有人傾听,有人回答。
「你太少出門了。」顧西的反應是握緊了她的手。
「我小時候很乖的,但是和同學們的關系都很淡,後來變得那麼潑辣,願意靠近我的人就更少了。沒有人陪著玩,去哪里都沒有意思。」
「不要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基本上我認為,連夏葉璃那樣的女孩子你都搞得定,不可能交不到其他朋友。」
蕭卿卿笑出聲來,「拜托,不要這樣說夏,她除了單純點外,沒有其他缺點。」
「那張紙條是她寫的吧?」
「什麼紙條?」隨即又明了,看他的臉色,難道他很在意?「是的,我當時也只是圖一時痛快,沒想到惹出後來這麼多事。鄧老師肯定被我氣壞了,想到他明明非常生氣又礙于老師形象不能發作的樣子,真的覺得好有趣。」
「我不覺得有趣。」顧西冷哼一聲,沉聲說,「不希望下次再有這樣的緋聞出現。」
原來他真的在意!蕭卿卿偷偷地笑,然後一本正經地眨了眨眼楮說︰「沒辦法啊,誰叫我是名人呢,一舉一動備受矚目。這話好像是當初某人自己說的,我應該沒有重復錯誤吧?」
「Odile!」聲音里多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好奇,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你不叫我卿卿、學妹,或者表妹,而非要叫我的英文名?」
「因為沒有其他人這樣叫。」
這個答案令她臉紅,她悶悶地看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怎麼了?」
「有些不安。我們現在這樣算是什麼呢?」
彼西揚了揚眉毛,「你認為呢?」
「是早戀嗎?爸爸和老師都不會喜歡。」
彼西沉吟了一下,「我想,他們之所以不喜歡的原因不是你早戀,而是你放任自己消沉吧。」
「怎麼你也認為功課和成績最重要?」啊,又問了一個蠢問題,如果他不認為重要,就不會一直都非要拿第一名了。
「當然不是。」顧西的回答出乎她的意外,「沒有什麼比理想更重要,但想用最實在快捷的途徑實現理想,優秀的成績必不可少。」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未來的目標所做的鋪墊?」
「Odile,你的理想是什麼?」
蕭卿卿一怔。她的理想?小學三年級時寫的作文在腦海中隱約浮現,科學家,那個詞匯于她,已經非常遙遠,而且沉重。
彼西微微一笑,將目光移到車外翻飛的落葉上,緩緩說道︰「我從七歲時就給自己訂下了理想,就是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律師。而我自當時就已經很清楚地明白,在那一行里我沒有任何背景和資本,要想實現這個目標非常困難,所以我必須比別人更加刻苦,也更加出色。學校給了大家一個公平同等的起點,只要努力學習,就能獲得對等的回報,而這種回報可以輔助我實現理想,所以我會做到最好。不放棄每個可以成功的機會,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你讓我感覺野心勃勃。」
「野心勃勃?也許是吧。我和你不一樣,Odile,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什麼意思?」她是真的不明白。
彼西回頭看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哀傷,「你像個生活在城堡里的小女孩,不會知道外面的騎士要經歷多少風雨挫折才能劈斷荊棘而進入城堡。」
「你想告訴我,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
蕭卿卿的口氣變得有些尖銳。
彼西拉著她站起來,「司機先生,麻煩停下車。」
五秒鐘後,公車慢慢地離開,將兩人再度留在了路邊。不過這次已在市區里,道路擁擠,人群熙攘,完全不類剛才的僻靜幽美。
「做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顧西沖她眨眨眼楮,牽著她過馬路,走上另一條路。
蕭卿卿悶悶地走了一段路,忍不住說道︰「我在生氣。」
「我知道。」
「是你讓我不高興的。」
相比她的不悅,顧西好脾氣得多,「這個我也知道。」
蕭卿卿停住腳步,睜大了眼楮,「你知道?那麼你就任我這樣不高興下去,也不想想辦法哄我嗎?」
「你希望我怎麼哄你呢?」
「顧——西——」有沒有搞錯,好不容易彼此化解心結,結果才剛開始約會就吵架,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從前,難道她和他真的是八字不合?
