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易桀迅速反應過來,俐落的伸手接住了她。
跌進臂彎里的綿軟身子,帶來一陣淡淡的玫瑰香氣,讓他不由自主閃了下神,但緊圈的臂彎仍不敢放松。
等田欣從驚悸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堵寬闊胸膛里,一雙安全有力的臂膀保護性的牢牢圈住她。
霎時,兩人親昵的姿勢,以及跌倒的羞窘,讓她的小臉飛快漲紅起來。
都怪她,今天挑了雙高跟的鞋,好看雖好看,卻一點也不安全。
「對不起——不,謝謝——我是說——唉呀!」田欣想道歉也不是、想道謝也不是,懊惱自己把一句簡單的話說得亂七八糟。
看著她慌亂緋紅的小臉,易桀唇邊忍不住揚起一道迷人的弧度。
「沒關系也不客氣!」他一本正經的回道,兩句話通通接受了。
在這麼近的距離,他帥氣迷人的微笑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更叫人呼吸困難得幾乎窒息。
在這種令人心跳加速且尷尬的情況下,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一雙擱在她縴腰上的大掌仍散發出炙人的熱力。
夜涼如水,田欣卻覺得雙頰滾燙似火,幾度抬起頭,正好迎上他幽暗的眸,里頭炙熱而深沉,仿佛有把跳躍的火焰,隨時會將她吞噬。
田欣心慌的想抽開身,這里隨時會有人過來,萬一這幅畫面被她父親看到了,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可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只能無力癱在他的懷里,甚至連喘息都覺得費力,更遑論抽身。
易桀低頭凝視懷中美麗羞怯的可人兒,無辜眨著的長長羽睫、泛著水氣的迷蒙大眼,以及一雙微微開啟,吐納著芝蘭幽香的粉紅唇瓣,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望沖擊著他。
多想將她所有的美麗全部納為己有,即使明白她不屬於自己,她的美、她的純真、她的心沒有一樣屬於自己,但他還是難敵那股排山倒海而來的凶猛渴望。
在他炙熱目光凝視下的輕顫唇瓣像是帶有魔力,強烈的吸引他靠近,即使岩日的臉孔倏然劃過腦海,最後一絲理智也試著警告他,但她的美已經全然讓他失去了理智。
兩片彼此渴望的唇緩緩接合,一股奇妙的電流從雙唇接合處,迅速竄進兩人的體內,撩起一股天搖地動的震悸。
易桀輕觸著她的唇,發現她的唇暖暖軟軟,熨貼著自己的美好感覺讓人心蕩神馳。
試探的輕嘗一口,一股淡淡草莓香氣與甜味慢慢滲入口中,他恍惚猜想,她剛剛肯定吃過草莓,但加上她獨有的甜美氣息,滋味更顯得格外甜蜜、讓人嘗不膩。
她的衿持、她的羞怯,全數在他口中融化了……
她的小手緊抓著他胸前的西裝布料,她的雙膝發軟、渾身輕顫不休,好像快融化在他臂彎里一樣。
風好輕、夜好靜,全世界間仿佛只剩下他們,除了听到彼此的心跳聲,其他一切全都消失了。
寬闊的庭院里夜風徐徐,帶來陣陣清新涼爽的空氣,田欣卻覺得空氣好稀薄,一口氣幾乎換不過來。
在理智及時覺醒之際,易桀遽然抽開唇,大口的喘息。
看著懷里粉頸低垂的俏佳人,一張臉蛋紅得宛如天邊晚霞,羞怯迷人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又想吻她。
他別過頭去深吸了口氣,用力調勻紊亂的氣息。
羞赧的趕緊離開他的懷抱,田欣連頭都不敢抬,彼此都為這個情不自禁的舉動感到尷尬不自在。
即使害羞不已,田欣仍有著掩不住的喜悅。
他吻了她!
為什麼他要吻她?這是不是表示,他心里其實對她有一些些喜歡,有一些些不一樣的感覺?
