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獸,發源于上古,乃麒麟和人類而生。」埃柯里認真地戴起眼鏡扮老師,就差手里捧一本書了。
「惡!敝不得,他媽的你這個禽獸!」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貼身保鏢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罵。
「托尼,不介意我提醒你一句吧,你是我的同類。」年輕教父不動聲色地說。
「狗屎!」
「岩獸的歷史根據和人類的關系分為以下幾個時代︰蒙昧期,敵視期,利用期,鎮壓期,混合期……成吉思汗征歐……馬可波羅訪元……一支岩獸在歐洲定居……十八世紀……工業革命……」年輕教父講得口干舌燥。
「呼……呼……」貼身保鏢睡得很酣。
「現在我們來上一下生理課。」埃柯里暖昧地笑著,手指頭點上了東方男子光潔的額頭,「這里,是岩獸的力量蓄積所在,如果被人血封住,那麼就不能變身,你要牢牢記住這一點,托尼,這會要你的命。」
他停了停,看著滿眼不服氣的保鏢,壞壞地一笑,手指沿著對方高挺的鼻梁慢慢下滑,踫觸著柔軟淡紅的雙唇,享受那溫暖的感覺,輕輕地說︰「我們應該一塊肌肉一塊肌肉地講解……我不介意當你的標本。」
托尼惡狠狠地露出雪白的牙齒對他咆哮而笑︰「教父,我也不介意在他媽的標本上割塊肉來烤烤。」
***
下午陽光燦爛,廚房里飄出一股濃郁的新烤乳酪蛋糕的香味,年輕教父準時出現,滿面春風地拍了一下小女僕的︰「親愛的孩子,給我兩塊最大的蛋糕,還要一壺蜂蜜姜汁酒,有酒浸水果布丁嗎?也要一盤子,要盡快,我有一頭饑餓的小狼要喂。」
「看起來你的心情很好,我的孩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廚房的角落里響起,埃柯里的笑容僵了一秒種,也只有一秒鐘,就立刻轉過身來伸出手臂,笑容滿面地說︰「媽媽,真是個驚喜!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在廚房里……我是說,為什麼不到自己房間里你息?」
側過臉讓自己的養子吻上去,老婦人慈愛地看著他︰「你父親也許有一點是對的,莫拉里納家的女人,確實離不開廚房,我給你烤了個蛋糕,看樣子你很喜歡。」
「是的,那當然!我一聞到味道就過來了,的確很香。」埃柯里點著頭,「我很想念您的甜點,足可以讓我舌忝盤子的美味。」
「那可不是教父該有的行為,我的孩子。」老婦人搖著頭,眼楮里卻充滿了喜悅,「看到你這麼有精神,我很高興,真的。」
「哦,媽媽,您擔心什麼呢。」埃柯里單膝在輪椅前跪下,把手放在養母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雙腿上,抬起眼楮誠摯地看著她,「您看見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我還是莫拉里納家的教父,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
一邊說,他一邊向廚房通往大廳走道的方向投去警告的一瞥,站在那里的卡西奧掛著無可奈何的笑容,搖了搖頭,動作幾不可察。
「我相信你,孩子。」青筋畢露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但是,在你這麼困難的時候,一個母親,可不能放著她的孩子不管,哪怕我只是為你烤一個蛋糕也是好的。」
「媽媽,媽媽媽媽——」埃柯里拉長了聲音,用一種半賭氣半無奈的聲調說,「這完全沒必要,我能掌控局勢,目前各家族都在彼此試探,他們已經知道無法在短時間內消滅我了,然後呢,怎麼樣?他們會靜下來,讓發熱的頭腦恢復思考,然後就是談剴,調和……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溫柔一笑,「雖然我很想吃您烤的蛋糕,但是我還是覺得,地中海小島的空氣更適合您的身體。」
「喔,那當然是好的。」老婦人微笑了起來,「我希望那一天很快到來……不過現在,埃尼,蛋糕還是要趁熱才好吃。」
她伸出枯瘦的手臂指了一指桌上的托盤,兩塊金黃色的乳酪蛋糕,一壺熱熱的蜂蜜姜汁酒,一盤子半透明的水果布丁澆了煉乳,讓人看了就食欲大增︰「我很想留你下來一起喝下午茶,可是算了,孩子,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改天吧。」
「好的,媽媽。」埃柯里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事實,微笑著起身,在母親的臉上再度吻了吻,「晚飯我會和您一起吃的,好嗎?也許您可以教教他們怎麼做您拿手的乳酒凍。」