「好了好了,別生氣,馬上就到了。」說話間,顧西帶她走進一個菜市場,撲鼻而來的腥味讓蕭卿卿大皺眉頭。
「我們要買菜?」
彼西沒有回答,穿過菜場的那條泥濘小道,拐過三個彎,繞過橫七豎八的自行車,最後停在一排簡陋的危房前。
「這是什麼地方?」
彼西拉著她上樓,「小心點。」
狹小的樓梯和過道上還擺滿了雜物,幾乎沒有行走的空間,蕭卿卿跟著顧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感覺自己像走在垃圾堆里。
好不容易走到三樓,顧西竟然從褲兜里取出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了左邊那家的門。
門一開,一股陳年塵土味迎面撲來,蕭卿卿被嗆到,咳嗽起來。
彼西走進去,熟門熟路地打開窗子通風。蕭卿卿看著他,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會有這里的鑰匙?這里是哪?」
不到四十平方米的小屋子,用書架隔成兩半,書架是空的,僅有的幾樣家具也都罩上了防灰罩,看樣子很久沒人居住了。
「這是我家。」顧西拉開一塊白布,下面是張沙發,灰蒙蒙的綠色,破損了很多地方,年代久遠。
「你家?」不由她不驚訝,實在是沒辦法把這麼破落簡陋的屋子跟眼前這個意氣風發氣質卓越的他聯系在一起。
「不相信?」早已料到她的反應,顧西顯得很平靜,「這張沙發是折疊式的,翻開來是一張小床,白天是沙發,給來訪的客人們坐,晚上就攤開讓我睡覺。」
他又扯掉一塊防塵罩,「這是張萬能桌,供我做作業、全家人吃飯,偶爾用來打打麻將,如果遇到特別高興值得慶祝的事時,媽媽就在上面和面包餃子,我給她當下手,心里覺得很幸福。」
蕭卿卿不禁伸出手去模那張桌子,誰知她的手剛踫到桌面,「喀咋」一聲,一條桌腿突然斷了,整張桌子頓時倒了下來。
「我……我……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它怎麼會斷掉,我只是想模一下……」她結結巴巴,解釋得語無倫次。
彼西微笑,帶她離開危險地帶,「和你沒關系,那條桌腿修修補補了不下五次,早已脆弱不堪。你沒受傷就好。」
「我沒想到……我到現在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我在這樣的環境里住了十多年?」
「說實話,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蕭卿卿不好意思地低頭說,「我從來沒有關心過你們,我只知道你姑姑是我爸爸公司里最紅的模特,而你因為父母雙亡所以跟著她。」
「我十歲時爸爸在工地里出了事故,被倒塌下來的腳手架砸到,不治身亡。其後我就一直跟媽媽兩人相依為命,媽媽在前面的市場里擺了個小攤賣雞蛋,因此從小到大,我惟一不缺吃的食物就是雞蛋。我十四歲時小泵姑從鄉下來找工作,剛開始時住在我們家,和媽媽擠一張床睡。後來她漸漸在模特業闖出了名氣,有了點錢,就搬了出去。她本想接我和媽媽去同住,但是媽媽拒絕了。媽媽認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絕對不要麻煩別人,她一個人可以照顧好我,就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助。」顧西笑了起來,「听到這是不是覺得我媽媽特偉大?」
「媽媽們都很偉大啊。」比如她自己的媽媽,就是世界上最溫柔可親的媽媽。
彼西的目光閃爍了幾下,笑容消失了,「可惜我沒有她那麼有骨氣,媽媽去世後,我就投靠了小泵姑。」
「你沒有成年啊,由你姑姑照顧你是應該的。」
╴「可我馬上就要成年了。」
蕭卿卿呆了一呆,顧西臉上的表情令她不安,像是在預告某種不祥。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要獨立?」
彼西拉過她的另一只手,雙手相握著,他微微而笑,「嗯,我已經決定了,下個星期我就搬回這來住。」