不由自主的,她的唇邊悄悄漾出一抹好甜蜜的微笑,腦中開始編織起美麗的遠景。
「對不起,我一時情不自禁——」意識到自己的逾矩,易桀懊惱得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他甚至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方才的忘情沖動。
「沒關系,我不介意。」她低著頭,羞怯的說道。
易桀著實感到矛盾,雖然他確實對田欣有好感,也感覺到彼此間有種不尋常的感覺,但田欣喜歡的人是岩日,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不該卑鄙的乘虛而入。
況且,他也沒有心理準備談感情,甚至,對愛情這種叫人傷腦筋的東西避之唯恐不及,貼切一點來說,他是患了「戀愛恐懼癥」。
罷剛只是因為一時之間,被那種花前月下的浪漫氣氛給沖昏了頭,才會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對於愛情這種需要花心思、讓人心碎傷神的東西,他還是少踫為妙,不過,田欣是個很好的女人,美麗純真、叫人心動,為了好哥兒們,他當現成的紅娘牽線倒是義不容辭。
毅然決然揮去那團曖昧情緒,他以大哥般輕松的語氣關心道︰「怎麼樣?跟岩日之間如何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驅散田欣滿腦子的綺麗幻想,連唇邊的笑容也頓時僵住。
岩日?田欣疑惑眨著大眼,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
「還好!」田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隨口敷衍。
「還好?那究竟是有進展沒有?」
「還是老樣子。」一出走樣的劇碼越演越離譜,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去回應他的熱心與殷殷關切了。
「你這樣不行。」他一臉嚴肅的搖搖頭。
田欣跟岩日之間的進展真是慢到讓人心急,近來他听到那些哥兒們耳語,說是岩日跟藍波之間有些不尋常。
雖然岩日跟藍波會迸出愛的火花叫人很難置信,至今他也仍存著懷疑的態度,但面對愛情還是謙卑謹慎一點好,他不希望最後心碎的那個人是田欣。
「你太安靜。」他一臉凝重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喜歡上一個人就要適時表達讓對方知道,你這樣真的不行,岩日那塊石頭不給他一點刺激,他是不會有反應的,懂嗎?」
「嗯。」田欣無奈的點點頭附和。
易桀看她一眼。
這怎麼行?
田欣喜歡岩日,卻總是不開口表明,只是默默的守候在一旁,難道她不知道要等到這塊石頭開竅,恐怕得等到人類絕跡那一天嗎?
「我來幫你忙。」他鄭重下了決定。
「幫什麼忙?」田欣被他臉上那副滿是決心的表情給弄糊涂了。
「幫你感化那塊愛情頑石。」
田欣盯著他好半晌,才終於慢慢領悟出他所指為何。
「你——你的意思是說——」
「對,我會幫你追到岩日,你的腳步太慢,也容易太害羞、太容易臉紅了,依你這種速度,要追上他恐怕得等到下輩子。」
田欣不在乎他的調侃,不在乎他戲謔的笑容,她唯一在乎的,是在一個那麼美好的吻後,他只說了句抱歉,然後就若無其事的準備把她拱手讓人?!
好半晌,田欣只是低垂著小腦袋,半天默聲不語。
「你討厭我對不對?」
田欣悶著聲音突然冒出一句。
「討厭你?」一下子,易桀被這個沒頭沒腦的話給搞糊涂了。
他只是好心想幫她,替她追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怎麼會認為自己討厭她?這——這是什麼邏輯?
「否則你怎麼會一逕的急著把我往外推?」她的聲音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沉郁。
「說清楚點,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易桀真不愧神經大條的封號,甚至察覺不出田欣臉上微妙的情緒。
「沒什麼,就當我胡言亂語吧!」田欣搖搖頭,落寞的一笑。
「可是——」他總覺得不對勁,在剛剛那段簡短的對話當中,他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我該走了。」田欣轉身就住大門走,只怕多待一刻,好不容易維持的冷靜就會崩潰。
「那岩日的事如何?真不要我幫忙?」易桀還不明就里的在後頭喊著。
「讓我再想想吧!」
她存心逃避的轉身就要進屋。
突然間,一句足以粉碎她平靜生活的話,悠悠自身後響起︰「難道你真的想嫁給你父親為你登報徵婚的對象?」
「你剛剛說什麼?」
她緩緩回過頭,原本緋紅的臉龐如今只剩蒼白。
「你是說我父親——在報紙上刊登啟事為我徵婚?」田欣太過震驚,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全。
「你難道不知道嗎?前陣子你父親在報紙上刊登的徵婚啟事,引起一陣喧騰,幾家雜志還大肆報導這個消息。」易桀還沒發現不對勁,依舊賣力的解釋。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一聲轟然巨響過後,田欣的腦子里只剩一片嗡嗡作響。
「田欣,你還好吧?」總算,易桀從她蒼白的臉上發現了些不對勁。
不,她不好!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她這當事人卻一點也不知道?