「那有什麼問題,我的孩子。」老婦人的語調輕快地像一個十八歲的小泵娘,「那有麼問題!」
「我們晚上見了,媽媽。」
「再見,我的孩子,聖母瑪利亞保佑你有個偷快的下午。」
手里端著托盤,離開廚房之後,埃柯里臉上的微笑就消失了,卡西奧幾步趕上他,壓低了聲音試圖解釋︰「教父,我不知道……事先我根本……」
「夠了,卡西奧。」埃柯里的聲音很沉穩,「這沒什麼,我母親擔心我,她來看望我,這再正常不過了,對嗎?」
卡西奧費力地點了點頭︰「對的,教父。」
「別的家族知道這個消息嗎?」
「應該知道……夫人是公開過來的,從莊園到這里,經過了幾個家族的地盤,平安無事。」
埃柯里的眼楮在走廊的昏暗里也閃著銳利的光彩︰「你查查,我母親……」說到這個詞的時候他的嘴角繃緊了,「都和什麼人接觸過……在莊園里。」
「也許我們真大意了……」埃柯里搖了搖頭,仿佛在否認自己的什麼想法,「不,查清楚之前我什麼都不想說,現在去吧,我也有些私人事件需要處理。」
***
他端著大大的托盤走上樓去,在自己的臥室門口停下,擰開把手的時候,才露出一個真正的微笑︰「我親愛的保鏢先生,房間服務。」
「呼,吃飽了。」滿意地模著自己的肚子,托尼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托盤,粗魯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瞪著漂亮的杏仁眼問︰「喂,你有心事?又是哪個該死的家族打過來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年輕教父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優雅地端著杯子,聳聳肩問,「為什麼這麼問。」
托尼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別騙人了!沒事你會這麼安靜?連喝茶的時候都擺你那張教父臉,狗屎,你又不是在教堂里。」
他向後靠在厚厚的靠枕上,斜眼看著年輕教父,神態挑釁︰「說吧,你他媽的倒霉也不止今天一天了。」
埃柯里思考了一下,然後鄭重其事地把杯子放下,棕黑色的眸子認真地看著托尼︰「我有話對你說,托尼。」
「有屁就放!」
「我想讓你搬回原來的房間去。」
埃柯里已經做好了迎接小野馬勃然大怒破口大罵的準備,誰知道托尼只是挑了挑濃黑的眉毛,口氣平靜地問︰「什麼時候?」
「盡快……我是說,也許今天就……」
「你他媽的什麼都不用說。」托尼舉起二只手,阻止了他的話,並不看他,對著自已面前的托盤狠狠地說,「我搬,我他媽的現在就搬!」
「對不起,托尼,我可以解釋。」
「去你的狗屎解釋,我不是你該死的什麼家族委員會的委員,要听你解釋……我只是個該死的小保鏢而已!」托尼咬著牙,想要壓抑自己的怒火,「你他媽的沒什麼好跟我解釋的,你下命令,我服從,就是該死的這麼一回事!」
嘆了口氣,埃柯里安慰地把自己的手放在托尼肌肉繃緊的手臂上,聲音放得很溫柔︰「托尼,對不起。」
「我都說了滾你媽的解釋!」暴怒的小野馬手臂一揮,連著托盤和餐具一起揮了出去,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他從床上直起身體,眼楮里冒著盛怒的紫色火焰,咬牙切齒地說︰「你做事還要對我解釋嗎?當時你把我弄到這房間里的時候怎麼不給我狗屎的解釋?!現在你想起來解釋了?好啊,婊子養的,你給我解釋啊?!你把我弄到你床上,給我講這個那個沒用的屁話,說我是什麼狗屁的岩獸……我他媽的還真就相信了你,現在你玩夠了,要我走?很好!我他媽的不過就是你養著好玩的一條狗!願意怎麼玩就怎麼玩,你他媽的還解釋什麼!?」
他的喊聲嘎然而止,憤怒的杏仁眼狠狠地瞪著埃柯里,半開的襯衫里健美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兩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而埃柯里,則是帶著一種無奈的眼光就這麼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說。
兩人僵持了一會,托尼悶聲說︰「我這就出去。」說完起身下床,他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剛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一下,險些捧倒,他倔強地咬住了下唇,讓疼痛維持自己的清醒,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在這個可惡的男人面前示弱!