蕭卿卿吃驚地跳了起來,「這怎麼可以!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開玩笑。你難道沒發現我這個星期都很忙嗎,我就是在準備自立的事情,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明天來這做次徹底的大掃除,等新添的幾樣家具和書運到後,這就可以住人了。」自他手上傳來柔緩的力度,像在表露他的決心和鎮定,然而她依舊沒法平靜。這個消息太突然,她不但無法接受,而且不敢想象。
「你現在上高三,正是完全不能分心的時候,你怎麼可以自己搬出來?這里這麼亂這麼吵,你怎麼靜得下心學習?你姑姑和我爸爸都不會同意的!」
「人是會養成惰性的,在你家才住了一年,我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懶了很多。這種依賴如果變成習慣,會很可怕,我不希望自己將來處于那樣的境地。我有信心不會影響學業,也有信心能夠說服小泵姑和姑父。至于你所說的這里很亂,收拾一下就會干淨了,而且這里一過晚上8點就會很安靜,非常適合讀書。」顧西騰出只手攏了攏她的長發,笑得很是可惡,「我反而覺得繼續住在你家,天天看見你,我根本靜不下心來。」
蕭卿卿的反應是咬了他的手一口。
彼西揉著被咬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這件事我第一個告訴了你,支持我嗎?」
「如果我說不,你會改變主意嗎?」
彼西想了一下,「如果你說你舍不得我,如果我離開了你會哭會自殺,我可以考慮考慮哦。」
蕭卿卿成功地被激怒,把他的另一只手也咬了,「我舍不得你?我會哭會自殺?呸!」
隨著這句「呸」,顧西的獨立生涯終于敲定,拉開帷幕。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沈瑤嘉和她爸爸說的,總之第二天禮拜天,他消失了整整一天,到晚餐時才出現。在餐桌上他向大家宣布——今天是他在蕭家住的最後一晚,明天,10月28號,也就是他的十八周歲生日,他就搬回自己家去了,謝謝這一年來大家對他的照顧等等。
沈瑤嘉問道︰「屋子收拾好了嗎?一個人住那真的沒問題嗎?」
「今天找了幾個同學,已經把那打掃干淨了。小泵姑請放心。」
「小西,真要搬出去嗎?你再考慮考慮?」蕭新異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姑父,我們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我能照顧好自己的,相信我。」
「可是……那錢夠用吧?我總覺得不好,還是別搬了,姑父家又不在乎多添你一雙筷子。你這樣做就顯得太生分了!」相比沈瑤嘉的寡言,爸爸果然熱情得多。可惜他話題一轉,又扯到她身上,「是不是卿卿讓你為難了?這個孩子太任性,的確不好相處,但是她沒有壞心的,對不對卿卿?」
蕭卿卿垂下頭,偷看顧西一眼,這家伙,居然還笑得這麼開心!
「姑父,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打攪了你們這麼久,我已經很慚愧,我總不能依賴你們照顧一輩子啊,那樣我會瞧不起自己。我想,你們也希望看到我有出息吧?我答應你們,如果我有什麼困難自己無法解決,我會對你們開口。」
「這樣啊……唉,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孩子……」看得出來,爸爸是真的舍不得顧西,但是沈瑤嘉為什麼是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
蕭卿卿抬眼看她時,她也正抬起眼皮朝她看過來,兩人目光一接觸,蕭卿卿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地跳快了。
她食不知味地扒完米飯匆匆上樓,攤開課本開始做作業,眼楮卻看著鬧鐘,7點45,OK,給那個家伙15分鐘時間,他總得來跟她做個私下里的告別吧?