田欣簡直不敢相信——向來疼愛她的父親,只用一則啟事就準備把她給「買」了?!
沒有問過她的意思,更不求感情基礎,這不是買賣是什麼?
她向來最信任、最深愛的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簡直把她當成待價而沽的商品,沒有尊嚴的被擺放在報紙上供人瀏覽評論,等待某個出得起價錢的人。
難怪這陣子以來,她爸爸總是帶她一起出席商業晚宴,甚至還三天兩頭帶不同的男子回家。
她還傻傻的以為他們只是父親生意上的朋友,原來父親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她嫁給一個全然不認識、也絲毫沒有感情的陌生人。
這件事不知道私底下已經偷偷進行了多久,而她卻還天真得什麼也沒察覺。
這就是父親對她的保護跟愛?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
一股強烈的絕望與屈辱襲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了,她的父親竟然要把她推向某個不知名的男人懷中?!
「欣欣——欣欣?」
田欣听若未聞的木然轉身,恍惚的往大廳走去。
「欣欣!」易桀焦急追上她。「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這些,拜托,你不要這樣!」
他真該死!
原來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他很清楚這種事對女孩子來說,有多麼傷自尊,他竟然還這麼沒有腦筋的大剌剌說出來,沒有顧慮到她的心情與感受。
看著她震驚、難過的表情,易桀懊惱的恨不得敲扁自己少根筋的腦袋。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的聲音顫巍巍,連唇瓣都抖個不停。
「或許你父親有什麼用意跟打算,你先別急著下定論,我陪你回去找他談談好嗎?」她的模樣實在叫人心疼又擔心。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他談。」她的眼神空洞,幾乎沒有焦點。
「欣欣,你該清楚,現在這個場合不適合談,」
「我不管,我非要找他問個清楚不可——」她前所未有的執拗了起來。
看著她眼底的堅持,易桀無奈且心疼的嘆了口氣。
「好吧,我陪你去。」
田欣拼命搖頭,滿心受傷與羞辱。
「拜托——留給我一點僅存的尊嚴好嗎?」她近乎哀求的說道,閃爍的淚即將潰堤而下。
「好吧!」他嘆口氣,想不到看似柔弱的田欣,竟也有這樣固執的一面。「你先在這里等著,我去找你父親過來,你們單獨談談好嗎?」
那張寫滿關心與不舍的俊美臉孔,總算慢慢映進她茫然尋不到定點的眼底。
「嗯。」她點點頭,不敢開口,深怕會忍不住在他眼前掉淚。
點點頭,不放心的投下最後一眼,易桀轉身走向大廳。
三十分鐘後,田仲豪的身影總算出現在庭院另一頭。
看得出來,易桀刻意留給她一點冷靜情緒的時間,突然間,田欣感激起這個看似大而化之,卻也有著細膩一面的男人。
「欣欣,怎麼回事?剛剛那個姓易的——」
「爸,你為什麼要替我刊登徵婚啟事?」田欣遽然打斷父親,悲憤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你知道了?」田仲豪一驚。
從小到大他一向把女兒保護得很好,別說是外面的人,就連不該讓她接觸的事物資訊,他都極力封鎖得滴水不漏。
「我是你的女兒,不是貨品,你怎能殘忍的把我賣出去?」田欣一顆心揪得發疼。
「欣欣,爸爸是想替你找個肯疼你、照顧你的丈夫,不是賣。」田仲豪著急的說道,一張老臉黑白交錯。
「你甚至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沒有問我愛不愛那個人,這不是買賣是什麼?」
「欣欣,爸爸只是擔心你太過單純,會被人給騙了,只好自作主張想替你徵婚,由爸爸來替你挑選對象,你二十三歲了,也該是找個好歸宿的年紀了,否則萬一哪天爸爸走了,你要怎麼辦?」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田仲豪,如今只是個一心保護女兒的慈父。
「爸,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我會照顧自己。」田欣沉痛的喊著。「求求你,我的事可不可以讓我自己來做決定?」