「托尼。」背後傳來埃柯里平靜的聲音,「我現在也覺得當時的做法不妥,我是很擔心你的傷勢才把你放在我身邊……也為了不讓你的秘密被人發現,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不妥個狗屁!現在你知道了有屁用!」托尼用盡全力壓下的火氣又冒了上來,霍地轉身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腦子里都是xx!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掌握好了,原來你就是個混蛋!」
埃柯里抬起一張蒼白的臉,鎮定地看著他︰「是,我就是個混蛋。」
「你!」托尼氣的暴跳如雷,險些一記耳光抽上去。
「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埃柯里平靜地說,聲音里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托尼,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自己的同類……」
同類這個詞,在瞬間閃電般擊中了托尼,一個這幾天他一直躲避,甚至抵觸的問題浮上腦海,讓他再也站不住,向後跌坐在床上,不寒而栗地用手臂環抱住了自己,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幾天,他一直都是用粗暴簡單的方式回避著這個現實,希望自己忘記,希望對方也忘記,在受傷後躲避的房間里,那突如其來的變身,那以人類的思維還無法接受的奇怪身體,
「怪物」是不是就是自己這樣的存在?以他二十幾年的生活經歷,根本無法理解和接受,只能下意識地逃避,不去想,不去說,不去听……
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當成沒發生?
是不是他還是過去那個活得簡單快樂得簡單肆意飛揚的托尼?
是不是……
「托尼……」溫柔的雙臂抱住了他的頭,讓他靠在一個並不寬厚的胸膛上傾听心跳的聲音,「我以為……我要背負這個秘密一輩子了……可是幸好,上帝保佑,讓我遇見了你……我一生中最寶貴的寶貝。」
托尼不願意承認自己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所以下意識地罵了一句︰「狗屎!」
但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既新奇又舒服,他更不願意離開埃柯里的懷抱,所以他罵完了之後,保持這個姿勢沒有動。
朦朦朧朧中,埃柯里低下頭來,像是對待嬌女敕的花辮一樣,輕輕地,蝴蝶落下般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他停了停,認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托尼迷惑的神情,很好,沒有迎面而來的拳頭,證明小野馬對這個吻不是太抗拒。
「喂,教父。」托尼口氣很不好地叫他,「你是想親我呢?還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出現的任何一個……雌獸?」
在說到「雌獸」這個詞的時候,他長長的睫毛略微抖了抖,凶惡的目光也別扭地移開了幾秒鐘,這個微小的動作被埃柯里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笑著雙手抱緊托尼精悍的身體,低聲問︰「有什麼區別嗎?現在在這里的就是你,不是別人。」
托尼磨了磨牙,冷笑了起來,那一種在埃柯里看來是虛張聲勢的冷笑,簡直可以用「可愛」來形容︰「那就是說,任何一只雌獸都很對你的胃口,只是真正出現在你身邊的是我,對不對,教父?」
「呃……托尼,這種說法似乎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麼?」
「我什麼都他媽的沒誤解!是你這個狗屎教父亂發情!」托尼虎起臉一把推開他,咬著牙說︰「該死!我就知道!你這個禽獸憋壞了,說什麼寂寞,孤獨,找不到同類……我看你就是想爽一下,人類滿足不了你吧?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獸欲!你他媽的就是一只禽獸!只知道發情的禽獸!不管是誰,只要是在你身邊出現的雌獸,你就立刻撲上去了對不對?!真虧你還對我忍耐了那麼長時間!我還以為禽獸都沒什麼腦子撲倒就干呢,不愧是他媽的教父!」