結果15分鐘後,房門依舊靜悄悄地沒有半點動靜。
可惡的家伙,再給他5分鐘。
5分鐘過去了,還是等不到期望著的叩門聲。
不會吧,一頓飯可以吃那麼久的嗎?
忍不住打開門到樓梯口探望,餐廳里只有王阿姨在收拾碗筷,奇怪,人去哪了?
再傾耳一听,樓上隱約傳來說話聲。蕭卿卿想了想,躡手躡腳地上樓,聲音是自爸爸的臥室傳出來的。沒辦法,偷听壁角她都快養成習慣了。
「你執意搬出去,不肯要我的錢,姐姐在天有靈會怪我的。」沈瑤嘉的聲音一改平日的嬌媚,顯得心事重重。
「小泵姑,我不缺錢,暑假里我寫的那幾個程序為我賺了很多錢,你忘記了?夠我用這個學期的了。」顧西的聲音則很明朗,一副好心清的樣子。
「你這麼有天賦,有沒有考慮朝IT業發展?還是執意要當律師?」
餅了一會兒,顧西回答︰「電腦只是我的興趣而已,法律卻是我的理想。」
沈瑤嘉嘆息,「算了,你從小就特有主見,誰也勸不動你。其實你為什麼這麼急著搬出去,我也明白。」
「呃?」這次輪到顧西迷惑。
「畢竟是寄人籬下,連我這個明名正言順的女主人,都覺得進出尷尬,何況是你……」
不會吧?難道她是指——蕭卿卿開始覺得頭皮發麻。
「小泵姑你想到哪去了?」
「我難道說錯了嗎?這一年來,卿卿都很敵視我們,你姑父因為對她心懷愧疚的緣故,所以從來不管她,向來是依著她的性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惟一管了的那次,還惹出那麼大的事來……人都說後母難為,我本來不信的,可是現在不由得我不信。管她吧,沒有立場沒有資格,管嚴了說你虐待,不管又被指責沒有盡義務。雖然現在我們的關系已經大有改善,但是老實說,我還是挺害怕面對她的……」
「小泵姑,如果你一直這樣躲著Odile,你永遠處理不好和她的關系。」
「我也知道,可是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變好的,只能慢慢等待水到渠成了……話說回來,你和她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泵姑?」
「你不要想瞞我,我都看出來了,這陣子你和她的情緒都奇奇怪怪的。究竟出什麼事了?」
蕭卿卿覺得心髒揪緊了,緊張地咬住下唇。
房間里好一陣子沉默,才又听到顧西的聲音︰「小泵姑,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她,你會有什麼反應?」
塵埃落定,甜蜜的感覺涌遍全身,蕭卿卿忍不住臉紅,沒想到這家伙真敢說哪……
「什麼?你喜歡她?你不是和姑姑開玩笑吧?」沈瑤嘉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
「是認為不可能,還是不能接受?」
「兩者皆是。」房間里傳出踱步聲,「你不可能喜歡她的,你和她……不可能的!你怎麼會喜歡那麼任性的女孩子?她根本,根本……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嗎?小靜又漂亮又乖巧,怎麼看都比卿卿好啊!」
「小泵姑,我和小靜只是好朋友,別人縱然不知道,你難道會不明白嗎?」
「那麼……是真的了?你真的喜歡卿卿?」
「是的。」
蕭卿卿的眼圈有點紅,心頭的感覺很復雜,酸甜苦辣俱全。
「你喜歡她什麼?」
她也想知道,顧西為什麼會喜歡她又喜歡她什麼。雖然昨天他吻了她,但是他並沒有直接跟她表白,以至于她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切都朦朦朧朧,抓不著邊際。
「如果能說出具體的理由來,應該就不是真正的喜歡了吧。」顧西停了一停,嘆氣著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有種感覺,感覺自己是個一直在湖邊畫畫的畫家,我盯著湖水很長時間了,渴望捕捉到某種激情讓我得以動筆,然後終于有一天,我看見一只鳥從湖面上飛過,它的翅膀很輕快地劃過湖面,掠起了圈圈漣漪……我要的就是那種感覺,我看見她坐在公車上一直看著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臉上,那種孤獨落寞的表情,讓我的心抽悸了一下。于是那一刻我知道我動了心。」
鮑車?第一次相見?她竟然毫不知情……
「小西——」