「你——」
田仲豪怔楞好半天,發現一向順從的女兒,第一次竟然懂得反抗他了。
「是那個小子告訴你的對不對?」田仲豪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早從他看到易桀的第一眼,他就不喜歡那小子,他太耀眼、太出色,絕對是會讓女人心碎的男人。
尤其是女兒看那小子的眼神,更讓他打從心里不安,深覺該快刀斬亂麻,不能讓女兒有機會接近這個男人。
偏偏,連續好幾個星期的徵婚啟事,他還是看不到一個能讓他放心把女兒托付給他的男人。
沉默許久,他終於悠悠開口了。
「爸爸知道你生氣,不是爸爸自私,只是爸爸太愛你了,甚至舍不得你吃一點苦、受一丁點傷害。
你媽媽去世得早,你是我唯一的寶貝,為了彌補你失去母親的缺憾,我處處保護你、寵溺你,甚至現在想替你找一個好歸宿,讓自己百年之後走得無牽無掛,這樣,也錯了嗎?」
案親的話,讓田欣霎時怔住了,滿月復的怨怒與不諒,宛如泄了氣的氣球,頓時再也找不到痕跡。
她比誰都清楚父親對她的付出,她很感激、也很慶幸有這樣的好父親,只是,她就是她,不是一朵沒有思想、感情的溫室玫瑰,她想決定自己的人生,不要任何人替她安排未來。
她愛父親,願意听從他的任何話,但唯獨這一次,她可不可以拒絕用自己的下半生幸福,來作為回報父親的交換條件?
座落於陽明山的田家豪華宅邸,夜半之際顯得格外靜謐。
人丁一向單薄的田家,除了田仲豪跟田欣外,就只有管家跟幾名佣人,還有一個田欣的專用司機。
坐在床邊,田欣漂亮卻顯蒼白的小臉沒有表情,只是木然望著窗外發怔。
在房里坐了一整天,田欣中餐、晚餐都沒有出去吃,不是她故意耍性子,而是根本沒有胃口。
擔心的父親一整天來敲門不知幾回了,她狠下心沒有開門,只想讓自己安靜一下。
望著寬敞舒適的房間,以及另一頭小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餐點,還有平常吃慣的昂貴水果。
突然間,她強烈懷疑起自己的價值。
她懷疑,自小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她,如果走出這扇門,究竟有沒有力照顧自己?會不會餓死在街頭?
在她過去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全是任由父親安排好的,她的飲食起居、她的穿著、她的學校朋友,甚至她的興趣喜好,全都是父親為她決定好的。
她從來沒有自己的聲音,在這個家里她始終是最沉默的,她只需要扮演好被照顧、被細心呵護的角色就好。
經過一整夜,她的情緒已平穩許多,淚已流乾了,只剩揮不去的悲哀與無奈。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麼要被父親當成物品交易,拿下半生平穩安逸的日子來交換她的幸福,這樣的交易對父親來說,真的值得嗎?
她不知道答案為何,但明白只要父親還在的一天,就會永無止境的左右她,替她安排下一步。
她不要任由父親安排她的婚姻、她的幸福,她不要一個被別人鋪設好的人生。
餅去二十三年來,她一直生活在父親為她打造的玻璃溫室中,她無憂無慮、衣食無缺,純真得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以為人生就是這樣。
但如今她才總算明白,原來這些都只是假象,她活在父親為她一手打造的城堡里,她根本不曾真正認識過這個世界,不曾走出自己的狹小鳥籠。
她不曾有過大喜大悲,有的只是日復一日平穩安逸的生活,沒錯,她的物質生活不虞匱乏,但她的心靈卻是空虛而貧瘠的,里頭除了父親為她安排的每一樣記憶外,什麼也沒有——
她甚至不記得曾替自己爭取餅什麼。
突然間,她強烈厭倦起這種如同傀儡般的生活,她好想體驗真實人生,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對,她要離開,她不要一輩子都被父親操控!
主意既定,她急忙起身,掩不住的興奮與緊張,讓她忍不住渾身顫抖。
從偌大的衣櫥里抓出幾套衣服、收拾幾樣日常用品,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帶走什麼好,滿屋子的回憶,卻沒有一分一毫是屬於自己——
放下行李,她明白,走出這里就得放下過去,放下被保護、被呵寵的習慣,一切都得靠自己。
但她不畏懼,她會向父親證明,她想過自己人生的決心有多堅決。