在他連珠炮一般的咒罵聲中,埃柯里無奈地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投降,臉上掛起無辜的表情,等托尼說完了,像要噴火一樣看著他的時候,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托尼,你對我的懷疑是毫無根據的,我喜歡你,因為你是雌獸,是我不可多得的同類,和我有著同一個秘密的同類,這是理所當然的,有什麼不對嗎?你在街上看見東方人不是也有難得的親切感?」
「去你媽的親切感!我可沒有見到個中國人就撲過去要上他!」托尼粗魯地罵,狠狠地用衣袖抹過自已的嘴巴。
埃柯里皺了皺眉,繼續和藹可親地說︰「對的,我更不會對著任何一只出現在我身邊的雌獸……發情,我喜歡你,從一見面就喜歡你,所以我把你放在我身邊,我給你所有能給你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對我是不一樣的,我吻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想表達出來我對你的愛,這樣不可以嗎?」
他把聲音放低,用幾乎是耳語般的低語說︰「托尼,你對我說是特殊的存在,不是一個‘恰好出現的雌獸’,你明白嗎?」
托尼蒼白的臉上難得地有些微微的熱,他不自然地低下頭,嘀咕著︰「不管怎麼說,我就是在你身邊唯一出現的雌獸就對了,不然剛見面的時候,你怎麼就跟發情的狗一樣撲上來……」
「我不是沒有機會接觸雌獸的,托尼。」埃柯里溫和地糾正他,「我父親知道我的秘密……他是唯一知道的一個人類,他對我很好,甚至連這些事情都想好了,他對我說,如果我願意,他會盡一切力量給我找雌獸來。」
「狗屎——」從牙縫里擠出的這兩個字特別有威脅意味。
「但我什麼都沒有做。」埃柯里聳聳肩,「我是老派意大利男人……雄獸,我要對我的家庭忠誠碾,我認為這種事情要交給上帝裁決,看,上帝給我送來了你。」
「那現在呢,你不會告訴我現在你身邊還有雌獸吧?」托尼呲了呲牙,「我猜猜?卡西奧那麼瘦肯定不是,里諾?菲力?還是……維尼?」
他自己都被自已的最後一個想象對象給嚇住了,想到那熊一樣壯的男子能跟「雌」這個詞聯系起來就掉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反而埃柯里依然是神態自若︰「你的想象力真豐富,托尼,可措,不是,都不是……不過呢,有件事情我真的很好奇。」他促狹地眨了眨眼,看見小野馬漂亮的杏仁眼不解地睜大了看著他,才笑眯眯地接下去問︰「你剛才問的是‘我身邊有沒有雌獸’,而不是‘我身邊有沒有岩獸’,為什麼?」
埃柯里替他回答︰「因為你關心的只是‘雌獸’而非‘岩獸’。」
「那……那又怎樣?!」托尼臉紅脖子粗地吼。
「這證明你的佔領欲很強烈,你要確定在你的地盤里沒有第二個競爭對手存在。」埃柯里微笑地做了總結,「也就是說,你要獨佔我,我很想知道,這是出于什麼樣的感情呢?」
「放——放屁!」托尼驚天動地地吼了起來,「誰他媽的對你有感情!」
「噓……」埃柯里愉快地把手指豎在嘴唇上,「不要這麼沖動,我會當你惱羞成怒的。」
回答他的是小野馬的狠狠一腳,年輕教父不及防備,直接從床上滾落在地毯上,他並不急著很快爬起來,用手肘支起身子,眯起眼楮,夸張地哎哎叫,嘴角卻上彎成喜悅的弧度,不是平時掛在臉上面具一般的笑容,而是真正的,從心里泛起的幸福笑容。
「托尼,你臉紅了……」他笑著說。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里斜斜地照進來,灑在他身上臉上,形成一個柔和的光環,在這一刻他不再是西西里半島的年輕教父,只是一個男人,一個面對喜歡的雌獸的雄獸。
托尼怎麼都沒弄明白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為什麼頭腦一熱就撲了上去,醒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埃柯里壓在地毯上,臉對著臉,眼楮對著眼瞎。
兩人都很吃驚。
而托尼從年輕教父的眼楮里看出來他下一秒就要做點什麼了。
于是他決定采取主動。
他低下頭,報復地,笨拙地,把自己的嘴唇狠狠壓在對方的嘴唇上,用力地碾轉著,嘴唇相觸的溫暖感覺很舒服,讓他整個人都不自主地顫抖起來,從來沒有過的親密接近,從來沒有人這麼抱過他……
「傻瓜。」好不容易左右逃避著從托尼的狼吻下掙月兌出來,埃柯里連眼楮里都是溫柔的笑意,聲音沙啞地說︰「接吻,不是這樣的……」
說著,他主動地「奉獻」上了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