「小泵姑,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年輕,所以不信任我對感情的把握和處理?」
「當然不,你從來就不會讓人擔心。」
「那麼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對象是蕭卿卿,我總覺得……別扭,很別扭。」
「小泵姑覺得別扭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性格,還是因為她是姑父的女兒你的繼女?」
「都有。我知道自己不該對她有成見,可是我真的不能理解,一時間也沒有辦法接受。你喜歡她,她知道嗎?她又是怎麼對你的?她可一直都不喜歡我們兩個。」
「小泵姑,我只能說,Odile不像她外表表現的那樣。如果你肯靠近她,我想你也會喜歡她的。相信你佷子的眼光好嗎?」
棒壁書房里忽然傳來幾聲爸爸的咳嗽聲,蕭卿卿驚覺,連忙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躺到床上,心情無可避免地低落——
多麼可笑,不知算不算報應。一直以來都是她挑剔沈瑤嘉,現在輪到沈瑤嘉來挑剔她。
她覺得她配不上她的爸爸,她則覺得她配不上她的佷子。
兩個女人間的斗爭,原來真的是永不停歇的。
可是哪里去找魔鏡,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麼辦?
彼西終于姍姍來遲,他敲門進來時蕭卿卿正靠牆坐在門邊,斜瞥床頭的鬧鐘一眼,9點15。
她驀地站起來,把顧西推出門去,「你不覺得時間太晚了嗎?抱歉,我要睡了。」
彼西舉起雙手做投降狀,「OKOK,打攪公主休息了,在下這就告退。」說著還真朝回走了。
蕭卿卿咬咬牙沖了過去,將他一拉又拉進了房間,然後「砰」地關上門。
「你不是說時間太晚要睡了嗎?」顧西以手環胸,笑嘻嘻地看著她。
「你這個家伙真的很討厭,你從來不哄女孩子的嗎?」該死的,怎麼每次身處下風的人都是她?
「如果我哄女孩子的經驗多多,你是否會吃醋呢?」
蕭卿卿瞪了他半響,決定大人有大量地饒他這次,畢竟分別在即,她可不想再吵架。
「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嗯……剛才某人打斷了我想說的話,這會我想不起來了。」
「你!」
「好了別生氣,逗你玩的,你若是不笑,可就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
「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正小聲嘀咕時,雙手已被他握住貼在胸前,抬頭看見他漆黑的眼眸,心跳加快了。
「Odile,好好照顧自己。」輕柔的聲音從他嘴里說出來,成了催化劑,引導出內心深處一直企圖以其他情緒壓制掉的難過和不舍。
蕭卿卿將身子靠過去,輕輕抱住他的腰。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為你而覺得驕傲,以前你越優秀出色,我就越討厭,巴不得你趕快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可這回你真的要走了,我反而為以前的種種感到後悔;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其實這還不能算是離別,別太傷感,我會難過。」
她明白他的意思,未來的旅途那麼漫長,前路上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的風雨坎坷在等待他們,這小小的分開真不能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的下一個目標是什麼?你要考哪個大學?」
「最好的法律系在北大。」
「那好,我也爭取用功讀書,即使考不到北大,也要考到北京去和你在一起。」
彼西又驚又喜,仍不忘調侃她︰「我是不是听錯了,魔鬼的女兒開始一心向上,準備當天使嗎?」
「你不知道童話里魔鬼洛特巴爾的女兒Odile最後愛上了人間善良的王子嗎?真是不幸啊,她背叛了魔族,也背叛了她原來的信仰。」
燈光映過來,此情正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